《缺月纪行》 01 缺月 与 没有选择 是夜,不知从因为何,转眼间火势汹涌,原本美不胜收的森林,如今正被熊熊火光狠戾地摧残。 在大火垄罩的树林间,只见一位女子身影蹣跚地走向她所知、离自己最近的地下水源,手里郑重地抱着一个看似不足岁的女婴。 女子虽面带憔悴,却看起来十分年轻,不知为何就是无法走的更加快速,甚至是用奔跑逃离这场烈火。 此时,有一道黑影从远方而来,移动间,迅速的身形只留下几片残影。 那是一位容貌极其俊美的成年男子,只不过在留着一头水蓝色长发的头颅上方顶了两只兽耳,一簇招摇蓬松的尾巴极其自然地从他身后探出,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类。 他是一名狐妖,前脚踏出森林,后脚就传出阵阵地浓烟,惊愕之馀顿时让他生起折返地念头。 女子见着又再度回来的男子,忧鬱的神情终于染上了几分喜悦。 她与这名男子并没多少交情可言,但在此时有其他人在侧,她就无需做上最坏的打算——在她死前,将婴儿放在湍急的河水上漂流,以取得一线生机。 女子连忙向对方开口,颤抖的声音毫无掩饰地展现了她此刻的慌张。 「我、我…已经没办法陪这孩子、再走下去了。 ……请帮我把这孩子送到桃源吧!」 说着的同时,从口中咳出的朵朵血花散落于地。 男子蹙眉,他会意到了女子的打算,女子想把自己所有的精力,也就是她的生命能量渡给怀中的婴儿,让婴儿能健康地活下。想必方才也是为了能将婴儿「移动」,已经付出了部分的能量,才会让她当前的状况如此地不堪。 男子心里清楚,不是没有能同时保下两人的方法,只是这样一来,婴儿会因为成形的精力先天不足,而坏了她原本看似辉煌的大好前程。 而女子望着眼前面色凝重却迟不松口答应的男子,做出了她生平最大的赌注。 「……别忘了你曾经认同我的那句话。」 语毕,一道金光瞬间包覆了那名女子想保下的婴儿,温暖地就像来自母亲的怀抱。 ……她想要先斩后奏! 当男子意识到女子的意图时,一切都太迟了。 如果现在打断,不只女子孤注一掷的决意会付之东流,更会造成双双殞命的悲剧。 儘管四周的火焰烧得凶猛,被烧得通体发黑的木块残枝随着风声发出了「喀喀」的作响,男子却如同未身处险境一般,沉静地等待那道光芒消散,一向清冷的眼底,此时多的是无法诉说的无奈。 环绕在婴儿身旁的馀光消逝后,女子瞬间跪倒在地,闔上的眼皮配上粉唇的一抹弧度,女子心想,这样便好…… 霎然,所有在她身上的色彩以难以言喻的奇异方式快速褪去,全身逐渐变得黯淡,紧接着躯体像是凋零的植物般地萎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最终化为一道尘埃四散于空气之中。 这便是作为植物妖的末路,也让男子看见了女子至死都要履行的决心。 对于这位知晓本名唤作「璘儿」,却一点也不相熟的女子,男子对她致上了敬意。 男子走向、并抱起了刚轻飘落地的婴儿,一个蹬步,便跃向空中,脱离了依然泛着红光的火场,沉默的背影只留给了同他一样寂静的月色。 在男子多年后回想,依然清楚地记得。 那夜,顶上的月亮缺了一角。 ??? 早晨,天泛白肚已经多时。 男子面对着眼前才刚甦醒不久的婴儿,露出了不耐的神色。 虽然他知道眼前的婴儿,是不久前才由桃子成功化为人形的桃子精,属于「先天成精」,开口方能说话、通晓语言,令他由衷地佩服了一下,但是…… 他讨厌哭闹声! 看着已经嚎啕大哭、泪不成语的婴儿,男子真心地希望她能闭嘴。 时间回到几分鐘前。 「你说璘儿姐姐…为了救我牺牲了?」 「我、我又不认识你!」 「你一定在骗我!」 他很老实地对婴儿说出了现实,真相是如此,他也不想有所掩藏。 然而,理所当然地,无法一时半会就接受现实的婴儿,对他发出了质疑。 「我没理由需要骗你。你是植物幻化而成的妖,应该能感受得到在我背后的那座山的生机已经被烧尽了。」 男子虽不喜被质疑,但依然耐着性子对婴儿自清,在他身后远处的那座、已经成了黑秃秃的山峰,即是昨日他将婴儿带出的地方。 当时的火烧得比他料想中地要久,再想到那里原本是拥有自成一片小天地的灵气会流之地,却被一场火卷走了许多东西,眼前的婴儿…… 大概是唯一能证明,那里曾经欣荣过的证据。 婴儿在听见男子的解释后,便开始哭了起来。她就算拥有高于人类婴儿的灵智,精神状况却与一般婴儿无疑。 听着逐渐变大的哭声,男子心里想着是与婴儿的悲伤截然不同的事,看着婴儿的视线也越发地寒冷。 ——老子单身! 这是目前最能全方位的表示男子心理活动的一句话。 他在想自己应该拿眼前的婴儿如何是好。 虽然死者为大,现在再去骂璘儿的「丢包」行为实在不厚道,但他需要为了一位仅有一面之交的人的遗言,而带上一个孩子吗? 如果今天他说「不」,相信也没什么人有资格可以指责他。 人生截至目前为止都「单身」,说明了他没有任何抚养过孩子的经验,更直接地挑明,男子没有那个身为家长的责任与义务在身,需要绝对地遵从他人的话语。 这时,只见一直哭得让男子刺耳的婴儿突然从地上站起,说道:「我……我要回去!」 踏着那双站得不稳的小脚ㄚ,缓步地向男子身后的方向走去。 「你回去又能做什么?」 然而婴儿才走没两三下,便被男子一手抱起。任是男子还没有对方才的疑问做出判决,他也不希望此时有人再给他添乱。 「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回去!」 婴儿不断地哭喊着,一直在男子的手中挣扎,双脚悬空乱踢。在屡次抵抗无果后,又再度哇哇地哭了起来。 不禁让见到这副景象的男子嗤笑,自己已经沦落到要欺负一个婴儿了……? 转念一想,便抓着婴儿一跃到一处悬崖边,将婴儿的脚底对着下方的万丈深渊。 他昭告她:「听着!我答应你的璘儿姐姐要带你去桃源,并不表示我需要听着你哭闹!」 「再哭,就把你扔下山谷。」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不情愿,男子又随意地补上一句:「其实我根本不想与你扯上关係。」此刻好听的声音,也盖不过话里的冷酷。 看了眼被吓坏了的婴儿,未再听到对方吵杂的哭声,男子心想,他早该这么做的,他曾几何时是一个善良的人了? 在见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后,男子便单手揽着婴儿在森林中跨步地行走,往几秒鐘前才决定的目的地移动。 桃源,据说那里住了许多类型的植物妖,美好的如它其名,像是世外桃源般,是植物妖们的仙境。 似是想到了什么,男子撇了一眼婴儿说道:「我叫做『蓝』,蓝天的蓝。没有姓,那是人类才会取的东西…… 我说……你还没有名字,对吧?」 蓝等了几秒,手里的婴儿一点动静也没有,噘着嘴的小脸像在做着无声地抗议。 蓝一想到要带着这个小傢伙上路,不想在这看似不长但也不短的路途中,发生一直被叫着「喂」、「狐狸」这种有名字却不用的状况,才做简短的自我介绍,却没想到婴儿居然还给他摆脸色……,顿时让他生起了股邪恶的念头。 蓝开口道:「因为你是桃妖……我以后就叫你「夭夭」吧。」 「逃之夭夭,遇上事情就奋力地跑吧,你这么弱,也只能跑了。」 像是为了讽刺,不理会婴儿的意愿和胡乱挥动的双手,名字就瞬间定为「夭夭」了。反正即使夭夭如何的抗议,名字也只能任由蓝随便喊,因为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再无之外的第三人。 「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忽然,蓝呢喃了一句,又继续回归他赶路的行列。 此时的森林非常地幽静,让蓝不自觉地又想起了方才所做的决定。 诚心来说,以他的能力要将夭夭活着带到桃源完全不是问题,也不会对于自己的时间突然地被占用而感到愤怒,或是认为自己受到了摆布,在抽丝剥茧自己内心后明瞭,之所以会对于这件事这么地抗拒,是因为 ——「他不想为他人的人生负责」。 蓝心中一直都清楚,就像蜻蜓点水般,小小的动作,也能激起大大的涟漪。自己的一行一动可能会对别人的行为举止造成影响,影响的时间可能是几天、几个月,或者……长至一生。尤其在面对像是夭夭这种拥有极强学习力与模仿能的婴儿更是如此。 他不想因此受到任何的「谴责」,现在是,以后也是。 不过在蓝想通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后,反而就直接地放空了,因为想的太多,只会对自己造成额外的负担,却一点也无法改善自己无解的现况。 霎那间,他感应到了附近有其他的妖兽存在,便轻踩上树枝,跃身去一探究竟。 片刻之后,蓝站在树梢上静静地观察着他所发现的那隻妖兽,那是一隻外型像狮子,头上与背脊上均长有利刺的妖兽。 会称牠为「妖兽」,是因为同样与蓝和夭夭种族为妖,外表却是野兽的外型。通常能力越高强的妖都会化为人形,虽然不少兽形的妖能口吐人言,智商与实力却远不及人形强大。 此刻,蓝修长的眼睫向下沉浮,似是在打量着什么。 他轻喃一句:「看起来还好,但是还是需要啊……」便抱着夭夭,跳下了树梢。 将夭夭轻放在一旁的岩石上,蓝便独自地朝着正在休息的妖兽衝了过去。 而妖兽忽然地见到迎面而来的男子,心里十分骇然。牠直至前一刻都未能洞察有人出现在牠的周遭,直觉来者不善,立刻摆出了应战姿态。 然而妖兽奋力地向前一扑,速度却快不过蓝,蓝轻盈地一个转身,抬脚一踢,便将妖兽踢飞到几丈之外,足以可见这击的力道之强大。 蓝蹬脚一跃,原地眼见只剩下捲起的沙尘,须臾间又极其快速地踢出一脚,将妖兽踢往天上,接着伸出他修长精緻的手,直接向上一捅,贯进了向下坠落、已经毫无反击之力的妖兽躯体。所有动作行云流水,不见蓝眼底生起任何的波澜。 妖兽虽然身体被贯穿,却未能落到地上,只能任由蓝举在半空中,不断地挣扎。如有常识人在此,定会觉得单靠蓝纤细的手臂居然能撑起妖兽如此庞大的身躯,画面极其诡异。 一阵、一阵的血浆时不时地从妖兽的伤口中喷出,似是蓝的手掌在牠体内翻搅造成,不知道在寻找着什么。 在蓝眼底的萤光一闪而过后,貌似找到了他要的东西,便用力地将手一拔,将妖兽已经了无生机的尸体很随意地拋到了一旁。当他张开了紧握的手掌后,执在手里的一颗浸染着鲜血的红色珠子。 见着目的达成,蓝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回了夭夭身旁,不理会将整场杀戮看在眼里,此时正因害怕而缩着身子的夭夭,逕自地将她抱起,离开了现场。 两人来到了清澈的溪水边,蓝用河水洗涤方才从妖兽体内取出的红珠的同时,也顺便将喷溅在自己身上的鲜血做了清理。 蓝接着拿着洗好的珠子朝着坐在河边发愣的夭夭走去。 见到了蓝正向她靠近,夭夭好似受到了什么刺激,忽然跳了起来。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双手抱头,嘴里一直碎碎念着:「你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带着恐惧的神情,看着蓝像是见到什么怪物似的,下一秒便会把她生吞活剥。 蓝伸出他的大手,一把就将夭夭抓到他的面前。 夭夭见到蓝另一隻手里拿着的红珠,让她想起了妖兽之所以被残忍杀害,就为了这颗从牠体内取出的珠子。而那颗珠子正散发出些微的气场,瞬间就让她联想到了「这是那隻妖兽的怨气」。 表情变得更加惊恐的夭夭,比起先前的只会颤抖,开始奋力地想从蓝的手中挣脱:「……你、你想要干嘛?」 话一说完,夭夭却没想到蓝猛然地就将红色珠子往她的嘴里面塞。 她开始死命地挣扎,紧闭着嘴巴,并发出了「呜呜呜呜」的抵抗声。接着,却冷不防地被蓝捏了一下脸颊,一声「咕嚕」后,珠子顺着喉咙、被吞了下去。 抵抗无效,突如其来的衝击让夭夭先是全身僵直,不久后,也不管眼前的人对她来说有是多么的恐怖,三七二十一地就放声大哭了起来。想到自己吞了不久前才活生生从别人体内挖出还带着血的东西,浑身都觉得难受。 咳、咳,噁―― 夭夭用她无力地小拳头敲着自己肚子,却怎么样也无法将那颗生理与心理都让她难受的珠子吐出来,在尝试无果后,她才想到了事情的始作俑者…… 「我最讨厌你了!」 夭夭目前知道的词汇还很少,所以只能直白地喊出自己心里的感觉,眼前的这个人从见到他的开始总是在做着让她讨厌的事,讨厌、非常的讨厌。 难过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夭夭边哭,边起身、踩着她的小短腿拔腿就跑。她现在完全不想见到这个讨人厌的人,她要离开,没错,离开! 看到夭夭的举动,蓝并没有马上将夭夭追回,依旧摆着与他平时无二的表情待在原地。 ??? 天空再度被黑纱覆盖,来到了夜晚。 此时跑离蓝身边的夭夭,龟缩在一个从树根裂开的树洞之中,不知是因夜晚的寒风呼呼作响,还是因为听到不知从何传来野兽们的嚎叫,又或者是对于白天经过的一切,璘儿姐姐的死讯、被抓到悬崖边警告、看见妖兽被压倒性的力量杀害,再加上吞了那颗该死的红色珠子,夭夭屈膝咬牙地颤抖着,不哭出声地只落下隐忍的眼泪。 要是过问夭夭此刻的心境,她绝对不会去细听上诉的所有理由,但会直接地将「全部」都当成她现在「害怕」的原因。 就算一副天公地道地在蓝面前一吐不快那又如何?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自己又将去往何方,别说谈论这么艰涩的问题,光是眼前的一草一木,都是她所不知道、叫不出名字的,她对这世上的所有万物都感到陌生,所以也对现在碰到的任何事物都感到害怕。 一但离开了那名为「蓝」的恐惧与怨懟后,静下心的夭夭才发现各种的恐惧与不安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 初见这个世界,让夭夭唯一熟悉的,只有当她还是桃子型态时,即使自己无法给予任何回馈,却一直伴随在自己身旁,陪着自己说话的璘儿姊姊。但是现在璘儿不在了,她所熟悉的世界、所熟悉的全部也就不復存在了。 对于知道的全部都消失殆尽时,留下来的不是一无所有的白色,而是无止尽的黑暗。夭夭蹲在树洞之中,不管是面对身外的漆黑夜色,还是心里的混沌不安,她除了惧怕,别无他法。 但当她再度想起了璘儿姊姊的微笑与温暖时,缅怀的情绪终是让夭夭哭出了声响。有一种比起害怕更强烈的情感瞬间地佔据了她的心房,那是一股悲伤,而这份悲伤之中还包含着失去。 此刻地痛心疾首也终于让夭夭明白,她将永远地失去那份让她所熟悉的温暖了。 但即使夭夭因为心痛,而开始放声大哭,与此同时,却也吸引了附近野兽们的注意。 此刻正哭得天昏地暗、没有心留意四周的夭夭,只见草丛一晃,一隻飢饿如狼的狗形妖兽猛然地衝出,向夭夭扑了过去。 当她意识到那挡住身前月光的黑影时,张着口利牙的狗妖已经近在咫尺,即便夭夭想逃,却已经无处可躲,想放声大叫,也已经没了时间。 咻—— 就在此时,千钧一发之际,空中划过了一道黑色的残影,一个不大的物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漆黑的树林中飞出,直直地落在狗妖的头上,硬是将狗妖的脑袋瓜打出了一个大洞。 瞬间失去脑袋的狗妖理所当然地应声倒下,死的不能再死了。而方才飞出的凶器,其实只是颗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子罢了。 随着夭夭眼前再度回来的月光,此时从树林间走出了一道,让她既陌生,却意外地比起其他事物让她熟悉的身影。 是了,能这么凶残地丢石头的人,用想的,夭夭倒是能想出一人。 「刚刚漏掉一隻……」 「啊?」 夭夭听着蓝没头没脑地就窜出一句,十分地不解。 但蓝却不怎么想细说其中的前因后果,沉声说道:「……都怪你突然就哭的这么大声。」连他都吓了一跳。 夭夭沉思了一下,在听不懂蓝说的话后,也就不想弄明白了,直接说出了心中的疑问:「……你怎么会来?」这个人不是不想和她扯上关係,巴不得把她丢掉吗? 问话的同时,夭夭不自觉地往蓝身前走去。 由于夭夭的身高不高,边走的同时,视线很轻易地就落在了前方的草地上,这么一瞧,让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掩藏在树丛与树干背后的地上,存在着许多狗妖的尸体,貌似都是被一招毙命,每一隻狗的身型都算的上完整,没有被支解。 「……这是?」夭夭惊骇地发出了疑问。 但她的两次开口都没有得到蓝的回应,只见蓝逕自地走到方才被打爆脑袋的狗妖身旁蹲下,直接伸手往尸体上一捅,伴随着喷出的鲜血,又抓出了一颗与白天相像的红色珠子出来…… 「——哇!」就算已经见识过蓝的残虐程度,夭夭还是吓了一跳。 「我不是说了遇到危险要会逃吗……」蓝无奈地说了一句,让受到惊吓的夭夭又再度回过神来。 接着,蓝将红珠伸到夭夭面前,道:「你之前吃的是妖的内丹,妖的生命能量都是储存在里面,俗称『妖丹』。吃了可以提升实力。」 「你现在太弱,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我可没办法保护你一辈子呀……」蓝感叹地说着,便将拿在手中的妖丹直接弹到了一旁,嫌弃着妖丹的质量实在太差。 这样的解释,对于蓝来说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如果可以,他其实不太想与夭夭说话。 蓝想起了璘儿说的那句——别忘了你曾经认同我的那句话。 就是那个「认同」,才让他做出决定,愿意妥协带着夭夭上路。 不过看着眼前一点也没反应的夭夭,蓝此时真的有些怨懟把小孩丢给他的那个女人。 老实说,在他心里对于璘儿的印象就是一个自大的女人。总是自说自话,明明实力不怎么强,要求还特别多,现在又自顾自地死去,让他一点选择的馀地也没有…… 「但是……会保护我的只有你了啊。」沉静很长一段时间的夭夭,终于回应了他,打断了蓝的思考。 一秒鐘前,蓝还在哀怨着璘儿,让他一个人必须对夭夭做出选择,却没想到下一刻,听见了夭夭的话后,却让他受到了被雷劈到般的打击。 …… ……只有我? 只有我……吗? 蓝此刻第一次认真地正视着夭夭。 先前的他只一直思考着,我「需要」帮助她吗?我为什么「需要」帮助?等之类的疑问,却未曾想到就如同他之所以必须要对夭夭做出选择,是因为如今只剩下他一人,没有多出的其他人选能做选择,所以他才成为了「必须」。对于眼前的这个孩子,对于夭夭来说,只有他可以保护她,并不是因为夭夭选择了他,而是夭夭「必须」选择他啊! 也就是说,当他在想着我为什么「需要」伸出援手的同时,却未曾想过对方「必须」要有求于他。 在他可以选择随时将夭夭丢在半路的同时,但不曾想到,原来眼前的人…… 她才是「真正的」没有选择的人呀! 在想通了一切之后,蓝想到他先前的无知,总是无意间将自己不满发洩在一个比自己更加无辜的人身上,原本心里的不情愿,现在有都化为乌有了。 这种心境上的转变,真的说不上好坏,因为那是一种放弃抵抗的感觉。 接着,蓝走到了夭夭面前,轻触着夭夭的头顶说道:「我发誓,我一定会安全地把你送到桃源。」 他想,对于送她这件事,不只是对于璘儿的认同,也是对于夭夭,对于她各人做出的承诺。 「嗯。」在夭夭点头之后,两人做了第一次共同的妥协。 这就是他们旅行的开始。 02 少女 与 信任 森林中,一位少女正面临着她人生中的难题。 少女的年纪不大,从外观看起初估只有十岁左右,拥有一头粉色至发尾泛金的奇特渐层发色,用着似是待绽放花苞的发饰将秀发绑在脑后两侧,一双清澈晶亮的大眼配上粉嫩洁白的肌肤,精緻的面容有如天上落入凡间的小仙子般,身穿以珊瑚红为基调的襦裙,虽裙襬长度仅止于膝上,却丝毫不会让人觉得有任何地粗野,反而凸显了她年轻朝气的意象。 此时,这位拥有绝对称得起一声「美少女」外表的可人儿,蹙着眉头向眼前、手中拿着红色珠子的狐妖做着她第n次的抗争。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啊――!」少女发出了不甘的尖叫。 她就是不想一直吞下那种跟血一样红彤彤,在吃之前还一律要强制看一场暴力解剖秀的东西啊! 少女,也就是如今的「夭夭」,在持续前往桃源的途中,连续一星期被蓝强迫硬塞了一堆妖丹到嘴里后,能力和心智有了明显的成长,就像电脑灌了大补帖一样,转眼间就从呱呱坠地的婴儿成了个水灵灵的萝莉。 对于夭夭的心里感想,她目前只觉得长大有个鸟用,对面那隻狐狸依然无法沟通啊!无法沟通! 在夭夭眼里,蓝除了听不懂人话,甚至根本不知道「委婉」二字是怎么写的! 因为这星期,她亲眼目睹了许多妖兽是怎么死在蓝的手里。 就拿其中一次印象深刻的例子来说。某天,蓝发现了一隻蛇妖,然后就毫不忌讳地,直接往蛇妖细长的身躯上踩了一脚!像是突然被重物辗过一般,蛇骨直接粹成了渣渣,就像身体中间突然少了一截,蛇妖当然也是当场就掛点。 …… ……有需要这样吗! 突然看到一个活物,一晃眼,下一秒就被一脚弄死了…… 根本就不介意她这个旁人的感受啊啊啊啊! 夭夭觉得很崩溃,然后再下一秒,一颗红色的珠子带给她强烈的既视感,又再度出现到她的面前…… 就算是为了让她提升实力,就不能换一种婉转的方式来吗?没办法让她慢慢地克服心理的障碍,只会帮她增加更多的心里阴影面积啊! 夭夭当时差点想不开,想直接拿自己的头去撞树干…… 而这次,夭夭的抗争在某狐妖金口一开:「需要我亲自餵你吗?」 就迅速地以失败告终……。 别以为对面的人长得像天仙就会有什么差别,粗鲁的动作不会变得特别唯美,味道难以言喻的妖丹也不会瞬间变得可口,那种被强迫餵食的滋味,夭夭她已经不想再次领教了。 在夭夭自行吞食妖丹后,依然心有不甘地用一股哀怨的眼神打量着蓝。 妖有能力化成人形之后,身上的穿着也可以依能力随意幻化,这也是妖族善于偽装的缘由之一。然而,夭夭看着此时蓝身上的装束却相当地简便。 一头长至脚踝的秀发仅用一条束带简单地垂在脑后,上身穿着的衣袍边缘早已残破不堪,虽看的出原本是用蓝色顏料染製,由于清洗的次数过多,不少部分早已褪成了白色,找了条长型的布很随意地就係在腰上,一路走来都是光脚赤足。平心而论,只单看装扮,像极了要饭的标准装备,只是蓝凭着自身长相与凡事都处变不惊的超然态度,硬穿出了几分山居隐士的仙风道骨。 当然,现在的夭夭根本不相信蓝有什么风骨可言,她不会忘记连日来受到的惊吓与自我意愿的不被重视。 夭夭酸溜溜地说出一句:「你活了这么久都听不懂人话,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 她即使认识的人不多,也轻易地明白,如果世界上的人态度都像蓝一样,大概各地早就烽火四起了吧。 面对夭夭的抱怨,只见蓝一声訕笑:「你倒是说对了。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活的,又何况是带着你这屁点大的小鬼?」 说着,蓝同时在心理自嘲,所以他才不想带小孩呀!早有自知之明像他这样过的浑浑噩噩的人,绝不可能是什么良师益友。在给别人带来什么坏影响之前,他很想以一句「怕麻烦」,来免除所有责任,但现实上就是不允许。 既然妖丹已经吃了,蓝也不会想继续逗留在原地与夭夭对峙什么,便直接拉着又陷入沉默的夭夭继续往目的地前进。 虽然夭夭已经长大,但在移动速度上仍然差了蓝一大截,所以一路上依然是蓝单手抱着夭夭带着她跑。夭夭此时就算仍有不满,也只能屈就于现实,嘟着嘴、靠在蓝的肩上。 蓝习惯以跳跃的方式、踩着树梢在森林间做移动,每一跳距离就跳的很远,所以也会有很长的一段滞空时间。基于长年在四处各地乱晃的缘故,森林的景色就算再怎么绿意盎然,也不会让蓝生起想放慢脚步、水送山迎的心思。 霎然,当蓝在做完一个跳跃后,正前方几尺处忽然升起了不知道是谁设下的结界屏障。这种屏障,都是要触碰之后才会发生作用。 蓝眼睛一瞇,心想着在空中要突然改变方向、下坠落地,由于手中还抱着一个人,眼下是不可能了。这种结界多半对他也起不了什么伤害,顶多是引来一点麻烦,但他也不想打草惊蛇…… 「夭夭,准备落地。」 突然听到了蓝的声音,夭夭除了惊讶之外并没有立刻理解话中的涵义,下一秒便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蓝一个转身,猛然地向后方扔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瞬间,少女的尖叫声再度在森林中响起。 顿时双手一空的蓝,此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对,结界于他是可对付的,但对于夭夭来说就不好说了,所以不让夭夭碰到结界就是他心里的最好作法。 蓝迅速地将视线转回眼前的结界,不会忘了自己依然高速地靠近结界中。他飞快扫了眼顺利穿过结界、没有被挡下来的鸟兽,便将自身的气息掩藏成与一般的森林动物无二。 比起将自己的气息突然地消除,偽装成与其他的物体相同的气息更能掩人耳目,先前蓝可以无声无息地猎杀各种妖兽,除了凭藉着善用自己的优越速度,这招也少不了被经常运用。 就这样顺利地,蓝轻易地穿过了结界。 在简单落地后,蓝当下并没有去细想结界实际的作用为何,而是直接地又从结界的那侧穿了回来,开始寻找被自己拋下的夭夭的身影。 却不想到,只见蓝一直如寂静湖面般平静的眼底,瞬间闪过一道波澜…… 夭夭的气息消失了。 ???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什么鬼地方啊! ……鬼地方啊? ……啊。 被蓝瞬间一扔的结果,夭夭此时待在一个叫得出回音的漆黑地洞之中。 任夭夭也想不到,自己以弹头似的姿势飞出去后,接着地面上就自动开了一个大洞,让她直接跌了进来。大概……地上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机关存在。 ……总之,先找出路吧! 四周暗的跟鬼一样,让夭夭也无法确定自己是从上头的哪一处落下的。 走了一段路后,接连碰到死胡同,不气馁,继续走。 就这样,在夭夭不断地探路后,接下来的状况并未好转,清一色的都碰壁,走到了一堆死路。 这样的结果让夭夭的心里非常的阴暗,天知道她将全部的路都走过一遍会花上多久的时间。烦闷地让她哀怨起来,要说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根本是莫名其妙啊! 「都是蓝害的啦!」不自觉间,夭夭还是把心底的结论给喊了出来。 喊完之后,紓压过后更多的是感慨。 ……他应该能找得到我吧? 但想也知道,心中的疑问不可能得到回应,夭夭只好再接再厉地往前行走。 在继续走了一段路后,终于让夭夭碰上了其他的活物。此时她瞧见了两隻行走在洞穴之中的鼠妖,身高与她差不多,但身子都肥的像馒头一样圆肿,样子乍看之下有些滑稽。 同样的,鼠妖们也注意到了夭夭这位突然出现在地穴中的外来客。 其中一隻鼠妖望着夭夭身上蕴含的强大能量,说道:「她看起来好像很补。」同时露出了狡诈的表情。 见状,夭夭也立刻摆出了戒备:「要打就放马过来。」 现在的她虽然不及蓝的强大,但也不是当初那个弱小的婴儿,召唤一些枝干或藤蔓来抵御,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还是不成问题,只就是不知到对方的实力是如何了…… 眼见战况将一触即发,没有做出任何表示的另外一隻鼠妖,此时伸出了牠肥短的爪子,在同伴的背上拍了一拍,道:「我们打不赢她,放弃吧。」 接着,两隻鼠妖便背过身,继续往牠们原本的路线前进。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解除,让夭夭顿时松了。但眼见着好不容易见到的鼠妖就要离去,夭夭不可能轻易地放过这个得来不易的机会。 「鼠妖们,你们知道出口在哪里吗?」夭夭出口喊到。 对于夭夭的喊话,两隻鼠妖只私下窃窃私语着,并未给予她任何正面的回应,脚步依然未停地走着。 夭夭见了虽然心急,快速地思索拦下对方的方法后,咬牙一狠,又喊出了一句:「如果不告诉我,我就打你们喔!」 或许是被蓝影响了,夭夭这时不得不承认,用武力逼迫是最快速直接的方法。 这次,鼠妖们真的停下了脚步,转身说道。 「我们要工作。」 「工作。」 接着,便又转回去各走各的。 ……誒?别走啊! 对此结果,夭夭有点傻眼。 在思考了下自己的处境后,夭夭便决定跟在鼠妖们的后头,说不定可以因此找到通往地上的道路。 走在后方的夭夭观察着鼠妖们,发现对方并没有对她放下戒心。又想到方才初遇时的景象……也不是自己不愿意友好呀!实在是没半点机会。可,她又不会想对对方怎么样…… 「妖真的这么喜欢争斗吗?」思考间,夭夭咕噥出自己的疑问。 没想到的,意外得到了齐声的回答。 「那是当然的。」 「那是必须的。」 闻声,夭夭又接着问道:「各个都想抢人内丹?」 「像我们这种弱者,只能帮强者做事。」 「像我们这种弱者,依附在强者身旁。」 答话间,鼠妖们一改了逕自往前的作风,反而转身向夭夭靠近,其中一隻忽然跳到了另一隻的上头,行成了一个高耸的黑影,他们连声说道:「谁都想变强到能独立生存!」 「你不是一个人走过来的吧!」 「应该有靠别人吧!」 面对鼠妖的质疑,夭夭默不作声。她很清楚,只靠自己一人根本没办法生存,但是这个早就知道的道理能让她回应些什么? 「猜对了!」 「猜对了!」 「猜对了!」 「猜对了!」 在见到陷入沉默的夭夭后,鼠妖们连续说了很多次「猜对了」,并欢快地笑了起来。 笑声毫无收敛,肆意地回盪在闷闭的地穴之中,听的直让夭夭觉得心烦。 「笑什么啊!」夭夭忍不住做出了抗议。 接着,只见鼠妖们忽然地收起笑声,均摆着一副不怀好意的面容,齐声说道:「在我们的地盘之上,你的同伴真的会来寻找你吗?」 树林间,一道煞白的身影在其中穿梭。 在蓝一阵地四处乱窜,却都依然不见夭夭踪影时,他终于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地上被阳光造出的树枝剪影与泛白的光点,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而相比他一脸静謐的态度,与此同时,仍身在地穴之中的夭夭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03 地洞 与 害怕 蓝心里有些茫然,对于弄丢一个大活人这件事,真的如夭夭所说的,是越活越回去了。 与此同时,蓝想到了少女的身影,多半时间也都是用一张气愤的脸面对着他。 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总是做着让她讨厌的事呢?只是活到像他这种岁数的人,能无视的东西变得更加的多了。 对于夭夭这位旅行中的临时伙伴,他只想做到「必要」的事情就好。因为很多事就是这样,不用解释的太多,这样即使不被谅解心里也不会觉得难受。 只是,就不知道印象中的那位少女,会期待着这样的自己去找她吗?不……退一万步来说,到底会不会相信着自己会找过去也很难说,因为他可没做出什么值得让对方信任的事呀!说不定找到夭夭时,她还会用一脸失望的表情看着自己,像是在诉说着「啊……我终于摆脱了这个人,但他怎么又追过来了。」之类的…… …… 蓝在原地沉默了三秒,在注意到自己的失常后,对于自己的胡思乱想他觉得要适时停止才好…… 一切都不要再想了。 真的,不要再想了。 就算自己想再多,都已经发过誓了,即使对方不相信……那又能如何呢? 「那两个鼠妖真过份!」 地洞之中,夭夭此时气愤的已经没跟在鼠妖们身后了。 ……与其跟着我们,不如自力更生吧!哈哈! ……出去的路只有一条喔!呵呵! 夭夭现在想到鼠妖们的嘲笑就一肚子火 什么哈哈、呵呵,我一定会顺利出去的,给我走着瞧! 在心中暗自发誓后,她又再度迈开脚步、寻找出路。 走了一段路之后,夭夭来到了一个相比之前的地洞宽敞许多的巨大洞窟,只要出了穴口往前走几步,根本无法看到身旁两侧的岩壁实际上距离自己有多远。 在这样的空间里,夭夭赫然发现之中的气流一瞬间產生了改变,立刻往旁一跳。 碰—— 一声岩石被击碎的巨响从夭夭原本站着的位置传出,顿时尘土四起,让夭夭看不清方才砸来的物体为何。 「没抓到啊?」 「你是谁!」 一道陌生的声音伴随着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夭夭面前,让夭夭心生警惕。此时,她只能摀着自己的口鼻,避免吸入过多的尘土。 「我是统治这片地底地域的王,你就乖乖地成为我的粮食吧!」 在尘埃消退后,夭夭看清了对方的模样,是一隻巨大到不像话的鼠妖。从对方自信的态度来看估计跟牠自己说的一样,应该是鼠妖们的首领,夭夭姑且当对方是「鼠妖王」。 鼠妖王在先前抓取夭夭失败后,不等夭夭反应,又再度伸出了牠粗壮的前臂。 「……突然就!」 夭夭惊吓之馀,立即从土里催生出无数根树木枝干,卡住了对方的攻势。 对于自己使用妖力、成功召唤植物,让夭夭觉得或许有幸可以撑过这次的危机。 见状,鼠妖王发出了感叹。 「真是厉害的能量呀!能一瞬间长如此之多的植物……」 鼠妖王看着挡住自己前爪的植物,除了佩服,更多的是兴喜,说不定只要吞食了眼前这位少女的内丹之后,自己久久未进阶的实力就能一举晋升到可以化人的程度。不过…… 「不像我,只能慢慢地调动气流。」鼠妖王把自己特意留在后方的句子说完。面对夭夭,在自己熟悉的场地牠不觉得自己会输。 「入口被……」 夭夭看着鼠妖直视的方向,才赫然发觉自己刚才进来的洞口已经渐渐地被泥土填埋。 随即,一阵碎裂的声音响起,连带着不少木屑划过夭夭身旁,鼠妖王一举地把夭夭方才召唤出来的树枝给尽数折断了。 「你逃不掉的。」阴狠的声音像冰凌一样地寒冷。 见此,夭夭奋力地跑了起来,咬牙说道:「我可以打败你,再慢慢想办法。」 说着,夭夭随即又唤出了许多枝干挡在她与鼠妖王之间。 「太脆弱了。」 唤出不到几秒的树枝剎那间再度被折毁倾倒,但夭夭似是不在意地一直重复着先前的动作。 「没用的!」 「没用的!」 「不管你变出多少,瞬间都会被我全数摧毁!」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面对鼠妖王得意的话语,夭夭不与理会,她如今在做的事仅是权宜之计。 接着,夭夭抓到了空档,跑到了鼠妖王的视线死角,跃身踩上岩壁,运用反作用力跳到了鼠妖王的斜后上方,她想唤出比上之前的细枝都来的要粗的树干,一举将鼠妖王敲晕。 没想到,此时鼠妖王一个抬手转身,直接将夭夭掀飞了出去。 「――痾!」 突然受到重击落地,夭夭弓着身子,呛咳连连,心想幸好即时用木头护住腹部,不然后果更不堪设想。能打碎岩石的力道,果然是自己太疏忽了吗? 「在这地穴里,我的听觉可是远比视力敏锐呀!」 「可恶……」 一瞬间就定下的局面,当夭夭虚弱地倒在地上、懊悔自己的轻率时,鼠妖王一派轻松地说出自己的胜利宣言。 「真以为打得倒我?还能够出去?」 「呵呵……这地穴可是我的自信之作呀!离地面十丈,你就算再怎么喊叫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对于鼠妖王的话,夭夭心里哀怨地想着,鼠妖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个样,不是笑她要人找、就是要人救,可是此刻她却该死地期望这些事皆能成真。 想到那永远都好似天不怕地不怕的身影,不管是嫌弃她太弱的画面,还是不满地叨唸自己要学会逃,此刻的不甘与悔恨大概是没机会向他传达了。 也不是她不想从地上爬起,哪知道自己被摔了一下就没力了,这么不经打。 夭夭此时只能缩着残弱的身子在地上颤抖,快要晕厥之际,她忽然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贴着地面的视线见到了远处出现了一小块白色斑点,那是光线。 不过夭夭又想到鼠妖王说的离地表十丈,要是有缝隙应该早就被发现了吧?大概是自己在作梦,昏头了才会看错。 与此同时,鼠妖王却察觉到了明显的不对劲,牠的听力感受到来至上头地面的震盪,这也是牠停下了对夭夭出手的原因。在他查觉到下方出现的白斑时,发现斑点正逐渐地扩大…… 这熟悉的声响,分明是翻动土石的声音呀! 但牠意识到时,已经为时已晚了。 劈啪、劈啪,顶上的泥壁迅速地裂开,形成像蜘蛛网般的裂痕,接着「――轰!」的一声,伴随似地牛翻身的摇晃,一道白光从上方炸开。那是白日的阳光,随着崩落的石块,地穴骤然地开出了个大洞。 而一同穿过这个大洞的,是一只鼠妖王眼见大到足以一掌拍死牠的巨兽之爪,看得牠两眼发直。 对于巨爪又再度升回了地面之上,顿时让鼠妖王松了口气。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就崩了!」 鼠妖王还是忍不住地喊到同为夭夭心里的疑惑。 夭夭在地上一个翻滚,想弄清楚这场临时的骤变。 一瞬间,一个人影跳进了地洞中,此刻像是聚光灯的日光将他淡蓝的发丝打了个晶亮,也让见状的夭夭忍不住地喊到了他的名字。 「蓝!」 见到蓝的出现,鼠妖王顾不上他与夭夭不易的重逢,惊恐地连声说道:「怎……怎么可能?」 「你怎么进来的!」 「这里可是地底啊!」 「地下十丈啊!」 「放弃吧,你打不赢我的。」对于鼠妖王地慌乱,蓝此时背着牠,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视线却专注地停留在眼前的夭夭身上。 蓝从先前崩落的碎石推上跳下,走向了夭夭,弯腰屈膝,将倒在地上的夭夭扶起正坐,并伸手轻触她的下巴,将对方的脸抬到自己能正视的角度。 「…蓝?」夭夭一脸茫然地看着蓝,这是她少数这么近地正面观察他,印象中那张遇到任何风浪都不会变的脸,此刻正紧皱着眉头,也让他意外地增添了一点人气。 而看着满身是伤的夭夭,蓝此刻的心情降至了冰点,他……真的没有将事情办好的天分。 此时,没有接收到蓝情绪的鼠妖王依然不识时务地开口。 「不……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牠不愿轻易地接受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城堡被打破的现实。 「闭嘴!」蓝难得激动地喊道:「我现在可是很不爽啊!」 但美梦的破碎、到手的鸭子居然飞了的鼠妖王并不甘就这么地停下说词:「我怎么可能让好不容易到手的……」 话未来得及说完,只见蓝突然一个转身,隔空地挥出一拳,仅仅只是拳头带起的劲风,就将鼠妖王肥硕的身驱瞬间砸到了后方的岩壁上。 眼见蓝并没有因为出了一拳就想收手的打算,踏着无声的步伐向牠靠近,楞是让不会读空气的鼠妖王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妙之处。 「等等等、等!」鼠妖王心急地喊到。光是没被直接打到都退了这么远的距离,要是被直击还不知道会陷进墙里多深,画面惨到想都不敢想,连带说话结巴、口不成语。 不久后,蓝还是到了鼠妖王身前,他面色凝重,抬手奋力地砸出一拳。 碰的一声,地底又是一阵晃动。 待骚动结束,只见岩石上猛然地凹了一处,那记重拳,蓝最终是砸在了后方的墙壁上头。 如果说,平时猎杀妖兽是为了妖丹,那他现在杀了鼠妖王,就只是为了自己的失职而洩愤而已,那样做……就实在太难看了。 意识到这点,强行压下自己怒气的蓝,又再度转身、走回夭夭的身旁。 对于蓝的武力值,一直看着蓝战斗的夭夭已经见识多次,虽然清楚地知道蓝与那些妖兽的实力差距,今次还是不免露出了惆悵的表情。 「夭夭,我们走吧。」已经恢復与以往平静的蓝,轻声向夭夭说到。 此时,却见危机一过,鼠妖王又屡试不爽地出声。 「小姑娘,你会怕我,你就不怕他把你吃了吗?」这话是对着夭夭说,要是有机会,鼠妖王不介意给自己难看的蓝添堵一下。 「会怕呀!」 夭夭用着稀松平常的语气回到。连带着蓝对于这个快速到不经思索就说出的答案都愣了一下,似是心脏突然间被东西打到。 夭夭接着又说:「整天打打杀杀的,当然会怕呀!」 无形中又给蓝补上了一刀,连鼠妖王听着都呵呵地笑出声来了。 「但是……」 「蓝要是想杀我的话,早就杀了啊!笨蛋!」 话锋一转,夭夭对鼠妖王露出了一道鄙视的眼神,后者听到话后,笑声顿时噎在了喉咙,差点让牠喘不过气来。 「我们走吧。」 「喔,嗯。」 这次换夭夭向蓝开口,蓝意外地没法从方才的转变中反应过来,点头如捣蒜的不知道是真懂还是假懂。 而夭夭回以他的,是一张灿烂的微笑。 就这样失散事件终于告一段落。 此时,再度回到葱葱鬱鬱的森林中的两人,夭夭被蓝以公主抱的姿势抱在怀中。 「可不可以不要这样抱我呀……」这样的改变,让夭夭有些不习惯。 「你受伤了。」蓝回以有说与没说一样的回答。 「蓝。」 「嗯?」 「我相信你会来找我的,所以下次别再拋下我了喔。」事已至此,夭夭也不会想重新提起自己是如何被「拋」的。 「喔。」 似是无心地回答,蓝抬头看了眼天空,心里默想,原来那个不信任对方的人,就是自己啊…… 接着,蓝继续默默地抱着夭夭向前行走,一切沉默地一如往常。 而在他们后方,先前到过的地方,此时传出了阵阵狼烟,只是若有所思的两人皆并未察觉。 03.5 搭话 与 意外 (此为番外) 某日,风和日丽,蓝与夭夭走在林中散步。 夭夭想开始与蓝培养感情,或者说,改善他们之间的关係,理想中至少要将蓝平常那副爱理不理的死人脸改掉。 而今次,夭夭的作战策略就是「主动找蓝搭话」,她相信只要聊得的话够多,蓝以后也会变得比较愿意开口。 于是,夭夭开始努力地展开她的计划。 夭夭:「今天天气真好,很适合踏青呢!」 蓝:「喔。」 …… 夭夭在心里为自己加油打气,只是普通的问候语而已,计划才正要开始。 接着,见着蓝在四处张望,夭夭问道:「你在找什么吗?」 蓝转头愣了一下,回:「大概。」 …… 说清楚会死吗!对于这种模凌两可的回答,为了作战,夭夭硬着头皮把话接下。 夭夭又说:「……我可以帮忙找喔!」 这次,蓝很直接地回道:「你不认识。」 …… 搞半天是瞧不起我呀! 夭夭心里哀怨,要跟蓝对上话的难度太高了,不管是本身思维上,还是心里建设上。想着,便叹了口气。 对上蓝这种对话终结者,让夭夭三两句就生起了放弃的念头…… 此时一个抬头,看到前方的植物果实长得晶亮水灵,很是好看,瞬间就让夭夭将计划拋到了脑后。 夭夭跑到树果旁,由衷地说道:「蓝,你看你看。这个果实长的好漂亮喔!」 只见蓝撇了一眼果实,道:「那个不能吃。」 夭夭怒了。这次她没想刻意搭话,只是想分享自己的喜悦而已,居然直觉上就被当成吃货,她什么时候贪吃了呀!孰不可忍! 「你就不能……」「那是用来外敷用的。」 夭夭本来想发作,却没想到蓝的话还并未说完,顿时让她按甲休兵。 蓝继续说道:「oo果,被蚊虫叮咬的话可以用来消肿,但是直接服用会造成上吐下泻。」 「!」 「也有一些人会把果实的汁液涂在灯旁边……(略)」 ……夭夭惊呆了,她好像不曾一次听到蓝讲过这么多的话呀!霎然,夭夭激动到连蓝实际上在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只在意对方嘴巴有在动就好了。 经过这一齣,夭夭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新大陆。 夭夭开始指着其他的植物问蓝相关知识。 「那这个是什么?」 「xx草,有麻醉效果……(略)」 「这个呢?」 「□果,不甜,但是水分很多可以解渴……(略)」 「还有这个呢?」 「……只是普通的杂草。」 于是,夭夭开始呵呵地痴笑了起着。 让蓝恍惚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他看着眼前笑的一脸古怪的夭夭,而且表情还有些猥琐。 无视吧……他可以的。 在夭夭再度回过神后,是被蓝的话所打断。 「暂停一下。」 「……嗯?」 不知不觉间,蓝的手中多了一把植物,他用双手将植物揉烂,接着直接在夭夭脸上一阵乱抹,夭夭瞬间感觉脸上传来一片冰凉。 「这……这是什么啊?」夭夭出声问到。 「伤药,可以消毒,也可以防止留疤。」 「这么神奇?你刚刚就是在找这个?」夭夭瞬时有点感动,想到前几天在鼠妖那边受的伤,其实蓝都有在留心的,或、或许他只是不爱说话而已。 夭夭此时想要道谢,但是看着蓝的表情意外地有点古怪,好像是在……憋笑? 「噗、哈哈哈哈哈……!」 看着夭夭像是抹了一脸的绿色泥巴,这件事还是自己的杰作,奇葩的外表让蓝忍不住爆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啊!」 「别笑了啦!」 莫名其妙就被人嘲笑,夭夭很挫折,而且对方还狂笑不止,丝毫不对她手下留情。 忽然,夭夭将注意力放在了蓝的脸上。 过一阵子后,轻喃了一句:「笑起来还满好看的嘛……」 「啊?」 蓝终于止住了笑声,歪头一愣。 04 豹 与 顾虑 继上次的鼠妖事件后,给了蓝与夭夭各自不同的啟发。 今日在一道溪流旁,蓝宣布了一件本该会让夭夭十分欣喜的事——蓝不会再强制塞夭夭妖丹,而夭夭也无须再吃了。 原本夭夭还真的摆出了一副欢天喜地的面容,但是不吃妖丹后取而代之的是,往后夭夭每天都需要在白天打坐至少两个时辰。 蓝这次有好好地向她解释,用意是为了炼化已经吞到体内的妖丹,让身体能完整地吸收原本妖丹里所蕴含的能量,同时也将自己不需要的杂质给排出体外。 乍听之下好像没什么问题,但两人却在此事上意见相左,出了纷歧。 「打坐在白天或是在晚上会有什么差别吗?」夭夭问到。 「没有。」 「那可以改到晚上吗?白天要赶路,减掉两个时辰瞬间就等于少了半天的时间。」 夭夭心想,在她认识蓝的不长时间内,就已经被对方救了两次,虽然近日与他的关係有所改善,互动上没像以前一样的僵硬,蓝也变得比较愿意跟她沟通,却也不想成为对方的负担。 如果只是打坐个一两天还好说,每天都佔掉两个时辰硬生生地说明,原本花了可以到达目的地的时间会整整再多上一倍,这样一来麻烦别人的时间就会被拖得更长,是夭夭不愿意见到的情况。 但如果把打坐挪到晚上夜幕低垂的时候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白天的行程依然不受影响,晚上一片漆黑,本来就没什么事情可做,多一件事也无妨。 却想不到蓝居然这样回她:「不行,路程也是我在掌握进度,你只管安心打坐就好。」 在蓝的观念之中,他不想把必要的事留到最后再做,如果拖到容易发生突发状况的晚上,还不如在精神绝佳的早上就实行,专注度也高。 就这样,双方各有各的理,于是迟迟都谈不妥。 「可是晚上也没事做呀!」 「我也不是不打坐呀?」 「你不是也想早一点到达桃源吗!」 这些话,都是夭夭在说的。 蓝在发现意见上谈不拢后,并没有多做坚持或尝试找个折衷方案,又恢復他以往不理人的姿态,悠间地躺在河边的一颗大岩石上晒起太阳来了。 ……猪啊!大白天就在睡懒觉! 见此,站在岩石底下的夭夭,心累了也就不喊了,她气愤地想到,要是知道路,早就自己先走了,何必屈居于这颗大?石?头,不理人又踢不着。 就在此时,夭夭的身旁突然多出了一道气息,瞬间查觉到的蓝立刻一改慵懒地姿态,从岩石上坐起,眼神中多了几分狠戾。 比蓝迟了一些,夭夭才注意到出现在自己身旁的壮硕人影,顿时吓了一跳。 那是一位身形魁梧的男子,手臂上隆起的扎实肌肉,是象徵练家子的最佳写照,肤色古铜,长相粗獷却不让人觉得粗野,搭上一身黑色调的装束,除了增加一丝神秘,也让人无法忽视他那不同于身形、刻意敛跡的气息。此时一双锋利的剑眉面向着蓝,认真的眼神带着一道打量的视线。 不久后,那张严肃的脸却主动打破了先前给人的印象,用一种欢快的语气说道:「狐狸,你就是『嵐』,对吧!我听闻你以前在群妖乱斗的佳绩后,就想与你打上一场。」 「不要。」回话,一声清冷。 蓝下意识、想也不想的回了,因为对方的话听起来就是个麻烦。但随后,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 就如同对方可以喊得出他是狐狸,他也看得出男子的真身是一头豹妖。同样有着化成人形的实力,眼下还站在夭夭身旁,如果有心想对夭夭不利……此时的状况容不得自己轻举妄动。当然,如果不是蓝先前就意识到这点,方才对方说了些什么他还未必听得进去…… 想到这,蓝眼瞇成一线,这种傢伙不是都喜欢待在深山里头吗?而且还认得他?能跟乱斗扯上关係的,在他看来八成应该都是来找碴的。 但是既然话都回了,只好淡定以对了,至少对话的走向不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让自己落于下风。 「等、等等等!我就是想与更强的强者决斗,所以才前来挑战的啊!拒绝得未免太快了吧!你当初秋风扫叶的气势呢?不是还可以以一打十、连打百人吗?」 对于男子忽然变得激动的语气,前一刻视线还非常戒备的蓝,回以他空洞的眼神。喔……所以眼前这个人就是专门跳出来挖他黑歷史就是了…… 而此时在一旁搞不太清楚状况的夭夭,听到两人间的对话,下意识以为他们互相认识,心中便叹了一句「蓝果然很好战呀!」。她就想过,平时能这么凶残的人,以前也没少动过干戈吧!对于男子的话,间接让她认定了心中「蓝是好战分子」的猜想。 男子在说完一连串的话后,见到没什么反应的蓝,也注意到了某些的不对劲。虽然他只是想比武,对于对手性格上实际是怎样的人物,应本毫不在乎,但蓝这种淡然处之的态度,与他知道的情报差的根本不只一星半点。 蓝的眼底并没有被他的话挑起一丝的战意,有的只有为了提防,打从第一眼就存在的谨慎。 但能让对方戒备,也变相地说明不是因为自己的实力太差、无法入眼。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对方不想与他一战呢?而且他真正想对战的蓝,是「传闻」中的那个他,要达到那种状态,如今还是有些差距…… 男子沉闷地思索着,不知觉间,眼角馀光撇到了身旁的夭夭……顿时嘴角升起一抹笑意。 当下,蓝就知道情况不妙了,奋不顾身地衝向前。但转眼间,夭夭的脖子便被男子单手钳住,虽然并未用力,蓝却丝毫不怀疑地知道,男子宽大的手掌绝对有将夭夭的脖子一举扭断的能力。。 蓝连忙停下了脚步,眼神中夹杂着愤怒,注视着眼前的男子。 见此,男子得意地笑了起来:「别急,我不想对她怎么样,我的要求与刚才还是一样,想与你斗上一场。只是你似乎不太情愿,我才只好出此下策,抓了个人质来做要挟。」 「吾名『向风』,来自北部万灵之窟的豹妖。给你半日的时间考虑,等到未时日跌之际,彼时我会带着人质出现在这河流上游、湖畔旁的悬崖上等着你前来赴战。」 话说到一半,向风换上了一脸正经的态度,做出了决斗宣言。语毕,便带着不知所措的夭夭,逕自地离开了蓝的视野。 而在向风丝毫不觉、当他离开的下一刻,留在原地的人双手握拳,骤然爆出了森冷地气息。 ??? 几刻之后,被带走的夭夭身处在一个开在峭壁上的洞窟之中。 她心里默默地在淌血,这是她第三次遇难了。对于蓝以前的不善态度,她都觉得可以既往不咎了,天知道蓝是否是未卜先知,她也没想过自己是如此的麻烦呀! 听着洞窟外由下而上传来的风声,夭夭只好乖乖地坐在原地,放弃了原本逃跑的念头。 其实向风也没有为难她,在把夭夭抓来后,手脚都没绑,就让她在洞窟内自由活动了。对向风来说,反正左右是夭夭不跑出自己的视线所及之处都好。 夭夭此时无聊地只好看着向风对空拳打脚踢,似是在为之后的比试做暖身。 她观察着在向风后方甩动的尾巴,才发现原来向风不是黑豹,而是隻有斑纹的花豹,只是黑色的花纹隐藏在深蓝的毛色之中,并不明显。根据蓝先前的教导,妖族如果对于顏色没什么概念的话,通常毛色都不会与原先物种的顏色一样,就像他虽然是狐狸,但是毛色却为天蓝。 向风好似注意到了夭夭的关注,转头望向她。但之后却意外地就没再移开视线,反而脸上还出现了好似「颇有兴致」的微笑,让夭夭看得背脊发凉。 她怎么这时才想到,想想那大家都爱抢的妖丹,怎就忘了还有被撕票的这种可能…… 夭夭连忙地对向风说道:「如果想跟蓝比武,最好不要惹他生气比较好喔,那人吃软不吃硬的。你这么强,不、不需要吃我也赢的了的!我不好吃的!真的!」 夭夭被盯得眼皮直跳,但还是凭着她超快的口舌将要讲的话一次说完。她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重要到会让蓝生气,但这时候是个白痴都知道要自抬身价啊!当然,是身为人质的价值,而不是被吃的价值,如果不是不想太损自己,连吃了会上吐下泻的话夭夭铁定都敢说。 见到夭夭的反应,向风被逗乐了。他走到夭夭面前坐下,道:「我真的有这么可怕?」 但显然的,夭夭被他突然搭话给愣住了,于是向风又接着说道:「我叫向风,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啊?夭……我叫夭夭。」这还是夭夭第一次向人介绍自己的名字,对于这个被蓝乱取的名字,让她说起来有些彆扭。 「夭夭,虽然我的做法有些过了,不过我是真心的想要和嵐比试,所以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夭夭在听见向风的自白后,瞬间让她安心了。但当她准备放下悬在心上的石头时,向风又拉了个长音说道:「不过——你真的有被吃的价值喔,这点可千真万确的。」说着,便露出他好看的两排牙齿。 不过,向风也没特别想吓夭夭的意思,让他前一刻建立的良好形象崩掉,他接连着说:「你是天生成精对吧?而且不是从妖的肚子里爬出来的精,而是吸收了天地精华而成的天灵宝。」 「欸?」 最近,蓝有跟夭夭科普过妖的基本知识。 所谓的「妖」,即是一些活了超过原本寿命的生物,跳脱了原本所属的物种所转变而成的一支庞大的种族。且妖族也具有繁衍后代的能力,所以仍然会有作为妖族的新生命诞生。 而「精」是妖族的一种自我精神的突破转变,并不是别于妖族的另一种种族称呼。所以如果有妖「成精」了,这就代表他自身的基础潜力已经有所提升、更上一阶。但在其中,并没有是精的一定会比是妖的强的决定性关係存在。 潜力提升的同时代表着妖丹可蕴含能量的可容量增加,所以精的妖丹多半比普通的妖来的有价值。 这些大致上就是夭夭知道的全部,所以她也不明白:「大概……是这样没错,天灵宝是什么?有什么问题吗?」 在夭夭的认知中,自己的妖丹应该只有比起其他的妖能量多上一些而已。由于自身的实力相对的弱,所以让人鑽了空子,对付她的信价比比对付别人来的要高。 向风将双手叉于胸前,认真地说出结论:「重点在于,如果是普通的妖或精,体内的能量必定多少会存在着一些杂质,但你吸收的是天地间的灵气精华呀!浑身的正气,绝对纯净的能量,而且那个量还是足以让你可以直接以精的身份诞生的能量呀。」 「我敢说不管是对于妖来说,还是对于人类而言,你的妖丹绝对是提升实力或是拿去炼药都炙手可热的宝贝。而对于这种吸收天地能量、横空出世的宝贝,我们通常会以『天灵宝』称之。」说完,向风并对夭夭挑眉,道:「你自己说,好不好吃?」 听到向风阐述的事实,让夭夭顿时囧了。她没做梦也没想到自己麻烦的程度居然如此的……具体呀?要不是现在有个好心人主动跟她说,天晓得这种重要的资讯她几时会知道呀?一想到就浑身发寒,或许哪天被偷袭,到死却连真正的原因都不明白。 不过在认真的消化一番讯息后,夭夭忐忑地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是天生成精,又是吸收天地精华?真的有……这么明显?」即使最初被自己的体质吓到了,但只要不被他人发现,一切都还好说。所以夭夭认为问题的癥结点应该是出在如何不被看出。 「你不懂的收敛气息,能量一下就散出来了,很明显。」 「至于你既然有这么强的能量却没有将逃跑的想法付诸行动,也代表你在使用能力上就是个新手。但是妖要活到能成精,需花上的岁数或许是一辈子都到不了的,正常来说不可能出现像你这样的情况,那就只可能是天生的了。」 好了,现在一切都弄明白了,却让夭夭心中有股失落感,她不自觉地呢喃:「这些事蓝都没跟我说……」 见着眼前的小姑娘露出沮丧的表情,向风出声安慰:「我也敢说他铁定知道,他会带着这样的你,就是我方才觉得新奇的地方。不过想收敛气息也不是做不到,只要多加练习就好。或许他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才选择不说。」 「……大概是吧?」夭夭轻声说到。即便如此……但她讨厌这种因为自己的无知,不仅差点害了别人也伤了自己的感觉,如果蓝愿意老实地跟她说,她想她是可以体谅对方的。 就这样,发生在等待时段的一小段插曲就此落幕,很快地就到了约定的未时,在一个拥有瀑布美丽景致的湖边,双方准时到场。 05 差距 与 乐趣 向风与夭夭此时站在湖畔旁的悬崖上,蓝却佇立在下方的浅浅溪流中央。即便如此,双方皆有意识到对方在场。 「想打的话就下来!」难得地,是由蓝先发话。 向风一听到蓝愿意对战,就兴奋地踩着岩壁,跃下、跑到了蓝的面前。心想着蓝这样的做法也是好,人质待在悬崖上头便不会被他们之间的战火殃及,可以毫无顾忌地酣战一场。 「让我好好地见识你的力量吧!嵐,我想知道你的力量与我到底有何不同。」说话间,眼中燃起了对战斗的浓浓兴致。 向风等这天其实等了好一段时间,能被家乡眾人提起的强者,绝对有着与其一战的价值。 接着,向风的双手双脚迅速地变大,并长出了深色的绒毛,这是局部还兽状态,比起人类的四肢,强韧的劲爪与矫健的豹腿才是向风最佳的战斗状态。 对于向风的转变,蓝好似不以为意,并无做任何的表态。 开打前,蓝又再度望了一眼待在上方的夭夭,才将视线转到向风身上。 没什么过多繁琐的战前情绪酝酿,在蓝以十分平静地语气开口道:「开始吧。」 战斗便一触即发。 攻击的起头是由向风先击出一拳,强劲的力道带起了河面的水气,拳头打出的瞬间彷彿可见一道明显的衝击波,气势非常惊人。 不过,这招并未被蓝直接扛下,而是侧身一跃,躲了过去。 向风也未曾想过能一招击败对手,接连地又挥出了许多个较小的刺拳攻去。奇怪的是,开局至今蓝都并未出手,接连地向后闪躲,情势转眼间便落于下风。 兵不厌诈,向风并未就此掉以轻心,他猜测着蓝的作为是一种试探实力的手段,在不间断地攻击下,心里静静地等待蓝的出招之时。 就在一瞬间,蓝的气息波动终于產生了一丝改变,向风知道那是他期待的时刻来了。只见蓝先是向后退了一步,身体微蹲,便赫然往前暴衝,一计飞踢对着向风的脸部迎面而来。 碍于警慎的心理作用,向风直觉上蓝的这脚力道之强,让他并未用双手格档对手脚掌或是转身闪躲、进而劫住腿部,而是选用将身子后倾、弯腰的方式闪过攻击。 这一闪,让蓝顺利地窜到了原本向风的后方,接着只见蓝行云流水般落地,并迅速地又蹬出一脚,笔直地向他前方衝了出去。 对方这是……要跑去哪呀? 向风愣了,他如今就在蓝的后方啊! 片刻,向风也会意道了蓝行为上的用意…… 原来对手至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认真应战的念头啊! 叫他从悬崖上下来,只是为了将他从夭夭的身边支开。 一开始的连连闪退,造成弱势的假象,也只是为了让他们的距离与后方的悬崖更远,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而这个计划,就是以第一次出击的震撼为掩护,可以轻易地越过他、并迅速地拉开两方间的距离。 而只要有信心可以跑赢他,就可以直接带着人质扬长而去啦! ——真是狐狸啊! 向风心里顿时一阵哀号,但受到打击之馀,却也没忘了接着出招。 ……没想到居然会在如此迥异的情况下使出这招。 向风伴随着心中的感叹,运用体内的能量,也就是妖力,凭空凝出了一隻巨大的赤色手掌,随即往蓝的方向伸手一抓。 虽然以手掌的距离无法将蓝直接勾回,这一伸手,就像是把没有实体的空气当成了桌布般的,用力往后一抽,瞬间形成的向后推进气流,楞是把蓝似是摆放在桌上的食物,连连回翻了好几步。 这样做,便达到了向风要的效果。想翻出他的手掌不可能这么地容易! 在蓝因为风力停滞的短暂时间内,向风也扬脚追了上来。 面对又再度到了身前的狂风暴雨,即使蓝不情愿,这次也只好认真地应对,展开他们第二轮的争斗。 向风的攻势是将自身的野性外放,每次的出拳抬脚并没有过多的套路与预想,但却都打得扎实且气势兇猛,配上异常优越的直觉与反射神经,好几次下意识地闪过了来自蓝的出击。 相对的,不同于向风怒涛般的战姿,蓝的攻击十分地收敛。他不断地以借力打力、四两拨千金的方式将朝向自身的攻击拨开,只有在他找到适合攻击的间隙,也就是能打到一些如腹部、小腿这些可以延迟向风行动的部位,才愿意出手进攻,其他时间都有如铜墙铁壁般地防守,战法非常刁鑽。 虽然战况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对于在远处的夭夭来说,只经过了短短几分鐘的时间。 她原本见着向风对自己的态度还算不错、对身为陌生人的自己释出了足够的善意,便想成全他的心愿,只打算在上面乖乖地当个安份的人质观战,一切等到两人的胜负分晓了再说。 但就在方才,见到了蓝向着悬崖跑来的那幕,夭夭就再也不能虚心平意地在原地乾等了。 别再想为什么有一些事蓝都不愿告诉自己了,对方的心里明确地有她不就足够了吗? 为了让蓝能更方便接近自己,夭夭开始尝试在陡峭的山壁上,寻找着能顺利爬到下方的出路。 战斗到目前为止,除了先前向风的妖力巨手,两人皆是单以拳脚相互过招,认真地对战下来,实力竟是平分秋色。 不过蓝依旧没有放弃靠近悬崖的念头,战斗之中,缓慢地向后退步。 河川与湖泊相连,越往后靠池水也越深,即使蓝与向风两人一开始的对打就是不断地在河畔与溪流中来回移动,此时站在河中的两人,水位已经到达各自小腿肚的高度,河面下的水流比表面看起来的湍急,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两人行动的阻碍。 向风在发现自己的动作变得迟缓后也有所疑虑,不明白只是快意地斗着居然就跑到了这种场地,为了防止蓝再度逃跑,他能揣测这是蓝的故意引导,但却想不出其中的用意。 被溪水浸湿的衣装所增加的重量,以及溅起、阻碍视线的水花,于他们两人来说造成的影响都是相同的,并不会有谁因此佔了便宜。 下一刻,向风却见蓝露出了得逞的笑容,后者向后一个翻身跳跃,与向风再度拉开了距离。 只见蓝落下的瞬间,身子却突然地变得轻盈,接着奇异地以脚尖轻点水面的方式,佇立在河水之上。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全程映在眼里的向风瞪大了双眼,想到如今还泡在冰冷水里的自己的双脚,怎么眼前的人转眼就站到了河的上头。 接着,蓝又开始从操旧业,向着夭夭所在的悬崖跑去。 蓝以接连轻踩着水面往水深的方向而去,瞬间让向风无从追起。见状,向风只好选择陆路,两种路线同个目标,转眼间就成了竞速比赛。 当向风开始攀上岩壁后,看着同样跃身而上的蓝,想起了曾经听闻过、符合蓝所用的招式形容 ——那是人类的「轻功」,使用方可行跡水上、飞簷走壁。 向风心中讚叹,没想到嵐居然会使用人类的套路,不愧如同山嵐,让人摸不清也看不穿呀!这样的对手,的确有他发觉的价值。 此时同样攀在山壁上的夭夭,看着下面同时而上的两人,顿时心就慌了。 她、她是不是应该赶紧往蓝的方向爬,万一先被向风追到要怎么办呀? 一心急后,意外赫然地就发生了。 夭夭不小心一脚踩空,从山壁上坠了下去。 见状,原本快到夭夭身旁的蓝,直接一个跳跃,飞身向夭夭扑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蓝顺利地接住了夭夭,但仍在半空之中,找不到任何立足点降落的蓝,须臾之间就做出了一个决定。 原本因为瞬间下坠而害怕的夭夭,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顿时让她觉得心安,却没想到不过片刻,自己又孤身一人回到空中,但不同于先前的落下,这次她是被施以力道,向上飞去。 脑袋瞬间被炸的一片空白的夭夭,只知晓一个讯息:她,又被拋了。 花了一会时间回过神后,夭夭在空中一个花式转身,顺利地落地,再度回到她原先想攀离的悬崖上头。 于此同时,下方的湖泊升起了一道十分壮观的水柱,分散落下的水珠,瞬间形成了一弧繽纷的彩虹。 夭夭连忙跑到崖边向下看去,此时抵达上头的向风也跟着往下探头。 不久之后,只见一个黑影浮出水面,原本只有裤管是湿的的蓝,不到片刻就成了飘在水中的落汤鸡。 他一个人掉下来,总比他与夭夭两人都浑身湿透来得好。这就是蓝作出的选择。 蓝对于自身现在的狼狈样已有心理准备,他只好叹口气装作什么事也没有,默默地往岸边游去。 对于这一连串突如其来且莫名的发展,向风也无话可说了。在茫然地摸了摸鼻头后,比武就以这样的形式收场了。 虽然比试在中途中断了,今天能让他惊讶的事却已经足够多了。想到蓝在持续分心的状态下还可以与自己过招,向风虽心有不甘,但也从中收穫,让他啟发了一些灵感,实际上还是非常满意。 他不认为再打下去自己註定会输,但此刻的心却倾向了要以一个更好的舞台,自己更加提升实力之后,再与蓝较量一场的想法。 这么一想,向风心情一好,便好心地将夭夭带到湖边与蓝会合。 「嵐,虽然没办法体会到狐族擅长的幻术有些可惜,不过来日我还会再找时间与你一战,今日的胜负就留到下次再见真章吧!你是个很有趣的对手。」 期待着下次蓝会带给他更多的惊喜,向风对蓝说完道别的话后,便果断离去,也符合了他直来直往的个性。 「他其实是个好人。」 夭夭又回到只剩她和蓝两人的状态,默默地开口。她原以为比试被他们两给搅了,向风会发怒才是,没想到对方意外地和善。 「蓝,你下次会跟他打吗?」觉得出于己方理亏,夭夭好奇地问到。 蓝先是沉默了一下,表情有些纠结地开口:「我曾认识像他这样……以比武为乐的人。通常,不打到赢根本不会罢手。」想到自己以前的种种,他想,能躲则躲吧! 「而且我对打架没什么兴致,有时候只是因为需要。」蓝又补上了一句,这是他与向风最根本的差别。不过说出口只是为了让夭夭了解,而且这话他绝对不会当着向风的面说,不然会觉得相当地失礼。 闻言,夭夭心想,下回向风恐怕又是无望了。不过,同时也改正了「蓝是好战分子」的观念,一切都是自己误会了。 接着,由于蓝泡过湖水后,此时身上还是处于半湿的状态,他便让夭夭跟在自己身旁行走,两人慢慢地在山间爬坡。 期间,蓝一直注视着前方。耳边除了环绕着山中的虫鸣鸟叫,两人间安静地未说一语。 在两人快将坡道走到底时,蓝忽然开口。 「人生里,其实过程也很重要,并不是一直线地看着某个方向就好。」 这句话,蓝在心中踌躇许久才终于说了出口。 在早上,继两人想法不一后,蓝直觉有什么事是同时被他与夭夭所忽略的。直到向风的出现才给了他提示,与夭夭分离的这段期间,也让他意识到缺少的实际上为何。 蓝接着道:「就像向风是以比武为乐,你也可以试着去感受,找到属于自己的乐趣。」 虽然蓝一直不愿去左右他人的思想,但不得不承认,有些观念是他从自己的人生阅歷中知晓,但是如今还年幼的夭夭却完全不会去意识到的。 于他的观念来说,人生有很多能做的事,所以才有了所谓的先后顺序。但是对于现在夭夭而言,她永远只看着同样的几件事在做着排列组合。极端一点的说法,在此刻的夭夭心里,只有到达桃源才是主要目标,对于其他的事物根本无做他想,所以并不会意识到其实还有更多的事是她能做,只是正等待着她去发掘的。 如果现在不去试图地寻找,即使一路到了桃源、旅途中走了一大段的路程,夭夭在抵达目的地后还是会如两人初见一般,人生并不会变得更加的充实,反而只是虚度了光阴。 即便蓝自认是个自私的人,也不希望夭夭在没人提点的状态下,因此多走了许多坎坷的弯路……看来自己对待夭夭的方针,是时候该改变一下了。 此时,夭夭对于蓝突如其来的话感到迷茫:「……乐趣呀?」 夭夭的确是没想过这些。因为即使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看似没什么事情要做,心思却大部分都被担忧与被惊吓给分走了。对于「乐趣」这种非必要的人生探索,夭夭的当前想法就是等到了桃源、尘埃落定后再想也不迟。 不过,她哪会想到,人生会有多少个「下一个」目的地要走呢?将当前能做的事留到下一阶段才去实行,只是做了拖延、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意义。这就是蓝当前想让她改变的想法。 对于她心中的乐趣,夭夭感叹道:「总觉得好飘渺,毫无头绪呀!」她知道的太少,能选择的也相对的少。 对话间,不知觉的两人已经走到了山顶。 站在高处,在无多少景物遮蔽的情况下,直接地撞进眼里的是一整片撒着金辉的橙色天空。此刻是黄昏之时,飘在空中的橘红云彩宛如一幅幅神秘的纱帘,被团拥在中心的金色皮球便是此刻的主角,正散发着淡淡的馀热,以及绽放着艳丽地光芒。 见此,夭夭由衷地讚道:「好漂亮啊!」 在她的印象中,虽有见过变至橙色的天空,却都远不及此刻看到的光景来的美丽。此时所处的地势之高,面对下压的云朵,也让她觉得与天空更加地靠近。 蓝找了一个适合观赏美景的位置带着夭夭一起坐下。 他先是将视线往下一眺,说:「只要来到了这里,就能一瞰这一带的无限风光。」说着,便也举头望向天空。 「就如同这片美好的夕阳,我希望你去寻找能让你感受到喜悦的事物,并享受着其中的过程。」 蓝想着,为了让夭夭发觉到属于自己的乐趣,他如今能做的就是分享自己曾经发现的快乐,作为是给夭夭通往璀璨未来的第一个敲门砖。 06 钱 与 怨 蓝带着夭夭持续地往桃源的方向前进,在翻过一座山头后,蓝停下了脚步。 他指着前方长着茂盛树林的上坡路,并对着夭夭说道:「桃源位在西山,所以我们必须穿过这里,但接下来就会进入人类较常出现的活动范围了。」 夭夭根据蓝的示意也抬头望向前方的道路。那是条被参天大树们围绕,树干错综生长与黑压压的枝叶足以遮掩天地的幽暗道路,即使前方算的上是可行走的通路,顿时却让人產生了这里是隔开两个不同世界的交界点的错觉。 蓝向夭夭说明,今后会一路穿越人类的居住地盘,相较于以前曾经绕过的、只有几户山户的小山村,接下来经过的城镇至少都是五十户起跳。虽然不会到真正繁荣的首都,但人群之中不乏存在着形形色色的人物,为了小心起见加上方便行动,从现在起要开始偽装成普通的人类。 蓝老练地将外形幻化成一位半扎发发型的黑发青年,外表与头发的长度并没什么多大的改变,只是瞬间少了一对头上的狐耳与后方的绒毛尾巴,在配上一袭深蓝色的外袍,顿时就成了为文质彬彬的清秀书生样。蓝接着又在背后用幻术变出了个布包,外型上更像极了要进京赶考的人。 夭夭则是配合着蓝的叙述,将一身穿着换成了长至脚踝的襦裙,发型上没有多做改变,只是原本花苞头饰的部分变成了两团绑起来的团子,倒是在改变发色上意外地碰上了点障碍,没想像中顺利,最终是勉强把发色调成接近黑色的褐色才终于大功告成。 接着,蓝手执着自己用狐火幻化出来的提灯,与夭夭牵手,一同走进被树荫遮盖而变的昏暗的山道之中。 走在被树影铺成的隧道中,由于视线不佳的缘故,即使是小动物踏过草皮的摩擦声,变得异常敏锐的听觉此时听起来也十分大声,让夭夭不自觉地提心吊胆了起来。 剎然间,路边发出了形似人类说话的声音,让夭夭猛然吓得原地跳起。当以为是幻觉的声音又再度响起后,两人才确认了有人正在叫唤着自己。 「你、你们是人类对吧?别走、这么快呀……不是什么妖、妖魔鬼怪吧?知道出去的路吗?我……我拿来照明的柴火因为出了点意外、受潮了,根本走不出这里。求求你们好心人,拜託、拜託帮我走出森林吧!」 夭夭靠着蓝手中的光线,看出了来者是个背着行囊的中年大叔,一脸惊恐的憔悴表情,连带说着的话也磕磕巴巴,依据他的说词,怕是被困在林中已有一段时日。 对于这位萍水相逢的迷路旅者,夭夭内心深表同情,自己孤身一人待在昏暗的地方,的确是一件万分恐怖的事情…… 夭夭拉了拉蓝的衣袖,隐约地示意蓝做出一些表态,只见蓝仅是冷淡地朝着对方看了一眼,便扶着夭夭,继续逕自地向前行走。 中年大叔虽然在逆境之中终于看到活人方而有些感动,却顿时对于蓝这种高傲且一点不富有爱心的态度感到气愤,但在顾虑到自身当前的处境之后,便擅自地跟随在蓝与夭夭后方,走在勉强可以看的到光线的地方,与前者保持了一段的距离。 夭夭对于蓝的反应并没有太多的讶异,或许对于蓝来说,他不想管的事就一概不会去理会,她也不会为难蓝一定要再多带上一人。 而就在夭夭不清楚的状况下,蓝却已经将这位中年大叔之所以会出现在森林之中的原因猜得七七八八了。 他们目前所在的森林,是被人们称之为「恶鬼巢穴」的险地,传说在这片漆黑一隅里住着会将人生吞活剥的妖怪。即使手中拿着罗盘,也会因为鬼怪作祟,而轻易地迷失在方向之中。 但只要走出了此地,再经过一个乱葬岗便可以到达前方算是交通要道的古本小镇。蓝他们原本走来的地方并非就毫无人跡,所以还是存在着行跡各处专作买卖、赚差价的行脚商人走动。 而如果不走现在这条路线却想从他们原本在的那一侧到达对面的小镇,必须绕过整整约四座雄伟大山的路程,绕路所需的时间是直接穿过森林的数倍。其中又不乏一些商人想利用运送有时效的商品,赌着能在短时间内送达、赚取高额的暴利。 虽然存在着这些想贪快、贪财进而鋌而走险的人,但基于自己的生命还是很宝贵的道理,所以实际上实行的人数并不算多,只是就是正巧被蓝他们给碰着了。不然这条蓝特意挑过的人烟稀少路径,不可能轻易地就碰上来者。 蓝心想,选择走上这条危险的道路,理应就要付出相对的觉悟。而且即使他为人冷漠,也比较喜欢与老实人打交道,跟在他们身后的旅者,并不是一个值得同情的对象。 接下来,除了四周的环境越发黑暗,蓝与夭夭两人走得一路顺遂,不间断地就在森林中走了将近两个时辰。 由于本身非人的缘故,让他们不太需要像人类一样照三餐进食,体力也比起普通人类好上太多,这样下来,倒是苦了一直尾随在后的中年大叔。 大叔找了根枯枝当成拐杖,气喘吁吁、汗流浹背,脚步蹣跚地跟在他们后头。此时他心里十分的纳闷,不仅是前方的年轻人,为何连那个看似年幼的少女,体力都如此之好,明明一路走来有不少路段都是属上坡,却大气也都不喘一下。 走着走着,一片漆黑的树林之中,终于在前方看到了一点璀璨的亮点,让大叔升起了希望,直觉就快走到了森林出口,立刻飞野似地奔跑了起来,甚至超越原本一直行走在自己面前的蓝他们,并拋之脑后。 中年大叔边跑边喊着:「我就要发大财了!瞧不起我是吧?等到老子富了,你们这群穷鬼还不知道蹲在哪个坑里混呢!」 话语间的轻视,顿时让夭夭一阵窝火。他们就算不帮对方也不欠他什么,至少还愿意让对方跟在后头,并没有怎么像平常一样走的快速,让他原本了无希望的未来持有一线生机。现在那人居然反倒这样对待他们,实在是太可恶了。 夭夭一气之下想衝向前去教训那个大叔,就算不让对方受伤,吓一吓他也能一吐心中的不快。霎然,夭夭的行动却被猛然挡在身前的蓝给阻止了,顿时让她一阵不解。 片刻后,一道哀号声接着传来打断了夭夭的思绪。 原本在正前方的灿烂光点,瞬间分裂成了好几个小点。大叔发现自己的脚猛然地就被一条粗壮的荆棘跩住,向前一扯让他瞬间倒地,撞到岩石让他痛得嚎叫连连,接着没有停歇地,荆棘将他在地上磨擦、缓慢地拖往光点之处。 「啊、啊……啊!怪物啊!怪物!」大叔惊恐地吶喊着,使劲地想从缠绕在腿上的荆棘挣脱,双手却久久也扳不开那诡异的藤蔓,反而因为上头的莿的关係弄得满手是血。 剎那间,大叔的腿又被用力一扯,整个人猛然地趴倒在地面上,吃了满嘴泥土。 大叔极为贴近地面的视线,此刻见到了那在远处依然站着直挺的身影,瞬间让他目眥尽裂。 他开口咆哮:「一定是你们!你们一定跟这妖怪是一伙的!为了把我引来这边,你们这群险恶的魔鬼!」为什么只有他受到这种待遇,那个青年与女孩却半点事都没有,这一定是阴谋!是陷害! 大叔殊不知抓住自己的是生长在森林内一种名叫「发光血藤」的低智商植物妖。与捕蝇草的效果类似,但不同于分泌吸引猎物的气味,它是利用长在触手上的光线来欺骗猎物上门,基本上只要不主动去招惹、走进对方的捕食范围,便什么问题也没有。 如果方才那个中年大叔可以乖乖地跟随在蓝他们的身后,必定能安然无恙地走出森林。 虽然蓝表面上看似一片平静,见到眼前发生的事态,心中却是一片怒火。因为他生平最讨厌碰上的就是这种人。 因为自己在害怕,因为自己觉得无助,所以可以以一副秉持公理的姿态,理所当然地将自身的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顺理成章地认为自己是受害者、就可以无端地对他人宣洩情绪。所以他有时候才会讨厌脆弱的生物,好像别人自身的强大在他们眼里就是一种过错。 意外地,夭夭此刻忽然扑到了蓝的怀里,用手使劲地抱着他,才让蓝稍微恢復了些理智。 「怎?」蓝问到。这样子的夭夭看起来很反常。莫非是被吓着了?他记得夭夭自己承认过她讨厌打打杀杀的画面。 却没想到夭夭回说:「我怕你又会把我丢出去。」 如果说,第一次、遇上结界时,被丢出去让夭夭感到气愤﹔那么第二次,在悬崖边被丢出去,却让夭夭感到一阵心疼。 因为夭夭忽然了解到了,蓝只要一但遇上危险,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她拋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选择独自一人去面对所有的事情。她觉得如果在这样继续下去,终有一日自己一定会被蓝拋在一个非常遥远、无法再见到对方的地方。 「如果有什么危险,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夭夭的接连两句,说出了对于蓝而言出乎预料的回答。一直很怕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的蓝,在听到夭夭的回答后顿时让他心灵平静了下来。 「好。」蓝答道。虽然他清楚夭夭在有很多事情上或许无法真的帮上他的忙,但在活了这么久的岁月后,还有一个有心帮自己分担解忧的人存在,瞬时让他感到有点欣慰。 别人的责怪又有什么差呢?只要那个人不是夭夭就好。 蓝将心情调整后,便对夭夭说明了方才的光线实际上是一种妖植,在消除了夭夭对于危险的担忧后,在不理会中年大叔最后下场下,蓝继续带着夭夭走出了森林。 一出森林,接连看到的是一个向下凹陷的巨大坑洞,也就是住在附近一带的人皆耳熟能详的乱葬岗。 蓝并没有接着带夭夭前往前面的小镇,而是选择不疾不徐地跳下坑洞,并开始做起了一般人类都不太会做的事情——寻找死人钱财。 毕竟要行走在人类生活的地界上,要装得像个人,就必定会有所开支,也就需要用到银子。 不过因为有夭夭在的缘故,他们寻找钱的过程并不需要亲自翻动尸体,执行上一点也不克难,这也变相地成为了蓝给夭夭的个人歷练。 会被丢弃在乱葬岗的尸体,本身就跟循规下葬的尸体有所不同,不管生前经歷了什么,多少都会带着一些怨气,而在乱葬岗这个容易聚集怨气之地,必定会產生一些怨气的集合体,也就是世人们俗称的「邪气」。 邪气不是活的,相对的它是一种无意识作祟的执念,所以被邪气沾染上的人行为也可能变的古怪,也就是所谓的「中邪」。 而对于人类所產生的邪气,蓝并没有依依细思到底有多少的意识存在于其中,他只知道有一个执念可以说是所有人类的通病,那就是「想要钱」。毕竟不管是无力下葬或者是因为仇杀被弃尸,会被运到这里的尸体十个有九个绝对跟钱脱不了关係。 在这样的关係下,说明了只要找到邪气多的地方,将邪气消除,就可以拿到因为被邪气驱使所帮忙圈钱的人的钱财。 好巧不巧的,这方面刚好适合身为桃妖的夭夭练手,夭夭是吸收天地纯正灵气诞生的天灵宝,浑身就是一身正气,而且身为桃妖也不用像人类的法器桃木剑一样需要开光,本身避邪效果就是一等一的,这两项加总起来,完完全全地就成了邪念剋星,只要拿着一隻桃枝在手,轻轻一挥,比较脆弱的邪气瞬间就消的一乾二净,一堆白花花的碎银和铜钱也就自然而然地掉了出来。 就这样的,囤赚积蓄的过程极其顺利,反正他们两人都是妖,自然不会计较什么人间迷信,将钱收一收带走,根本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 在一切装备就绪后,两人朝着前方的古本小镇前进,蓝正式地带着夭夭踏进了人类的世界。 07 坑货 与 疑惑 蓝带着夭夭走进了古本小镇,走没两三步,夭夭就看到了比起先前在山林之中加总起来、多了数倍的人类,顿时让她怕生地抓着蓝宽大的袖子,躲在后方踩着莲步跟着。 但这也是夭夭第一次体会到走在人类所筑起的街道上是什么样的感觉,好奇之下还是默默地将头探出了蓝的身后。 看着不管是在道旁摆摊和逛摊的民眾,还是踏着有目的性的步伐、向着各自的方向行走的路人,亦或是偶尔在远处见到行驶过的牛车马车,对此,她对人类的第一印象就是「匆忙」的生物。好像一眼望去的所有人都拥有着可以做的事情,不过对于这种有朝气的行为,夭夭并不觉得讨厌,反而生起了些许的敬佩。 视线在街道旁的店铺来回扫视,夭夭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人类有这么多东西好卖,又可以分类成为这么多样的店家,不过对于这些大多她都未曾见过的稀奇玩意,不只提起了兴致,也因此看到了眼花撩乱。 在让眼睛歇息一阵之后,夭夭闻到街口刚出炉的肉包的油香飘过,猛然地就吸引到了她的注意,她不确定那个飘出香气的是不是卖着吃食的摊子,但心里却想着人类真的是太会享受了。 蓝在注意到了夭夭的视线后,便牵着夭夭买了两个肉包给她尝鲜。看着对方啃着包子被塞得圆滚滚的笑脸,初到镇上,蓝觉得带着夭夭逛街满足她的好奇心也不是未尝不可,但正欲实行时,却赫然因自己察觉到了一丝古怪的气息,便决定带着夭夭先找一家客栈投宿。 ……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他希望能提前察觉、方便避开。 在荷包才刚挣满、不缺钱的情况下,不想亏待自己人的蓝直接花钱要了一间上房,却被掌柜投以了异样地眼光。男女七岁不同席,看着蓝样貌年轻却带着年纪这么小的女娃,即使是童养媳也太不害臊了。 不过这道诡异的目光却直接被蓝给无视了,就是要夭夭在他的视线所及之处才算安全,能达到目的,其他的事他也不想多管。在夭夭还没成长成少女之前,蓝还不是天天抱着对方睡觉,对于这种小事,他与夭夭双方即使意识到,也丝毫不会在意。 进了客房后,蓝和夭夭都注意到了房内有着其他生物存在,但因气息太过薄弱、不足以构成威胁,两人并没有主动理会。 直到蓝检查完房间没问题,开始对空画符籙、欲在房中结阵时,那隻生物才主动地跳到了蓝与夭夭的面前。 「……拜託不要赶我走!」跳出来的,是一隻瘦小的壁虎妖。说着是他们妖族的通用语。 蓝会想在房中摆阵,其实是为了先前察觉的那道气息,打算先自己独自出门查探状况,为了夭夭的安全着想,才决定凝个防御阵法作保障。 而在防御阵的排外效果下,逼着不想离开房间的壁虎妖主动地跳了出来,却意外地带给了蓝一些线索…… 「最近外面变得很恐怖,不少同伴都莫名地变得凶暴。拜託让我待在这里,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我保证。」壁虎妖边颤抖边请求着。 夭夭看着态度这么和气的妖兽,顿时便產生了好感,为牠说话:「蓝,牠好像有什么隐情。」 「你可以把变得『凶暴』的事说得更详尽一点吗?」蓝开口问到。妖类之间会发生互相争夺妖丹的行为本身就不算和善,但会论及凶暴,蓝此时也读出了其中的异常。 「我也不知道实际的起因……同伴们从外面回到住处,就开始失控乱打人,我、我又打不过,只好赶快逃得尾巴都丢掉了……」闻言,蓝和夭夭才注意到壁虎妖的断尾。 然而,此时壁虎妖回想到与自己的同伴反目的画面,居然伤心地就茅舍顿开了。 牠急急喊道:「……对了,郊外!一定跟郊外有关!前一阵子郊外的妖兽就打个不停,同伴们说过满好奇那边的状况,之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闻言,蓝细思着那股异样的气息与郊外的关联性。 如果是民眾经过壁虎妖说的那个「郊外」时沾染上气息,再让他察觉到的话,那么就真的有关係了。只可惜当时他捕捉到的气息太淡,根本无法确定那股气息实际上是什么。 最后,蓝的打算依然没有改变,一样是把夭夭留在客栈,他出门去探查,不过这次目的地变具体了,即是壁虎妖口中所说的那个郊外。壁虎妖也得愿可以继续待在客房,等在着蓝传回来的消息。 很快地,蓝来到了壁虎妖所指的地方,据说是一片因为生活圈渐渐转移、所以被人类弃置的空屋。 理应是这样没错…… 此时蓝一眼望去,与其说是弃置空屋,不如说来到了实打实的废墟。在这,断垣残壁与倾倒的梁柱不算稀奇,但在见到变成黑色的木炭与墙面上的焦痕后就令人玩味了,看着地上尚未被尘土完全掩埋的灰烬,这里前阵子必定被祝融侵略过。 ……火,是吗? 蓝戚戚焉地想到他最近怎么感觉与火特别有缘。但是以时节来说,目前是春天,还未到一年最热的时段,自然起火的机率实在不高…… 接着,蓝开始往感应到异样气息比较强烈的源头走去。 而走到中途,蓝就已经能确认先前感知到的气息为何——此处必定曾出现过大量的怨气,最终集结成了邪气。他虽然不知道那些邪气中带着的是什么样的执念,但这批邪气的能量已经强大到影响到了住在附近的妖兽和动物,甚至可以沾染在路过的人身上,对于邪气的形成感到十分地异常。 但这里与乱葬岗的最大的差别,就是并没有能產生怨气的尸体呀?……这里在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越往邪气散发出的方向走,果然碰到一些意识不清、发狂的妖兽,蓝便随手抓住了一隻「中邪」的蛇妖,想直接问清状况。 但这一抓后才惊觉,他之前只有预想到因为自己提升实力的方式与常人不同,所以邪气对他几乎造成不了影响,却忘了自己好像没有既不伤即他人又能将邪气除掉的手段…… 总不可能活抓一隻妖到夭夭面前吧? 就在蓝思考对策时,他无意间撇见了不远处有个人类正被一群狗野包围着。 那名人类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手里拿着铁打的长剑,嘴里不知在碎碎念着什么。但明明手持利刃,却一味的只会用剑防守,或是以移动身子的方式躲开那群狗的袭击,看似没有一丝反击的意愿,让蓝见得都觉得反常。 而那名少年,此时心里也非常纠结。 他原本是一名「除妖师」,是个从事专门以武技与术法来消灭妖类,为民除害、赚取报酬的职业。 不过那是「原本」,因为他对于除妖师的根本信条「妖即是恶,见之除之」的理念持有疑惑,在倾心修练之后,不明白为什么妖就非得被消灭不可,便退出了原本所属的除妖门派,想找到一个自己能接受的说法。所以现在的他只是个「前」除妖师,或者说就只是普通人而已。 然而,他才刚下定了决心、出了师门不久后,现在如果被妖包围就要以刀相向,不就一点长进都没有了吗?这太有违和践踏自己的决心了。 于是少年一直默念着「不能杀」,心想着,难道这些妖类就不能像动物一样通点灵性,都这么狂暴吗?在心中做着他无谓的小小抗争。 但心里的矛盾之争到一个尽头,他转念想到,以前他看到妖时都是直接开打了,根本没有好好地细思实际上妖到底是什么生物。所以会落到如今这进退两难的田地,想想也是理所当然…… 「你不回击是想死吗?」 正当少年不知所措时,一道疑惑的天外之音突然传来,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是除妖师吗?」不久,那道声音又再度响起,少年听了便答道:「是,痾……现在不是。」 慢了一拍,少年对于自己的回答、听到自己出口的话后顿时很想找个地洞鑽进去。 少年此时被狗群的攻击吸引了所有目光,即使知道自己周遭还有他人存在,却根本无暇去顾及那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想必对方对于方才的回答,一定相当失望到不想理他了吧……? 没想到,沉寂了一段时间后,那道声音又再度传来,并没有拋弃少年,只是这次的语气变成了指使的口气。 「会不会『净化术』?会的话就给我放。」 ……蛤?净、净化术吗? 这种基础术法少年是有学过,但相较于对付幽灵厉鬼这些死物,他的专长还是在对付拥有着实体的妖类上啊!就算临时要使用,也要回想一下这个他许久未用的招式…… 接着,少年在一阵慌张中结出手势、念出咒语后,终于将净化术成功地释放在那群围攻他的狗身上,缠着的邪气一消失,倏地就让回过神智的狗群离开少年、一哄而散。 「……真的成功了?」少年喃到。 在难得的松懈后,少年也终于有馀地可以看向刚才那位指点他的人了。 少年对着恩人谢道:「那个,谢谢你的指示!我已经不想再杀妖兽,都是多亏你了!」 然而,得到的,是此时偽装成人类的蓝的一记白眼:「刚才那群只是普通的野狗。」 蓝其实没有什么间心可以去提点他人,他只是想找个现成的便宜帮工而已。不过以现况看来,他找的人貌似有点……两光?现在的除妖师连动物跟妖都分不清楚了吗? 不过随兴想了两秒后,蓝就把问题拋之脑后,他提着手中依然抓着的蛇妖向少年说道:「帮我对着这隻也放一下净化术。」 在少年呆愣地照做之后,蓝就对少年说:「你如果是出来做善事的,那边看到什么动物,只要是活的,净化术都可以放一放。」很直接地少年就被蓝打发到一旁。 其实少年方才是因为思绪太过混乱,又下意识把主动攻击自己的生物与妖类划上等号,才会搞错妖与一般动物。 此时他在放完无数个净化术后回头一看,见到方才那位连姓名都不知道的男子,居然可以单手抓着蛇妖,似是在与对方交谈,还盎然地站在这种随时有可能会被爆衝出的妖袭击的地方,感到非常地震惊。 ……这世界上还有人会跟妖交流吗? 一有这样的想法,少年便向前询问男子,或许……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就在前方。 蓝与蛇妖用妖族的语言沟通完后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只知道先前会失火是由于一场打斗造成的,至于是什么人、因什么原因在此战斗,就无从而知了。 当蓝将蛇妖放走之后,先前的那个除妖师少年又向他跑了过来。 少年劈头向蓝问道:「恩人,有一件事冒昧想请教。你觉得妖该被消灭不可吗?」 「如果对方威胁到你的生命,当然是杀啊!」蓝心想,对方特地跑来面前就为了问这种蠢问题?妖,有时是会相互廝杀的。更何况对方不是个除妖师吗? 闻言,少年又换一种说法向蓝提问:「……不是!我是指你觉得妖是邪恶的,所以必须剷除的吗?」 然而,却得到蓝的反问:「…你认知中的妖到底是什么?」 少年将自己的认知如实以告:「会作恶、会危害人类,很厉害……」但经蓝这么一提,他惊觉自己的概念真得很含糊。 蓝开口:「妖族之间会互相斗争、会为了利益衝突而杀害对方,但是妖对于人却不同,人类属于异族,所以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交集。」也就是杀了也没什么用处。 他接着说:「人类与妖真正会发生的衝突,其实只佔少数。像是偏好吃人的妖、或是太弱小的妖被人类赶走之类的。 所以说,反倒是人类在没有利益衝突的情况下,单方面的认为妖族被消灭是正确的,才真的有问题吧?」 如果不是带有个人思想的言论,而是这种被蓝自己判定为是基本常识的知识,他一点也不介意向他人说出口。 少年听到了蓝的理论,内心一阵惊骇。虽然他认为妖并不会向对方形容的这么无害,但终于听到另一个面向的见解了。 如果这些说的都是真的,或许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可以解开他心中所有疑惑之人呀! 一定是神仙!这一定是老天爷好心给他的造化,他必须要自己把握! 少年越想越觉得是真的,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情绪瞬间亢奋了起来。他激动地对蓝说道:「这位大人,请教我其他有关于妖族的知识吧!」 「不!请收我为徒吧!」 「我不是除妖师,而且你自己应该也有自己的师父……」听到少年的发言,蓝果断地转身就走,看着对方炽热的眼神,怎么想都不太妙呀…… 「我需要跟着师父您身旁学习一些道理啊!」少年不放弃,立刻抓住了蓝的袖子。 「我不想与他人有过多的牵连。」蓝将袖子跩回来,心中暗骂,连师父都叫上了,谁答应了啊! 对于蓝的回话,听到了少年耳中却也有了不同的见解。不想与他人有牵连…… 他绝对是遇上了高人啊啊啊——! 如此一想,少年更不愿意罢手了。 少年又扯回蓝的袖子不让他逃开:「不…我觉得有一些事,只有师父您可以为我解惑呀!」说着,便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 「那是你自己的事!」说着,蓝再度将袖子大力扯回,直接跨大步地走了。心里想着真是流年不利,怎么最近一堆人都想跟他来硬得,先前走了一个向风,现在眼前又冒出一个谁。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对方一掌扇飞,省得麻烦!但可惜地他现在偽装是人,是「普通人」…… 就在蓝说服着自己为了偽装、要强压下自己的躁鬱时,少年眼见自己的「机运」就溜走了,立刻飞扑向前。 大喊一声:「师父——!」 霎时,少年从后方扑向前方的蓝,虽然被蓝将身子向旁一倾给轻松地躲过,却没想到同一时间,少年一直背在背上没有绑实的包袱因为他的飞奔与倒下,瞬间地飞到了空中,倏地所有行李散了开来。 在蓝看了眼脚边、被自己躲开的少年后,没万万没想到,下一秒就从天落下了一个砚台。就这样的,这种丝毫未带杀气、也没有任何生气的东西,直接将蓝的后脑勺砸个正着。 所有发生只在一瞬之间,在少年迷茫地从地上爬起后,只见到他欲想拜师父的男子居然倒在了一旁…… 少年惊慌地向前将对方扶起,便听见对方问了一句:「你是谁?」猛然地让他内心一阵欣喜。 ……这是要承认他了吗? 但对方却在下一句说了:「我是谁?」 顿时让少年愣在了原地。 08 气息 与 安心 许久未见蓝回来的夭夭,最终还是出了客栈,跑到了街上。 漫无目的地走在人群之中,夭夭还自嘲着蓝比起自己强上了不知道多少倍,或许所有担心都是多馀的。但却也未见她有丝毫想回客栈等待的打算。 然而,像夭夭这样看起来年轻、长得又精緻水灵的小女孩,似是养在深闺的小姐,一下子就吸引了人贩子的注意。因为真正的大小姐,身边哪没有着一两个丫鬟斥候,便生起了绑架夭夭的主意。 一段时间后,人贩子找了帮手从背后接近夭夭,正打算要一举得手时,眨眼间本该在眼前的少女却突然消失了,瞬间以为是他们自己眼花,哪知道再度左右扫视都不见少女的踪影。 此时,在夭夭发现到自己一直寻找的气息后,一个闪身、遁走甩开了一直有意无意跟在自己身后的一眾尾巴。在蓝打算要穿过人类的居住地时,就已经特别帮夭夭训练如何有效地隐藏自身的气息,要在避人耳目的状态下离开普通人的视线,简直是轻而易举。 在夭夭见到那席穿着深蓝色长袍的熟悉人影时,直觉式地就飞身扑了过去。 「蓝——」夭夭欢欣地喊到。 蓝看着扑到自己身前,样子很焦急的夭夭,轻声地问了句:「你怎么了吗?」说着顺道轻柔地抚摸着对方头顶。 此举,却让夭夭像是触电似的,直起身子,连连往后退了两步。 眼前的人……有古怪! 顿时皱起眉头,抬头再确认了一次眼前的那张脸,怎么看都跟蓝长的一样呀!她确定自己没扑错人。 但……这和善的语气跟温柔的眼神都是怎么回事?就连寒冷的气息也收敛到近乎没有!印象中,蓝本身是一个不太喜欢与人接触的人,说话就是说话,不会附带着「摸头」的这种肢体语言…… 可见,其中必有诈! 夭夭飞快地做出结论,又将视线从头到脚地打量着蓝一遍,看着眼前变得温儒恭谦、一身春风和气的蓝,霎时嘴角一抽。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什么受虐体质,如果眼前这位真的是本尊,而蓝的态度真的对她变暖和了,这样也好呀,她何乐而不为?总归,一定是她疑心病太重啦! 在做好心理建设后,夭夭直接牵起蓝的手,拉着他向客栈的方向走去:「蓝,我们回去吧。」 走没两三步,蓝好听的声音就从背后响起,话音中带着些迷茫:「请问……我们应该算认识吧?」 超乎预期的问话,让夭夭愣了一下,震惊地不自觉连牵着对方的手也跟着放了开来。 她神色僵硬地转头,道:「……我们不应该认识吗?」 只见蓝摆出一张苦笑,淡淡地说出一句:「对不起,我忘了。」 ……忘了? 忘了什么? 突兀的道歉,让夭夭一时反应不过来。 而此时一直跟在蓝身旁的前除妖师少年麻利地帮忙补述:「他好像失忆了。」 语出,夭夭赫然像是被雷劈到般,目瞪口呆,整个人呈现僵直状。 ……什么?你说这货居然失忆了? 你特么在开我玩笑? 过一会,等夭夭缓过神来,倒吸一大口气,才发现一切都说得通了,顿时恍然大悟。 一个决定性的证据,印象中的那个蓝…… 几时会这么老实地向她道歉了! 但她心心念念才等到的一句「对不起」,根本不想是在这个时候啊!想到那些天吃妖丹所流的泪,就像现在心中下的雨一样精采…… 不、不行,看样子事情真的大条了,她、她必须赶快带着蓝回客栈想对策,不然她怕走到半路,脑神经就先烧掉、脑袋停止运转了。 「蓝,我会帮你想起来的。我们先回去再想办法。」 气势突然硬起来的夭夭,郑重地抓起蓝的手,脚步比先前急促数倍,又再度牵着蓝向客栈迈进。 夭夭觉得她现在需要冷静。 「你和师父认识吗?」 「你要带师父去哪?」 「你跟师父是什么关係呀?」 「对了,请问师父叫什么名字呀?」 「鬼知道你师父叫什么名呀!在耳边嗡嗡嗡的烦死人啦!」一直在耳边响起的问话,顿时让夭夭破口大骂。 她回头一看,见到的是一张面生的面孔。 不认识呀! 但是随后又一想。 ……师父? 接着,夭夭眼神质疑,用不太友善的语气说道:「喂,你!一直师父、师父的,喊谁啊你?」认错人还跟了这么久。 只见眼前的前除妖师少年用手指着蓝,说:「他。」 夭夭顺着少年的手指方向看过去,一看脖子就好似卡到:「他?他为什么是你师父?」夭夭探知少年的气息,对方的确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可是蓝是妖呀! 对方答道:「我想要了解妖是什么。」 ……所以直接求到妖身上了吗? 夭夭又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刚才。」 「……」 沉静一阵子后,本来想要直接终结谈话的夭夭,冒出了一个疑问:「他为什么会失忆?」 「……」 夭夭看着换成眼前的少年陷入沉默,露出难以啟齿的表情,顿时让她茅塞顿开。 她还以为是哪路神仙这么霸道可以让蓝失忆…… 原来就是你啊啊啊啊——! 夭夭直接拉着蓝,头也不回地走了。 少年依然再度跟上。 夭夭:「别跟着我。」 少年:「我跟着师父!」 在对话无限循环了n次后,少年跟着夭夭与蓝一同到了客栈,有一个失忆人士要顾,夭夭表示她甩不掉对方…… 因为天色渐暗,三人便决定在客房里用餐,边吃边谈。当然饭钱被夭夭要求要由少年请客,当作她受打击的精神补偿。 饭菜点好了很快地就送到了房内,三人围在圆桌前又开始谈起先前那令人伤神的问题。 「我的名字叫『秋阅』,曾是一名除妖师,因为不认为妖全都是邪恶的、必须要剷除,所以决定先离开除妖门派,等到找到了自己的答案后,再决定自己未来的方向。」除妖师少年秋阅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接着用崇拜的语气说道:「所以,我必须向师父请教有关于妖的事呀!」说着,还附带上炽热的视线。 夭夭顿时觉得她有点头大。除妖师,听名称就知道很有问题。而且什么人不好跟,偏偏跟来了一个犹豫不决的,这种人比直接当敌人还麻烦,根本是个隐患…… 夭夭心想,现在蓝失忆了,必须换她来保护他了。总之须步步为营,先进观其变吧。 接着,她也帮自己和蓝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我是『端木桃』,他是我表哥『端木蓝』。」端木,是蓝之前跟她讲好的用来偽装成人类的姓氏。 秋阅听着夭夭的介绍,看到后方放在房内当摆饰的花卉,心服首肯地表示师父的名字取的真如其人。 原来师傅的名字叫做端木「兰」呀!君子如兰,果然如他第一眼见到师父的印象一样高洁,又拥有独树一格的见解,真不愧师父! 互相认识后,夭夭直接问道:「他为什么会失忆?」他,当然是指蓝。此刻夭夭看向秋阅的视线异常地严厉。 秋阅答道:「后脑杓不小心被东西砸到。」说着,心里暗自庆幸,他当初打包行李时没有连纸镇一起装进去。 「你确定不是你偷袭他?」夭夭心里气愤,连带说话也变得浮躁。蓝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栽了,过程太匪夷所思了! 「我就算有胆也没那个能力,有能力也没那个理由啊!」秋阅连忙自清、否认,便接着说道:「我一定会想办法帮师父恢復记忆的!」他觉得,只要师父恢復了记忆,不管是夭夭的问题,还是他自己的问题,就什么都不是问题了。 夭夭咬牙切齿,了断地说道:「不用麻烦你了,我们之后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秋阅清楚,赖着师父是为了求学问道,但是惹了师父的妹妹又是另外一种问题了。 他决定先以退为进,便说:「总之……先吃饭吧!」 被秋阅一提起,夭夭才发现他们两从刚才开始、筷子都没动一下。 正当夭夭低头往桌上的菜色一看时,却发现菜少了将近一大半。 她跟秋阅都没吃就表示…… 夭夭的视线移到蓝的身上,果然看到蓝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吃得很欢。 蓝也注意到了夭夭的注视,在嚼两口菜,吞之入腹后,问:「怎么了吗?」 夭夭愣了一下,便摇了摇头。 身为已经有能力化人的妖族,他们不太需要进食,所以夭夭也不知道蓝原来……饭量这么大? 结束用餐后,觉得已经没什么好谈的夭夭,很果断地请秋阅离开了房间,用非常正当的理由。突然发生这种状况,必须要有私人空间让认识的两人好好详谈,才能有助于恢復记忆,以及便于在往后的行动上达成共识。 桌上的剩菜现在都被小二收走了,房内只剩下蓝与夭夭两人,在少了一个人后,房内瞬间沉静下来。夭夭此刻也不太知道要从什么切入点开口比较好,因为不管是要谈及他们间的关係、感情或者是个人情报,夭夭其实都说不太清楚。 蓝看着手足无措的夭夭,倒是很轻松地先开口提问:「桃,可以告诉我我与你真正的名字叫什么吗?」 听到蓝的问话,瞬间让夭夭觉得或许失忆是假的,不然在不知道他们用的是假名的情况下,这话问的实在太犀利了。 夭夭答道:「我叫『夭夭』,你叫做『蓝』,蓝色的蓝。没有姓……」她迟疑了一下,接着说:「你是在怀疑我吗?」怀疑我其实与你不认识、只是想利用你,所以才会这么的敏感。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是吗?真是不错的名字。蓝……看来真的是我的名字,感觉很熟悉。」蓝呢喃着,眼中闪过一丝让夭夭认为是错觉的忧伤。 接着,蓝看向夭夭说道:「我感觉你方才在与秋阅谈话时的态度很紧绷,但我不能理解为什么只是说出名字而已却会让你有如此反应,并不是想怀疑你。」 他接着说:「下个问题,那么……我是人类吗?」 ……这失忆真的是假的吧?夭夭想着,为什么蓝每问一次,就能让她心一惊呀! 「为什么会这么问?」夭夭反问,她方才已经尽量地压下了对于听到除妖师身分的惊讶反应,如果这也让蓝有所察觉,是否连秋阅也知道了呢?如果是那样,就太危险了。 蓝摇了摇头:「没什么根据,只是当我一有意识时,有一句『我是普通人』的讯息从脑中飘过,但是真正的普通人应该是不会想这种问题的。」 闻言,夭夭沉默。就算蓝没有失忆,她从以前到现在本来就搞不懂平常蓝的脑袋里装了些什么,所以听到这种匪夷所思的话,她也是无解呀! 不过随后,夭夭眉头深锁,考虑到蓝居然连自己是妖的事实都忘了,可见他遗忘的事真的很多。 如果现在老实地将蓝是妖的身分跟他说,没有立刻想起其他相关记忆,最坏的情况会变成蓝解除了人类的偽装、变回妖身,却可能连自保的能力都做不到。毕竟对方不是要从隐藏身分来练起,而是连身为妖的自觉都全无呀…… 如果真的成了那样,不就与前些日子,她对自己的担忧一模一样了吗?此事果然必须从长计测…… 蓝感受到了夭夭的困扰,直接开口问道:「不方便说,是跟我们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有关吗?」 夭夭觉得,只是单纯地被询问现况却像是被逼供一样的有压力,不能理解的话,她现在就是了…… 夭夭艰难地开口:「我这样什么都不告诉你,你不怕我在骗你吗?」 「我对刚刚那个人,也就是秋阅一点感觉也没有,反而是你却给我有种熟悉的气息。不过也或许是因为合眼缘的关係?」 好,非常好,这说法夭夭超级相信。第一眼见面就想将她从山谷扔下的某人,说什么合眼缘这种鬼话她死也不信,所以真相一定是前者了。 「原本的你说要保护我、将我安全地送到西山的某处,而你也真的不是什么普通人,只是我怕依你现在的情况,一知半解反而会造成危险、自顾不暇,所以才考虑要不要将实情全盘托出。」 蓝又问:「那我维持现在这个样子,你跟我会有其他的危险吗?」 夭夭想到秋阅,顿了一下便开口:「如果不考虑到突发状况,暂时没什么问题。」 闻言,蓝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不喜欢刚才的那个人,明天我们就早点出发吧!只要知道地点,路上问路也不迟。我自己会想办法尽快将记忆恢復。」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刚才那人?」 「你的视线,跟话中的堤防。」 夭夭原以为对话会在这告一段落,不料蓝想了一下方才的对话,直接做出了结论:「我跟你都是妖吧?」 秋阅会造成的危险,只有对妖而已,不然夭夭也不会对一个才刚认识的人这么反感。 夭夭一惊,倒头来蓝还是自己猜出来了,她想要开口,却被蓝的话抢在前头:「你只要回答是还是不是就好,我觉得让自己知道太多,状况可能真的会变得糟糕。」蓝心想,他在失忆之前应该本身就不是会坐以待毙、等待命运安排的那种人,知道的越多自己只会先待不住。 夭夭迟疑了一下,答:「是。」 得到肯定的答案,蓝再次点头,结束了话题。果然如他所想的,只是知道一个未经解释的名词,对于记忆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就算他原本是妖,也连想不到任何自己以前可能会做的事情。 而此刻,夭夭不得不承认…… 原以为自己就算心里慌张,也已经尽力地稳住了局势,护住了蓝,但想法上还是有很多欠缺。问有关记忆的讯息也一整个是由蓝这个失忆人在主导方向,自己处于被动,实际上没派上什么用场。 原以为刚才只顾着自己吃饭的蓝,根本将两方的细节都清楚地收在眼底。而她平日里只注意到蓝暴力且强大的表面,如今才意识到了失忆的、本质上的他,其实本身就是一个心灵如他表现出来、一样强大的人。 ……自己想办法?对一个失忆的人来说有什么办法?说出来总归是为了安慰身旁的自己而已。 有此想法与意识的夭夭,瞬间地感到沮丧。 由于天色暗下,在人类世界的晚上,如今也没什么事做,两人便决定提早就寝,好方便明日的行程。 夭夭此时觉得蓝变得更加地陌生,觉得与他有些隔阂,尷尬地站在床边。 下一秒却没想到直接被蓝带上了床,抱在怀里,倒了下去。 夭夭恍然间被一隻强而有力的手臂环抱,脑袋懵懂不解。 接着,只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果然是令人安心的感觉。」 顿时让夭夭只想缩在对方怀中,然后尽早入眠。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一觉睡到天亮,意外地,蓝的失忆并没有带给两人在睡眠上有多大的困扰。 由于昨日的共识,两人在不理会秋阅的情况下,一大早就悄悄地坐着牛车,再度地往桃源的方向前进。 09 坏人 与 不讨厌 在一间饭馆内,夭夭看着正专心低头吃饭的蓝。 虽然近日他们都是以人类的方式在旅行,也吃了许多以前都没有尝过、味道美好的各式地方菜色,但还是让夭夭忍不住向蓝问道。 「蓝,你觉得平常点的份量吃的够吗?」每次点来尝鲜的美食,她没吃完的部分一率全部会进到了对方胃里,所以也让她好奇是蓝还想吃、还是需要吃但份量不够。 听到夭夭的问话,蓝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我可能只是觉得不吃完的话会很浪费吧……」夭夭看着蓝的表情,貌似连他自己都不太确定。 「那吃完之后我们就继续走吧。」她只是想确认蓝的状况,没问题就安心了。 「接下来要往哪走呀?」 就像是对着空气说话,夭夭很随意地说出一句,但经过一段时间,两人间依旧安静无声。 再沉寂了一段时间。 终于,一直坐在两人面前的某人沉不住气了…… 「别一直忽视我呀!师父――!」 传来的,是秋阅的一阵哀号。 蓝很淡定地向夭夭问道:「这人是来干嘛的?」 夭夭回:「因为你失忆了,他是来带路的。」 「喔,原来是带路的。」「不是!绝对不是――!」 秋阅直接用吶喊、斩钉截铁地打断对面两人的天大误解。 他接着向蓝喊道:「师父!我是您的徒弟,秋阅呀!」 话语中,颇有几分悲愴之感。 但是这次,觉得秋阅很烦人的夭夭非但没有嫌弃,反而听着还替他默哀。 事情要从在古本小镇时说起,蓝和夭夭离开没多久就被秋阅在后头追赶上了。 在甩不开对方的状况下,两人很有默契地直接将秋阅当成了空气处理,反正就算被人跟着,他们也可以当人不在,说什么话都隻字不回、半句不理。 本想这样一来,秋阅会因为受到冷落、追累了自然就会自动放弃。却没想到他依然勤奋不懈地追跟至今,更没想到,在蓝他们要去桃源所在的西山、需要问路时,秋阅总是能更快速地在两人身旁报出在哪有驛站、各有几条路线,甚至是推荐观光景点等讯息,让两人很快接纳、且唯一会听秋阅说的,就是有关于交通路线的情报。 此刻,秋阅心里也暗自流泪,能甘为沦落成工具人这么彻底,他容易吗! 接连的许多天被无视,现在,迟早要来的,秋阅终于再也坐不住啦! 在此,蓝又补上一刀:「我不认识你。」 秋阅直接吐回去:「我们天天都见面呀!师父!」 看着眼前的人耐心已经到了极限,蓝终于收起了玩笑似的态度,郑重地回道:「我不是你的师父,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教你。」连日来的无视,并非真的没有察觉。 秋阅神情认真地看着蓝,郑重地说道:「我想要了解妖到底是什么。我认为我所寻求的答案就在您身上呀!」语毕,秋阅又默默地接了一句:「虽然没什么根据……」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的。」 ……准爆了。夭夭暗自扶额。 蓝直接回道:「想了解妖,就直接去问妖啊!」 夭夭忍不住心里吐槽,这厚脸皮的人她不认识…… 随即,秋阅在发现蓝愿意搭理他后,立刻恢復了先前牛皮糖的姿态:「啊……不管怎么说,旅行中师父只要花一点点、真的只要这么一点点时间,开导一下徒弟就好了嘛――!」 对于这种熟悉的鬼打墙,让夭夭忍不住打断了他的对话:「暂停一下!」 「接下来路要往哪走?」 秋阅很识时务地,改回了正常人的语气说道:「我去打听过了,要去往下一个地方的牛车,明天才会来。」 「吔……明天?所以今天要干嘛……?」赫然发现没事做的夭夭惊叹到。 而没参与交通讨论的蓝,倒是思考起了其他的问题:「秋阅。」 「嗯?」 「除妖师的定义是什么?」 见着师父愿意主动了解,秋阅立即答道:「提倡『妖是邪恶的象徵,会危害世人,看到必须剷除』的理念,学了一些术法和武技用以杀妖的职业。」 正当夭夭想着蓝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时,赫然听到蓝回道:「除妖师既然都要杀妖了,了解妖这么多干嘛?直接杀就好啦!」 喂!别把话题往危险的方向带啦!夭夭顺时在心里嚎叫。 「不……」秋阅想解释,不料蓝接着将话接下:「还是说……」 「你因为觉得学习练武过于刻苦;与妖打斗过于危险,所以想出个『妖为什么非消灭不可呢?』的问题,来作为舒缓自己心灵的藉口?」 这样的话,无疑是对于秋阅决心的怀疑。 倏地,秋阅的心像被铁鎚敲击到,但他知道这个问题必须当下就说清楚,不然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师父……我知道问出这种问题的确让人难以相信,但是我绝不是因为不愿意战斗,所以才说出这种话。」 「武术、除妖的方法我都有认真在学,并没有因为辛苦而对自己有任何的放水。」 「所以请您相信我吧!」 即使他说了再多,相不相信的决定权也在他人手中。 接着,蓝与秋阅相互对视,陷入了一阵沉默,似是都在等待着对方下一步的反应。 就连一旁路过、帮忙送茶水的店小二,在无意间听到两人的对话后,都好奇起他们两的谈论结果,当然是带着些看戏的心态。店小二觉得,除妖师不杀妖就如同他说自己不想工作般,根本是天方夜谭。 最终,是由蓝打破了寂静。 「那就做个测试吧!」 「你是你口中认真勤学的人,还是不学无术、贪生怕死的人,只要『除一次妖』就知道啦!」直接的提议,便是实测。 ……除妖……是吗? 对于蓝的提议,秋阅顿时面有难色,但思虑不久后便开口说道:「可以是可以……但是要上哪去找妖呢……」 「客官是除妖师吧?」 这时,一直在旁偷听的店小二,一听到有戏,便马上諂媚地跳了出来,让在场的三人都为之诧异。 这人谁呀?店小二? 「在下倒是知道附近有一头妖兽,到处做乱已行之有年,不知是否能……?」店小二说着,便望向秋阅。 蓝见到事情有起头,也跟着说道:「先说,『除妖』只是我想知道你的实力,跟收不收你为徒没有关係喔。」 见到眼前的路已经铺了,秋阅也是豁出去了:「是!」 决定了行程,蓝他们一行人在听到店小二眉飞色舞的解说后,不到一个时辰,便很有效率地身处在一座山中。 当然,店小二自己怕危险,说着妖很大隻,就不一起跟来了…… 「听店小二的描述,妖高两丈,佔领了他家在这片山头上的果园,又会跑去附近的农田偷吃东西,摧毁农作物。」 秋阅此时走在前方,重新整理了店小二给的口头情报。 夭夭走在后方小声地向蓝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呀?」 近日依据她的观察,蓝与一路上遇见的行人都一样,行为完全没有什么突兀的地方。譬如像握力,蓝不论拿着什么东西在手都知道要用几分力道。 但问题来了,夭夭不知道以现在的蓝使劲地挥出一拳,是否能造成与他有意识自己是妖时一样的破坏力。只是秋阅一直如影随形,让她也不敢贸然叫蓝去做测试。 也就是说,目前的蓝,战力暂定只有到普通人类的水平,让她对于现在这种,前面有除妖师,又主动去找其他妖兽的行为感到不安。 「抓不到妖不是重点,我们可能会被发现呀!」 一问,却得到了蓝很淡定的回答:「要见招,才能拆招。」 秋阅知道这次的除妖是蓝给他的考验,所以接下来蓝和夭夭会一直跟在自己后方观察自己。 他双手握拳,似是给自己打气,大声喊道:「首先,先把妖找出来吧!」 接着,就带着一行人在山里面乱转…… 此举,不免让夭夭纳闷地问道:「到处走吗?」 「对啊!」秋阅一本正经地点头。 蓝也好奇地问道:「你不会什么追踪的术法吗?」 「不会。」 「对于除妖师来说不是必备技能?」 「门派不同。」 看着夭夭一脸呆滞的模样,秋阅就算迟一点也发现自己这样下去会逐渐地被失去信任。 所以,他说出了引以为傲的底牌:「没关係的,依据我个人经验,我知道妖兽爱吃什么!」 「这是冷知识吧!」秋阅立刻遭到了夭夭残酷地吐槽。 「我老家是做农的。」 「只要根据风向!」 「土壤湿度!」 「山的走向!」 「就可以知道……那里适合长出甜美的果实!」 「出现了!」这声是夭夭喊的。 就这样,依据所谓的家族经验,一行人随着秋阅一股劲地在山里一阵翻找。果真在拨开一片树丛后,见到了正在吃着树果的妖兽。 妖兽脸长的形似河马、身体像熊、尾巴像狗,但是看不出原本本体是什么样的物种变成的,妖在演化的过程中,也会出现像这种叫不出既定名称的混种。 「还真的出现了……」看着忽然间就找到的妖兽,连秋阅自己都跟着吐槽。 夭夭道:「牠好像很不爽。」 蓝道:「我们好像被误认为是来抢食物的。」 注意到一群陌生人的视线,这隻妖兽为突然地被打扰进食感到不爽,很快地就直接用后脚站立,挥舞着前爪向他们衝了过来。 秋阅立刻挡在蓝与夭夭的身前。 「师父,让我来!」 却不想到在他身后、目前无法看见的蓝与夭夭,很自觉地都主动往后退了好几呎…… 秋阅向妖兽衝了过去,在妖兽向下扑身前,从对方的腰侧穿了过去。 论速度,他绝对快不过妖兽的爆发力,但长期的训练,也让他知道如何躲在对手视线死角,或者是以最有效的距离让自身避开对手的攻击。 他一转身,从怀中掏出了先前已经备好的符籙,直接扔到妖兽的背上。 「定身符!」 扔到妖兽背上的符籙似是发出电流般,让妖兽呈现僵直状。 秋阅趁机,立刻向前将妖兽踢倒在地,抽出腰间上的佩剑,举高说道:「你造成了村民的困扰,强佔山上的果园,又破坏农田偷吃东西!」 说话间,高举在手的配剑瞬间挥下,夭夭不忍直视行兇的画面,立刻将头撇到了一旁,却没想到…… 秋阅接着喊道:「所以,给我反省!」 这一剑,落在了妖兽脖子旁几吋的位置。 「吔?」对于突然地转则,夭夭有些意外。 「只要离开此地不再作乱,我就放你一马。」 秋阅说出了在蓝说要测试时,就早已做好的决定。 如果师父只是想知道他的实力……只要做到这样应该就合格了。 如果因为一次试验,而打破自己暂时不杀妖的决心,那就只是盲从而已。 然而,觉得意外的人,不只夭夭一人。 「就这样?不是要除妖吗!」突兀地,本该待在饭馆里的店小二,从树干后方走了出了,很气愤地用手指着秋阅,说道:「幸好我有跟来,妖会改邪归正这种事你能信吗!」 愤怒的语气,也让秋阅不自觉地往下看了一眼此时正躺在地上的妖兽。 他伸手抓了抓自己脑后的头发,平静地说道:「我又不讨厌妖。」 「你……」闻言,店小二被气得咬牙切齿。果然说不想杀妖的除妖师,就是不靠谱! 意外地,一道微弱的声音从秋阅的脚边传来。 「我没有偷吃……」 没想到,妖兽见到两方人意见不一,居然开口道出人语。 「我没有强占地盘,我已经在这生活五十年了……」 秋阅也没有想到,与妖兽对话的机会会来的这么快,而且听着对方的说词,顿时让他有点尷尬。 他先是沉默了一下,接着对妖兽说道:「……是吗?对不起。你走吧,下次别再袭击人了喔。」 语毕,便执剑、从妖兽的身旁退开。而妖兽一见到自己重获自由,起身后直接接连几个跳跃、迅速地消失在树林之中。 看着妖兽这么轻易地被放走,店小二十分地不满,气愤地指责秋阅:「你为什么会相信那种畜牲,却不相信我!」 但回以小二的,是秋阅一记责怪的眼神。 这次可真的害他成了坏人了呀…… 秋阅心想,看着店小二外貌,年纪绝对不满五十,那这强佔山地、破坏果园的仇又是何从说起? 就连他也知道,如果农作物长期被妖兽破坏,农家人根本活不下去啊!即使是发生在祖孙辈的事,事到如今也不会翻起这种烂帐,说着自己的作物,好似昨日才刚被破坏似的。 但像这种简单的谎言……从前的他到底又误会了多少了呢?现在一想真是令人惆悵。 「你……你干嘛?」不只是秋阅,店小二也感觉到了蓝与夭夭不善的视线。 不过比起说话,蓝更习惯直接动手。 他挪了几个脚步,速度不快不慢地就到了店小二的身后,猛然地抓起了对方的一隻手臂、擒在背后,直接将对方的正面抵在了一棵树干上头。 一瞬间就成了的局面,让店小二无法随意挣脱。 蓝用很心平气和、像是在跟人聊天气的语气说道:「妖做错事会被剷除,不知道人做错事……是不是,也该比照办理呢?」 不管是用什么样的语气,是个傻子也知道自己现在被人威胁了。 店小二即使当前动弹不得,依然可以用嘴破口大骂:「狗娘养的!你想做什么!小心我去报官喔!」 蓝又不咸不淡地说道:「这里不是有妖出没的山里吗?所以发生了什么事,好像也都很正常,对吧?」如果死了,也理当正常。 同理,店小二也会意到了,说话开始没这么理直气壮,慌张地喊到:「你、你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有什么错!这片山以前本来就是我祖先的。要是地拿回来了,我根本不用在做这种端茶水的工作!」 听到了店小二的说法,只见蓝一声蔑笑,猛然地就将擒住对方的手给放了。 「滚吧!」 重获自由的店小二,转身、恶狠狠地瞪着蓝,但又怕自己继续留着会再被对方对付,犹豫了一会,便选择灰溜溜地逃离了现场。 秋阅见到蓝的出手,顿时心生佩服。 他不久前才认为自己当了坏人,心有所愧……却没想到自己的师父更厉害,当起坏人像是天生就是混黑的似的,不仅眉头不皱一下,全程有一半时间都还面带微笑…… 像是为了确认,秋阅问道:「就这样?」 转则太快,没什么实感呀! 对此,蓝很淡然地回道:「我又不讨厌人类。」 「感觉不太像呀……」便立刻遭到夭夭直观地吐槽。 「不相信我呀?」 说着,却没人敢回。 秋阅暗自默想,他就是那个差点以为师父会把对方怎么样的人…… 然而,经过这桩事件,夭夭赫然发觉其实他们三人、人与妖之间的关係,其实……没像自己想像中的险峻? 接着,夭夭就听见了蓝主动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有比较安心了吗?」 「痾……」经蓝的一问,此时夭夭才恍然大悟,先前蓝对于秋阅的刁难全都是有意为之…… 不过在夭夭还没向蓝确认实情前,蓝直接回了一句:「一半一半吧。」 对于今天的结果,蓝自己也觉得有点出乎预料呀! 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私下交流,秋阅很雀跃地跑到了蓝的面前,问道:「师父!我刚刚做得如何呀?」 「这个嘛……」蓝故意将话的尾音拖长,脸上摆出一抹微笑,似是在吊秋阅胃口,也让秋阅生起了更多的期待。 接着,蓝很开心地宣布:「毕竟是以后要带路的人呀,实力好一点才可以安心嘛。」 瞬间让秋阅心中吐了一口老血。 「师父!拜託请别这样想呀――!」 山间响起了一阵哀号。 10 新娘 与 幸福 通过了蓝的测试,秋阅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蓝与夭夭的旅行伙伴。 虽然蓝依然没有承认对方是自己的徒弟,只认为他是个带路的,但并不影响这些天里秋阅的好心情。 秋阅认为初次与师父相见时,让他意识到一直被自己忽略的净化术居然能让暴虐的妖平息下来。接下来的测试杀妖,让他可以得愿以偿的与妖做第一次的交流。自己之所以能有这样地进展全都是多亏了师父所赐。 很多事说破了,可能一简单便没有了原先的价值,只是秋阅心里依然清楚这是多么宝贵的经验,让他又跨出了一步。 今天蓝他们一行人的路线,是以步行的方式翻到一座山到另一侧、下一个能搭车的城镇。 正当行走在山间的道路上时,在一片绿意盎然的景致中,见到了从叉路中走出的充满喜庆的顏色,八个人抬着一顶大红色的花轿。 见状,夭夭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 夭夭直觉那是运送着什么东西的箱子,但是既然都重要到让这么多人护送了,却不让一头牛或是马拉着走,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失忆后的蓝变得非常好说话,基本上只要是夭夭问了什么或是说了什么,蓝都会开口回答,完全没有了先前那副爱理不理的态度。 不过此时蓝看着眼前正在移动的轿子,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他没有相关的记忆,所以反倒是秋阅先回答到了。 「那应该是迎亲的队伍,因为有人成亲,所以会有人抬着花轿将新娘送到新郎家中。」 「成亲是什么?新娘跟新郎又是什么?」夭夭眨眼又问。 看着夭夭这么单纯的表情,秋阅伸手抓了抓脑后的头发,他觉得这种谈话交给自家师父比较适合,毕竟说着是关于男女的事情。 而根据就是,就算他先前还没入伙,基本上也是如影随形地跟在两人身后,知道师父总是跟她名义上的「表妹」同进同出、又同住同房,关係一定不一般。但自家师父可是高人呀!或许他们两人的年纪都不似外表上看到的简单,毕竟民间有时还是可以听到一些有关仙人的传说。 等待了一会,见到师父没有要接话的意愿,秋阅还是挑捡了说词,道:「当一个人找到可以另外一个可以共度一辈子、愿意长相廝守的人时,会举行的仪式就叫做成亲。举行仪式的这一天,男方叫新郎,女方就称作新娘。因为是很重要的日子,会让新娘乘坐着男方派人抬的轿子,将新娘迎接回家。」 夭夭听了秋阅的说法,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的确是很重要呢……共度一辈子这种事,应该就是所谓的「择偶」吧?就算还未活到过,妖的生命也比人类来的长,实在无法想像在这种茫茫岁月中,会有一个人一直相伴左右是什么概念。 看着夭夭听见自己讲的话后、皱起的眉头,让秋阅又补上一句:「成亲对他们来说是开心的事、是一件喜事,值得庆祝的事。」 好吧……夭夭虽然认同能找到可以陪伴自己度过一生的人的确实属难得,但目前是没办法感受到那有朝一日或许会亲身体会的喜庆倒底是多少程度。 初听到这个仪式,比欢喜的气氛,夭夭首先感受到的是慎重。对于重要的事,所谓的严肃感就跑不了多少,要她同时嘻皮笑脸实在有些难度。 接下来的路程与这隻迎亲队伍同路,蓝一行三人很自觉地走在队伍后方保持一段距离,下意识觉得走在这隻风光的队伍前是一件煞风景的事情。 然而走到半路,前方的队伍却突然停了下来,看似出现了骚动。 前方的道路赫然被一群通体都是紫色的猴妖给挡住了,而那群猴妖还颇有要包围他们的趋势。 见着挡住去路的是妖兽,秋阅下意识地就衝向前方。毕竟与妖打交道是他的专长,但这些被请来抬轿的轿夫却不是。 秋阅一向前,蓝与夭夭自然也跟了上去。 而为了防止猴妖们继续靠近花轿,轿夫们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将轿子放下,抽出身上防身的傢伙,来抵挡眼前的阵仗。此举也让坐在轿中盖着头帘的新娘一阵惊恐,依据礼俗,除非万不得已的情况,不会随意使轿子落地。 「我们没有恶意,请让我们过去吧。」 许是想到上次的成功,秋阅选择了衝到妖兽面前大喊、表明心意的做法,期望增加更多的沟通机会,却不想在喊完话后,猛然地就被蓝伸手向后一拉。 下一刻,一隻猴爪扫过秋阅眼前,顿时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蓝清冷地说道:「这群猴妖没有意识。」冷淡的语气是对秋阅莽撞的指责。 「对、对了,净化术!」自从得到了啟发,秋阅就意识到了会需要净化一定是因为妖兽被邪物影响,这些天晚上也没少过私下地做练习。不过为了应付数量之多的猴妖,他选择先掏出以前用过的定身符,阻止对方的行动再说。 此时,在他们后方传来了轿夫的叫喊。 「快护住新娘子,新娘还在轿中!」 闻声,秋阅在前方已分身乏术,倒是夭夭利用她娇小的身形,快速地鑽过轿夫与猴妖,朝着花轿奔去。 见状,蓝便想追在夭夭后头,中途却被一隻猴妖给挡了下来。 紧接着,一声夭夭的喊话隔空传来:「我有办法顾好自己。」才让蓝暂时静下心来,专心面对眼前的敌人。 ……一生之中重要的事,岂能这么容易被破坏! 夭夭心想着,便直接拉起了花轿的帘子,果断地将新娘带了出来。 依然待在这种看不见外头状况的轿中,如果轿子因为意外一塌就危险了。 「外头出现了妖兽,我带你去避难。」 夭夭向新娘子简短说到,在妖兽被其他人吸引注意力的同时,直接牵着新娘的手闪进了一旁的树林之中。 「别、别走这么快呀……」被夭夭慌忙带开的新娘终于开口出声,这时才让夭夭意识到对方头上依然罩着张红色的绸缎,虽然不明白习俗上为什么要将头罩着,但这样于对方而言的确不方便行走。 看着后头已经注意到她们,追赶而来的猴妖,身在林中的夭夭直接做出了打算——运用妖力瞬间长出高大的树干将自己与新娘团团护住,当成护盾。 其实以夭夭的当前实力,在经过蓝的训练后已强到足以一次对阵上数隻猴妖,瞬间能唤出的植物也不像最初时的纤细易摧,只是方才身处在一眾人类面前,让夭夭无法大显身手,而此时身旁只有一个被挡住视线的新娘,正好方便了她能力的施展。 使出这招,待其他人解决骚动、来到树林寻找她们后,也可以谎称逃跑中凑巧看到了一个树洞,便鑽了进去躲避了猴妖的追击。毕竟这种荒山野岭,根本不缺佇立以久、树体粗壮的擎天大树。 「我们暂时安全了。」待在自己建好的垒壁之中,夭夭出声向新娘说到。 新娘也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不久,夭夭却发现依然未松开的指间传来了颤抖。 她出声安慰道:「你放心,这么重要的日子一定不会有问题的。只要在等一下就可以跟心爱之人长相廝守。」 只见对方摇了摇头,用无力地语气说道:「这就是我在担心的事呀……连对方的面都没见过,现在却耽误了时间……」 语出,瞬间让夭夭满头问号。 当她会意过后,直接在心中大骂。 ……秋阅你个骗子!说什么找到可以共度一辈子的人,我还以为他们之前投入了多少山盟海誓的感情,这不是连面都没见过吗?喜庆个屁啊! 「阿嚏――」 于此同时,还在应付猴妖的秋阅直接打了个喷嚏。 ……一定有人在说他坏话。 「认真一点,你再示范一遍给我看。」出声的人是蓝。 见着秋阅忙着「定身符」又是「净化术」,还要有时顾着执剑挡攻击,做什么都匆匆忙忙,蓝直接伸手向秋阅要了一些符籙,他的意识隐约告诉自己可以去试看看。为了早点解决事情,将夭夭找回来,能做些尝试蓝根本也毫不犹豫。 而面对突然向自己要符的师父,秋阅表示压力山大。但总归是师父下的尊令,他也乖乖照办。 却让秋阅万般没想到的是,当自己再示范一次后,下一秒就看到自家师父依样画葫芦地丢出符咒,而且居然还成功了!瞬间让他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样大…… 天才啊!什么时候学习术法变得这么地简单了?他怎么不知道呀? 然而,一次成功之后,自家师父完全没有想要停手的意思,接着叫他演示净化术。 过了几秒,秋阅见到自己尊敬的亲亲师父面前闪起了术法成功使用后的光芒…… 秋阅表示,他现在急需压惊啊!这太打击人啦! ……他这些年会不会混得太差了? 于是顺理成章的,蓝很快地就帮秋阅分摊掉了一半的负担。 「你的『点』,提腕时太随便了。」 「重心稳住,别穷追。」 「想办法让自己手挥出的弧度圆一点,就算不出击,步调也不要乱了」 「师父,你好厉害呀!」 「专心,还有我不是你师父。」 秋阅面对一下就将两种术法运用自如的师父,在自己提剑用武技抵挡猴爪攻击时,居然可以顺道指点自己在剑术上的缺失,又让他多了件能为之惊叹的事蹟。当然,自家师父的最后一句话被他自动省略。 秋阅此时心想,他死缠烂打也要寻来的师父,在失忆前到底是何方人物呀? 别说是教导了,就算只是得到啟发就已三生有幸了。而耽误了师父原本的行程的他,以后一定要尽心带路才是。 「这样会不会太鲁莽啦?」 夭夭听着新娘的说法,非常讶异。 对方说她的另一半人选是透过一位叫「媒婆」的人牵线,再由父母决定下的。自己没与对方见过面,连半句话都没说过。 「听你说话的口音应该年纪尚幼吧?的确要清楚这些男女之事,现在或许过早了。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只好期望嫁到的是一个会顾家、会过生活的老实人了。」 夭夭又问道:「没有其他希望的要求吗?像是对方的长相,相处起来的感觉。」她还是比较重视一些基本上相处的观感,以前没见过面就算了,难道未来对于「那个人」的个人资讯都不好奇吗?过生活跟老实,平心来说条件并不严苛,反而有些太宽松呀……? 「只要他能脚踏实地地工作,我俩能先过着安稳的生活,其他的事之后再去适应也不迟呀。」新娘子答到。 语毕,夭夭觉得她果然不能理解。不是不愿意理解,实在是妖与人类的生活方式差距颇大。所谓的安稳生活如果是指要「平安的活着」的话,妖的生活有时能比人类过的平静,也可能过的比上人类的剧烈百倍,光是这种起伏波动就不是一般人类能忍受的。 而认真工作更是不可能,夭夭知道人类工作是为了赚钱、为了有钱可以买下让他们生存的一切条件。但是这种为了生存所拥有的限制并不是妖平常会经歷到的,毕竟妖不会每天都在寻找、争夺粮食或为妖丹做攻防,但是人几乎每天都要工作呀! 「如果可以……还希望对方可以身体硬朗,可以活的长久吧……」听着新娘追加的条件,又是一个让夭夭无法理解的道理。 妖如果能寿终正寝的话,寿命基础都以百年起跳,活得绝对比人类长寿,所以不怪人类有愿望想活得长一点。但是把这项也列入择偶条件中,就显得多馀啦。因为人类的寿命基本上都差不多长,又不像是人与妖之间的寿命差距,需要特别提出。如果是怕遇上突然的意外,这种所有生物都需要担心的问题,在加入考量似乎显得有些多馀。 所以夭夭做了个结论,她也能解释成,其实眼前的这位很容易知足,愿望其实不大吧? 「吃饱穿暖也是需要……果然谈起这种话题,要求就会变多呢……」虽然没听到夭夭的接话,新娘又接着开口,才赫然发觉自己已经沉淀的心、做好的心理准备,还是有许多的担忧在里头,只是大部分都被先前的自己选择无视罢了。 「成亲果然不像从他人口中听到的,是件开心的事吗?」夭夭直觉认为,开心跟一堆烦恼根本是相反的两种心情,好像无法同时放在同一件事情上。 「不,我想应该是值得开心的,而你可以祝福我获得幸福。」 新娘觉得自己应该对人生抱持希望,同样的,这位不知从哪冒出来帮她的小姑娘也可以这样看待自己的人生。 闻言,夭夭回以一抹灿烂的微笑,道:「祝你成亲后过着幸福的生活。」 幸福,对于每个人的追求都不同,不过果然是人与妖都能理解的期望。 接着,夭夭发现外面的骚动好像平息了,便又将新娘牵回了原本的道路上。 在与蓝他们会合后,夭夭发现猴妖没有离开原地,但都恢復了理智。 听秋阅的说法,原本是想直接放猴妖走人的,但在轿夫不是受了点轻伤、不然就是体力透支的情况下,实在难以将新娘在约定的时辰送达到新郎家中,于是蓝提出了「让猴妖送他们过山」的主意。 起先真的把在场的轿夫都吓了一大跳,不过听见自家师父的说法,秋阅倒是跃跃欲试,这件游说的工作也就落到了想歷练的秋阅上头, 秋阅也没跟猴妖谈什么大道理,很执白地告诉对方因为你们挡路、害我们迟到了,所以现在要负起责任,大家互相帮个忙。途中没有多馀的责怪,仅此讲述事实,大概猴妖们在清醒后也没想到自己会跑上人类经常行走的道路上,接受度意外的高,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在两边拍板定案后,夭夭与新娘就刚好回来,一下子人全都齐了,碍于时间有限,于是大家也不囉嗦地让猴腰背在肩上坐了一程。当然,新娘子还是坐在轿中,只是抬轿的轿夫换人了,而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向新娘提起这件事,毕竟想给对方一个美好回忆,突然扯上妖兽,普通人的接受度并没有这么高。 在要走出山林时,猴妖就将他们提早放下、回到自己的栖地,这样也不会吓到其他的路人、或是对新娘子產生不好的风评,蓝他们三人也在出山的叉路上与迎亲一行人别过。 在这一路上,夭夭无聊地也开始思考起所谓的「妖的择偶条件」为何。毕竟不能只光嫌弃人类的标准,自己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但左思右想就是没生出一个好的答案。这时秋阅又在向她诉说着自己师父对上猴妖是多么的厉害,让夭夭的视线自然地移往了蓝的身上。 用蓝比对了一下人类的择偶标准,忽然发现还真的没一项是对的上的,顿时让夭夭会心一笑。 她想,或许妖的标准就是没有失忆前的蓝吧。 11 改道 与 馀韵 因为得到猴妖的助力,时间才刚过正午不久,蓝一行人就到了新的城镇。 三人在茶馆歇息过后,秋阅让蓝与夭夭继续待在茶馆,自荐去打听交通情报。 但在问了茶房、找到了驛站后,不料却听见那边的车夫说道,蓝他们下一个要去的地点、最近所有通往那的车都决定停驶了。 「华潭村发生了什么事吗?」秋阅问到。华潭村,也就是他们下一个作为停靠点的目的地,突然地就中断往来,太诡异了。 「村庄应该是没什么问题,重点是通往那的路上最近传闻有妖出没呀!已经有两个不小的商队遇害了,折在那的人数不少哇!少年,如果想去华潭,不如改日再说、先另做打算吧。谁知道那隻袭击人的妖兽会不会往华潭村的方向移动,你还这么年轻,没什么要事性命也要顾呀。」 「喔、嗯,好。」见着车夫大叔的热切劝说,秋阅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 如果是其他事,他或许会为了能让自家师父顺利出发、尽力地去解决。但对于如今面临的高危险性状况,先不论自家师父意愿,硬要找人帮忙驾车,只是将无关人士往火坑里推而已。 秋阅觉得现在只好先将此事先告知师父,等待师父的决策。不过在那之前自己也要先想一下替代方案。 原本只要到了华潭,再经过一个城镇就可以到达渡口,走水路、一路搭船往江的下游走就可以顺利地到达西山。但是,现在如果想绕路的话,原先预定的渡口可说是附近地势的对低点,相邻两侧的都是连绵的山峦,儼然形成了天然的屏障挡在前方。要绕过华潭必要时或许还需要走上无人闢径的山间小路,风险也会随之增加…… 正当秋阅为了改道伤脑筋、缓慢地走在街上时,肩膀冷不防地被拍了一下。 从深入的思考中一回神,转头见到的是与自己同乡的多年老友。 「李一念!」秋阅惊喜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我刚才从远处见到,就知道会是你。秋阅。」李一念开心地说道,他接着说:「没想到你会来这里,这里与『碧玄门』可有着一段距离呀!」 碧玄门,秋阅原本所待的门派名称。一听到自己好友提起,秋阅不免心中磕碰了一下,他到底要不要把已经退出门派的事如实以告呢……? 犹豫不久,秋阅选择了转移话题,借笑说道:「……我有点事,倒是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呢?通常这时你不是会在老家插秧吗?」 「老家喔……不是还有弟弟、妹妹在吗,不说这个,你听到了可别吓一跳喔——!」 李一念兴奋地拉了个长音,接着非常得意地说道:「我已经加入了『兴燄阁』,所以如今的我也是一名除妖师了!」 「啊?兴燄阁?那个最近锋头正盛、以武力着称的除妖门派?」秋阅愣了,对于自己好友能如愿以偿地步上除妖师的道路基本上应该……算是开心,但此时还是惊讶的情绪多了一点。 「对啊,很棒吧?以后我们就可以互相交换心得了!」 李一念说话时,墨色的眼底好似闪过异样地光彩,让现在的秋阅有点招架不住。让他对于要说出自己已经退派的事,更加地难以开口。 自认自己是在说一件两人皆认为的好消息,李一念接着说道:「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呀?我混得还算可以,最近还拿到了门内赏的奖励喔,虽然只是初阶品级,不过我想只要努力,以后一定可以更加受到重用。」 秋阅对于眼前的人释出的分享喜悦的善意,明明退派是自己的事,居然会觉得此时不说出实情,也真的说不过去了…… 踌躇了一下,秋阅艰难地开口:「其实我已经退出了碧玄门了,现在也不是除妖师了。」一句话说完,像是用尽了大半的力气。 语毕,李一念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担心地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你还好吗?」说着,视线在秋阅身上来回扫视。 秋阅查觉到了,对方下意识地认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才会迫使这样的结果出现。对于李一念此刻加了多少的担忧,让秋阅也顺势地就加了多少要讲清楚的压力。 「不、不是,我因为想明瞭『妖为什么非得被消灭不可』,在行为不想给门派抹黑和不能违抗任务命令的情况下,就自主选择退出门派了。」 听到秋阅的思想,让李一念花了一段时间才从这猛然地打击中缓过劲来。 他难以置信地说道:「秋阅,你变了。你明明知道妖这种生物有着危害性,你还放任牠们不管,总有一天不是反而会让我们遭殃吗?」说着便是一脸失望。 他接着说:「你忘了那年作物被破坏、围篱倾倒的景象吗?你忘了我们在那时才发现没有力量,这种苦就只能自己默默地承受吗?不就是这样才成为除妖师的吗?」 面对好友的质疑,这次,秋阅却很了断地答道:「我还记得那年我们都饿的快死了,差一点连你妹生病的医药费都凑不出来。我很愤怒、也想要力量,但是,我讨厌的是『那隻』袭击村庄的妖,而不是称为『妖』的这个种族啊。」 这个问题,秋阅已经在心里问过自己不下百次。如果不是得出了这种结论,他也不会自虐到身为曾经的受害者,还能放弃一些东西、走出门派来寻找答案。 「所以当我们这些普通人有可能在受苦受难时,你就在想着这些事?你可怜那些妖,那谁来可怜我们呀?有如此间心,这就是身为天才的你拥有的馀韵吧!」李一念气愤地吼到,便直接与秋阅不欢而散。 望着逐渐走远的朋友身影,秋阅此刻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向前、将对方追回。 曾经的经歷,让秋阅也没想过自己的好友可以轻易地接受自己所做的决定,但是当着面被否定,让他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精神偶尔就游移到了状况外。 而秋阅的这个情况,在他向蓝他们报告探查到的路线情报后,频频地恍神也让蓝注意到了出去一趟回来的他所发生的异样。 见此,蓝关心地问道:「秋阅,你遇上了什么问题吗?」 「师父——!」 「我不是你师父,快点说吧。」 见到师父有心关心自己,秋阅便如实已告,将自己与李一念过往道出。 他与李一念是同村的儿时玩伴,对于他们这种农家人来说,即使每天都有辛勤在种作,能换来的收入也必须让他们省吃俭用,每年只有过年才会做几套新衣,赚得的钱只能说刚好维持生活而以。这样的状况、在某一年妖兽突然跑来他们村子作乱、毁坏不少即将可以收成的作物时,顿时生活就变得困苦拮据。 ……为什么要无端地受这种罪啊! 对于当时还年幼的他与李一念来说,除了愤怒,也深刻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是多么无能为力。于是过了几年,在家里将之前的亏损渐渐地持平、经济状况好转后,两人便准备了简易的行囊,结伴徒步走到了具有百年歷史与传承的除妖门派「碧玄门」,希望可以投入门下拜师学艺。 像这种已经竖立许久、已经经营的有规格的门派,不可能来者不拒地将前来的人全部都收为门徒,所以凡是想入门就需要经过资质检测,用意是留下比较具有发展性与可塑性的人才。 然而在这场检测中,秋阅被评为天资聪凛、悟性高的上等,直接分进了内门当弟子,好友李一念却跟他相反,被认为资质愚钝、冥顽不灵,连待在外门的资格都没有得到。 正当两人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时,李一念却这样告诉他:「除妖师是我们的目标,所以是你当上也是一样。」 便是这句话,让当时不愿让李一念一个人离去的秋阅,留在了碧玄门。 秋阅越说起以前的记忆,越觉得李一念有资格怨他,赫然地就将对方无法得到的待遇弃之敝屣、平白地佔掉了一个或许可以因此让对方得到的名额,这也是他们再遇当下,秋阅没办法直接道出实情的主要原因…… 而为了不让自己说出来的话题使气氛变得凝重,秋阅接着说道:「不过依照当初离开的决心,现在也找到一些苗头了,如果妖都是被邪物影响的话,那只要想办法的净化,就不用互相残杀啦!」只要造这样的气势继续下去,妖与人互不侵犯,他想一定能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夭夭听着,叹了口气说道:「并不是所有的妖都会受到邪气影响。」就像她,还有蓝。她不希望秋阅此时把自己心中的大饼画的太大,他们之间的关係也只能说得上保证在当下是和平的,但未来如果发生了利益衝突就难说了。毕竟现在又知道他多了一个「除妖师」朋友呀。 在了解了来龙去脉后,蓝做出了结论:「秋阅,要不要绕路,还是我们就用走的到华潭村,就由你来决定吧。」 明知道照原路走,会有高机率碰到妖兽…… 秋阅皱眉,清楚这又是一项师父给自己的考验。但也让秋阅想到,要是会遇上妖兽就因此绕道,就像当初自己住的村庄遇害般,没有有能力的人可以帮助那时弱小的自己,这样一切的状况也将不会有所转变。 交由他决定,对于师父这样捨命陪君子的态度,真的让他非常动容。 「我们照原本规划的路线,走到华潭村吧!」 秋阅做出了决定。心里暗自默想,我一定会全力保护师父和师姑(夭夭)的。 于此同时,夭夭也做好了警惕,心想如果遇上危机,她一定会全力保护蓝。 就这样,秋阅再与村民问到去华潭村更详尽的路线与足够的乾粮和该带的装备后,一行人出发向华潭村迈进。虽然此时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却不影响他们出发的决定,依照两村间的距离,不管他们早出发、晚出发,以他们的移动速度势必都要在外头夜宿一宿。 前往潭华村的初步并没遇上什么危险,直到走到半途,蓝他们见到了地上破碎的马车残骸、零散一地的货物,以及行商之人的尸体。 虽然情况与先前的情报没有出入,但将这些混乱的场景推至眼前,亲眼见到依然让一行人心情沉重了许多。 在一片杯盘狼藉之中,一隻马的尸体同时吸引了在场三人的目光。 秋阅先起了头:「牠是被强力的撞击撞倒的,胸骨整个都凹陷进去了。」 夭夭观察着马尸周围,接着说:「看血跡,撞上的物体一定比这匹马大很多,所以血才会从那头一直延续喷到这里,成一直线。」 在这个商队遇难的现场,秋阅跟夭夭也注意到了围绕在一旁的树木倾倒的非常不自然,瞬间空气中瀰漫着危险的气息。 接着,蓝说出了一句让两人更为之震惊的话:「牠身上没有韁绳。」 脱了韁的马匹表示着牠没有在马车受到攻击的当下就受到直接的衝击,不管是什么原因让韁绳脱离了马身,能随意奔驰的马儿居然还会被这个庞然大物撞上,也就表示发动攻击的对象,不仅是身躯庞大,还同时具有着能媲美、甚至是超越马匹的速度。 一想到此刻自己所站着的土地上曾经出现这样的怪物,瞬间让秋阅心里一颤。如果对上了这样的对手,他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无疑是将师父师姑推入了险境。 夭夭则是开始在心中盘算自己对上对方能赢的可能性,或者说见情况不对,她一定会带着蓝直接逃跑。 蓝看着眼前若有所思的两人,心里想到了一个糟糕的情况,在场的人不管是谁遇难了,他敢保证他们之中一定至少会有一人放弃逃跑,反而转身跑回去救人。 正当三人都不希望碰上这隻危险的凶兽时,天有不测风雨,脚下传来了地动…… 一隻异色的巨无霸山猪随着一阵依序倾倒的树木衝入了所有人的视野,身体高达一层楼高,不同于普通山猪的背部,此时这隻猪妖的背上覆满了似于穿山甲的鳞甲。于此同时,蓝难得没有了平时的镇静,大声的喊道…… 「跑啊——!」大喊的同时,也不忘直接抓着身边的两人动起脚步、死命奔跑。 论反应速度,蓝还是比夭夭和秋阅快上许多,后者在被蓝抓住后,也意识到了眼前的状况。 衝刺一段路后,蓝依然牵着夭夭的手,至于秋阅便放手让他一人去跑了,全部人都挤一起,跑起来只会更加拖拉。 但是这一放手,却让蓝瞬间后悔了。 他早该猜到以秋阅的性格会做出什么决定…… 在第一次笔直衝撞后、没有撞到眾人的山猪妖居然又转身从朝着他们的方向衝了过去。见状,秋阅直接当诱饵跑向了不同于蓝与夭夭的另一个方向。 「武技?秋意凌风!」 武技,不同于术法的攻击招式。秋阅掏出了系在腰上的配剑,朝着猪妖的方向隔空一劈,瞬间出现了数道与剑同形的剑气朝着对方攻去。 攻击一撞到了猪妖强健的身体上,虽没有显起什么效果,却让正在衝刺的山猪一改直行的方向,转而朝秋阅奔去。 这一拐弯不是直角,而是有弧度的转向。猪妖这一拐弯,直接将身子周围带起的劲风连同地上的木削往蓝与夭夭的方向猛力地刮了过去。夭夭在反应到的瞬间立刻想唤出植物做抵挡、好护住蓝,却不没想到才一有打算就被蓝抢先一步地直接往他身后一拉,一席尘土和削屑便直接往蓝的身上扑个正着,瞬间划破了皮肤与外衣,在身上出现一些细小的刮痕。 秋阅的情况更不乐观,面对猪妖的衝刺,他虽然紧接着使出武技?移踪微步,将自身的速度迅速提升,躲过了猪妖的直击,却也不免被对方缠绕于一身的风势翻得向后滚圈,摔倒在地。 所幸秋阅意识还算清楚,山猪妖停下了衝刺后也无法这么快速地转身。 此刻被秋阅视为大好良机,他快速地凝出了一道净化术就向猪妖丢去。 但本想着在如此近的距离应该会效果显着,却不想到净化术快落到了猪妖身上时,只见对方身子陡然一震,术法瞬间被破除,情势转眼间就掉到了最糟的境地。 山猪妖转身见到了离自己不远、且正欲想起身的秋阅,先是对着他吐了一口热气,将秋阅无力地按回地面,接着张开牠那血盆大口,作势下一秒就将对方吞之入腹。兴奋之馀还发出了似是厉鬼般的咆叫,眼下情况狂风恶浪。 夭夭先前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在蓝的身上,一转头才惊愕自己与秋阅的距离已经是回天无力。 九死一生之际,即将被猪妖一口吞下的秋阅选择闭上双眼,似是等待着死亡的判决。在感受到风压让他吹得浑身发寒同时,害怕下一刻受到的疼痛,五感变得特别清晰…… 霎然。 「轰——」的一声。 一道巨响猛然在他身前炸开,吓得让秋阅直觉睁大眼睛。 双目一张,见到了眼前依然未闭合的大嘴,与一双瞪着自己的眼珠子,眼前的景象与先前未变多少,但情势却发生了逆转性的改变。 山猪妖的头,前一刻还接连着脖子,须臾间却被人用剑一刀劈了下来,轰然落地。 秋阅恍惚地抬头一看,见到了一道直立在山猪妖的尸体上、提着剑的黑色人影。与此同时,蓝与夭夭也看到了,那是一位带着一顶宽大斗笠,笑得狂放不羈、肆意张扬的男子。 他的名字叫向风。 12 篝火 与 困难 站在尸体上的向风,身后此时并未显露出细长的豹尾,喜洋洋地用他那张笑脸望向下方的蓝,浑然不觉在场的三人见到他都是一脸惊讶。 再度的相遇,让向风想起了他上次在嵐身上得到的啟发,为了寻求更强大的力量,接着他就扮成了人类混入了人类世界,寻找先前嵐所使用过的「轻功」学法。 随机找了一个……那、那叫什么门派来着?反正就是一个有名字的门派,他在那里将所有的人类都打了一顿,但就是没有一个人像嵐一样、学会可以行跡水面的招式。于是他只好摸摸鼻头,退而求其次地,逼着一个叫「掌门」的人类教他一些人类才会用的看家本领。想要赢过嵐,就必须要学会更多的招式。不过也不是他特别想逼那个人,只因他是当时还站得起来的唯一人类。 于是对方教了他一套剑法,向风原本满瞧不起现在拿在手中的长剑,毕竟这种破铜烂铁到了他的爪子上还不是轻易地就能被折成两半,不过当他将妖气缠在剑上时,切东西切的居然比他原本用爪子撕的还要整齐,难怪人类要用这个叫「剑」的东西。 想到这,向风又看了一眼被自己切下的猪头,此时还沾沾自喜地欣赏着这个切口真是漂亮,完全没有想到被自己ㄠ来长剑曾是一派的镇殿之宝…… 接着,他视线改往秋阅身上一看,还是不忍叹到嵐的队伍组成实在是越来越有趣了。继带了一个天灵宝之后,现在又增加了一个人类小鬼,到底三人凑在一起是有何打算呢? 真的是每次遇上嵐就会有惊喜呀! 此刻,秋阅在脱离险境后,虽然没被猪妖直接吞掉,信心却被啃了一大半,然呆愣在原地。 比起死亡,让他更加无法接受的是自己的决心受到的打击。大概是前两次的顺利,所以让他得意忘形了?但,如果有下次,当他再度知晓自己周遭出没了强大的妖兽时,还会依然往枪口上面去撞吗……? 这个问题,他无法肯定。但如果无法肯定,不也表示自己已经迷失在方向之中了……? 「秋阅!」 从见到向风的震惊中回神,蓝与夭夭朝秋阅奔去。这声叫唤是蓝说的,夭夭虽然与蓝同样神色凝重,却也同时戒备着向风。 「师父……」秋阅见到眼前焦急的师父,下意识喊到,但又想不出自己该说些什么,沉寂一段时间后,落寞地挤出一句:「对不起。」 他无法想像如果没有他人相救,自己被吞掉后,自己的师父会有什么下场。看着师父身上沾染血丝的衣袍,因为自己的决定,差点就让全数人都折在了这里。而师父原本也不该没有保身的能力,会失忆又是源至于他。 自己莽莽撞撞地在寻求答案的路上奔跑,撞倒了一群有恩于自己的人,再说着道歉的话,听在对方耳中想必相当地讽刺吧……? 向风一举从妖兽的背上跳下,就算迟了一些,他也注意到了蓝一行人的古怪气氛。看嵐的样子,对于眼前这个人类应该多少投入了情义,并不希望对方就此栽在这里,却不晓得方才嵐在面对猪妖、那种等级的对手时,为何并未出手。 向风对蓝说道:「嵐,你如果是想要让他歷练,也要适可而止。」 蓝虽然知道向风是秋阅的救命恩人,此时忽然地被点名才将视线转往对方身上。 这个人……他以前认识? 见到蓝看向自己,却隻字不语,向风只当对方已经默认、听见了自己说的话。 他接着说:「要手下留情比战胜他人还要困难。嵐,你曾让我理解了这个道理,是我认可的强者。」 当他去找那群人类教导武艺时,他才发现有求于人,却不能不小心把人弄死实在是过困难痛苦了。而会了这些人类全都不会的轻功的嵐,当初他们的对打又是放了多少水分在里头呢?现在放着比自己弱的妖在面前蹦跳,也不一定凡事如意呀! 然而,同一句话说出,到了在场其他三人耳中,却都有了不同的解读。 「嵐,原本我想跟你叙旧的,不过目前还有要事在身、正在赶路,不得已我只好先走一步了。」 听见向风说的这一句,才让夭夭赫然意识到,希望对方赶快闪人。 原本想着对方或许能有些法子让蓝恢復记忆,但以当前的现状来说,就是向风还不知道蓝已经失忆了的事实,而且她和蓝当前都偽装成人类,骗过了在一旁还不知情的秋阅,现在将这层遮挡秘密的纸捅破,只会让已经混乱的状况,乱上加乱而已。 夭夭很怕向风在继续待着会说到一些不该说的。 她回说:「向风,今天谢谢你了,路上小心。」 非常客气的话,不只为对话做个结束,也是间接向蓝与秋阅传递讯息,他们与向风的确先前就认识。 「对了!」不如夭夭所愿地,向风本来要直接走人,却又猛然地想到了什么,停下了跨出的脚步,让夭夭心中立即又拉起警报。 「这座山林里的妖不知道为什么都集中到了深处,所以你们带着伤也可以慢慢走,我刚才一路走来,也只见到了眼前这隻猪妖。」 就像原本理应有人跡的街道上,忽然全部的人都不见踪影般,让向风一好奇便开始动身寻找其他妖兽的下落,才会正巧与蓝他们撞个正着。不然广大的山林之中,岂是说遇就这么好遇的,况且向风可不是普通人类,会乖乖地走循常路呀! 语毕,这次向风真的很颯爽地走了,终于让夭夭松了口气。 检查了各自的伤势,秋阅只是被风摔的生疼并没有什么大碍,蓝也只是受了点皮肉伤,一行人又再度向着华潭村前进。 经过了方才那一齣,不管是蓝、夭夭还是秋阅,一路上都心思各异、安静无话。接下来的路上果然如向风所说,没有遇见半隻的妖,意外地连天上的飞禽都很少见。当一行人走到天快暗下时,才开始扎营生火、做露宿的准备。 时间很快地来到了夜晚,蓝让夭夭跟秋阅先去就寝,他守夜守上半夜,下半夜再跟秋阅换手。 漆黑的夜里看着独自跳动的篝火,蓝开始思想起对于个人近日的检讨。 ……他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呢。 一醒来就被周遭的人判定自己失忆了,有时候能想起的东西也是断断续续,甚至不能直接地指出哪些事是他可以做到的,那些事则否。就在这样的状况下,直到今日才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心脏有多大颗…… 不管是看见那隻为了测验、被击倒在地的妖兽、一群围着花轿的猴妖,还是今天那隻横衝直撞、气势逼人的山猪妖,她见到的当下而產生的担忧「全部」都是对着自己身旁的人。他敢说如果只有他孤身一人面对着这些阵仗,他的心也不会生起任何的反应,更铁的说法,他保证绝对不会感受到一丝的害怕,即使他现在双手一摊、什么也不会。 ——他怎么可能会败给这样的货色。 想起内心的真实想法,瞬间引他发笑,即使到了这种境地,还是如此地不知所谓,是因为他像今天提剑的那个人说的,曾经很强大的缘故? 然而他因为这点,做了许多错误的判断,身旁的两人居然还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来反驳他,反而选择无条件地相信了他…… 可偏偏经歷了这么多事,自己的记忆却完全没有恢復的跡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吗……? 思索的时间溜得比往常快速,到了下半夜,守夜人便换成了秋阅。 ——要手下留情比战胜他人还要困难。 在一团冒着红光、摇曳的营火面前,秋阅孤身想着这句在他脑中一直挥之不去的话语。 这句话直接点出了自己的构想需要实践所需要跨越的困难。用尽全力杀死一隻妖,与制服一隻妖、将其施展净化术,其中的差距就像是挑战游过看得见对岸的河流,以及在茫茫大海中载浮载沉、寻求一线能靠岸的机会一样…… 不,还是有所差别。 因为他只要一放弃净化妖的念头,他就可以极其轻易地从大海回到河流之中,顺利地岸上。当然,再度踏上的陆地就跟自己原本踏着的那块一样,前后并不会有所改变。 「秋阅,换我来守夜吧。」 正当秋阅沉思到一半之际,夭夭不知道何时醒了,走到了火堆旁,轻声对他说到。 她接着说:「你应该上半夜没睡好吧,明明才刚睡醒不久,你气色却不太好。早上还要继续赶路,今晚四周看起来也平静,我白天没能帮上什么忙,但也想为大家尽一份心力。」 闻言,秋阅觉得夭夭居然有心想帮忙,自己精神状况也的确不好,怕白天时拖累大家,没有经过多少的推託,便答应与夭夭换手。心想这次他一定要「认真」地回去睡觉,别在想一些五四三的,白浪费了别人的美意。 「谢谢。」道过谢后,秋阅又再度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毛毯之中。 在静待了一段时间之后,夭夭悄悄地离开火堆,在蓝与秋阅的额头上,默默地放上一球用自己的力量凝成的光团,见着两人苦恼、皱起的睡顏渐渐平復,她才再度回到火堆前坐着。 夭夭心想,她其实不值得得到秋阅的道谢,因为她实际上并不是一个好心的人。 她真正想要保护的对象只有蓝而已,而且以后也都将以蓝为第一优先。 虽然在蓝失忆之后,她想要保护蓝的想法一刻都未曾变过,但由于蓝在任何的场合,他厉害、临危不乱的形象一直都潜移默化地让她认为,或许蓝也不是这么地需要她的帮忙。直到被猪妖波击、被蓝伸手一拉,看着对方身上出现的大小伤痕,她才发现了自己原先的想法真是大错特错。 一直想着不能暴露他们是妖的身分,所以总是想着到关键时刻在出手。但以她的能力和现在的状况,到底能有什么馀地可以多留一手?她可都赌不起啊! 所以不管往后发生任何事,她一定会倾尽全力地将蓝带离危险之中,即使做的事会殃及秋阅,她也会毫不犹豫。 随着时间流逝,天色渐泛白肚,夭夭放在蓝头上的光球也逐渐消失。 此时,蓝作了一个梦,在一团伸手不见五指的灰色迷雾中,他听到了一道声音。 「我相信你喔。」 那是一道非常和蔼可亲的声音,而且让蓝感到非常地熟悉。 在想不起声音主人是谁的当下,胸口却隐约泛疼。明明是这样一句美好的话,却让他不自觉地感伤。 接着,围绕在他身旁的云雾瞬间被抽往同一个方向,形成了一道漩涡,似是想将他也一併给吸进去。 配上烈风中传来的是一阵凄厉的尖叫:「早知道就不相信你了——!」 就像是能划破空间的诅咒,一大早,蓝从这个不知所云的恶梦中惊醒了。 他心里隐约能判别,前后的两道声响是来自于不同的人,但却无法得知这诡异的梦境到底有何寓意。 夭夭对于蓝会起了个大早也感到十分意外,毕竟她都已经用能力帮他与秋阅住眠了。 等到天色更亮后,一行人又再度收拾行囊,向华潭村的方向迈进。 午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接近华潭村的位置。 此时在路上,蓝他们碰到了一位提着竹蓝的姑娘,篮中放着似是从山间採来的野果。 那位姑娘一看到面生的人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便向前跟他们提醒道:「最近华潭村有妖出没作乱喔,所以要去前可以再三思量。」 三人一听,有些愣了,先前只听说过来的路上会有妖出没,没想到消息没传完整,实际上是连华潭村本身都受到了妖的危害。 蓝问:「这位姑娘,能方便说一下是长得像什么样子的妖吗?」 「约一层楼高的熊妖。」 听见对方的回答,三人心中顿时感叹,果然与昨天那隻山猪不是同一隻…… 此时,蓝也悄悄地撇了眼秋阅,要说现在最不想碰到妖的,他觉得就非被猪妖下马威、又是他们之中对于妖最执着的秋阅莫属了。有了昨天的那种经歷,应该会大大的打击到他做事的方向。 不料,秋阅主动地开口说道:「我以前是除妖师,所以没问题的。」 见状,让蓝与夭夭了解,秋阅依然决心未改。 「难道你们是村里的人找来的除妖师?」闻言,眼前的姑娘惊骇地说到。 不似于找到帮手的惊讶,表情上一点喜悦也感受不出来,瞬间让在场的人顿时疑惑。 而秋阅正想釐清误会时,接着,只听见那位姑娘用严厉的语气说道:「你们快走吧,我们村子没有能让你们除的妖!」 让他无奈地想,现在……是闹哪齣啊? 13 朋友 与 碰壁 对于眼前这位不希望他们对妖动手的姑娘,秋阅只能选择明瞭地说道:「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来除妖的,我们只是路过。」 再者,就算与妖有关,他也不能擅自拖师父师姑下水呀。 「你骗人,你明明就说过你是除妖师。」站在身前的姑娘依旧跟他辩论着。 秋阅马上以正视听,用非常政经的语气说道:「我就算想找妖,也是想更加地了解有关于妖的一切,与『除』妖一点关係也没有。」 一说,却被姑娘当作是奇葩的发言,她先是愣了一会,赫然地就爆笑了起来。 「噗、你不是除妖师吗?哈哈哈……了解妖什么的……」 听到了银铃般的笑声,让秋阅大喊:「以前、以前……,我就说了我是『以前』才是除妖师啦!」 怎么一个两个全都认为他一定要除妖呀!说出自己的目标就被当成笑话,但不把以前的身分亮出来,更会被当成是个没有能力的神经病在说梦话啊! 看着大叫出来的秋阅,蓝心想着这样也好。能这么直接地把情绪表达出来,就不用担心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反而憋出病来。 夭夭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虽然他们只是凑巧碰上了眼前这位姑娘,但听着对方说的两种说词,怕妖危害到人、但又不让人除妖……这观念跟某人好像呀。 夭夭才一有想法,秋阅就紧接着将问题提出:「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为什么不希望让除妖师把在村庄作乱的妖给除了?」 ……触发事件的关键台词啊!夭夭在心里叹到。 姑娘先是狐疑地看了秋阅一眼,犹豫一下后,问出一句:「你确定你们真的不会对那隻妖做什么?」 秋阅很肯定地回道:「如果会做,也是让他变得『正常』。」 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关键字,姑娘也很直接地说到:「我叫做『方梅』,你们好像知道些什么,希望可以把知道的事都告诉我,跟着我走、我可以带你们到村庄。」要到村庄,中途还是有一些叉路,跟着她走,保证快速。 作为互相交换情报,蓝认为没有必要拒绝,一行人便让方梅带路,往华潭村的方向前进。 方梅边走边说着有关村庄出没的那隻妖的情报。 其实,那隻熊妖虽然在村中作乱,却没有袭击到正住着居民的住宅,而是摧毁了每年村庄收成,用来囤积外销作物的仓库。而那些仓库一年也只有在收成前后时才会用上,在外销品销售后仅只是一座座的空屋。所以实际的损失只有那些被毁的仓库而已。 熊妖头顶拥有似鹿的巨角,四肢与背部的毛皮底下皆藏着结实的鳞片,拥有着一个叫作「雨」的名字,生活在这片土地已经日久年深。 平时习惯在缺少水份的植物附近挖洞、让雨水可以聚集在坑里好当做植物的水分,见到水分过多的植物,也会帮忙翻动泥土、让根部透气,可以说是保护村庄附近林木的守护神。 而雨挖过的最大一个洞,也就是在村子旁边的「华潭」,虽然多数的民眾都不知情,不过村名确实是因为他造出的湖而起的。雨同时也通人话,可以说是这一带山林中统领妖的老大。 雨原本是一隻很和气的妖兽,平常也都待在山里活动,不会随意地出没在人类的视野之中。但不知从某天起,雨就变得狂暴、像是没了理智般,大肆破坏了仓库,中途有回过神一会,接着就自行跑回了山里面去了。 也是从那天起,方梅除了再也见不到雨,就连平常会躲在树丛里的弱小妖兽也都不见踪影,普通的野生动物也瞬间少了一大半,整个山林顿时没了生气。 听完方梅的说明,秋阅呢喃道:「听起来是一隻很和蔼的妖啊……」难怪有村人会为牠说话。 「所以请你们告诉我,可以让牠变好的方法吧,牠原本不会这样的。」说着,方梅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对她来说,如果不是亲眼见到雨破坏仓库,她仍会以为这一切就只是一场梦、是幻觉。 对此,秋阅也将自己知道的事都告诉了对方。妖兽之所以会发狂,是因为邪物的关係、是被不好的东西沾染上所致,所以道理上来说,只要将邪物净化,妖就会恢復正常。 道理上来说是这样…… 秋阅听着自己说出口的话也有些感叹,一件简明扼要可以讲清的事情,不只做起来有难度,说给别人听大概多数人也不会相信。 秋阅心里清楚,就像夭夭曾经所说的,并不是所有的妖都会中邪,所以也不能因此对外宣称妖之所以会作乱全部都是因为邪物作祟所致。 而对于人类来说,这种不能一次全面解决所有问题的答案,就根本算不上是答案。这也是人类霸道的地方。 但是对于现在的秋阅而言,他只要有机会能够扭转状况,即使只有一点,也会尽力去实行。 「净化……你是说只要将不好的东西去除掉,雨就能恢復正常了?我就知道牠不会无缘无故做出对村庄不利的事,原以为是有人得罪牠了……原来牠也不是自愿的。」方梅如释负重地露出了笑容,不过不到片刻,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位公子,请问你能帮净化雨吗?」想要让雨变正常,首先,也需要找到能施展净化术的人呀。 事情转了一圈,这项净化的工作果然只能落到秋阅上头。秋阅此时也纠结,悄悄地看了一眼自家师父,即使自己有意愿,但他可没忘了自己当前的主要任务,是帮师父带路去西山。 见状,蓝也不想为难秋阅,便向方梅问道:「方姑娘,你为什么能知道雨的情报,知道的这么详尽呢?」 问话一出,让秋阅也十分好奇,难道想了解妖,其实比他想像中的容易?就差在自己没有留心? 「啊?因为……因为雨是……雨是我的朋友啊。」方梅抿了抿嘴唇,支吾地道出实情。 方梅认为自己没有说谎,但心里却不肯定。她与雨的交情也算好,平时对方都愿意跟她说话,但她不清楚自己对雨来说,是不是双方认定上的朋友。毕竟人与妖之间感觉还是有一层说不清的墙挡着。 听见方梅的回答,秋阅说话结巴:「朋……朋友?你是说牠、雨平常是会跟你说话的……朋友吗?」 「对。」 再次确认后,秋阅非常的惊喜。人与妖可以做朋友,这是什么概念?也就是说,当他想尝试了解妖的时候,已经有人先一步成功了,而且平时还能彼此交谈。 而这说明了雨是个有沟通意愿的妖,是不是他帮对方恢復理性后,很多自己不了解的事,也都可以向对方请教了? 对于这个意外的发现,使秋阅此时两眼泛光,笑得好像自己的未来也会一样的灿烂。 但很快地,他收敛了自己的喜悦,方才向方梅问出问题的人是师父,可他还不知道师父的意向如何。 秋阅将头转向师父,见到了蓝对他点了点头。 蓝心想,有这样的发展也好。虽然秋阅拜他为师,他也真的没有什么实质上能为对方解惑的方法,现在秋阅碰上了更进一步的机会,其实对两方来说都好。 得到了师父首肯,秋阅便向方梅说道:「我叫做『秋阅』,我会尽力试试。」 「我跟蓝只在一旁看着喔。」 夭夭此时向秋阅快速地补了一句,秋阅连忙说好。在为了成全自己的愿望之际,他也不想再让师父师姑涉险了。 接着,一行人终于正式地抵达华潭村,正想先找一家客栈下榻时,却听到路人惊恐地谈着。 「你们听说了吗?那隻熊妖又在做乱了。」 「好像村子靠林边的民房被他给毁了。」 「可我们村子目前没有除妖师呀!日子还怎么过呀!」 闻声,方梅连忙向前询问情况:「抱歉,你们说的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我有朋友住在那附近……」 「不到半个时辰,才刚过不久……」 「小姑娘,你也别去了,也不知道那隻妖是走了没有……」 「对啊,小姑娘,别去了,人各有命呀!你去了也帮不上忙的。」 秋阅在一旁,当然也听到了乡亲的好言相劝,但还是直接对方梅说道:「方梅,我们快走吧!」 「好,我带路。」方梅答到。 她一定要想办法阻止雨,不能继续让对方造的灾害扩大了。 于是,一行人、连带着蓝与夭夭都一起跟了过去。 方才被方梅问话的民眾还在原地感叹地说着,这么年轻,实在好可惜。 忡忡地赶到了村子边上,秋阅果然从远处看到了熊妖的巨大背影,雨依然还未走,而且连连地发出骇人地咆哮。 秋阅向其他人喊道:「你们待在这里,我过去看看状况。」便逕自向前衝了出去。 虽然情况危急,但秋阅也没失了冷静,虽然昨天才遭受到猪妖造成的挫折,但目前敌在明、他在暗,偷袭的话,未尝不会不成功。 在悄悄地靠着民房的墙边走着,秋阅摸到了离雨不远的位置。 看着雨狂暴的身影,那强而有力、可以直毁砖屋的臂膀,让秋阅感到熊妖意外地比实际上高大呀……! 那是一堵他必须跨越的墙,不只是受到昨日衝击而產生畏惧的墙,也是越过就能更加接近自己信念的一道墙…… 为此,秋阅犹豫了一下。 他在全力攻击以及直接放净化术之间做个选择,最终他选择了后者。 论自己的攻击威力,终究是太弱了。他没有自信能一举突破覆满半身的鳞甲,对雨造成行动上的延迟。而定身符,以一次只能施展一张的范围,是不可能一举将对方的行动给限制住的。 现在还未发动攻势、在未受到目标注意的情况下,他可以试试看需要比较长前置时间、自己新练就成的「聚灵净化阵」。 这是以他们除妖师平日修练术法所创、用以匯聚灵气的聚灵阵,而改的、聚有净化功能的净化阵。原理是在放出净化术之前,将范围内的灵气浓度短期内提升、达到加强净化术的效果。 一打定主意,秋阅开始用双手在在空中画着为了让阵术法成行的符字,接着再不断地变换为了凝阵所结的手势与口中振振有辞的咒文。 在秋阅认真地实践术法的同时,也逐渐地拉动了四周的空气,在身旁形成了一阵阵的气流。也是这气场的变动,让失控的雨注意到了周遭的异样。 ……专心、要专心。 秋阅意识到了雨已经面向了自身的方向,但是在术法完成在即的时刻,自己绝不能慌。 霎然,一隻巨大的兽爪朝他的方向拍来。 万不得已,秋阅迅速撤手、将他还未完成的术法直接往对方方向射去,便立即往旁一跳。 这种术法如果不在当下丢出,没有完成、迟早也会在自己手中散掉。 术法是成功地落在对方身上,但由于未完成的缘故,效果不会比普通的净化术强上多少,依然没能将雨从狂暴中脱离,只是延迟了对方一下子的动作。 被雨发现时,秋阅了然自己已经强制入战,将成为对方眼下追打的对象。 他一边踏上损坏的房屋砖墙与坍塌下来的屋顶,一边不断地尝试将一般的净化术落在雨的身上。 如果可以选择,秋阅希望将战场转移、别再让村庄的灾情扩大,但转头进山林并不利于他移动,这也是他依然在这片断垣残壁中窜行的缘故。 除了开场的出招,其馀的净化术全被雨直接用爪子撕开,无奈之馀,秋阅抽出长剑,心里也暗自叹道,他这样一下降伏、一下进攻的方式真是要命,直说就是危险。 就算想要再多出一个人来帮自己、除了没人情愿,这也是自己做的决定。 ——必须实行。 「武技?秋意凌风!」 瞬间,数道剑气划空向雨攻去。 攻击在秋阅的预料内,没让对方造成多大的影响,他只能一边跑、一边用同样的招数寻找时机。心中暗骂着,不管是猪妖还是熊妖,一隻比一隻硬。 他会选择用「秋意凌风」,并不是因为他只会这招,纯粹因于这是能最快出招的招式。面对身体体积比自己大上数倍的敌人,光是要移出对手的攻击范围就够喝一壶了。 当秋阅穿过一处被两栋房屋地基挡住,让雨无法轻易越过的地方时,终于让他等到了机会。 秋阅一个转身,在原地续势,将自身的力量凝聚到剑刃之上,向前就是一个突刺的动作。 「武技?鱼跃龙翻!」 这是一招直行强烈的剑气,在主剑气的周围会有其他的分支气流持续翻转,作为更加推进的动力。 秋阅抱持着想跟对方好好坐下来谈话的心愿,所以不会打会造成永久性伤害的部位,例如说眼部。他的招式是直奔对方肉多且粗撞的腿部攻去。 熊妖雨的戒备范围大多停留在视线方便留意的上半身,在发现秋阅发出的剑气时,攻击已经打在腿上,顿时让牠一阵吃痛。 秋阅在顺利地出击后本该窃喜,却没想到造成了自己出乎预料的局面。原以为这样做可以减缓雨的移动速度,没想到对方乾脆不走动,开始在原地愤怒地敲打起地面。 倏地,被敲裂的大地与飞溅的石块,让原本有些半倾的房屋,垮到不能再垮了,就连秋阅也因为突如其来的震盪跌了一跤。 这瞬间让秋阅想到,要是每一过招,对手都往地面乱打,他就会如同现在失去移动能力,但如果藉此在够近的距离施展净化术,或许就是一个有机可乘的空档。 不过理想丰满、现实骨感,熊妖要造成地面震盪并不只有直接敲打地面一途,将手掌往秋阅身上一压也是同理。 秋阅在这次试图靠近对方的时候就有所察觉,运用删去法,他发现如果想制服熊妖,除非用贴身的近身攻击或者是远攻狙击,不然就无法战胜对手。 ……与适合施放术法的距离根本完全相反,一心果然不能二用。 随后,秋阅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妙之处,比起熊妖深不见底的体力,他在连续地奔跑翻滚下,已经逐渐出现了疲态,这种状况下想跟别人玩进身战,撑不过一分鐘绝对会先被玩死。 虽然心有不甘,不过他必须要做撤退准备了。 秋阅开始向着森林、同时也是雨的反方向跑去。 雨一见到了目标的逃跑,居然将前爪按在地上,开始用四肢追赶上来,让秋阅猛然地吓了一跳。对于动物来说,用双脚站立以及用四脚奔跑,这速度根本不在同一线上呀! 所幸秋阅已经跑到了森林边缘,他跳上一颗相对高大的树干,开始使劲地往上攀爬,将身行掩藏在绿叶之下。 熊妖看着前一刻还在追捕猎物突然消失,居然学起先前那隻山猪妖,开始将视线内的树干都撞倒,害的秋阅只能用武技?移踪微步在树枝间一阵乱窜。 霎时,秋阅所站的树木被无情地撞断,即使他拼命地寻找着一併倒下的树干作为脚踩的着力点,还是无法阻止自己从一定的高度摔到了地上。 落地姿势他有学过,防身姿势也有,但就是会痛。 即使没有真的骨折,也无法让他在第一时间起身。一瞬间又来到了生死攸关之际,不经让秋阅本人暗自唾弃怎么有人可以连续两天都把自己弄到这种境地。 不过他这次不会再选择闭眼了,只要一能起身,一定会想办法脱逃,不会放弃任何机会。 而就在此时,一个少女的身影闯入了秋阅与雨之间,方梅高举着一直提在手中的篮子,大声喊道:「雨,我特地为你採了你最欢吃的果实,快醒醒吧!」 方梅的举动,顿时让秋阅一阵惊恐。 「……你在做什么,快走啊!」这句,秋阅原本只是用呢喃的碎语开口,不料到最后还是用尽气力地大吼。 但是方梅就像没听见般,依然持续地向雨喊话。 意外地,秋阅也发现了雨停止了动作…… 「你这些天都到哪去了?我很担心你啊!」 「我们一起去山林找其他的动物好不好,他们一定也很担心你的!」 「你不是这么兇暴的妖呀,快变回原来的你吧!」 短暂地停顿,接着熊妖雨对空发出了悲悽的长啸。 在这震撼的悲鸣充斥着整个空间后,雨毅然鑽进了一旁依然茂密的树林,离开了在场眾人的视野之中。 14 力量 与 恐惧 眾人,蓝、夭夭、秋阅,包括刚认识的方梅此时都待在一间刚订下的客栈客房内,四个人围着一张方桌、各坐一边,安静无声。 自从秋阅在与雨初次对阵、以失败告终后就半句不语,一路走来客栈都是摆着一脸苦思的表情,在一行原本平时就没什么人会开口的团体中,气氛顿时变得凝重。 沉寂了一段时间后,方梅率先打破了寂静,赫然说道:「雨还记得我。」 她紧接着对着秋阅央求:「雨不是坏人,求求你救救牠吧!」 方梅虽然心里也清楚秋阅才刚尝试失败,并不一定有能力可以改善现况,但她怕气氛在继续沉默下去,这群与自己非亲非故的人会就此收手,这样她就真的没有办法可以让雨恢復正常了。 秋阅看向方梅,但却没有开口说话。 与其说他现在正在思考对策,不如说比较像退到了重塑理念的部分。 对上像雨或者是先前那隻山猪妖,这样让他无法放水、无法沟通、甚至倾尽全力也无法战胜的敌人,他的自信在动摇。 想要战胜对手和要将对方杀掉还是有着一段不可缩短的差距,如果只是要除妖,要将妖杀了,他有更多更加卑鄙的手段、不用直接和对手正面过招,但这绝非他的本意。 在听见方梅的话后,也让他想到,他不可能今天听人说着这隻妖其实是好的,那隻妖其实是坏的,在作法上就有所差别,因为这样会变成只是以「他个人的道德标准」在筛选对象,而不是真的就贯彻了自己的信念。 说到底,他现在在找寻答案的道路上最欠缺的,就是纯粹的力量。 能直接将妖扳倒的力量。 他想要、且缺乏的力量。 只要将一切基础建立在力量之上,很多事实行起来就会方便许多。 难道是他太早从门派里出来了吗……? 越想,秋阅的眼神就越是茫然,重新回忆起自己以前学过的所有招式,不自觉地就将手往腰上的剑柄一按。 霎然。 他想到了那位、自己忘了向他道谢的救命恩人说过的话。 ——自己的兰师父是一位被对方认可的强者。 先前,师父在面对猴妖的时候也有指导过他剑术,或许自家师父原本在剑术上就有着非常高的造诣,如果恢復记忆、或是尝试挥剑的话,或许就能演示出一、二套剑法来让他学习…… 想法一冒出,秋阅马上实行。 「师父,请问您能教我剑法吗?想起先前师父曾指点过我剑术,或许师父还记得一些。」 说着,便起身,顺势将自己的配剑向着师父一伸、想递给蓝。 听着秋阅忽然提到的剑术,也让蓝想起了尝试做一些他可能会的事务,是一种能帮助自己想起记忆的方法。在犹豫了片刻后,便接过了秋阅手中的配剑。 蓝起身,将剑从剑套中抽出,动作流畅且富有美感,的确不像是第一次持剑之人,让秋阅心里顿时又增加了一二分的希望。 不过,出乎预料地。 秋阅原以为自己意识不清,开始见到自家师父,握着剑柄的手开始轻微晃动,接着颤抖不已…… 「框啷——」 一声金属撞击的清脆声在空气中回盪。 最终,剑从蓝的手中滑落,摔到了地上。 秋阅心里一颤,虽然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会松手,还是默默地弯腰替师父将地上的长剑捡起。 「怎么会……一定是不小心的吧。师傅只要再试一下……」说着,秋阅便想将配剑再度递到师父手中。 「不用试了,我没办法。」蓝沉声说到,接着试图将左手仍拿着的剑套还给秋阅。蓝虽然不明白实质上颤抖的原因,但他心里清楚……这是一种从心底升起的恐惧。无奈之馀,只能将仍然颤抖的手藏在自己宽大的衣袖之中。 ……他,到底在害怕着什么? 听到师父的拒绝,秋阅下意识地只想叫师父再尝试看看:「只要再试一下……师父有办法指导我剑术,怎么可能不会呢?」 见秋阅不肯接过剑套,蓝逕自地将剑套往桌上一放,严厉地说道:「认清现实,我现在就是没那个能力可以帮你。」 仅接着,蓝又说出了一句,让秋阅顿时觉得时间过得缓慢、周遭的空气变得清冷的话。 「除妖是你自己想做的事,不是吗?为什么要期待我能做到什么?」 就像猛然地被棒子打到,秋阅先是身体向后晃了一下,接着只能羞愧地咬牙、低头说不出半句话。 两人站在原地沉寂一段时间后,秋阅艰涩地说道:「对不起……是我没想清楚。」 便将桌上的剑套拿起、配剑收起,落下一句:「我出去练习。」 不等任何人回应,直接地开门,离开了客房。 方梅看着明显有在帮自己的秋阅离开了房内,也立即跟着追了上去。 置身于街上的人潮之中,秋阅落寞地走着,口中呢喃:「师傅说的对,我怎么能这样要求他呢……」 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啊……! 突然,他一改先前的忧鬱,振奋地说道:「练习!练习!首先就是让自己变强。」说话,完全是为了提振自己的精神。 接着,他对跟上来的方梅说道:「方梅,相信我吧!我一定会帮你把雨变回来。」 就好像恢復成了原来的那个、有朝气的秋阅,一切都并未改变。 过了一段时间后,蓝与夭夭也来到了街上。 这次,夭夭很明显地就看出了蓝有心事。她想,如果蓝还继续地闷在室内,只会让忧鬱的气氛挥之不去、状况变得更加糟糕,便心一横、拉着蓝出门散心。 于是,两人开始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 时间已经接近傍晚,路上行人逐渐减少,从天边提前吹来的晚风,也让人感受到阵阵地凉意。 散心,主要是蓝在随机选路,而夭夭则是一切跟着、随着蓝停停走走。他们就像只是在单纯地步行,完全没有将视线落在路过的商家上头。 赫然,一家佇立在街口已久的剑铺就像是主动向前般,突兀地撞进了蓝的视野,下意识地让蓝在街道上停了下来。 蓝失落地望着铺子里头摆放的、井然有序的兵器。 同时,夭夭也望着一脸失神的蓝。 夭夭默默地说道:「居然这么介意,为什么要那样说呢……?」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蓝这么落寞的样子。 「不像平常的你呀……」 看着,连夭夭都觉得难过。 这时,只见蓝将一直藏在袖中的右手举到了两人面前。 夭夭见到了,那是一隻紧握的、依然颤抖着手。 蓝低声说道:「我做不到啊……」 ……我不是你的师父,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教你。 「我明明……向他说过了,我不是他的师父。」 ……师父,你好厉害呀! 想到秋阅平日里叫自己师父、夸讚自己的画面,他除了纠正,即使相处的时间一长,也一次都没有承认过自己是对方的师父,因为他…… 深知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呀。 而如今,他还是忍不住地想向人问出那、自己一直埋在心中的疑问。 「夭夭,失忆前的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闻言,让夭夭是一阵错愕。 这一句早该被问出来的问题,如今……在这个时候…… 那个只要自己不想说、就绝对不会开口的人,居然情况已经把他逼成这样了吗……? 「……怎么样的人?」夭夭想着,明明心中曾有着确切的答案,此刻要老实地说出却意外地艰难。 「霸道、不讲理,曾认为很难相处,而且……」支支吾吾地将想法说着,最终,连夭夭自己都忍不住掐断了尾音。 她抬头看着此刻一脸苦涩的蓝。 而且……很强。 这个根深蒂固、打从认识一开始就存在的印象,就是她到近日才察觉到的想像,实际上,今非昔比。 这句话,她怎么忍心说的出口。 「呵……」 见着没把话说下去的夭夭,蓝只能苦笑:「不管如何,我之前也没有急着要找回记忆……」所以事到如今才来临渴掘井,无用也只能责怪自己…… 「但是,」 「要是有那个力量,想必现在,我的手就不会这般颤抖了吧……?」 不难怪他周遭的人……就连他本人,也都可笑地想仰赖这份「现在没有」的力量。 忽然,夭夭激动地说道:「如果是没失忆的你,的确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但是你想错了!」 边说,夭夭也直接地向前抱住了蓝的腰桿,顿时让蓝有些恍惚。 夭夭接着说道:「以前你跟我约定过,不会再独自面对危险了。」 「遇到问题总是想自己解决,你就是这样的人喔。」 这句话,夭夭只能忍着咬牙说到。她此时有些气愤,自己一定也在无意间…… 成了对方的压力之一。 但是,蓝真的想错了…… 「我们信任你,不是希望你可以独自解决问题,而是一起面对呀!」 「信任你是希望……我们可以一起度过难关呀!」 夭夭的一席话,让蓝有些恍然。 虽然他的心告诉自己并不会全盘相信这种说法,但也渴望夭夭说得就是真实。 「我相信……秋阅也是这么想的。」说着,夭夭的声音也渐渐转小。 片刻,蓝直接蹲下,将夭夭整个人拥在怀中。 「你、你你你……」 反而被对方忽然抱住的夭夭,顿时感到一阵彆扭。 「现在才感到害羞,不会觉得太迟了吗?」 说着,蓝便摸了摸夭夭的头:「不闹你了。」 他起身,遥望着远处天际的红霞,须臾,便露出一抹快易的微笑。 「我大概,只是做了一个讨厌的梦罢了。」 「谢了。」 忽然受到了蓝的道谢,让夭夭反而有些紧张,不过她想,事情应该会有好的转机吧……? 就在两人享受着解除疑惑的短暂清明时。 一道声音突然介入了两人之间。 「终于……找到你们了……」 出声的人是方梅,经过极力地奔跑,此时让她上气不接下气。 「不好了……雨、雨和秋阅……」 「打起来了!」 「……什么!」 蓝与夭夭听得皆是愕然。 方梅连忙说道:「原本秋阅只是在练剑,雨就突然……突然……」 在发现自己快乱了套的情况下,方梅掐断了原先的话,紧连说道:「不说这个了,他们正在被破坏的仓库附近!」 在数栋半塌的库房附近,儼然已经变成一个废墟,此刻尘土飞扬。 此时,一道人影在视线不佳的尘雾中穿梭。 秋阅心想,虽然建筑可以当成遮蔽物藏身…… 但随着被破坏的房屋增多,一但灰尘太多,连想顺利地呼吸都成了问题。 「碰——」 瞬间,一道巨掌骤然地落在秋阅原先的位置。 连忙闪开的秋阅,依然向对方发了一道净化术,接着继续逃窜。 「可恶……又被打掉了。」 放出的净化术被雨的爪子一扫,这已经是他第数次术法被打散了。 即便如此,要他放弃净化、全力转为攻击,心中却迟迟无法妥协。 接着,熊妖雨又挥出一爪,朝着秋阅砸来。 秋阅一直持续地闪躲,由于每次都会笼罩在自己上方的巨爪太过抢眼,这次熊妖身体擦撞到建筑、崩落的石块,却让秋阅一时疏忽了…… 见到砸向自己的落石,让秋阅连急地闪避,躲到了一处破碎的砖墙后方,大口地呼气。 「真是……糟透了。」 呢喃了一句,一颗腥红的血珠顺势从瀏海间滑落。 16 谈话 与 重视 当秋阅醒过来时,已经是一天后的事了。 秋阅起床后摸了摸缠在自己额头上的绷带,就见到自己师父从门外走了进来。 见到自己师父的右手腕上也缠着绷带后,瞬间让他楞了一下。 秋阅想起他昏倒前发生的一切,就算现在回忆起师父挡在自己身前的画面,也让他与当时一样、相当地感动。 蓝注意到了秋阅的表情以及视线,将右手挥了挥,说:「手其实没什么问题,只是大夫交代最近不可以拿重物,上了一点润养神经的药而已」 他知道眼前的人平常好像很放得开,但在一些事情上头异常地固执。 「在你睡着的期间,我们已经跟方梅谈好了,等你准备好之后就可以去见雨了。」 突如其来的进展,让秋阅紧张地说道:「见、见……牠?」 「这不是你所期望的事吗?」蓝疑惑。 「是、是啊……」 但现在再跟秋阅提起雨,他直觉只会想到与对方死战的场面,突然可以化干戈为玉锦,除了有点飘飘然的感觉,也感到不太现实。 秋阅又问:「……师父有预计想什么时候去见牠吗?」 「我现在去通知……桃吧,等等一起用过早饭后就可以出发了。」蓝平常没什么在叫夭夭的假名,光是要回想就顿了一下。 「好。」 将事情交代好,蓝转身想离开房间。 「师父……等等。」秋阅连忙喊道。 「怎?」 「真、真的非常感谢师父您的帮忙!」秋阅大声喊道。 「看你这么有精神,人没事就好。」 听到道谢,蓝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离开了客房。 连续躺了一天,秋阅起得算早,当秋阅准备好,一行三人在客栈用过早饭后,时间才刚过辰时。一踏出客栈,见到路旁的积水,才让秋阅意识到昨天下了一场大雨。 随着自己师父走到森林旁,秋阅问道:「方梅呢?」秋阅以为带路的会是她。 只见蓝拿出了一根哨子,简单地解释道:「方梅昨天已经跟雨叙旧完了,她说今天村子有庆典需要帮忙,便不跟过去了。 这根哨子是方梅替雨转交的,说只要到了森林入口吹哨,就会有人来接我们。」 秋阅想想也是,对方住在山里不方连络便,总不可能叫其中一方在原地乾等。 对于方才的对话,秋阅好奇地问道:「庆典?村民们已经知道雨的事情被解决了?」 这次回答秋阅的是夭夭:「不是为了这件事情庆祝的庆典,据说是一年一度的建村纪念日,日子本来就定好的。」 她接着补上了一句:「而且好像除了方梅,没有其他村民和雨认识。」所以说……秋阅当初还真的中了大奖。 待蓝吹哨后,主动出现在他们身前的是几隻普通的梅花鹿。 蓝说道:「应该是要载我们过去。」 对此,秋阅很震惊地说道:「……妖与动物的关係很好吗?」他忽然有一种人类被排除在外的失落感。 在尝试靠近鹿旁、确认对方没有抗拒的意识后,一行人便给鹿载了一程。秋阅自己单骑一隻,蓝则是不放心夭夭,所以两人共骑一匹。 虽然秋阅有马术经验,但是像现在这样不用自己架鹿看路,只需要简单的稳住身形、不让自己摔下去,就可以享受自动导航带来的随意看风景福利,让他感到非常新鲜。 一行人一路从山下慢慢地移动到山上,身边的景色不停地变换着,穿过花海、小溪,经过山道、竹林,最后在一个远看可以隐匿于岩壁间的巨大洞窟前停下。 一行人下了鹿后进入了山洞,初步走进时感觉光线越来越昏暗,没想到再一段距离后,周遭居然插起了火把照明。 在他们一路直行,经过一些上起下伏的坡道之后,来到了一个周围依然被岩石包围的、宽敞的巨大广场,四周环绕的岩壁上还有许多个小洞,不少异色的动物都趴在上头。 而今日要与他们见面的洞穴主人熊妖——雨,则是正坐在广场中央,一下子就佔掉了广场上不少的空间。 当然,秋阅知道上头的异色动物不可能只是普通的动物,他惊骇地喃道:「妖啊……这里全部都是妖。」 面对这些密密麻麻的妖兽,秋阅对于那些立志要把妖都杀光的人,此刻并不会有轻视的想法,反而替他们感到一阵的空虚。 ……倒底将这些数量庞大的妖除掉,又能换来什么呢? 秋阅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部,才想起自己的配剑如今已断成两截。算了……只希望他们运气好一点了,如果中途出了状况、对上如此海量的妖兽,一点胜算也没有。 雨先行开口,宏亮的声音在洞窟里形成了回音:「人类,听说……是你想见我?」 先前的两次见面,秋阅都不曾听过雨口吐人言,虽然现在对方和不会回应自己的墙壁已经好上太多,但不免让他过于紧张。 面对雨这样的陌生人,秋阅怕自己在初次与对方的谈话上,会因人与妖思想差异过大,在沟通上出一些无法预期的意外。 他一点也不大气、胆战心惊地回道:「对、对……,方梅说你是她的朋友,而且很和善,我想你可能愿意跟我说、说话,我、我……想向你请教有关妖到底是什么种族?」 秋阅说话的口气,听得夭夭连连摇头。当初这人死缠烂打也要追着他们跑的勇气都到哪去了……? 雨倒是对于秋阅的说法感到意外:「朋友吗?……人类,看在你帮我恢復原状的份上,只要你能先回答我的疑问,我答应稍后也会尽力帮你解惑。」 「……你想知道什么?」有求于人的人是他,他还真不知道自己知道什么事是值得雨来问的。 「关于我失控的这场灾变,我认为是人类引起的,而我现在要给在场的同胞们一个交代。」 「嗤,……人类?」一听,秋阅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他连忙郑重地问道:「可以请您将始末说得更详尽一点吗?」他本来想给对方建立好印象、轻松地对谈,怎么突然间气氛就变得这么沉重,好像事情很大条。 雨开口说道:「我的同胞们前阵子在山下与人类的除妖师起了争执,而在那场争执后,我在那个现场感受到了不祥的气息,唯一引人注目的线索,就是你们人类当时放了一把火。」 「由于那股气息让我感到太过不妙,便将森林里的妖都叫回山中,等待自己查明真相后再说。」 「……」听了对方的说法,秋阅心中一阵纠结。他是知道一些可以发火的术法,但使用自然灵气发动的术法会招来邪物,他还真的没听过。 「我不知道招来邪物是不是与除妖师的火有关,那种邪物其实我们近日也有碰上过。」 秋阅开始将他先前净化的经验告知给雨。 雨听完了秋阅的说法,了解到这种不祥的气息不只出现在牠们这里,同时的其他地方也出现过,却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能指出一定与人类无关。 在片刻的沉思之后,雨向秋阅问道:「你口中的『邪物』,对人类难道都没影响吗?」 「一直以来应该都有……只是非常的少。」关于人中邪一说,秋阅是有听过,但是实际亲眼见人遇上的,还真的没有。 此时一直在一旁听着对话的蓝在中途插了进来:「关于这点,我有一个见解。」说着,便往广场上好似捡来当柴火的木堆走去,他选了一根长度适中的木棍就开始在地上画了起来。 人妖鬼 ■―――――――――――■―――――――――――■ 生死 蓝开始解释:「像邪物这种东西,通常性质就跟鬼魂这种不属于现世的死物一样偏『阴』。」说着,便在鬼下方的死字旁附註上一个「阴」字。 「而人类则是活的,本身属性偏『阳』,阴跟阳本身没什么互剋的关係,但人类体质属阳,所以本身就不容易被属阴的死物沾上。」说着,在生旁边补上一字「阳」。 「那妖呢?」说着,蓝反问,并用木棍在妖字的下方点了点,什么也没写。 而听到这里,秋阅还是不明瞭,雨倒是猜到了一些,夭夭则是想起以前蓝教过她的知识。 「妖,即是一些活了超过原本寿命的生物。」蓝说着当初对夭夭教的、原句讲出。 他接着说:「所以即使妖还活着,体质上其实偏阴,与死物的相性比人类契合许多。」 这种说法,秋阅还是第一次听过。而夭夭见到除了蓝以外的人脸上掛着的震惊表情时,才发现蓝当初跟她讲的,根本就不是世俗都知晓的「常识」。 语毕,蓝望向秋阅解释道:「其实这点认知我早就知道了,之所以没告诉你,是因为我认为知道它对于你的决定并不会有进一步的帮助,反而会造成多馀的困扰。」 听到师父的解说,让秋阅心中一阵感慨、但同时也觉得窝心。 其实师父一直都有在留心关于他的事情,而且也打从一开始就看出了自己其实「不想除妖」的这个心思。如果知道妖的体质就是一群比人类更容易发狂的个体,只会让人类的言论更倾向于将妖剷除,也会让自己因此判定情势比想像中的糟糕,或许就起了退缩之意、对决心作罢的念头。 「剩下的,我们去后方谈吧。」雨已经解决了他心中最大的疑惑,如果是因为种族上的弱势,就将问题的原因全推到相对于优势的人类身上,实在是太牵强了。 说着,雨便站起、向后转身。此时才让蓝他们注意到,有一扇门扉方才一直被雨挡在身后。 正当秋阅好奇对方如何以如此庞大的身躯穿过那道窄门时,只见雨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位身着穿民族风服饰、拥有着草绿色短发的文弱青年,顿时让看得秋阅目瞪口呆。 门后是一间有桌椅的小型书房,雨看着一直没恢復吃惊表情的秋阅说道:「刚才只是在不知道各位人品的情况下,为了确保让人能老实地交代、让己方获得有效情报,想着兽形比较有震摄力所做的基础打算。」 秋阅呆愣地回道:「不……你这样子比较有威力,真的……」 雨倒是不以为意:「是吗?你们人类很常以貌取人呀!」拥有如此反差的两种面貌,人类对于他的反应自己是再清楚不过。 但秋阅接着激动地说:「但你是人形妖呀!人类可能十几年都遇不到一隻,出现一定会记载除妖师史记里的人形啊!我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 听到秋阅的说法,雨对于让对方如此惊讶,表示他很无辜呀。 对此,雨还狐疑地向蓝与夭夭看了一眼,夭夭在知道自己被看穿后,立刻读出对方的表情,像是在诉说着:「那边不是还有两个吗?」让她只能在不引起秋阅注意的情况下乾笑两声。 不过雨也不太介意,立刻将话题拉回到他想谈的正题上:「想请问诸位,知晓能将那不祥之物去除的方法吗?」 秋阅说道:「如果将中邪的妖兽带到我面前的话……」 却见雨摇了摇头:「如不过不那些妖兽,而是沾染在地上、或者是草木上的邪物呢?」如果能除掉,就不用担心自己的同胞会不小心碰到了,比遇上在去除直接许多。 秋阅伸手想抓一抓脑后的头发,结果抓到一团绷带让他默默作罢,将手放下。 带着一点困扰的表情说:「其实我只是以跡象来判定到底是不是中邪,就算会净化术,也是在有人受到诅咒、察觉行为变得古怪时才会用上。如果要直接看出哪里有邪物,大概必须要找到本身就是专修这方面的高人才行。」像是开了天眼,能直接见到阴阳两界之物的人。 绕了一圈,夭夭这时也才发现,原来秋阅一直都「看不到」呀。但不管是她还是蓝,或者是雨,对于秋阅口中的「邪物」都会有所察觉,大概也是像蓝说的,体质上的影响吧。 这次,换夭夭主动开口了:「刚才所说的邪物,我都将它称为『邪气』。」 夭夭开始将以前蓝教的那套说给在场不知道的两人听,当然原先知道却忘掉的人除外。 夭夭简单地作了个结论:「所以会出现邪气,先前一定是因为大量的怨气聚集。如果雨能回想起被控制时的记忆的话,或许可以知道这邪气到底是由什么执念构成的,进而推敲出它的来源。」 夭夭自认自己不是一个热心的人,但这次之所以会主动地跳出来解说,是因为她发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所做的反省…… 虽然先前在蓝失意的时候鼓舞了对方,但不代表她自己就真的做对了什么…… 因为,实际上她真的什么事都没做呀! 当在知晓秋阅又与雨对上时,眼见蓝直接地就衝进剑铺要了一把刀,又在废墟见到秋阅遇难、立即地衝向前帮忙,她其实都想阻止蓝涉险。但在看到蓝担心的反应后,她退缩了;见到蓝认真的神情后,她不忍心下手…… 就是这时,才让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只重视着只想重视的人,却忽略了想重视的人所重视的对象,这样她只会打坏对方彼此间的关係、终有一天伤到了自己所重视的那个他。 就像刚才蓝会主动在雨面前解释邪物的影响,也是因为他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一直都在认真地想帮秋阅解决问题、将问题放在心里。反观自己,她其实根本不会去在意别人的烦恼会不会被解决,并没有真心地在帮秋阅着想。这样得到的融洽,也就只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 听到了夭夭的推论,雨想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我碰上的邪气应该没像你说得这么单纯,但又没像你说得这么复杂。」 「怎么说?」夭夭问道。 秋阅也好奇:「不同于这两者?」 「如果是依照刚才的说明,我被控制的时候应该具体上会想要做某一件事、或者是执行某样行为,以达成怨念的缺憾对吧?像是寻找财物、杀了某个特定人士之类的。」 见夭夭点头,雨接着说道:「但是我被操控的时候,除了脑袋有时清明、有时混乱外,还同时接受了各种不同的杂念。那些都不是明确地叫我去实行某样动作,而是像是害怕、恐惧、憎恨、哀怨、悲伤、暴躁、忌妒、不甘……等各种的负面情绪。 在这些忽然窜出的情感近乎在快把自己逼疯的状况下,逼得我只好自行将的思绪封闭,只剩下躯体会依状况下意识地反应,才让精神逃离受损的命运。」 这就是雨说得复杂的地方,然而大家都没有出声,静待他继续交代简单的部分。 「但我可以很明确地指出,在这些情绪的背后都同时拥有一种感情,那就是『愤怒』。」 秋阅了然说道:「的确相对简单。人通常想做事,都是先有了情绪,才驱使人开始实行。从要驱使人做出一件事,变成了只是单单的一种情绪。这倒底是……?」 没有直接回应秋阅的疑问,蓝在思考了雨的说法后,说道:「愤怒,是比起『憎恨』更曖昧的情感。」 17 天上 与 地下 「什么意思?」夭夭不解。 谈到「愤怒」的情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蓝会忽然提起憎恨,但感觉上两者都差不多呀。 对此,蓝解释道:「憎恨有方向性,是会对着某件事、某个对象產生的情感。如果只是『愤怒』的话,可能与憎恨有着同样的性质,但也有时,人生气时并不会有着明确的原因,只是单纯地想发洩情绪而已。」 雨沉思了一下,回道:「我大概瞭解其中的差异了。虽然现在碰上的邪气没有指示明确的行为,但如果是愤怒的话,只要能让人想起能愤怒的各种事情,都被规范在驱使他人去作的行为内。也就是说,对号入座的范围变广了。」 听到这,秋阅忽然想起到自己小时候的那份不甘。在让自己生平最愤怒的记忆以及现今让自己纠结的决定,两种思想同时撞在一起的话…… 他感慨地说道:「谁人生中没一两件会让自己愤怒的事呀……事到如今再回想起来、记忆犹新的话,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秋阅说着,又想起先前方梅衝出来阻止雨的画面:「我记得雨在被邪气控制之下,听见方梅喊话,还是有一瞬间的回神吧,所以……如果自己意志坚定的话,或许还是可以抵抗邪气囉?」 说着,却见雨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方梅对我来说算不算重要,但我绝对没有她说的这么温和,真正能停手的原因,恐怕是与让我愤怒的事有关。」 「吔……?」 「如果是妖想打架,我认为会顾及到人类的安全的可能性很小,但这次对我而言的意义却是不同。现在所在的这片土地,在很久以前,曾经因为自己的一些原因、因为个人的愤怒,被毁成了一块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那是一块不要说是妖,动物都闻之逃离的地方,原本想着自己一个人待着也好,但最后我还是后悔了。花了很长时间才将土地再次整成能让动物适合生存的地方。」 雨叹了一口气说道:「所以,既然已经毁了一次,就不想再重蹈覆辙,毁第二次呀。」 听雨诉说的过去,只让秋阅觉得心惊:「雨大人,幸好您失控的时候没有意识呀!不然先前对招,哪活得过一秒呀!」对于能用实力辗压自己,秋阅不疑有他。 秋阅接着说道:「不过,照着刚才的推论,我认为我跟师父他们一路上碰到的妖所中的邪气应该是同一种。这样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妖一律都对着他人做出有危害性的事情。 假设,一群山贼听说山里埋有贪污之人藏起来的官银,结果在山里遇难了,怨气变成了邪气后,顶多只会逼人一直铲土找钱而已吧?」 危害他人的事不一定会绝对发生,但秋阅认为,人在愤怒的时候多半还是会找一些身外之物来出气。 眾人听着秋阅打的比方,虽然觉得太有想像力了点,但大体上都认同是秋阅说的那个意思。 雨也叹了口气,反正经过这次事件,他们妖族也不是对于邪气的感应力全无,叫牠们有感应到,先避着点吧。至于遍及各地都在发生的怪事,也就不是他这个不出山的可以管得了的了。 雨在自己想知道的都弄清了差不多后,便对秋阅开口:「人类,换你发问吧。你想要知道些什么?」 秋阅意识到自己被点名了,心急之馀下还是想找一个比较好的问题发问。 ……妖有办法与人类和平共处吗? 这个不行,好像把问题推给妖一样。 ……人类如何跟妖做朋友? 同上理由,好像妖单方面很不友好似的。 ……人类能跟妖做朋友吗? 这更不行,太低身下气了…… 秋阅在一番沉思中,终于决定了他的提问。 「妖到底对人类是怎么想的呀?」 最后,秋阅还是想回归这个最基本的问题。与其说想瞭解妖的各方面,不如说是与人类牵扯上关係的部分让秋阅感到在意。在一个不知道双方意愿与想法的前提下,作出一大堆假设都只是瞎猜无用。而如今,他的面前就有一位活生生的妖可以提问,何必像往常一样无端空想呢? 雨答道:「哪方面的想法?如果不明确地指明方向,依我个人立场会直说『什么想法也没有』。」 这点,非常出乎秋阅的意料。人类可以为了妖,勤学武技术法、建立门派和创新职业,这些都是出于对妖的厌恶。然而一个种族对着另外一个种族表现出了这么强烈的反感,妖族真的什么感想都没有吗? 秋阅接着说道:「人类不是会跟妖起争执、互相廝杀,无缘无故就滥杀无辜吗?同样的事情妖也会对人类这么做,但我认为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才会让两方变成这样。」 「没有误会喔。」 「……咦?」所以说是有渊源? 「因为这些事,妖族之间本身也常常发生呀。如果被欺负了就报復回去,如果被打扰了就打回去。在人类的观念里这不算正常吗?」 「……这,是会有,但是会尽量制止,这样做太随兴,会让社会变得混乱。」 「妖的集体意识没有像人类这么的强,所以就算发生衝突也只是对于单个个体之间的纷争,并不表示全族的妖皆是如此,这就是妖和人类的差别吧?」 秋阅这样听下来,大致上理解。妖因为无人管理,所以找不到负责人,也没经过意见总和或是拥有族内的一套思想教育……? 「但是……你不是这座山上的妖的老大吗?没有共同的观念什么的?」 「妖的世界基本上是以强者为尊,我可以要求其他的妖听命于我,但只要事情能达成,他们有什么想法我也不会去干涉呀。所以所谓共同的观念,或许有、也或许没有。」 …… 秋阅原以为自己问得煞有其事,听到了这,他才赫然发觉…… 这些状况不都跟人类的情况差不多吗! 他都在问些什么呀? 不行、不行,一定要想出更对症下药的问题。 秋阅重振旗鼓,已经放弃了太琐碎的问题,他决定豁出去,将解决方案交给对方,当一次甩手掌柜试试。 「雨觉得妖与人类有办法不发生争执吗?」 「想要杜绝争执最快的方法就是避不见面,然而人类与妖的居住范围其实并不重叠。」 「没叠到?」 「即使两方都会在森林里走动,但是人类大多住在平地,妖则是住在山里、或者是岩石地带。这不仅是因为人类出没的缘故,更是为了动物。因为妖没有像大多生物一样有着较严苛的生存条件,不需要时常进食,同时普遍也有着比之更强健的躯体。 而就如先前你的同伴也提过,妖其实是活了超过原本寿命的生物,在成为妖族前,对于各自前身的物种还是多少投入了一些感情,所以能不佔用到那些物种的生存空间,也是妖族不需要互相规范,就会默认的共同思想。」 「以这种标准为前提之下,我认为只要安分守己的待在各自的生活范围,没发生像被邪气沾染的意外,其实能造成衝突的机率真的不大。这样的说法你接受吗?」 被雨一下说了一长串,让秋阅脑袋有点晕呼呼的,但他这次总算明瞭了。 一,或许是因为妖族前身也只是普通动物,想法上并没有与人类有着太大的差距。(不须认同,单纯理解的话) 二,如果验证雨说的概念属实,与其要求妖要做到什么,现今去要求人类会比较实际,因为人类存在的现有概念有一些是错的。 三,要解决近日的大问题,就是想办法将邪气都除掉,往后都将此当作重点处理事项,才能有效地防范未然。 「非常感谢!」秋阅整理了一下眾点,并对着雨作揖,以表感谢之意。 见谈话圆满落幕后,雨起身、走到了后方的架子前,取了一柄长剑后,再度回到眾人面前。 雨将那柄剑向秋阅眼前一递,说道:「我记得自己弄坏了你的剑,不嫌弃的话这把就当作陪礼吧。」 秋阅有点发愣地用双手接过,他试着将剑出鞘挥个两下,手感异常地顺畅,见到刃缘也十分地锋利,真是好剑一把,比他原先那把好上太多。 「在此谢过了。」将剑收起,秋阅心中生起了脸上看不见的雀跃。这算是因祸得福吧?他作梦也没想到能让妖族赠剑于他呀! 在两边都得到了各自一定程度满意的答案后,蓝一行人走出了山洞,见到时间才快接近中午,便在路边野餐用起之前准备好的饭盒,秋阅也开始盘算着下午出发到下一个城镇的可能性。毕竟为了解决雨的事件,已经在华潭村多待了两天,其中一天还是被自己睡掉的,幸好自家师父大肚,并没有跟他计较。 此时雨也恢復成熊的型态,出来为他们送行,毕竟对方过来他这里,也是靠牠提供的鹿匹。 秋阅道:「师父,下一个城镇离华潭村不远,座车应该一个多时辰就可以到。」 此时,蓝却有个不一样的想法,他看向雨道:「请问你知道这附近有哪里适合跳望村子的地点吗?我听方梅说晚上村子会放烟火。」 雨:「烟火?」 夭夭:「那是什么?」 蓝回道:「印象中是十分漂亮的东西。」 「师父的意思是?」秋阅问。 「我们再多留一天,看完烟火再走吧。」 于是,在蓝的提议下,一行人的下个行程就跳到了晚上的烟火欣赏,途中瞬间空出了许多的时间,蓝便说想去山里面走走,而秋阅则是随着师父到哪就跟着走。这次难得的夭夭说有私事想问雨,所以等事情解决了再去和他们匯合。 接下来,蓝带着秋阅,凭着入山的印象走到了先前经过的一片竹林。 秋阅原本还以为自己的师父想要找竹子做一些器皿或者只是单纯地欣赏景緻,看久了却发现师父很认真地在观察竹子的细部外观,接着,只见自家师父手里忽然出现了不知道何时捡的扁形石头,开始蹲下、在地上勤奋地挖坑。对于如此明显的意图,秋阅先是愣了几秒,也是会意到了师父的用意。 蓝在将土里的东西挖出头来后,见着不锋利的石头越来越挖不动了,便将视线转往秋阅身上。然而,将师父的动作都全程看在眼里的秋阅,当然知道刚才师父先是瞧了一眼还有一截陷在土里的东西,接着就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他又怎么能辜负师父这么热切地期望呢?于是,秋阅只好硬着头皮,拿出了今日才刚获得的宝剑来「试刀」…… 夭夭其实也没要做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刚好时间空下了,便想顺道帮雨一程、将邪气清除乾净,所以请雨将她送到牠们先前发现有邪气的地方。对于这座山林的妖来说如此重要的事,雨一口答应,再度化为人形随着夭夭一起跟了过去。 见到夭夭能轻而一举地让那股异样的气息消除,雨真心地动起了想求教的念头,只可惜夭夭说明这项技能为她个人血统上的天赋,实在没办法教人,才让雨就此作罢。 对于平时不太管间事的妖来说,能因为一面之缘帮牠们解决山中的隐患,雨对于夭夭原先不理睬的行为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只见夭夭在除完邪气后,沉静地站在原地,接着转头向雨问道:「雨,方梅应该没见过你变成人形的样子吧?」 没有丝毫曾兆的提问,让雨顿时愣了一下。 他笑了笑回道:「我比较喜欢兽形的样子,这样也不会衍生一些麻烦。」 夭夭对此沉默了一下,她天生就是以人形降生,所以本身外表上与人类差异就不大。在听见平时会与人类交流的雨都不愿意将太过私人的事告诉方梅,夭夭对于自己和蓝的身分要不要告诉秋阅,在此依然选择持保留的态度。 雨接着又补上一句:「以什么姿态出现,就是以什么姿态面对。」 这句话让夭夭不太能理解。 除完邪气之后,雨将夭夭送回了蓝的身边。 秋阅一个回头,见到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就站在自己身后的雨,想起自己正用着对方刚送他的长剑在挖土,顿时有些尷尬,但也只能默默地乾笑。 夭夭不懂为什么蓝和秋阅搞得双手都是泥巴,直到两人将挖出的战利品拿到面前,看那一个个棕色带黄的圆锥,再经过解说才了然——原来是在挖竹笋呀! 夭夭认真地说道:「竹笋原来没剥皮下锅前是长这样……」 见挖的差不多,秋阅开始帮忙收拾:「现挖的,很美味喔!不过我也没想到师父突然就想来找笋挖,让我想到在老家想加菜时,也会跑到山里来找野菜。」 蓝回道:「直觉上会有好吃的。」他也不确定自己在挖之前,倒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要在哪煮呀?」夭夭问出了疑问。 雨提议:「不如就在看烟火的地点如何?」 蓝:「听起来不错。」 就这样,没经过什么详细计画就开始动起的主意,在雨的推波助澜之下,形成了蓝一行人都没想到的画面。 一群人来到了雨推荐的、可以鸟瞰华泽村的悬崖旁,那边地面非常的平坦,算是一处广大的空地。也不知道其他妖兽是怎么听雨说的,起初先是搬了一个大锅子到了现场,之后又陆陆续续地将一些肉食、水果还有一坛坛的美酒都搬了过来,愣是让秋阅惊讶,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找来的。 然而他们也没空等,一行人在空地中央开始架起了营火堆,等到之后生火就可以来煮用今日现採的笋子熬成的汤。 在快要夜幕低垂时,周遭的妖兽便帮忙在四周插上了火把照明,雨也不知道何时弄来了盐巴和排骨,将这些都丢进锅里后,接着不自觉就由雨来掌杓。一段时间后,一锅香喷喷的排骨竹笋汤就煮好了。顿时提起眾人的味蕾。 要说什么时候山下才会放烟火,在场其实没一个人知道,但此时却先行欢快地吃起各自带来分享的食物来了,气氛也瞬间活络起来了。 秋阅在喝了些酒后也壮了胆,直接跑去跟不认识的妖兽搭话。 「你们怎么都这么配合,说来就来啦?」 一隻猫妖回道:「因为雨大人说晚上在天空可以看到漂亮的东西呀!」 一旁的穿山甲妖也懒散地趴在地上说道:「平常也没什么特别活动,能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用什么样的理由都好。」 「哈……也是,开心就好、开心就好!」说着,秋阅接着又跑去学着一群喝醉的妖兽在原地转圈,开始跳起了奇怪的舞蹈。 相较于其他人的欢闹好动,蓝与夭夭此时正坐在边缘一处面向着村庄的位子,静静地喝着刚从热锅里盛出竹笋汤。 温暖的汤一下肚,顿时让夭夭心中有股暖意,就像是为近日的波折画上句点,所有的烦恼和疲倦都烟消云散般。不知道从几何时开始,能像现在这样平静地待在蓝的身旁,对夭夭来说就是一件幸福的事。 「咻——」 霎然,在漆黑的夜空中,一道笔直的火光从地面升起、飞向空中。奇异的景象立刻地吸引了夭夭的目光。 「砰——!」 光点迅速地向四处奔散,就向瞬间绽放的火球花一样,顏色却比前者更加地繽纷灿烂。 一转眼间,火光变成的花逐渐地变成金粉向下飘落,顿时让夭夭有种失落感。却没想到,接二连三地,又有数道不同顏色的火光升空,在天上开出了灿烂的礼花。 「好漂亮呀!」看着眼前的光景,夭夭由衷地说到。眼底就有如夜空中的璀璨,映照出一闪一闪的光芒。 蓝在一旁轻声说道:「这就是烟火呦。」 「虽然不知道人类将火放到天上有什么作用,不过烟火真的好美呀。」对于烟火,夭夭立刻作出了心喜的评价。 这时好像喝得更醉的秋阅,摇头晃脑地跑到了蓝的身边,说道:「师户、师户,你看是烟火耶,呵呵……我从没想过自己可以边看着烟火,跟妖一起玩乐、一起庆祝,我是不是在作梦呀……?好幸福的感觉呀,这全都是拖师户的福喔……嗝。」 边说话边摇晃的身影,让蓝见了都觉得秋阅下一秒就会往后倒下。 在不打扰兴致的状况下,蓝只好提醒一句:「注意别喝太多。」 「好喔。」秋阅爽快地答应后,便又转身跑回了嘻闹的妖群之中。 见到行为上已经算是师徒的两人的对话,夭夭羡慕地说道:「蓝真的很尽心在帮秋阅呢。」他们间的气氛感觉很融洽呢。 只见蓝眨了眨眼,道:「你误会了喔,我并不是因为秋阅的缘故才想到要看烟火的。」 「也是呢,真没想到除了那些村民,现在连我们也在庆祝呢。」能有如今的发展,夭夭恍惚地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原来妖之间还是可以相处的这么和乐。 出乎意料的,蓝接着说道:「会留下来,只是因为我想跟你一起看烟火。」 「噫、噫噫——是这样的吗?」不知道为什么,夭夭感到脸颊传来一股燥热。 蓝笑着回道:「是这样的喔。」 夭夭先是望了一眼身旁、在火光馀暉下的蓝的脸庞,在看向面前依然持续升空、散发着光华的烟火,顿时让她觉得有如回到先前眺望夕阳的那个时刻。虽然经歷了许多事,蓝现在也与之前有着不小的差别,此刻却让她觉得十分安心,总觉得未知的一切都将会变得没有问题。 她缓缓地将侧身靠在蓝的手臂上,说了一句:「谢谢。」 「嗯。」 不管如何,他们两个往后依然会一同直视着前方。 18 走水 与 支持 继前一夜看完烟火后,今日一早,蓝一行人又再度搭着牛车前往下个城镇。 此时秋阅也向其他人说明只要到达城镇后,再往下走一段路就能到达渡口,接着再搭船约一週的时间,就可以到达西山。 听着秋阅的讲解,夭夭也在心中开始盘算起了之后要如何甩掉秋阅的对策。 虽然目前她已经对秋阅有一定程度的信任,但直接告诉对方实情,对她和现在的蓝而言风险还是太大。即使到达了目的地,如果秋阅依然对于让蓝的失忆有愧,坚持要待到蓝恢復正常,即使夭夭想到时再将人赶走,也找不到好的理由,对于接下来他们的行程只会束手束脚。 正当夭夭沉思、牛车快到达下一座城镇时,车夫惊恐地举起一隻手,指着某个方向…… 「客官们,你们看那座山头,是不是在冒着烟呀?」 闻言,一行三人都往山上看去。 夭夭证实:「真的在冒烟吔!」 「失火了。」蓝说出冒烟的真相。 「那个位置、跟现在的季节,也不会有山户人家在烧落叶呀……」秋阅则是在探究起因…… 不同于在场淡定的三人,车夫确认不是自己眼花后,急忙地说道:「痾、这样下去不行呀!客官们不好意思,我必须先驾车去镇长家报告此事,那个冒烟的位置背着山头,城镇那侧根本看不到呀!等到报告完后,我再送你们到驛站。」 蓝回道:「麻烦你了。」 车夫本来就是住在前面城镇的人,一听到乘客首肯,立刻加鞭提速,赶往镇长家去。 虽然镇长也算是镇上家境不错的人家,平时为人却没有过多的排场,很多事都亲力亲为,当车伕驾车到达镇长家前时,敲门后来应门的刚好就是在打扫自家庭院的镇长,在见面上并未受阻。 「必须要通知住在山下的民眾,依地势来看,运水救火是行不通的,至少要派人将树木伐了、拦截火势。」 镇长站在门前听了车夫述说的状况后,当下做出了决策,但表情依旧凝重。 他在眾人面前,缓缓地道出了另一个问题:「至于起火点……要派人上山查探最近不太可行呀!前一阵子山上的妖兽发生暴乱后,请了除妖师来处理,接着同样的情况又发生了,现在入山到太深处,只怕会有危险……就是不知道现在请来的那位李师傅到底要不要紧。」 坐在车上听着两人谈话的秋阅,表情顿时变得阴沉。一下失火、一下妖兽暴动,一下又跟除妖师扯上关係,根本是把雨之前的推测作实,难道邪气真的与除妖师的火有关?一瞬间就把三种烦恼直接送到他面前呀! 虽然他不算是这次失火的受害人,但背后隐藏的关联却是比普通民眾知道得还要清楚呀。也有着原本除妖师拥有的为民除害的精神,即使不亲自出手,也能捎一封信告知除妖门派始末、并要求加派人手…… 接着,秋阅想起了村长最后说的那句,便跳下牛车问道:「镇长,请问照你刚才说的,现在山里难道还有其他人在?」 「是呀,因为先前的除妖没什么见效,后来又再请了一位除妖的李师傅过来。或许你们见到的那阵烟雾,就是李师傅正在对妖出手也说不定。毕竟那种行内自己的招数,我们普通人也不懂呀!」 秋阅此时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如果放出的火真的是造成妖兽暴动的原因,为了暴动的妖又使出火焰,那岂不是成了一个死循环,变得没完没了吗?……那位李师傅又是? 似是想到了什么,秋阅态度一改,急忙地问道:「请问那位姓李的师傅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李一……什么的……」 「是叫『李一念』吗?」 镇长是位白发斑白的老人,有些年纪、记忆力没这么好,正在苦思名字时,被秋阅一提醒才瞬间想起。 「耶,对、对,就叫这个名字。这位小友,你与李师傅认识?」 对于镇长的问话,秋阅根本无心回应,他就像忽然被雷劈到,瞬间僵在了原地。 秋阅站在原地不声不吭地,不只是村长和车夫,在车上的蓝与夭夭也察觉到了秋阅的异样。 蓝开口叫唤:「秋阅,你没事吧?秋阅。」 夭夭则是觉得刚才秋阅问的除妖师名字怎么那么耳熟。 秋阅开始呢喃:「我必须去救他……我必须去……」 「秋阅!」见到用喊的没反应,蓝直接跳下车,按着秋阅的肩前后摇晃。 低声的呢语被蓝打断,秋阅回神后咬牙,立刻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师父,我必须上山,山里面的除妖师就是我之前说的儿时玩伴,是我朋友呀!」 如果仅只是一隻妖兽发狂,秋阅还可以想成李一念自己有办法应付,但是山里明明有其他除妖师先行去过,情况却未好转。不是哪座山上都有着像雨这样的管理人,那邪气就不可能只感染个一两隻妖这么简单,现在山上又失火…… 「师父,您跟师姑能先在这等我回来吗?如果我过半天没回来,只要到驛站了,就能到渡口搭船,不用等我了。」 到底是朋友还是师父重要,秋阅此时根本无法将两者放在同一个天平上看待。他只希望对自己而言,重要的人都能平安无事,其馀的,根本无法管这么多…… 「秋阅,你冷静一点!要上山就一起去吧。」 看着自己师父担心的表情,秋阅下意识地朝着如今还按在自己肩上的右手手腕看去,他没忘记自己先前害师父所受的伤。 「这……」 这时,夭夭却开口了:「一起去吧。」 秋阅想都没想过师姑会在这时候发话。 但一下子得到了师父师姑的支持,秋阅立即答道:「是。」 接着,一伙人立刻请车夫送他们来到了山林边,在车夫说了一句:「各位请多加小心!」 蓝一行人二话不说地就朝山上迈进。 一路前行是由秋阅和蓝联手开路,一见到有妖兽挡在面前,两人便接连释放定身符和净化术。 前期一路畅通,但即使是如此合作无间地配合,向他们靠拢的妖兽却越来越多。 「可恶……再差一点就快到了。」见着挡在眼前的阵仗,秋阅心中十分心急。 一路上的奔跑,时不时地就会看见从远处林间窜出、喷向空中的火光,希望一切都还来的及。 忽然,一阵光芒在后方乍现、闪烁,一颗粗壮的树干,瞬间从秋阅的身旁掠过,直行地向前方环绕的妖墙撞了过去,顿时衝开出一缝迈向前方的道路。 「上吧!这边交由我来挡下。」开口的是一道稚嫩的女音,话中却含着无法掩藏的气势。 「师姑!」 「夭夭……」 瞬间,不仅是秋阅,连蓝都望向了夭夭。 夭夭向蓝点头,示意让对方安心,接着看向秋阅。 「蓝就拜託你了,你们快去吧!」 突如其来的发展,让秋阅来不及思考,立刻被自己师父叫道:「秋阅,我们走。」 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向夭夭说道:「谢谢,师父交给我吧。」 便头也不回地,与蓝一前一后,踩上那颗突围的树干,向前奔去。 四周的妖兽一见两个目标就要从视线内溜走,不少直接转身、立即扑了上去。 「碰——」 「咚——」 「磅——」 接连的碰撞声响起。 瞬间,妖兽全都被忽然挡在身前、升起的树墙撞个正着。 由夭夭唤出的树木,有如铜墙铁壁般地将想前去打扰的妖兽都挡了下来。 ——你们能了解有能力却不能用的痛苦吗! 在蓝失忆的这些天里让夭夭明白,即使她努力地提升自身的实力,却也有很多不是靠着武力就能解决的问题存在。但事到如今,既然回归了最原始的暴力,她就没有什么需要在这个可以让自己身展的舞台上畏手畏脚的了。 「只要是蓝想做的,尽全力去支持就对了!」 为自己前一段日子没能派上用场而弥补。 为自己最重要的人而尽心。 这就是她为了不让那个人伤心,交出的最好答案。 不同于先前直挺的树干,地上挤破出土的树根像是蛇一样的弯曲扭动,直接将一个个体型比夭夭大数倍的对手捲起、向上拋飞,接着落地后又是被有弹性的树枝一阵抽打…… 在一片妖兽们的嚎叫声中,夭夭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不断地生长、击向妖兽的树木,想将妖兽一网打尽。 她心想,迟早要与秋阅一别,助他一程就当作是饯别礼吧,也是作为对方对她与蓝诚心以待、自己却有所隐瞒的补偿。 奔跑之中,秋阅其实非常心惊。他持续地听见后方传来的巨响,以及隐约地感受到地面的晃动,虽然不知道自己师姑用了什么手法,却不难想像目前战况十分地激烈。 紧接着,秋阅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前方,他们已经接近了那道火光。 在一圈火焰形成的帷幕之中,秋阅果真发现了李一念的身影,而在他身旁不远处,居然有一隻形似由火生成的猎犬,身体彤红且缠绕着火舌,不断地从体内喷出火焰,将最后一隻包围他们的妖兽给化成焦黑。 「这里的邪气比其他地方都要强。」蓝出声说到。同时视线直视着前方的火犬,像是看到了某种骯脏的东西一样,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直觉告诉他,世界上不可能自然形成这样子的生物。那是没有着灵魂和思想,浑身却充满着暴虐的气息的异兽。 闻声,秋阅虽然不知道自家师父是如何感应到邪气的,但也随着师父的视线一瞥,秋阅立即向前去查看李一念的状况。那隻火犬,应该是听令于他。 「李一念,你还好吗!」见着对方垂首站在原地,秋阅下意识地认为李一念或许身体不适。 「秋阅,你怎么会在这里……?」李一念显然有些恍神,慢了半拍才反应到秋阅出现在自己身前,话中带点委靡。 「我因为担心你才……」 「担心,我有什么好需要你担心的?你觉得我需要永远仰赖着你?」 秋阅话未说完,猛然地就被瞬间提起气势的李一念给呛了个懵憒。 见到火气突然变得这么大的老友,让秋阅觉得很反常。 此时,蓝证实了秋阅的猜测:「他中邪了。」说话间,一阵光芒打向李一念身上,那是他施展的净化术。 待净化术光芒消失后,蓝却见到李一念身上被消除的邪气再度生出、缠绕在对方身上。顿时让他有些疑惑,视线在火犬与李一念之间游移,像是要确认着什么。 秋阅被自己师父的突然出招给吓了一跳,紧接着就听见后者说道:「快叫他让那隻狗停下。」 这时,秋阅也知道了,李一念的问题就出在多出来的那隻狗身上。会喷出邪气火焰的狗,也连带着影响到了自己的主人。 秋阅开口问道:「李一念,那隻狗是哪来的?那隻狗有问题,我们调查妖兽会失控的原因,就是那隻狗喷出来的火造成的呀!」 听见秋阅的话,李一念直接大吼:「你胡说,你是专程来数落我,又要为了那些妖在找藉口的,是吗?」 「牠可是灵犬,是门派给我的奖励,是实力进步的证明!」 被邪气感染的李一念立刻地反驳了秋阅的说词。 「李一念,即使是门派给的奖励,也不能确保就完全没问题呀。你的气色有点差,先休息一下,一切等下山在说,好吗?」 「……难道这隻只是初阶的瑕疵品?不行……我必须要杀更多的妖,这样被分派到的灵兽才会变得更好……我必须证明自己的实力、我是有能力的人……」 秋阅知道,即使李一念不相信他的说法也无关紧要,当务之急是将对方带离这个是非之地,斩断邪气的製造循环再说。哪知道下一秒,李一念就开始像疯魔似地以很急促的语气不断地叨念着。 「李一念!」见状,秋阅立即用喊话打断了对方的行为。 但显然的,对方的意识并没有从原来的执念中脱出:「秋阅,你别拦我,应该还有其他的妖,妖都消失到哪去了?我要去证明自己的实力,必须去杀更多妖……」 秋阅不太想与意识不清的人计较,伸手就想把李一念直接拖离现场,哪隻瞬间一个甩手,对方挣脱了他的好意。 无奈之馀,秋阅只好严厉地向李一念重申:「你醒一醒呀!你在继续驱使那隻火犬,引起妖怪暴动危害村民的话,」 「跟你自己亲手害了别人有什么不同?」 不料,直白地说出事实的结果,换来的是李一念突然地暴怒。 他放声大喊着:「你说我会危害村民?你就算自己逃了,也别想妨碍我!」 说话间,身旁的火犬也顺势对着秋阅喷出了火光。 19 火焰 与 真心 看着猛然朝自己喷来的火焰,秋阅立即向后跳开。 见状,蓝立即对着秋阅喊道:「将你的剑给我,趁我引开狗的注意力时,你想办法制伏你朋友。」 听见师父的办法,秋阅却是一惊:「师父你……」他没忘记自己师父拿不了剑的事实。 而先前师父与雨对峙时拿的那把苗刀因为破损太严重,所以又被师父卖回剑铺处理了。 蓝回道:「只是拿着剑乱挥,应该还行……」他只要需要引开对方的注意。 听着,秋阅立刻将係在腰间的剑解下,拋给对方。 蓝一接过长剑,立刻拔出。他在前天伤到的手腕已经好了,虽然因为莫名的心理因素,拿着剑的手依然会颤抖,却也不妨碍他不放多少力气挥向火犬。 秋阅立刻赤手空拳地衝到了李一念面前,才发现行动比思想快了好几步。 他原先只想将李一念直接敲晕带走,到了前方才赫然想到,如果在对方晕厥时,火犬依然没有停止行动,反而还不断地追在他们身后,只会一路让邪气的迫害范围扩大,也就真的没有其他能停下来的办法了。 此刻,中了邪的李一念当然不会理会秋阅的停顿和顾虑,直接举起拳头向后者挥去:「你们全都想妨碍我!」 与此同时,蓝试着用剑劈往火犬的身上,却发现对方真如火焰般,剑会直接越过对方,完全没有砍到的手感。 立刻,又向了秋阅喊话:「用剑砍不着牠,普通办法应该行不通。」 这让秋阅先是闪过李一念的正拳,便往师父与火犬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将视线转回前方。 秋阅想,事到如今,只能先口头说服李一念看看了。先前雨能有一时的清醒,体质上与邪气更不相容的李一念在机会上应该多出许多。 秋阅向前伸手按住了对方的双臂,认真地说道:「李一念,拜託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实话。你那隻猎犬喷出来的火会影响到妖族,牠们才会因此失控……」 此时的李一念当然没有耐心倾听秋阅的解释,出声怒道:「你这个只会替妖说话的人,才是会害到那些被你置之不理的人!」也不知打哪来的力气,他双臂一挣,甩开了秋阅的双手,接着就是给予对方腹部一拳重击。 攻击直接命中,楞是秋阅也没想到对方的反应会这么地激烈。但是现在出手打回去,恐怕只会加深对方的「愤怒」,对情况一点改善也没有。 想到这,秋阅选择忍气吞声地揉了一下肚子,舒缓疼痛后,继续向对方解释:「我没有置之不理,我也没有特别想要替妖说话……」 说着的话未说完,又再次被对方强行打断。 「你胡说!那个主动退出的不就是你自己吗?为什么在我有能力的时候,你却要来污衊我!」 「这是我好不容易得到的认可,好不容易得到的力量啊!」 「我并没有想要污衊你,这是我经过调查后得到的事实。」 李一念说话间又接连地伸出拳脚,让持续闪躲的秋阅满脸无奈。 秋阅现在总算理解了,只要他一想说明火焰的弊端,就是质疑到对方一直渴望、好不容易得来的能力,但他不讲明,又没办法让对方罢手。 果然……李一念之所以会对于力量这么地执着,是因为原先那个可以代替他的自己,辜负了对方的期待吗……? 即使自己心中釐清了想法,眼前人的怒骂却未停歇:「你一定是错的,你只是想骗我!我现在自己有能力作到了,所以你见不得我好!」 而秋阅此时觉得笨如自己,就算作不到全盘都顺着对方的意去劝导,也要尽量好言相劝,让对方气消。 「你有能力我当然也很高兴,怎么可能见到你好会不开心?我只是想跟你提一点建议……」 「你已经不是除妖师了,只是个放弃的局外人!到底有什么立场能跟我说话!你居然离开了,为什么还要来插手!」 「我并不是想逃避一切,也没有想过要拋下谁的意思,离开是为了找到……」 「像你这种做事可以随便、做什么事都游刃有馀的人,根本不可能了解我的心情!」 「放屁啦!」 最终,直面地面对狂风暴雨怒骂的秋阅终于被踩到了底线,爆发了! 想到那些平日仗着自己有道理而随意骂他的同门,早就被他扁的像猪头一样了!又何况是像现在这样,被没道理地挨骂?各自都有一段彼此不了解、分开的过去,他是没办法体会李一念的心情,但对方又能了解到自己本该有的暴戾吗? 「说什么轻易放弃,明明你什么也不知道!」 说着,发火的秋阅直接向李一念的脸上打出一拳。 反正不把人打残、打晕,要怎么样制伏都可以! 被直接打到鼻血直流的李一念,在缓过劲之后,也向秋阅踢出一脚,而且直击对方的腰侧。 李一念不满地回道:「蛤?不知道什么?你有想过要告诉我吗!我该知道吗!」 秋阅直起身子,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对,我现在就是要告诉你这些拉拉杂杂的事情!」 「我在学习的时候,总是跟他人意见不合,就像是命犯八字一样天天上演!」 「我做的事总是跟自己心里不合,也不是菜色不合胃口这样庸人自扰的小事!」 「我每天过得浑浑噩噩、行尸走肉,有时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种自虐的生活我不想过呀!」 嘴里碎碎念的同时,秋阅乱无章法地就是往李一念的身上一阵乱打,让时不时在注意秋阅动向的蓝也觉得稀奇,平常那个个性乐观的人,居然还有这种毛躁的一面。 当然,李一念也不是真的残了,在秋阅出拳的期间,也不断地将拳头往对方身上招呼。 「听这种破事的确污了我的耳!比起我们以前所受的苦,这点小事就让你放到了心坎里了?出来一趟没学会除妖,反而成为胆小怕事的软包子了吗!没用的懦夫!」 就是在李一念互殴的当下,秋阅心底自嘲。 不仅是对方不懂呀!自己现在说话的同时,当下的体会比起当时的感受,根本连一半的愤怒都不及呀! 像这种心理上的感受,一过了第一时刻,只要自己不再积极地去面对,即使是当事人的自己,怒气也会随着时间而淡忘…… 但他的不甘和不愿依然还是会留下呀!他不想再像个智障一样,一再地品尝这种可以避免、却令人作噁的滋味了呀! 想到这,秋阅便更加用力地反击回去,说话时还带着笑容,搭上原本阴狠的表情,瞬间变得异常诡异:「所以我才认为跟你讲有个屁用啊!我实际上下了多大的决心你能知道吗!」 说着,不自觉间就将李一念的气势给压了过去。 紧接着,秋阅抓到了对方因为惊吓而愣住的空档,一拳直接将往对方脸上灌了上去。 「我只是不想,被你把我做的决定说的这么顺其自然、水到渠成,这么样地容易啊!混帐!」 说着这句话同时,李一念的身体向后拋空,被秋阅打飞了出去。 砰—— 些微的尘土扬起,李一念落在了地上 将人撂倒了,秋阅此时并没有向前扶起李一念,仅只是待在原地,用着一股无奈地眼神注视着对方。 「在你眼中微不足道的理由,却让我意识到了…… 为了继续向前,就不得不认清自己的真心。单单只是这样……」 蓝虽然没有将视线放在秋阅与李一念身上,但却将两人的对话全听在耳中。在知道那方的拼斗已经结束后,蓝回想着秋阅的话,似乎让他想起了什么。 此时,被打倒而躺在地上的李一念,听着秋阅说的话后,居然不自觉地眼角泛泪。 做为朋友,或许彼此一辈子都不可能真正地理解对方做事的想法,这一点会让他遗憾终生。但更多的悔恨,是无法理解对方的想法的同时,自己却无法谅解对方做事的动机。 体谅,并不一定要能完全理解。但是他现在才迟迟地知晓了这个道理…… 「我们合好吧,你不会不认我这个朋友了吧?」李一念喉咙乾涩,说话已经没有了像先前一样地气焰。经过一连串的大吼和大打出手,即使他现在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竟然一点力气也不剩了。 「你骂的是有些难听,但我也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秋阅走到对方身前,伸手拉了李一念一把,将对方扶起。 李一念有气无力地回道:「你还敢说?居然敢打我脸哈……」 在与好友言归于好了,终于心平气和下来的秋阅却没忘了正事。 「李一念,你能先叫那隻火犬停下来吗?有什么话,我等等一次让你问清楚吧。」 秋阅在这次的打架中也得到了心得,面对那些关心自己的人,或许有一些事也不单只是自己的私事了。他的确有很多事都没有好好地向对方说明过,而对方刚好又是自己重视的人之一,也因此发生误会才会让他这么地难受。 照着秋阅的要求,李一念开始唸起门派教给他们、用来操纵所谓的『灵兽』的口诀。一阵子过后,由火焰组成的狗虽然停在了原地,身上的烈炎却反而燃烧地更加地猛烈。 倏地,李一念惊骇地说道:「我……我居然没办法将牠收回来!」这隻火犬,是兴燄阁教给他的召唤阵,在搭配上身上的法器而造唤出来的生物。照理说只要除妖师一掐断法器供给的灵气,火犬就会立刻回归虚无才是。 「我、我可能……连对方的控制权都没有了……」李一念话音中带着些许的颤抖。或许秋阅说的是对的,他真的无意间酿成了一场大祸。 「你说什么?」当下,秋阅并没有批判李一念的意思。他直接想到的,是如果火犬一旦失控,将要直接面对牠的就是此刻站在火犬眼前的师父呀! 秋阅连忙向蓝的方向大吼:「师父,你快跑呀!」 然而,自己的兰师父却好像未听见般,仍旧站在原地。 须臾间,秋阅赫然见着火犬身上持续续力的火团,直接形成一颗圆球、向师父的方向飞了过去。吓得秋阅急忙地奔向蓝的方向。 秋阅推测,以那火团的威力,在击中目标之后或许会產生爆炸,根本不是现在的师父可以应付得了的。他想尽力地挽回这场悲剧,无奈自己的脚程有限,再快也无法快得过那直扑而去的火球。 「师父——!」秋阅近乎撕心裂肺吶喊着。 当火球离蓝近在咫尺的危急时刻,秋阅见到了一直没有动作的蓝忽然地举起了手中的长剑,以会留下虚影的手法快速地使出一记剑诀。 剑尖向前一点,接着只见一道似光束般的剑气骤然现形,直接贯穿了火球,连带释放攻击、待在后方火犬也瞬间被剑气打得愧不成形。 此举,顿时让秋阅惊得目瞪口呆。他的师父分明会使剑呀,而且还是用得非常之好,或许连碧玄门的长老见到都会自叹不如呀!但是,一拿起长剑就会颤抖的师父,居然可以在一瞬间发生转变,唯一的可能…… 就是师父的记忆恢復了! 此时,解决完发狂妖兽的夭夭,也迟了一步,来到了现场会合。 蓝见到了被自己剑气打散的火犬慢慢地恢復成形,此时的眼底已经没有了近日来的温和,冰冷地就有如他开口的语气:「为了继续向前,就不得不认清自己的真心……吗?」 说着,蓝便将手中的长剑收进剑套,丢还给了秋阅。 秋阅惊讶地问道「师父,你这是……?」 但是,对方并没有回应他的问题,依然注视着恢復身形的火犬。同时,小跑步到蓝身旁的夭夭,也发现了蓝气场的改变。 蓝举起右手,打出了一个响指。须臾间,指尖便出现了一簇青色的火苗。 接着,一个甩手将火苗丢向敌方,只见火苗轻巧地碰在红色的烈火上,却不见被火舌吞噬地跡象,反而奇异地以近似染色的方式,将原本在场、包含四周一片泛红的火焰全部逐渐感染成青色。 而攻击蓝的那隻火犬,此时只能不停地在地上打滚,想将青色的火焰驱离身上,却迟迟地无法灭掉那团与他相异的火焰。 其实火红的烈焰并未真的被染色,只是在青色火焰所径之处,那些红光都受到了大力地压制,以非常快的速度瞬间湮灭,才会有着只是顏色替换上的错觉。 幽冥火,是蓝自行炼化妖力、以消灭为前提创造出来的狐火。对上邪念这种等级的火焰,自然比不过他聚精会神凝出的心火。只要用上一点,足以让眼前他不想存在的事物消失殆尽。 而随着火焰的顏色逐渐变换的同时,秋阅的视线却定在了自家师父身上…… 「师……」看着眼前发生的景象,让秋阅开始不确定,前方站着的是不是他原来的那位师父?或者说,他有资格这样称呼吗……? 伴随着青蓝色的火光亮起,蓝的发色也逐渐地变回了未经乔装的天蓝色,一双狐耳摇身便顶在了头上,后方一团毛绒地尾巴顺势探出。 这才是真正的蓝,身为妖的蓝。 就在秋阅呆愣地注视着蓝时,恢復原形的蓝也看向了秋阅。 在秋阅眼里,师父的微笑虽然一如既往,但如今却有了陌生的感觉。 蓝对着秋阅说道:「让为师教你最后一件事吧!」 最后一件事……?此时的秋阅当着嘴,却什么话音也说不出口。 「不管是不是除妖,都要先认清自己有几两重。如果还是硬要挑上比自己厉害的对手,最终只会遭到对方无情地火焰吞噬。」 语闭,又是一个响指。四周的蓝色火焰瞬间熄灭,就好像未曾出现过。 「夭夭,我们走吧。」 听见蓝的叫唤,夭夭立刻一个转圈,解除了身上的一身偽装。 接着熟练地跳上了蓝的臂膀,被蓝直接带起,几个跳跃踩上了山壁。片刻,便消失在秋阅以及李一念的视野之中。 慢了半拍的秋阅此时一回神,立刻对着早已看不见身影的天空大吼:「师父,谢谢指教!」 他不该有所怀疑,也不管自己的师父实际身分为何的。因为,对方一辈子都会是他秋阅的师父呀! 突然地分别,让此时的秋阅只好强忍着眼泪、不让它们不溢出眼框。 赫然,天上落下了一把桃木剑,直挺挺地插在了前方的地上,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夭夭用自己的力量凝成的礼物,也算是为这段人与妖奇异旅程化上一个完美的句点。赠剑的同时,夭夭心想,有着如此助于驱除邪气的法宝,如果以后在三不五时就碰壁,也就太不争气了。 秋阅拔起木剑,双手捧着,对天行了一个礼拜,表达他无尽的感谢。 而将这一切全程看在眼中、状况外的李一念,此时缓步走到秋阅身边,向他轻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 只见秋阅呆呆地转头,看向对方,道:「你居然也都看到了,看来我不是在作梦呀……」说着,两手紧握着手中那把轻如鸿毛,同时也重如泰山的宝剑。 一切的事情都在出乎自己预想下落幕,秋阅收起惆悵与感谢之情,与李一念开始抬脚往山下前进,在走了一小段路后,见到忽然映入眼帘,满山开满的粉白桃花,还是依然让秋阅忍不住呢喃到。 「我到底碰上的是什么人呀……?」 已经离开原地有百丈之外的蓝,在一处山崖上停下了脚步,并把夭夭放下。 蓝慢条斯理地将缠在手腕上的绷带解下,心里默想着,他这次真是做了平常不会做的事。 对于一摊牌就摊地这么果断,夭夭好奇地向蓝问道:「不好好道别没关係吗?」 只见蓝摇头:「那个白痴害我失忆。」 「那你还提醒对方?」如今在夭夭眼里,蓝的口是心非已经对她不管用了。 「随你怎么想。」 其实,蓝最后告诉秋阅的那段话,就是他以身为妖立场,给予秋阅「要不要除妖」的一个答案。 人多的地方才有竞争力,道理之于妖也是相同,会轻易地出现在人类视野中的妖,充其量只是临门一脚、或者多是在斗争中败下的弱者。与实际盘踞在深山、独佔一方的大妖,实力根本天差地远,所以「要不要除妖」本身便是一个不实际的问题。 爱惜生命,是秋阅最如今最缺乏的观念。 但愿自己那番话,可以让他受到限制才好。 接着,蓝注意到了夭夭直视着自己的视线。 夭夭:「你真的恢復了所有的记忆了吗?」 「嗯。」此时的蓝很无奈,因为不管是喜欢的、讨厌的,还真的一次全给他想起来了。 夭夭接着提问:「蓝,我想知道你的过去,你愿意告诉我吗?」如此的直接、了当,代表了她的重视。 说到蓝失忆的期间让夭夭最受打击的事,便是当对方记忆全失时,她才发现这位与自己一直形影不离的人,她根本一点都不了解。 对于夭夭的要求,蓝先是沉默了一下,接着在原地坐下,说道:「我也顺便来检查一下自己的记忆好了。」 他先是深吸一口气,便开始说起了那段悠远的记忆。 20 赤狐 与 活 牠不喜欢黄色或紫色的天空,每次见到,总有一种伤心的感觉。这也表示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自己不知道明天还能否如同今日一样的甦醒。 牠也不喜欢灰色的天空,因为当灰色过去,天上却一滴水都没掉下来,只会见到一堆人绝望、失落的表情。 但是牠喜欢蓝色的天空,那是一段自己不用去顾虑未来的悠间时光,只要睡觉就行了。 牠是一隻普通的赤狐,出生在一个乾旱的年代。 这是牠最初的记忆。 赤狐牠没有名字,因为平时总是一个人待着,也不会有人来叫牠。对于鲜少碰到同类的牠来说,只要称一声「狐狸」,牠就会知道那是在指自己。 对赤狐来说,如果黄昏是起床之际,那一天真正的开始其实是在寂静的夜晚。在山上只剩下老树枯枝的情况下,牠会趁夜深人静之时,跑去人类的村庄里找寻食物。 但别误会,牠找的不是人类储存的食物,只因村里的仓库是现在少数有「吃食」的地方,会吸引一些老鼠去偷食,才正巧被牠当作捕食的狩猎场。 再者,仓库外面有着农家人专属的守卫——一条体型比牠大上两倍的土狗。只要一动起偷吃的念头,对方尖锐的獠牙便会无情地往自己身上招呼。而赤狐第一次与土狗见面时,也曾差一点大打出手,因为谁就能保证赤狐一定不会乱偷东西呢?但好在牠信誉好,不曾真的接近过仓库,只有在田地边觅食,才能让对方在自己的地盘上,继续睁一隻眼、闭一隻。 像现在,赤狐正在一处半荒废的田中伺机而动,看着那些野鼠在翻找营养不良、被人类遗漏在田中的甘薯。等待对方大意之时。赤狐迅速一个飞扑,咬住了自己看中的猎物。 ……最近的野鼠真的是越来越小隻了。 赤狐心中感慨着,但总比饿肚子好,上次进食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牠默默地将口中的老鼠拆食落腹,接着继续在村里游走,在一个拐弯后,碰到了嘴里咬着比捕到的猎物大数倍的土狗。 看着土狗嘴里叼着的是一隻黄鼠狼,让赤狐有些心惊。牠并不是介意其他动物的死亡,而是牠意识到了,山上开始找不到食物的动物们,都开始尝试往村子里挤了。 土狗见到赤狐,先是将嘴里已经死绝的黄鼠狼扔到地上,接着对牠说道:「你以后不要在来了,我家的主人开始有打算要猎捕老鼠来吃了,你吃了就等于是抢了主人的食物。」 赤狐知道土狗嘴里说的主人,就是指饲养牠的农家人。但是牠能吃的东西已经够少了,不在村里捕食还能上哪找呀? 「不能通融一点吗?我真的不会去动你们仓库内的食物。」 「不行,仓库内的食物也越来越少了,所以现在只要是主人判定能吃的东西,那都是属于主人的。」 赤狐还想再尝试求情,只见土狗霎时摆出了一副狠戾的表情,两排在月光下反光的利牙看着非常吓人,顿时让赤狐打退堂鼓,默默地掉头向山里走去。 自己的食物来源忽然没了着落,赤狐心中非常忐忑,想着以后或许会与土狗为敌,但还是必须再去村里碰碰运气,直到见到了早上的蓝色天空,才让他死心、放弃担忧的心思,疲惫地在自己找的树洞之中睡下。 然而,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当赤狐终于陷入熟睡时,忽然从洞口外飞进了一颗石子,冷不防地砸在牠身上,让牠吓了一跳,惊醒了。 「狐狸,我知道你在里面,快给我出来!」 听见说话声,赤狐将头探出这个牠好不容易找得、地处山壁上的树洞,往下一看,便见了一几隻神情气愤的动物。 「我都听阿獾说了,牠见到你跟人类村里的那隻狗是同一伙的,居然都拿了村子里的食物,为什么还有脸住到森林里来!」发话的是一隻山猫,牠看不惯赤狐这种两边都佔尽便宜的行径。 「你误会了,我昨天才被土狗赶走呢,你们如果不想被牠咬,也最好不要再往村庄里跑了。」 话一说完,赤狐却见对方毛都竖起了,作势就是要往牠跟前衝,教训牠一顿。赤狐见状便急忙地跑出树洞,想尽办法地甩开了那群动物的追击。 在已经乾涸的土地上,连找个树丛来隐藏身形都没办法,所幸牠最后躲在了岩石的夹缝之中,终于避开眾人的耳目。 正当赤狐思索着要不要在原地蹲久一点比较保险时,却听见了人类的交谈声及脚步声。 「明明山里面已经没什么地方好躲了,为什么想见到一隻动物也这么困难呀?」 「大哥,我看不如就把那隻看门的土狗宰了吧?这样说不定比我们自己出来打猎还要好呀。」 「你说这什么话啊,没头没脑的。」 「不、大哥,你听我说,我也是有根据的。你知道吗?我今天早上才看见那隻狗的嘴角上还带着血呢!看到那房子角落落下动物的毛皮,吃的竟然比我们还丰盛呀!如果我们除掉那隻狗,不只有狗肉,或许还能抓到那些下山寻食的动物可以吃,比起开始想办法吃那些没几块肉的老鼠肉还要好上太多啦!」 「这……,可是那条狗也帮我们看家已久了呀。」 「大哥,你有想到我们如果没有补到猎物的情况吗?现在仓库的粮食已经见底了,如果不再想办法,我看等我们饿死后,那隻狗可能还活得比我们俩都好呀!」 「这么说也是……如今的仓库已经没什么看守的必要了,回到家就这么办吧!」 此时,躲在石缝中的赤狐,将两人类的对话都完全收进耳中,心中惊骇大事不好了。想着土狗也曾对牠网开一面、让自己可以在村庄觅食,牠必须要尽快将这个消息告诉牠。 赤狐开始悄悄地压低身子,想办法在不引起仍然徘徊在附近的人类注意的情况下离开现场。 而正当牠以为已经溜出了人类的警戒范围时,只见自己的前方不远处,一隻狗獾正注视着牠。瞬间,当赤狐见到狗獾对牠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才意识到一切都太迟了。 瞬间,狗獾发出像杀猪般地叫声,接着敏捷地跳进自己先前就挖好的地洞之中,而这一惨叫,也理所当然地引起了人类的注意。 ……被陷害了! 人类的目光迅速地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去,便直接见到了原先还躲躲藏藏的赤狐。后者在意识到自己暴露后,立刻拔腿就跑。 边跑的同时,边在树干与岩石之间来回乱窜。牠知道人类手中拿着的武器,即使不亲自追上自己,那锋利的尖刺也可能划空击中自己。 赤狐好几次在奔跑中,尾巴差一点就遭殃,幸好牠的体型不算大隻,在全力地奋力地逃窜后,终于顺利地逃出人类的魔掌。 这时,在一连串惊险的逃脱后,已经弄得满身尘土的赤狐,虽然显露出疲态,却毅然决然地要先去将人类的计画告诉土狗。 「这就是你想到的伎俩?为了食物就想把我引走?」 听着赤狐的说法,土狗露出了如嘲笑般、怀疑的眼神,显然地就是不相信牠。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在山上碰到了人类,他们亲口说的。你在不快走,就逃不了了。」对于自己的好心被误解,赤狐虽然胸口隐隐作痛,却还是不愿意放弃劝说的可能。 「我认为,我现在待在这里很好。」 土狗的回话,顿时让赤狐哑口无言了。 牠不知道土狗对于求生的慾望有多么强烈,但即使让对方离开农村,一来牠只会变得像牠一样挨饿,二来山里也容不下牠这个刽子手的存在…… 对于这个进退两难的问题,让赤狐害怕地转身逃跑,逃离了这个局势已定的气氛。或许牠真的不该来的,这就像是自己亲自宣告了牠人的死亡一样,人是牠害的一样,感觉一点都不好! 接着,赤狐又找了一个比较隐蔽、但又离村子不远的地方,继续地补眠,想忘却一切的烦恼。 在蓝色的天空底下,土狗最后的命运、山里容不下牠的烦恼,通通都交由醒来后的自己再去想吧。 就这样昏昏沉沉的,赤狐在沉稳地睡了一段时间之后,意外地没一觉睡到傍晚,就在中途清醒了。 或许是罪恶感作祟,赤狐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偷偷地跑回去村庄查看土狗的安危。然而,这次却再也找不到对方的踪影了。 ……离开吧。 一道念头从脑中闪过。 这个地方牠不想再待下去了。 赤狐心想,反正村子与山里现今都容不下自己、也已经没食物了,但是牠还不想死,所以只能选择离开这里,另寻出路。 就在此时,有某种生物踩着轻巧的步伐靠近了正做好打算的赤狐。 赤狐转头警戒,才看清来者是一隻貉子。 貉子向赤狐问道:「你知道守在村里头的土狗上哪去了吗?」 闻声,赤狐便老实地回答:「死了。」 貉子接着继续发问:「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想去仓库看看?」 赤狐依旧老实地回答:「我想离开这里,不是待在村庄,也不回到山里,而是我想要越过另一边的那座高山。说不定只要翻过了那里,就找到能吃的食物。」 意外地,貉子又向赤狐问道:「那我可以跟着你走吗?」接着,对方开始抱怨起山里的气氛如何糟糕,明明现在是在粮食缺乏的紧要关头,山里却还在拉帮结派,想要让大家都像一家亲地打好关係,让牠觉得缘木求鱼,根本看不到实际问题。 对此,赤狐并没有太去理会对方的说法,反正牠即将离开,跟那些人也不熟。 而由于腿是长在自己身上,貉子想跟着牠,牠也无权反对,便默认了下来。 就这样一狐一貉,两隻动物开始向着未知的地域前进。 当牠们走到了村外的不远处,见到了一群人类正在举行仪式,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祈求。 「老天爷行行好吧!拜託降一点雨,才能让我们活呀!」 「天公伯呀!拜託您了、拜託拜託。」 「上天呀!拜託给我们指引一条明路吧!」 赤狐打从有记忆以来其实见过不只一次村里的人举办这个仪式,只是牠不能理解为什么人类活着,却总是要求「天」、问「天」呢?难道「天」可以决定人的生死吗?牠不确定所谓的天是不是在指头上的天空,但牠就不曾见过这个『天』出现、有帮过人类什么忙。 并没有多做停留,两兽持之以恆地走着,牠们来到山下,开始慢慢地向上爬坡。 赤狐一直都习惯了独自一人行动,但牠却渐渐地发现了貉子其实是一隻与牠还满合拍的动物。不只体型差不多、睡觉时间差不多,就连幻想着想吃到的食物也差不多,让牠在不自觉间,好几次貉子喊说「走不动」的时候,赤狐主动地为牠加油打气,只希望这个与牠自己差不多的伙伴可以一同坚持下去。 就这样,终于,两隻动物秉持着毅力到达了山头。只要在往前走几步,就可以见到不同的光景了。 抱持这兴奋以及期待,各自的四脚都飞奔了起来。 然而,当牠们踏着勤快地步伐到达前方时,眼见所及的,却是比之先前都还要单调的景色。 一片的土黄,都是枯竭的大地。视线所及之处皆是这副萧条的景象,让赤狐开始怀疑自己还有没有能力能再坚持下去,走出这片困境。 此时,与赤狐见到同样光景的貉子一低头,表情顿时变得阴沉,趁着赤狐望着远方的黄土沉思时,奋力地朝着对方扑了过去,咬住了牠的后颈。 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情况下,牠只知道忽然有东西压到了他的身上、咬上了牠,强忍着肌肤被撕裂的疼痛,奋力地将偷袭牠的生物从背上甩下。 当赤狐一回头、看清了攻击自己的对象时,心里的绞痛比土狗死亡时还要痛上万分。他不懂为什么前一刻还能互相支持的伙伴,能在一瞬间改变、攻击自己。 没有问出口的原因,却让貉子直接愤怒地大吼出来:「早知道就不相信你了!都是因为你说要翻过这座山头,我才跟你一起来的!我早知道结果会这样,你还硬要叫我爬上来!」 「都是你的错!只要谢罪!只有吃了你,我才能活!」 说着,貉子要再度向赤狐扑了过去,飢火烧肠的牠如今已经失去了理智。只想吃了对方,让自己活下! ……是我的错? 面对忽然袭来的指责,就像一桶冷水直接往赤狐的头顶灌下,让牠心底发寒。 ……是因为我没有能力让情况好转,所以被抱怨? ……是因为我鼓励对方坚持到山上,所以害到了对方? 失魂落魄的赤狐,此时像洩了气的皮球般,呆愣在原地任人撕咬,并未反击。 ……所以土狗当时才不肯相信我啊?因为如同这次,我都没能力让情况变好呀。 但是…… 为什么是我的错? 霎然,在无声的问答后,赤狐的目光一变,用自己的爪子朝貉子抓去,那双有如深渊般的瞳孔直视着被自己抓出的血痕,接着换牠跳到对方背上,张嘴,就是在对方身上一阵撕咬。 利爪不断疯狂地在貉子身上造出新的刮痕,然而,对方也使命地抵抗,猛力地将身子往上一顶,瞬间让赤狐整身被拋飞了出去。 此刻,腾空、下坠的过程就好像遥遥无期般,十分地漫长。赤狐的身子只能像破布一样,随风摆佈,双眼望着一望无际的天空。 在弥留之际,叹道一句:「若天不让我活,为何让我诞生于世?」 接着,画面一片漆黑。 赤狐从百丈高的山崖,落下。 21 道 与 新生 一位拥有粉色长发的美丽女子正在一间看似许久未被使用的柴房中,而她身前的地上此时正铺着一张与此地气氛不搭调、看似名贵的绒毯。在绒毯上头的则是目前依然失去意识的赤狐。 女子在嘴边默念着细碎的口诀,伸出如春葱的食指指尖便慢慢泛起了白光。她聚精会神地将白光轻轻地滑过赤狐身上受伤的地方。像是受到春风的沐浴,赤狐痛苦的睡顏得到了舒缓,身体正在受到那些光的治疗,慢慢地恢復中。 此时,一位高大且长相阳刚的男子接近了柴房,灿金色的发头一头疏往脑后,绑成一把尾端朝四方散开的马尾,不过在金发之中,还是掺杂了几撮的黑色。 他将背靠在门框上头,双手叉于胸前,用一股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女子蹲着的背影。 他开口道:「除了修练,难得见到能让你上心的事,居然就是为了那个孩子?」 女子并未转身,直接回道:「牠好像是从阵法的漏洞掉进来的。」而那阵法是她佈的,作为知晓维持空间稳定度的各个接点,她大略也可以推测出赤狐是从哪个地方掉进来的。 男子又问:「你不会想收留这孩子吧?」 「我难得遇到同类。而且当时捡到牠时,牠的经脉几乎都断了,在我帮牠重塑之后,身体会更加强健,很适合练武的。」 看着女子又多找到一件能让她的表情别一如既往地冰冷的事做,男子还是替她感到高兴的,因为这样看起来比较有活着的感觉。 「唉,难得你有这个心。不过,这件事还是先过问师父吧。」总之他不反对就是了。 「好。」女子微微地点头。 当赤狐甦醒时,起先觉得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想站起都手足无措,原以为是有那里断了、或骨折了,才会让自己没办法顺利地起身。再经过一段适应后,反而发现全身上下一点伤也没有,一醒来时的疲倦感迅速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感受到身体居然比往常的轻盈,似乎可以做出更加敏捷的动作。 在赤狐好奇自己身体所发生的变化时,先前帮她治疗的美丽女子,拿了一篮水果走进房内。 起先,赤狐闻到了食物香甜的气味,感到一阵欣喜。但在看见女子的身影时又被吓了一跳,遇到人类,通常都没什么好事。紧接着,在赤狐想找地方逃窜,一阵手忙脚乱后,只见女子还是依然不及不除地靠近牠,并露出和蔼的笑容。 赤狐一看清女子的长相,顿时让牠有些疑惑,因为女子头上顶着一对与牠差不多的耳朵。 女子将水果摆到赤狐面前,说道:「我也是狐狸喔,这些给你吃吧。」 面对女子的示好,赤狐对于对方的身分依然有所顾忌,只是静静地望着对方,并没有採取任何行动。 女子起身,接着开口:「你可以选择继续待在这里,外头应该可以让你找到许多吃的。但如果想见识到不同的世界,出去柴房后,便可以看到一座通往山顶的石阶,爬上阶梯,就可以在那找到我。」 「给你一週的时间考虑,如果到时你没有想要上山的念头,我也会带着你离开这里,另外去找一处有着食物的山里将你放下。」 女子说完话后,便转身出了房门。 在赤狐此时无法瞧见的门板后方,女子看着那远方少说也有着千层的阶梯,心想着这是师傅交代下来的考验。对于他们这些修道者来说,修练的起头绝不能强求,如果无心待着,也只会影响道心,平白浪费了时间。 接着,女子轻踩一步,一阵风掠过,便在原地消失了踪影。 而赤狐在听见女子的脚步声消失后,确认了如今周遭只剩自己一人,便用爪着将装着香气四溢的水果的篮子翻倒,开始大快朵颐地享用起来。 期间吃得又猛又急,一下子就把女子带来的水果吃掉了一大半。 忽然,赤狐发现自己已经饱了,吓得停下了咀嚼的动作,还差一点让自己噎着。 不能怪牠,这种「吃不下了」的感觉,是牠生平第一次如此感受。而此时回过神后才惊觉,食物已经只剩下两三颗果实了。 大喜之于大悲,赤狐顿时开始想着,牠该不会吃完了这餐,之后又要去烦恼食物的来源吧?突然为了自己前一刻的失常懊悔,应该省着点吃得。 但此时,赤狐又想到了女子方才的那番话——外头可以找到吃的。便先将没吃完的果实叼到了柴房中、剩馀的柴火堆旁藏好,开始动身前往外头探索。 女子离开时只有将门掩上,赤狐很轻易地就推开门板,走到了外头。 一出去真的不得了,四周的景色惊得牠目瞪口呆。茂密的林木鬱鬱葱葱,花儿盛开,鸟儿啼叫,在牠脚下的地板也扑满着草皮,比起坚硬的僵土柔软许多。 赤狐皱起眉头,非常疑惑自己到底是怎么来到这种地方,比起以往看到的枯枝烂叶,这里真的美好的像个仙境似的…… 霎然,牠眼角撇到了前方的树丛在轻微晃动,下一秒,便跳出了一隻肥嫩嫩的兔子。 「!」 ……是兔子!这地方真的遍地都是食物呀? 赤狐开始不管眼前的景色是不是幻觉,不管为什么身处此的这种问题,很快地就被在自己眼前晃呀晃的兔子给转移了注意。 痾……才刚吃饱,要追吗? 在还没来到这之前,这种奢侈的问题根本不会落到自己身上呀! 在一番犹豫后,赤狐眼见兔子就要跳出自己的视野,立刻欢快地追了上去。 一路上,赤狐起初很专心地在追逐猎物,接着却开始分神了。因为他来到的地方,条件真的非常之好,树上结出的丰硕果实,清澈的潺潺溪流,还有这不知他先前追逐的,仅止于一隻兔子、能狩猎的动物。 虽然最后赤狐还是逮到了他一直在追的那隻兔子,却没有了原先的喜悦。这种突然就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处境的感觉,只让牠觉得浮手浮脚的,一点也不踏实。 赤狐已经跑到离原先待的柴房有些远的位置,在牠啣着猎物、从一个灌木丛中鑽出。在那,牠愕然地见到了目所未睹的巨大野兽…… 有着比牛还大的身躯,两条似荆棘般的尾巴,看起来威猛、长出嘴外的獠牙。看到外表如此具有威胁性的凶兽,瞬间将赤狐吓得缩在原地发抖。 只见那隻野兽,将眼珠子往赤狐的身上一瞄,不待兴致地就逕自地走远。 ……牠不是对方的猎物。 赤狐从对方的态度中更新了认知,恍然地想到,这或许就是女子要将牠送往外头的理由,这里或许不只住着一隻这样的野兽。 但是自己却不会成为对方眼中的盘中飧,是因为体型还不够塞牙缝吗? 然而,赤狐接下来并没有去深究这个问题,而是尝试地融入环境,悠间地度过了三天的时间。 期间,牠在捕猎的过程中也有见到其他外型古怪的巨大野兽,对方却跟先前所见的那隻野兽一样,对牠视若无睹。这种感觉,就像是彼此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上,不只毫无关係、即使对视也丝毫不会有交集。 接着,就连赤狐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真实想法的情况下,第四天,牠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女子先前说的那道石阶面前。 这座石阶,从远处看或许能见到是通往山上建筑的道路,但在近处往上一瞧,只让人觉得它为何这么地连绵不绝。就算将此说成是连接着云之彼端的通道,恐怕都会有人相信吧? ……想见识到不同的世界。 赤狐摇了摇头,很确认自己不可能是因为女子的这句话,而让牠生起想爬上阶梯的念头。但牠隐约地想知道这里与牠原先住的地方到底有何不同。 此时赤狐只是想先走走看,想着如果爬不动再调头也不迟。仅只抱持着尝试的念头,对于自己的毅力能否坚持到最后,与其说没有把握,不如说是不曾想过。 就这样,赤狐开始了牠的登阶之路。 向上爬的过程,赤狐一直望着眼前通往上方的阶梯,灰色石块铺成的阶梯,看久了都是同个样子。但牠出乎意料地并未生起转头的念头,去探究自己已经经歷了多少路程。 或许因为害怕,怕自己一转身就会生起要放弃的念头。而赤狐只好尽力地将这种可能降至最低。 而当牠意识到天空的顏色转换时,才惊觉自己的行为太过衝动了,前方的路遥遥无期。自己不知道还要走多久,却一点食物也没有。想想这些天里,自己偷偷藏在柴房里的水果大概逐渐地腐败就觉得浪费。 但赤狐转念一想,虽然是一段令人想抹灭的记忆,但先前牠在与貉子爬山的时候,不也空腹着挺过来了吗?不会因为过上了如意的生活,就吃不了苦了吧? 也或许是竞争意识使然,赤狐觉得这次少了貉子同行,自己可以按照自己的步调去走,不用理会他人,只需要管好自己即可。心里意识认为现在的条件绝对优于先前,怎么可能办不到呢?怀着这种痛恨着先前的「失败」的比较心态,也意外地助着赤狐继续往上前行。 就这样,过了女子定下的一週期限,赤狐仍然依旧努力地爬着阶梯,而女子也未出现在赤狐眼前,强行将牠带走。 此时,女子正在一面用湖水造出帘幕前,看着显现在帘幕上的赤狐的动向。在她身旁,除了先前在柴房与她交谈的男子,还多了另外一位男性。 那是一位留着白色长发的男子,外表看起来还未过而立之年。 女子转头向着那位白发男子问道:「牠到现在依然没有放弃,师父,您看应该可以将牠放行了吧?」 放行,是因为赤狐照理说早已能爬到山顶,却被她遵照师令、施在中途的幻术给强行挡了下来。虽然赤狐感官上自己正不断地在向前迈进,周遭的景色多少也有一些变化,但那其实都是只是假象,牠已经在原地踏步至少两天有馀。 被称为「师父」的男子先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沉思了一段时间后,开口说道:「让牠上来吧。」 他其实对于考验一隻动物的心性依然持保留的待度,但如果无故将对方赶下山也太惨无人道了。毕竟,不是谁都像他身旁的这位女子,在女子当初还是狐狸之身时,就已自主打定主意、跟随他在后。 见到师父首肯,女子便立即将她的幻术撤除,赤狐也终于走到了石阶通往的终点。 在到达终点后,赤狐立刻瘫倒在地,他只能用眼角馀光见到三双朝牠走来的鞋子,这三双鞋子的主人,正是方才还一直在偷看牠动向的一行三人。 见到赤狐,白发男子用很欢快的语气对着牠说道:「恭喜!你很幸运的得到了留在这里的资格,成为我名下的第三位徒弟。你可以称呼我为『师父』,旁边这位女性是我收的第一个徒弟,你需要称她为『师姊』,而在我另外一边的这位男性,是我第二位徒弟,你则需要称他为『师兄』。嘛,那也是等你能口吐人言时才能叫出口。而我平常会称你为『小徒弟』,师兄师姐会称你为『师弟』。明白吗?」 自称师父的男子用着极为快速却井然有序的说话方式,一气呵成地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完,表情也同时向着赤狐示意,这是一件「你可以感到荣幸以及值得庆祝」的事。 而这时,根本听不懂对方在叨念着什么、在下一刻就昏倒的赤狐,当牠再度醒来之际,才发现已经没有了反悔的馀地。 接下来的日子,算开啟了与赤狐以往不同的诡异生活。首先,牠的作息被强制调成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完全相反的观念。 再来,那位总是称牠为小徒弟的师父,逼着牠做着一些人类比较适合做的古怪动作,而且同样一个姿势就可以摆着、在太阳下耗上一个时辰。 然后,是让牠最为苦恼的事,牠被师父、师兄、师姐轮流的逼着读被人类称为「书」的东西。师姐主要在教导牠认字,师父则是跟牠讲解书中所阐述的一些观念与知识。至于师兄呢,在不讲课的期间,他被师父派来盯着牠,看牠有没有专心。 师兄在监视牠的期间还会说一些风凉话,像是我以前也不喜欢看这些像是蝌蚪般扭曲的文字,但是直接让师姐念句子给他听,发现没看到字怎么写,也不尽能理解书上说的意思,无奈之馀还是只好亲自乖乖地看起书来。 而为什么是风凉话呢?因为当赤狐有任何不何白的地方、想请教师兄时,对方对于书的反感程度居然比牠还要强烈,立刻闪到了一旁,露出了厌恶神情。不会帮牠解答,说着之后会帮忙叫师姊或者师父来解惑,非常地不靠普。 就这样,赤狐过着逐渐越来越像人类的生活。在房里吃饭,以人类的作息学习据说是被人类归为尝试的各种事物,除去做这些事的时间,还跟着师兄师父去山里锻鍊体力,在山壁坡道上来回奔跑。 或许是牠傻,对于自己是如何开始做起这些事,以及为什么要开始做,赤狐都不曾过问。因为牠只要知道自己每天都过着很充实的时光,这样就够了。 如此生活日復一日后,赤狐的毛色不自觉间开始转成了天蓝色。而某天,在师父的开导以及牵引下,赤狐首次成功地化成了人形。 约莫人类十五、六岁的少年姿态,头发与他转变的毛色一样为天蓝。此时正好奇地看着自己变成人类的一双手脚,伸手、合掌体验触感,身上忽然没有了绒毛,实在让他有些不习惯。 只见眼前的师父很兴奋地看着他的小徒弟说道:「嚄嚄嚄,为了早一点能和小徒弟说上话,为师可是用尽心力让小徒弟能尽早化成人形呢!没想到过程意外地顺利,不愧是天才的我呀!」 在日渐的相处下,在场、他名下的三位徒弟在深知自己师父是怎样性格的情况下,皆无视了自己师父的开口。 而对于自家徒弟这种选择性回话的态度,师父也不是一两天被这样对待,他豪不介意地又开口向赤狐说道:「说几句话来听听吧。以你现在的能力应该能讲人类的语言了。不知道说什么,就叫一声师父吧。如果觉得太短,你可以叫亲亲师父、天才师父,英姿超凡、伟大的师父。来、来、来,快说说看。」 此举,再度被赤狐的师兄师姐心想,自家师父不讲话的时候,其实比较能在徒弟心中留下受人尊敬的形象。然而,现在再提这些,就像想把已经粹成渣的形象捡回来凑一样的不实际,所以,依然只能无视。 赤狐尝试地开口:「………师、户。」首次的出声,咬字并不标准,但却让眼前的师父讚美不已。 「很好很好,我就知道你做得到的,能迅速地有此成就,也不枉我平日的教导,真太佩服我自己了。」……当然,讚美的对象又回归到了他自己。 师父接着开口说道:「现在要来重新地跟你介绍了,以往小徒弟都是称呼我们为『师父』、『师姊』、『师兄』,这些仅只是一个称呼,却不是我们实际的名字。」 「我的名字叫『端木莲生』,端木是人类的姓氏,莲生才是名。虽然富有一点慈悲的色彩,「莲」字又如我本人一样有着超凡的气息。不过由来其实只是我妈在临盆前想吃莲藕,生下了我才取叫这个名字。你能想像吗?要是她想吃其他的东西,我可能现在会被叫成花生、土豆、白菜、黄瓜、牛蒡……」 莲生师父说到一半,在一旁的师兄先听不下去了,直接将挡在赤狐眼前的师父推往旁,很平静地说道:「我叫『云石』。」 在一旁的师姊也顺势开口说道:「我叫做『棠雪』。」 但很快的,被挤到一旁的师父又再度抢回了赤狐身前第一人的位置。 他得意地说道:「顺带一提,他们都跟我姓喔,都姓端木喔!所以是『端木云石』和『端木棠雪』,而你,我也可以让你冠上跟我一样的姓氏!」 「小徒弟,师父一直没问你,告诉师父你的名字吧。」 语闭,换来的是一阵沉默。 不过这点也在端木莲生的预料之中,他开口道:「名字,是只代表自己、独一无二的象徵。如果目前还没有,可以想想自己喜欢的事物,为自己起一个喜欢的。」 师父行事就是如此地随兴、突然,赤狐一时被要求想个名字,让牠有些为难。牠将脸别开了师父充满着期待的视线,看向了一望无际的蓝天…… 「蓝……,蓝色,跟天空一样的顏色。」赤狐不自觉地道出了他的想法。 只见自己师父思考了一下,给出了建议:「蓝吗?直觉上不错,但就是太普通了,作为姓很正常,但当成名就是太容易被人搞混了。你觉得叫做『苍』如何?苍穹,跟蓝一样是天空的顏色。」 「……苍?」 「对,端木苍,以后就是你的名字,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名字。」 「嗯」 赤狐,不、如今的端木苍点头同意了师父的建议。 虽然相处已经有一段时日,不过在新的自我介绍后,师父觉得还是要补上一句完美的收尾:「端木苍,再次欢迎你加入本人、端木莲生自创的门派,成为门下的弟子。」 然而,话一说完,师父立刻被云石师兄拆台:「只有三个人的门派,新增了一个人,变成四人但如今依然没有名字的门派。」 棠雪师姊默默地帮忙补刀,不咸不淡地说道:「而且一堆功法和秘笈都是偷别的门派的绝学,能不能自成一派都很难说。」 对于,师兄师姊的吐槽,端木苍难得没有反应,反而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只见,端木苍思考着,下一秒便问出一句其他在场三人都愣了一下的问题。 「什么是门派?」 随即,莲生师父豁然一笑,他好像的确不曾向小徒弟解释过相关的知识。 接着,端木苍听见他的师父如此说道:「门派,就是修练各种道艺的地方,如剑道、毒道、阵道。」 「而我们修的,则是仙道!」 22 师门 与 相处 在端木苍了解到了待在他们门派是为了『修练成仙』后,听说想练到成仙即为困难,修练却也逐渐步上了轨道。 即使修的是仙道,其中却囊括了武艺、阵法、药理等五花八门需要学的项目。虽然莲生师父向苍说过,依个人兴趣还是可以花时间专精几样技术,不过来日方长嘛!都学也不吃亏。 而今日,他又被云石师兄抓去对练。内容是赤手空拳的体术格斗。 「师兄,要我打到你实在太困难了。」端木苍无奈地说到。光是要躲过对方的拳脚就已经耗了大半的精力,即使师兄开出的条件只是攻击到他一下,也展现了两人间的强度差距。 虽然端木苍说着话,手却没停歇地挥出拳头。云石师兄依然持续闪躲、或者架开对方的攻击。 端木苍又接着说:「师兄,我们已经连续打了两个时辰,状况好都不见得是你的对手了,再打下去只会没完没了呀!」 云石回道:「我们锻鍊的不只是体力和武力,修仙者同时也需要磨练心志。心不坚者,容易误入歧途。所以现在也是考验你心性的时候,你愿意这么简单地就放弃吗?」 「是——!我继续……」师兄的同一套说词,端木苍不知道已经听过多少遍了。知道归知道,但他不相信师兄真的是为了这个道理在锻鍊他。 端木苍连续打了几套扎实的正拳,最后再以一个抬腿踢脚做收尾,攻击套路非常单调、好闪到让云石师兄开始怀疑苍是不是真的累了,以至于连想个对策都力不从心。 接着,只见端木苍往下一跪,作势让师兄误以为他累倒时,利用身高差距的视线死角,立刻翻滚到师兄身后,起身踢了对方一脚。 「你诈我?」云石冷脸转身。 端木苍摊了摊手,说:「我们锻鍊的不只是体力和武力,同时也需要磨练心志。师兄,我已经打到你一下了,兵不厌诈。」对于利用对方的良心,丝毫没有任何地愧疚。 只见,云石师兄阴冷地笑了起来,接着说道:「师弟的成长让师兄实在非常地感动,来、刚才的修练结束,我们接着进行第二场修练,这次规则是换你闪,只要我打到你一下就行。」 说话的同时,云石师兄的手脚开始逐渐壮大,一对兽耳也出现在对方头顶,让端木苍看了拔腿就跑。 自从他能成功化人形后也有所了解,自己的师姐与他一样是由狐狸变得,而他的师兄……则是狼呀! 只要云石几个跳跃就能突然闪身到端木苍身前,让苍只能像隻被狩猎的兔子,一样四处逃窜、跳上跳下,又接连碰壁,也只能立刻掉头。 对于被云石师兄以这样的姿态追着跑,其实对端木苍已经是见怪不怪,他目前进步最快的就是脚力和轻功,说起来都是泪…… 「师兄,我真的、很累了呀!放过我吧!」 「这是为了让你早日成为独当一面的强者,认命吧啊哈哈哈!」 对于自己跑得要死,师兄却感觉追得很欢快,端木苍默默地翻了一道白眼。 就这样,两人一追一逃,从练武的石造大平台一直跑到了接近他们住的主屋位置……因为端木苍要求救呀!逼不得已只好往可能有人的地方跑。 所幸,在路上碰到了棠雪师姐,棠雪直接一个闪身挡在云石身前,接着云石只见到自己被一席阵风吹来的大量海棠花给包围,周遭瞬间都是一片粉红,让他生理上有些受不了。 「我停手,停手就是了。」云石不是不会破棠雪的幻术,只是通常破了都会伤到施术者,同门间的打闹不必做到这样。 见到云石投降,棠雪直接把幻术解开,对着端木苍说道:「苍师弟,你要不要跟我学习幻术?」 闻言,不等苍反应,云石先反对道:「不行!他不能学你那样的招式,出招太不果断,都用幻术挡在前面太拖拉了。要拳拳到肉才有打架的实感。不然你也别用幻术,直接拿着你的竹扇跟我过招也好,这样我就不会一直追着师弟跑了。」 云石话一说完,棠雪给了端木苍一个眼神,似是在说「果然还是学幻术吧?」,也让端木苍意识到了,原来自己的师兄只是想找一个能打架对象而已……。 其实云石师兄找莲生师父当对手的次数也不是没有,不考虑比武间、师父说话的精神干扰,师父就像是他们各自的指标,对战就形同一场需要竭尽全力、进阶的「挑战」。所以对云石来说,师父并不适合作为他平日切磋的对象。 「吃饭了。」没理会云石的建议,棠雪只是来提醒一下时间,接着逕自地转身就走。 端木苍看着棠雪师姐嫻静、离去的背影,默默地说道:「我到现在还是不太了解师姐的想法……」如果对方不主动表露,他到现在还是猜不出对方的情绪为何。 不过话也被云石师兄听在耳中,他回:「你师姐刚才好歹也帮了你,怎么一转头就说这种话呢?」话中不带一点责怪,说起来像是开玩笑似的。不过接着云石也收敛了语气。 他又说:「其实现在的棠雪师姐比我刚认识的时候好很多了。想到第一次见面,除了对我说着『这里不是她该待的世界』的这种不明所以的话外,其馀时间在她面前根本是把我当成空气一样看待。所以别说是你,我也不知道她平常在想什么。虽然她现在一样会时常看着远处发呆,但真的比以前那副鬼样子有人气多了。」 接着,两人移步到了饭厅。 修仙道者,修练程度到达了「练出内丹」后,便不太需要进食,仅只需要修练吐纳的功法就可以得到很长一段时间、身体活动所需的能量。所以对修仙之人来说,一样吃饱了会有感觉,却几乎不会有感到飢饿的时候。 但是眾人的师父、端木莲生有言:「大家一起吃饭比较有活着的实感,这样同时也有像是一家人的感觉。」所以,吃饭在他们这里,也如一般凡人般是往常的惯例。 此时,师姐正在把烧好的菜陆续地端上桌,师父则是抱着一瓮酒罈走了进来。 莲生师父笑嘻嘻地说:「今天就来开封我酿好的梅酒吧!」 云石疑惑地问道:「今天是什么值得庆祝的日子吗?」 「不是啊。」 「徒弟呀!没事就不能享乐吗?这样人生多枯燥呀。喝这又不容易醉,只喝一点不会有事啦。」 「……」 云石心中叹道,通常不是应该是做师父的要告诫自己徒弟,喝酒容易误事、妨碍修练吗? 「来,小徒弟多喝一点哈。」 莲生师父说着,就放了一只杯子到端木苍眼前开始斟酒,但过不了几秒,就因注意到棠雪锐利盯人的视线而停手了。 棠雪师姐对端木苍说道:「师弟,先吃菜呀。像今天烧的这个糖醋排骨,可是师姐近日烹飪上的心得呢。」心想,哪有人正餐不吃,就叫唆喝酒的。 师姐虽然是笑着说话,却让端木苍无形间感受到对方传来的阵阵寒气,默默地用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嘴里,才让这股气场消失。 不过,不得不说棠雪师姐的厨艺相当的不错,即使是普通的炒青菜也能被她做出上等的滋味,立刻让端木苍将所有的顾虑拋之脑后,欢快地吃了起来。 看着苍吃饭的画面,师父也忍不住说道:「看见小徒弟吃得这么开心,总觉得吃的饭变得更香了呢。」原本吃饭只是走个形式,这一刻真的让他觉得自己的判断如此正确。 端木苍尝了几口师父先前倒的酒,觉得甜甜的、充满果香,意外的好喝。接着,又自行帮自己添了一杯。对于师父说的话,也只是以微笑作为回应。 莲生师父先是吃着饭菜,突发奇想道:「我知道要庆祝什么了!」他接着说道:「今天下午就带着小徒弟去人类世界逛逛,当作歷练吧!作为首次外出的纪念。」 说着,在场的眾人都将视线转往苍的方向看去,只见端木苍不停地倒酒、喝酒…… 莲生师父瞬间收到了两道来自徒弟的、鄙夷的目光,看来小徒弟(师弟)是喝上癮了。 见状,莲生师父立刻做出了备案:「不如先去山边找妖切磋,等醒酒之后我们在去吧?」说着,就是一阵乾笑。 于是,用餐完后过一段时间,端木苍就被自家师父拖去以妖做为对手对练。经过一段时间的指导,端木苍也知晓了,以前在山中看到的巨大野兽就是这种被称为妖的生物,并补足了相关知识。 端木苍与妖对打,两者间并没有以命相拚,各自皆有分寸。在一旁顾着苍的师父,因为无聊,只留了几分神来注意端木苍的安危,接着就跑去一旁的竹林里挖起竹笋来了。当苍结束对练,是在自家师父两手环抱着一堆竹笋归来之后的事了。 接着,师父开始教着端木苍如何偽装成普通人类,用着自製的、能传送到固定地点的传送符来到了人类所建的市集。端木苍许久没有从门派所在的山里出来,忽然见到一堆人类,顿时让他有些害怕,紧跟在自己师父身旁,看起来像极了普通人类、一位怕生的男童,丝毫没有威胁性可言。 此次出门的目标很简单,莲生师父要採买一些山上没有的药材、食材,以及添补平日的日用品。顺道带着端木苍观摩,让小徒弟了解如何在人类的社会中行走和应对。毕竟,有一些东西还是经由人类的管道比较方便弄到手。 然而,看着与商家和茶馆的小二皆是谈笑风生的师父,却给了端木苍某种啟发。 当两人再度用传送符回到山里时,已经是天黑之际。 将买来的货物卸下,师徒俩此时正待在一座凉亭之中。深知自己徒弟的吃货属性,莲生师父特地买了几个肉饼,好让端木苍坐着啃。 不过端木苍吃得却不像往常专心。他咬没两三口,就向师父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师父,你会不会想收人类的弟子呀?」今日看见师父与人类交谈的很开心,让他想到,说到底自己与师兄师姐都是由动物变成的,跟本身就是人的师父并不相同。 闻言,莲生师父温和地回道:「师父有你们就很知足了呀,是不是人类又有什么关係呢。」 「……真的没关係吗?」 对于回答,端木苍不太相信地呢喃着,随后,他的师父居然拋了一个问题给他。 「小徒弟,你知道为师我为什么要修仙吗?」 「……不知道,师父你好像没有提过。」 「那你还记得师父教过你,妖是什么样的生物吗?」 「妖是一些活了超过原本寿命的生物,跳脱了原本所属的物种转变而成的。」 「那你有算过,自己已经活了多少年了吗?」 对答在这突然地中断了,问题一出,瞬间让端木苍哑口无言。虽然记不太清楚实际数字,但他已经活了一段比自己想像中、还要长的时间。 接着,就听到师父解答:「你和我,还有你师姐、师兄,我们这些修仙者,说起来现在也都是归为妖的范畴喔。」 「我们……也是妖吗?」跟山下那些妖一样? 「同样都有着内丹,也同样可以修练,也活过了比常人更久的岁数,为什么不能称之为妖呢?而唯一不同的,只是在行为上的差别。我们除了锻鍊体魄,也会强健身心,会学所谓的清心术,所以心智不容易受到邪气污染。而妖以互相夺丹的方式来提升自身的实力,这种行为是被人类修仙界视为「邪道」才会做的事情。所以当我提出了修仙者也等于妖的理论后,被多数人类都当成是一种污辱。」 「行走各地,却都找不到认同我理论的人。让我觉得只有到了仙界,才能寻到知己。」 识端木苍之前有学过,只要修练成仙,就会飞升,去到一个名叫仙界的地方。他想了一下,出声说道:「我认同师父的理论喔。」 「呵呵,谢谢。不过你们的知识都是我教出来的,思想和我一样并不奇怪。但我还是想找找看有没有光靠自己也领悟出与我相同想法的人存在,所以只好努力了呀。」 听到了师父的想法,端木苍又想到了另外一个担忧:「要是我没办法修成仙怎么办?」听师父说,那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 「你们都是我引以为傲的弟子喔。我相信你喔。」 此时师父说话中带着的笑容,顿时给端木苍一股安心的感觉。 接下来的几天,端木苍的基础已经练得差不多了,所以莲生师父打算开始授予他自己最擅长的绝学,也就是「剑术」。 由师父先演示一次,端木苍照着模仿。期间,师父会不停地纠正他的姿势,以及去掉多馀不必要的动作。 但一段时间下来,端木苍连一套基本的剑法都使不好。 「师弟,我发现你意外地笨呀,我当初学也没像你花这么多时间。」云石师兄很直白地说到。 不过此时在一旁的棠雪师姐立刻帮苍做了平反:「你当初学的时候,世界上的灵气还很充沛,现在有逐渐减少的趋势,哪像你当初可以轻松地将剑气练起。」 师父则是说:「以兽的攻击方式来说,应该是练刀比较适合,不过拜在我的门下,此项技艺当然是非练到好不可啦——!不过,我知道小徒弟多练几次一定会熟练的。」 「嗯。」端木苍默默地答到。 接着的日子,除了与师兄切搓,与师父练剑,师姐也加入了教导端木苍的行列,让苍同时也练起了阵法与幻术来。 对于自己不擅长的事物,端木苍都是以努力地反覆练习来克服,在师门的日子,虽然有时会碰上难题,却同时也让端木苍感到非常的开心、充实、和谐。平日都是交由师父他们的引导,不会将过多的责任丢往自己身上,也无须让自己做出一些会让人责怪的选择,让他十分地安心。 只要自己努力做好自己就行了。端木苍心中是这样想的。 时光飞逝,年復一年。 某天,端木苍在门派的某个山壁上发现了一扇门,那道门因为被许久未除的杂草挡着,使他先前都一直没有发现到。在询问了师姐后,师姐也只跟他说了那是通往山外的一道门,因为现在都是用传送符出入,所以也就没机会用到了。 望着那道陈旧的门,此时的端木苍却没想到,自己之后的将来会有从那扇门走出去的一天。 与此同时,莲生师父默默地将云石师兄叫到眼前,交代了一项会改变端木苍命运的请求…… 23 道本 与 所求 在端木苍持之以恆的练习下,终于将莲生师父会的所有剑法给学成了。同时,其他项目的学习,也在时间的挥霍下堆出了成果。 随着端木苍需要学习的东西逐渐减少,师父师兄师姐也慢慢地将注意力转往自己的修练上头。 为了巩固各自的实力,以及将能力提往下一个境界,师门眾人开始了轮流闭关修练。一旦闭关,各自就会在房内待上一段很长、且不固定的时间,静坐,而后开始入定。心无旁鶩,进入一种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不闻不问,所有的活动几乎都集中在内心或内在世界的一种冥想状态。 一言以蔽之,只要谁去闭关,其他的人将有一段时间不能、也不会去打扰那个人,也就有好一段时间会彼此见不上面。而入定的时间长短,则取决于各自修练中的啟发。 就连端木苍也开始了所谓的闭关修练,在实力渐长的同时,他也感受到接下来想提升实力,将会越发困难。 但即使如此,其他人在各自没有闭关的时候,还是会保握时间,交流感情。 像是师父依然会带着端木苍去人类的世界歷练,见识一些人生百态,或是无偿地帮忙某些人行善。例如像一起挖渠道、引水,解决当地民眾生活问题等。对此,端木苍也乐而不厌。 而云石师兄一结束闭关时,见到端木苍直觉地就会找他打上一架,来试验自己的修练成果。当然,在端木苍已经将实力练起,彼此打架的胜败时输时赢,云石师兄也不愿只打一场就罢手的情况下,倒是只能让端木苍无奈地接下比试,次数一多在委婉拒绝。毕竟端木苍对于彼此间日趋渐少的交流机会,还是相当地珍惜。 棠雪师姐则是一出关就会向端木苍问起对方在学习上有没有发现什么新的兴趣,好似无法再教授端木苍新知感到有些遗憾。并说着想尽力帮他查找相关的修练功法都好,就怕在无人相伴的时间里,端木苍孤身一人会太无聊。 然而,在这样过了三年五载后,发生了一件虽然很突然但也同时在眾人预料中的事——莲生师父成仙了。 当端木苍感受到力量纯净的仙气与大量匯集的灵气时,立刻顺着源头跑去,就见到师父住得房子上头正被一道从天而降的白光照耀着,随后,自己的莲生师父被接受到白光的吸引,慢慢地飘往天上去了。 这就是飞升,强制的拉力,顺其自然地让端木莲生飞往了通向仙界的道路。 而同样与端木苍见证这一幕的,还有一样赶到现场、未在闭关云石师兄。端木苍此时为自己师父离达成理想又迈进了一步而高兴,同时却也有着离别的伤感。 ……但愿能更加地跟上师父的脚步就好了。 此时端木苍还沉浸在惆悵的气息中,没有发现同样注视着天空的师兄,双手握拳,表情异常地僵硬。 云石虽然与端木苍一样为自己的师父能成功地成仙感到开心,但当他想起师父了先前交代他的事,心里顿时觉得异常沉重。虽然师父也有犹豫过这件事是否真的该交由他来处理,在听了师父的缘由后,云石还是毛遂自荐,认为由他代行比较适合。 云石难以啟齿地开口:「师弟,师父在闭关之前有交代我一件事情。」 1 ……师父交代的事? 听见了师兄开口,让端木苍好奇地问道:「什么事?」浑然不觉自己的师兄情绪不太对劲。 云石师兄张嘴、合嘴,接连几次都发不出声音,直到他深吸一口气后,才好似真的做好了说话的准备。这种事前的酝酿,终于让端木苍发现气氛的不对。 「端木苍……」这是少数师兄会直呼小师弟的本名的时候。 「师父希望你可以离开。」 话一说完,云石却没有如事负重的感觉。看着一脸僵在原地的师弟,在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的同时,也知晓这种事关重大的事是不可能不清不楚的,交由几句话就随意敷衍过去。 「离开……?离开,是要去哪里吗?师兄,我不懂。」 就像云石说的是一个让人难以开怀的玩笑,而此刻虽然端木苍不明白师兄话中的用意,也下意识当成对方在说着骗人的假话。 「师父希望你可以离开师门,离开这里,因为你再继续待着,根本对于自身一点帮助也没有。」 「等、等等……呀,将话说清楚啊。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所以惹师父不开心了?还是让师父失望了?虽然我觉得自己进步很慢,但也不会说是一点帮助也没有呀!是不是有哪里搞错了?……师兄――!」 话一讲开了,对端木苍来说无疑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他先是慌张,接着话说到最后只有极力地反驳。因为他如果一旦了接受了师兄的说法,不就表示他就真的要离开门派了吗?……他不想要这样呀! 云石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也知道师父不是那种人,他无时无刻不以我们几个弟子为傲。」 「那为什么……」「你难道没发现自己的修练已经碰上瓶颈了吗?」 云石严厉地打断了端木苍的话语,道出了一句。 「道无道本,以何为道?这就是师父原话说的,你目前自身的状况呀。」 「道无道本……?」 云石继续沉声地说道:「端木苍,你修仙的目的是什么?你修仙的动机是什么?」 ……目的不是为了成仙吗?端木苍心里自问。 「师父是为了找到知己,师姐成仙是为了取得可以踏破虚空、穿梭各个世界的能力,而我则是想追求更高境界的力量。所以我们之中,就只有你对于修仙没有绝对的执着呀!」 「你缺少了最根本的信念,如果不找到,你就算花一辈子的时间都不可能修成仙道的。就是因为师父看破了这一点,才会做出了如此判断。」 语毕,云石只能沉痛地闭上双眼。 之所以先前都没人直接地告知端木苍这个事实,是因为当所有能力都还没练起时,去质疑别人的动机就像是提前否定他人般地残酷,而他和师父以及棠雪都希望,可以透过日常的浅移默化,让端木苍找到他真正想做的事,让他领悟到自己修仙的动机。 但是,想要用不说出口的方式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哪有这么容易,又何况是这种可以影响人的一生的重大决定。他们对于端木苍的感情也不愿意让对方这么轻易地放弃,一直想着有朝一日或许就会出现转机,但这样的日子……终究拖到了师父的成仙之日,已经无法在继续耽误下去了。 如此了当又直白的现实,让端木苍明确地懂了。 他此时再也不能逃避,只能站在原地,怒力地将两齿闭闔,无声地落下了眼泪。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样的意志又不是他自己可以决定拥有的。 但是没有修道根本上的动机,就是如此板上钉钉的事实。 他不像师父经过四处的探索而下定决心,他也不像师姐的理念是天生的命中注定,更不像是师兄是出于自身的慾望,经过锻鍊后而培养出来的兴致。 要说有什么是他师父、师姊、师兄会的,而他却没学到的,这明显是没有的。他们都是如此地为自己浇灌着爱心、在栽培自己,一得到什么好东西一定会想到他、与他分享。所以有问题的…… 怎么看都是他自己呀! 是他自己做不到呀…… 端木苍忽然面对了让自己这么痛心疾首的事,在以往脑中构筑的未来都瞬间粉粹后,他想到了这是他尊敬的师父交代的最后一件事。不只道义上要遵从,师兄的话也讲得够清楚了,自己在留在这里,也只会成为一个影响师兄师姐道心的累赘罢了…… 「棠雪师姐也知道这件事吗?」 「她知道。」 不管是问话的人,还是回话的人,皆是一阵无力。 「原来真的只有我不知道呀……」 「我会遵照师父的指示,我会离开这里的。」 说着,端木苍逕自转身,作势离去。 云石向端木苍喊道:「走开在山壁上的那道门吧!只要你找到了动机、记得回来的路,就可以回到这里。」 「好。」说着,端木苍头也不回地,依旧持续地踏着离开的步伐。 他怕自己再不离开,被毁掉的,就不会只是他自己一个人规划的未来。 虽然过去发生了很多事,但蓝向夭夭述说的过去,几乎是以交代个两三句没头没尾的话后,配上了大量的沉思时间在进行。让夭夭只能用盲猜的方式来拼凑出一些讯息。 夭夭做了一个总结向蓝询问:「也就是说,你以前原本只是住在山里的普通狐狸,想找食物却从跌下了山谷,结果到了修仙门派遇到了一群对自己很好的人、教了一你堆东西,但最后因为没有修仙的意愿所以离开了。对吧?」 「是。」 得到了蓝的肯定之后,以前夭夭一些不清楚的地方,现在也都懂了。包括蓝为什么会一些神奇的招数,为什么会这么厉害,还有为什么对食物有着执着之类的。 不过在听完这些事后,让夭夭意识到一件事…… 「你没吃过妖丹对不对!」 「……」 看着对方默不作声的反应,顿时让夭夭咬牙切齿。对于蓝是用不同的方式提升能力,夭夭表示难怪对方不知道妖丹的「箇中滋味」,也就不会对她的难处有多少的谅解。但这种事事到如今重提也于事无补啦…… 接着,夭夭想了一下,又问出了一个疑问。 「蓝,你说你在离开门派之后,就在各地到处游晃对吧? 所以……你今年贵庚啊?」 忽然被问到这么无聊的问题,让蓝有些不耐地比了一个「一」的数字。但见到夭夭还是饶有兴致地望着他,根本不出声。 让蓝只好无奈地亲自开口:「至少一千,详细的没在记。」一提到这个,除了让他想起在门派了花上的超乎想像的时间,也让他意识到,眼前问出问题的人跟自己之间差了足足有一千多年的鸿沟。 就算他不是一个会在意自己年纪的人,这一刻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已经老了。 听见了蓝的回答,让夭夭瞬间吃了一惊。 虽然他知道蓝的本性善良,但也忘不了蓝的表面形象就是摆出一副容易引战的姿态,这样的人在四处游着了这么多年,一定还有一大堆的风风雨雨是被蓝直接略过、没有提到的。但夭夭想想又觉得有点恐怖,便决定还是不要追问好了。 看着夭夭变化莫测的表情,蓝知道了对方脑中此时一定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直接抓起夭夭,说要接着赶路,也好打断对方不切实际的想像。 当年,离开师门的端木苍先是在离人类村庄不远的山里搭了一座简易的木屋,仅只有一间房间,当作能供自己吃饭睡觉的地方。接着转身在山中寻找食物。 期间,端木苍碰上了一隻兇猛的老虎,在他不用武器的状况下,徒走就将老虎打死了。将老虎尸体拖回住处的时候,碰巧见到了一隻山鸡,端木苍一个顺手,就抓来当成了晚餐。 拿着板凳坐在屋外,端木苍先是将虎皮完整地剥下,熟练地将老虎各个部位分尸,想之后拉去人类的市集卖出个让他满意的金额。接着,他将山鸡放血、去毛、挖出内脏,接着切块,丢进锅里头,放在他搭起的营火上开始燉汤。 盛着熬好的鸡汤,吃了一碗接着一碗的鸡肉,一个人享受着独食,在他吃饱之后,顺其自然地露出了一道满意的微笑。 倏地,忽然泪如雨下地,泪水瞬间奔出了他的眼眶。这次,端木苍哭出了声响,毫无收敛的哭声在独自一人的山中回盪。 因为到了此时,才让端木苍恍悟,他这辈子将会永远地辜负着师父对他的信任。 而被赶出来,也是理所当然。 之后,他将自己端木的姓氏拿掉,因为自认自己不配拥有与师父同样的姓氏。 而名字,则改作「蓝」,平凡、普通的蓝。 24 寻人 与 独立 先前秋阅规划去西山的路线,是乘船顺着江往下游走。但这条江实际上并不直顺,江沿着山侧形成,会多绕好几个弯。 此时,蓝带着夭夭到了离江边、附近地势的最高点,做足了气势,向前衝刺、双脚一蹬。脚底有如生了弹簧,先是高高跃起,接着只见蓝凌空连番踏步,接着在半空中向前飘了好长一段距离,期间高度缓慢地下降,在足足落了至少山三分之一的高度,终于到达了江的对岸。 在不走水路的情况下,蓝带着夭夭越过了宽广的江流,打算走直线距离到达桃源。两人接着爬上山壁向前行走,来到了一片山测上满是凹洞、每走一段距离就会出现开往不同方向的小型天坑的岩石地带。 蓝心想,如果不是先前让秋阅带了一段路走,他还真的不太愿意穿过这里、再来到这个地方。 「万灵之窟,这里被群山包围、地势起伏也落差很大,所以平时不会有人类来此。是为数不多有、大量的妖栖息的据点,其中能化为人形的妖不在少数。」蓝向夭夭说道:「夭夭,你要小心一点。」 「好。」夭夭答到。心想,万灵之窟……总觉得好像在哪听过。 「只要穿过这里,再走上一天的路程很快就能到达桃源了。」 「咦?……是喔。」蓝预估的时间,比秋阅之前说的一週来的快速,顿时让夭夭有些讶异。夭夭也是这时才意识到…… 他们即将离别。 「蓝,你送我到桃源之后接着有什么打算?」 「这……还没想过。」 「那……」 「不过我会离开,桃源是一个专属于植物妖的地方,就像万灵之窟这住的都是兽妖。」蓝说了一个两人「必定」要分开的理由,接着说:「所以你要独当一面,我才能够放心。」 「嗯。」 夭夭见到蓝将他们即将分开的这件事说得很泰然,心中多少有些沮丧。不过蓝之所以会跟她一起旅行,目的就是为了将她送到桃源,现在也只是照着兑现承诺。即使自己心里面多少有些不捨,再期望着对方能配合自己,可能就要求的太多了。 夭夭想着,看来现在能回报蓝的最好方法,就是展现自己自立的能力,好让对方离开的时候能够安心了。 如今两人正在两侧山壁间的夹缝中行走,前方不时会出现遮挡视线的石柱。忽然,夭夭注意到了几道躲在暗出的视线,有其他的妖兽在他们附近。 虽然有点紧张,不过夭夭转念一想,现在碰到妖,即使是人形的她也不能慌张。这样才能展现出她独立的一面。 而随着持续踏出的步伐,那些躲起来偷窥的妖兽们好似都没有要出来的打算,在暗处窃窃私语着,也让夭夭无意间地听到了一些对话。 「……蓝、蓝发的狐狸。」 「——蓝,他是蓝呀!」 「谁呀?」 「乱斗的那个啊……天啊,他怎么又回来了。」 「蛤?那你还拉着我过来看!想害死爷啊!」 「妈的!煞神!我要快点找地方躲起来。」 「吔……你要跑也不能跑去森林呀!忘了族长交代我们最近只能待在居住区这吗?」 「嘘……只要不要被他看到就行了。」 「要是蓝一直待在这不走怎么办?族长已经不见好多天了。」 「呸、呸、呸,或许只是老人家自己有事要做,而你刚好没见到而已,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原本夭夭做好了随时入战的心里准备,但听到那些背后之人慌恐的言论,顿时让她有些出戏。这样听来,他们好像……非常怕蓝?而且是怕到想躲都来不及的那种? 忽然,夭夭只见蓝一个闪身消失在原地,过不久再回到她面前时,手里已经钳着一个人。 那位不知被蓝从哪抓来的人,害怕地喊道:「拜……拜託,不要打我!」 「我问你……」「本人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放、放过我吧」 方才的那些谈话,蓝也都听在耳里,只是对于那些与自己不相熟的妖兽们的想法他才不想去管。但在中途却听见了让他在意的话题,才会随手抓一个较近的人来问问。 但蓝没想到自己居然抓到一个神志不太清的…… 只好让他用手捏着对方的下巴逼问 「告诉我,你们族长跟你们吩咐了什么?」 「我我我我……」 对方讲话一直结巴,让蓝无奈地只好换了一种问法:「快说,说的让我满意,考虑可以留你一命。」 「族长跟我们说过最近几天在他没放行之前都不能离开居住区这里、到外头的森林或其他岩石地带游晃,当时神态很凝重,好像发生了什么。」 待在一旁的夭夭看着,赫然有种「虐也是自找」的感觉,也越发好奇先前蓝到底是做了什么呀?不过这位路人说的总让她有种既视感…… 「你们族长有说他要去哪吗?」 「没、没有……」 「你可以走了。」 「谢谢、谢谢。」说着,对方立刻一溜烟地跑了。 蓝想了一下刚才接收到的情报,对着夭夭说道:「抱歉,夭夭,去桃源的行程可能要先耽搁了。那位不知去向的族长以前对我有恩,而且恐怕这次……也跟邪气拖不了关係。不见到对方我不太放心。」……尤其是那位的武力值,失控起来真的无法想像。 「嗯,我们去找吧。」夭夭迅速地答应了,浑然没有察觉自己想要去桃源的心没有像旅行之初这么地迫切。 就这样,蓝与夭夭一头鑽进了万灵之窟周围的森林中,这里拥有着大量的植披以及参天古木,除了容易藏人外,如果森林中有哪处被火烧过,也显而易见。 但正当蓝与夭夭将森林一半的路都走过一遍时,蓝忽然停下了脚步,似乎有些犹豫。 夭夭问道:「怎么了吗?」 「我刚刚想到族长或许正待在岩石地带的某个地方,但是森林这还没搜过一遍,也不无可能。」 夭夭提议:「蓝,你先去吧。我们分头搜查。」 「这……」但蓝的表情看似有些为难。 夭夭接着说道:「现在这附近都没有妖兽,你只要将对方的特徵告诉我,如果我在森林中发现了,会先在附近种一棵桃树,不会轻举妄动的,而在一片绿意之中你也能很快找到我。」 「如果不提前测试,你之后将我送到桃源也不会安心吧?」 「好吧……你保重。如果没找到我会尽快回来。」 「好。」 蓝在知道夭夭的决定后,也不拖拉地直接向岩石地带奔去。 瞬间变成独自一人的夭夭,依然小心翼翼地在林中搜索着。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突发状况,不过森林的地形,终归对她是比较亲切的。 剎那间,夭夭注意到了某个生物正高速地朝她接近中,让她立刻进入了备战状态。对方靠近她的意图明显,就像被定位般,即使她现在立刻找个地方躲起来也于事无补。 「颯——」 瞬间从树丛中窜出的黑影,让夭夭有些诧异。 「向风?你怎么会在这?」 来者是依然穿着一身黑衣的豹妖向风,在见到夭夭的同时也愣了一下。 「你突然这么问……我家就在万灵之窟呀。倒是你怎么在这?……会在这里就表示嵐也在附近吧?」向风说着便是左右张望、寻找蓝的身影。 「不用看了,他去找你们族长了。」 「你们知道族长在哪吗?」 「……咦?」 在向风一问之下,夭夭才知晓,原来先前向风说的急事,就是族长好像发现了一些问题,传讯将他给叫了回来。但当向风一回到万灵之窟后,又听见其他人说族长不见踪影,便开始将族长平时可能会去的地方都跑了一遍,直至今日却都没有见到族长的下落。 而在向风此时对于蓝与夭夭同样地也在寻找他们族长感到意外,夭夭也对向风说明了邪气的推测。 听完夭夭的解说,向风心里便有谱了:「看来我先前的搜索方向一直都错了。假设我自己中了邪气,当下第一想法一定是往平常毫无人跡的地方跑。而这样的地方,在岩石地带我就想到了一个,或许正与嵐现在去查看的地点相同。」 「夭夭,你跟我一起去吧!」 「……好吧。」既然向风都这么说了,可见蓝那边的机率大上很多。 接着,由向风带路,两人一前一后的朝着岩石地带跑去。 途中,夭夭也顺道问出了先前的疑问:「向风,你知道为什么万灵之窟的人这么怕蓝吗?」 「估计是以前被嵐的手段吓到了吧……当时很多人都被他打了一顿。」 这么新奇的事情,只可惜发生在他出远门的时候。 当他回来时有听其他的豹妖讲过,一位忽然来到万灵之窟的人形狐妖,拥有着与天空一样的发色,在名为「群妖乱斗」的大会上展现了强大且凶狠的实力。要说与多数妖兽的相异之处,其让人害怕的地方不止于攻击手段,还有着让妖兽们都无法理解的观念。 妖是以互相夺丹的方式来提升自己实力,然而万灵之窟之所以能聚集到数量如此庞大的妖兽定居,也是因为平时此处是静止这种廝杀行为发生的,保障了一些弱小的妖的生存空间。 而追求强大在一部份妖兽的心中依然拥有着重要的地位,所以才出现了像是「群妖乱斗」、为了这种作用而举办的舞台。活动採自愿参加的模式,击败对手就可以夺取对方的妖丹。乍看之下没什么问题,但很不幸的,当年的蓝却出现在了这样的会场上。 他只要一出手,立刻就能在对手不经意的情况下将他人的骨头捏得粉粹。很多妖兽意识到了蓝的强大,纷纷立刻想以妖气应对,却发现绝招尚未始出前,就被蓝忽然地近身、被重创在地,让那些妖兽见识到了什么是压倒性的实力和恐惧。 但就在那些战败的妖兽动弹不得、认为自己将要步入死亡之际,那位前一秒才下狠手的狐妖,接着又转移视线,将目标移往下个猎物上,丝毫没有打起他们的妖丹的打算,顿时让一群痛苦的、依然倒在地上的妖兽感到非常屈辱。 却没想到,随着战况接近尾声,倒在场上的妖兽越来越多,最后,只剩下一个人独立在会场中央。瞬间让那些妖兽原先的屈辱都转而意识到了自己实力的渺小,狠戾地给了在场的人深刻地打击。 夭夭听着向风的叙述,直觉与他印像中的蓝还是有些出入。先前看过蓝与向风的比试,可以知道蓝还是一个懂分寸的人,会用如此激烈的手段对付别人,总觉得有些违和。 但接着,只听向风的话说完,却又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吗?」夭夭出声问到。 向风困扰地说道…「……我觉得我们必须赶快赶到嵐那里去。」 「?」 「这也是我刚才才忽然想到的,其实嵐在乱斗的时候并没有战到最后。」 「……咦?」被向风一提,夭夭也发觉了情况的不对劲。 「当初在最后打败嵐的,就是我们现在要找的族长呀!」 「——什么?」 于此同时,蓝顺利地来到了以前万灵之窟举办了群妖乱斗的地点,这里是一片空旷的岩地加上无数破碎的岩石组成的地形,即使在这里发狂或者是大肆破坏也不会打扰到其他人,平时这种什么都没有的荒地更不会有人有间情想来乱晃。 而在某个严重风化的岩块后方,蓝见到了他正在寻找的目标。那是一位体型浑圆的长者,正痛苦地跪坐在地上。 忽然,对方双眼泛着金光,从地上站起,仰天咆啸。 25 长辈 与 愤怒 夭夭随后想了一下,立刻吐槽:「等等,你说的话有问题呀!为什么场上原先只有蓝还站着,还会多一个族长呀?」 向风倒是很见怪不怪地回道:「当然是因为族长自己跳下去战呀。」 「还能这样?『群妖乱斗』的规则太随便了!真的太随便了!」为蓝受到的不公平感到不满,夭夭特地强调了两次。 「其实『群妖乱斗』只能算是那一次的名称,同样性质与内容的活动,为了求新鲜感,还有取过像『妖界武斗会』、『群妖争霸』和『万灵之窟比武大会』等名称。」 「……」 向风越说,夭夭脸色越差。 不过,这么一提,又让向风想起了一件或许可以当作转机的事情。 「不过我觉得族长应该没问题的。刚刚听你讲起邪气的事情,让我想到,你知道为什么我先前会想找嵐挑战吗?」 「怎么说?」 闻言,向风的话明显引起了夭夭的好奇心。 「当时我听闻嵐的传闻……」 从外面一回到万灵之窟,向风就听到如此令他振奋的消息,横空出世的强者,拥有压倒性实力、大家公认的强者。让他立刻衝去了与蓝交手过的族长面前求教,他想与这样的高手一较高下。 深知向风性子的族长听见了他的好奇,只很严肃地告诫:「他展现的力量并非真正的强大,那是『愤怒』的力量。你不可以学他。」 「愤怒……?」 「愤怒或许可以使人乍看变得强大,但是一但被愤怒蒙蔽了双眼,就绝对成就不了任何一件事。」 ……可是嵐很强呀? ……愤怒的力量又是? 向风这样心想着。 不仅是当时,就算是现在的向风也搞不懂族长话中的含意。 他接着对夭夭说道:「所以我觉得能对我说出这番话的族长,应该本身就对愤怒很了解吧?我不觉得他会这么轻易地被邪气控制住。」 夭夭疑惑地说道:「但是你还是去找蓝了……啊,你是故意的!」随后她也了然。 「哈哈,被你发现了啊……我还是想见识一下所谓的『愤怒』的力量到底是什么。」所以他、向风才会干出绑架夭夭的这档事。 在岩石地带,蓝此时面对着外型圆的像皮球的族长,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对手看似迟钝,实则伸手非常矫健,对方一个翻身跳跃,一隻粗壮的大手瞬间朝他拍来。 当初,蓝就是被族长一掌按倒在地。 「放开我!」 「你给我放手!放开我!」 那个在泥泞上不断地挣扎、想要起身的人儿,咬牙切齿,眼中燃烧着无尽的怒火。 他现在只想要破坏。 ……既然什么都做不成,那就把一切都毁掉了。 毁掉的事物也包刮他自己。 忽然,他听见挡在身前的老者这样对着他说。 「少年,你到底想证明些什么?」 「你到底想在这场比赛中得到什么?」 让他眼中火焰瞬间熄灭,转为了恐惧。 蓝跨步向身旁一移,闪过了对方的攻击。 心想着,果然是当时的族长比较强啊……但随后一想,也可能与当时自己的理智不清有关。 能对他说出那番话、在他最愤怒的时候阻止他的人,蓝说什么也绝对不能让对方因为愤怒的关係,毁了自身与珍重的一切事物。 现在,换他来将对方挡下来。 蓝直接将双手紧握,开始与族长互殴,拳头对拳头,短短几秒内的时间就连续对了上百拳,攻击的馀波弹到四周,瞬间造成一阵阵的沙尘、与震裂的碎石。 随后蓝发现了纯跟族长硬拚力量,效果并不好,立刻改变策略,直接用上了幻术。 没有多馀的幻象出现,仅只是将他的身影在对方的视野中消除。 接着,族长的脚下赫然泛起了阵法的图腾与光芒,从阵法上升起的数道红链瞬间缠到了族长身上,将对方困的动弹不得。 捆灵阵。蓝当前的想法,只要先制止住对方的行动怎样都好。 即使被困住了,族长的意识却依然没有清醒的跡象,反而不停地想挣脱束缚。在不停地大力拉扯锁链的同时,还发出了能威震山河的怒吼,瞬间让才刚到场的向风和夭夭吓了一跳。 「族长!」向风发现了情势的不对,立刻朝着族长的方向衝去,夭夭也跟随在后。 此时,蓝感觉到阵法的效力迅速减弱,快要有被破开的跡象。 ……糟了。 蓝霎然回头大喊:「夭夭,你不要过来!」 下一秒,族长猛然地震开了阵法,身体立即持续地膨胀,拉长,变成了一条身形十分巨大、形似蛇的生物,阳光下印照的影子,瞬间遮挡了在场所有人的光芒。 见着忽然化成的庞然大物,夭夭骇然地叫道:「向风,你族长的本体到底是什么呀!」 向风愣道:「……我记得是『蛟』,不过我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呀!」不只是蓝与夭夭会惊讶,他受到的震憾也不小呀。 蛟,通常栖息在河川或湖泊的水中猛兽,头上有两隻犄角,全身覆满坚硬的鳞甲,传说能兴云作雾。万灵之窟的天洞群中有一大潭与河川相连湖泊,会让族长选择栖息并不奇怪。 蓝最快从惊讶的情绪中反应过来,直接踩着对方粗壮的躯干而上,在中段的部分直接给了一记下压踢,让蛟顿时有些向下倒下的趋势。 见状,向风就像自己被打到般,怒吼:「你做什么啊!嵐!」 ……怎么可以殴打长辈啊! 蓝也立即回喊:「废话少说,快想办法帮忙治住牠啊!」 别说这是他想出来最温和的手段,看着那被自己踢中的部位,顿时面色凝重。在鳞片的防御下可以说是毫发无伤。 ……面对拥有这等防御力的对手,不拚尽全力要怎么让对方停下呀! 夭夭也快速地和向风说道:「你们想办法压制族长的行动,我趁机净化邪气。」 话一说完,蛟就用牠粗壮的尾巴朝眾人一扫。向风立即拉着夭夭躲开,此刻他也真的确信了族长的失常。 蓝向夭夭望了一眼,确认平安后,依然利用跳跃,在蛟摆动的身躯上来回闪躲,找时机发动攻击。 一有破绽,蓝接着又祭出一记回旋踢。 向风则是选择将自己的妖力调动出来,瞬间八隻血红色的巨手腾空乍现在他身侧。他衝向前,向上一跳,指挥着巨手想把族长向下压制。就算他喜欢打架,要让他打族长还是有些心理障碍。 只见对手身子一扭,翻身造成地上一阵动盪,顿时也弹开了蓝与向风的血红妖手。向风立刻向前将妖手按回去,蓝则是改变彻略,立刻用手势打出了好几个雷阵,直接将数到雷光往对方身上劈了上去。 虽然威力依然不足以给蛟造成什么伤害,但雷电带来的麻痺效应,顿时让对手的动作变得迟缓,见状,夭夭也趁势召唤出一些藤蔓缠了上去。 在向风又将妖手按回去后,夭夭立即跳上前将一团光圈拋向蛟的头上。总之先想办法让对方清醒。 蛟先是在原地停住了所有动作,不过几秒却开始激烈地摇动,似是在挣扎。见状,蓝立刻飞奔向前,但却不是想对蛟出手,而是想办法先带着夭夭离开前线。 蓝看出了对方还有反抗的馀地,即使强行净化或许可以成功,他也赌不起中途对方会释放出什么意外的攻击。 就在蓝将夭夭带开后,族长依旧没有恢復意识,依旧又开始摆动、发狂了起来。 只是忽然地,一件不只是蓝,连向风也料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的蛟动作开始变得浮动轻盈,在原地将身体盘起后,下一秒就以极快地速度直接腾空,向着天上飞去。 顿时让蓝骂道:「牠不是蛟!」 会飞天的「是龙啊!」 26 向风 与 服眾 龙,传说中的生物。 比之「蛟」的兴云作雾,「龙」能引发的天象更加地猛烈,拥有呼风唤雨的能力。放任这样失控的生物乱晃,到哪都将是一场浩劫。 蓝迅速地向飞升而上的巨龙打出了一道禁錮的术法,没想到对方却恰巧飞出了术法的作用范围,禁錮的术法只在空中形成像是四方的笼子,什么也没抓到,片刻后便立即瓦解。 情况迫在眉睫,蓝立刻又换了一种术法,打出了防御用的障壁阵。 半天高的地方片刻便出现了一面术法所造的八角纹路,阻挡了龙向上的去路。对方却像是没意识到,执意地迎面撞上,想直接破开挡在眼前的所有事物。 两者碰撞的结果,阵法在受到龙大吨位的撞击瞬间,直接被撞出了数道从中央扩散的裂痕,虽然免强保持了原型,没有当场碎的四分五裂,却也因毁损逐渐地消散崩解。然而巨龙也没有讨上便宜,当场被自己撞上阵壁的作用力向后弹飞,往回阵退了一段的距离。 见状,蓝立刻又丢出了数道的障壁阵挡在龙的前头。就像是在打乒乓,他的阵形同球拍,只能一次档在龙前方的少数方向,且一次能同时支撑的障壁阵不超过五个。但对方腾滞于空,能选择的方向多面、多变,蓝再补上术法的同时还需要顺道预测龙的行径方向,只要一分神,对方便很有可能从他的阻拦下脱逃。 「我只能暂时挡着牠。」 蓝简洁地对在场的人说到道:「要想办法将牠从天上抓下来。」 夭夭听见蓝的指示,立刻催动妖力,想生长出一棵可以将龙抓牢的树干。但任何植物都有一定的生长高度,即使夭夭尽了全力,树尖还是勾不着龙尾,中间还相隔了一大段的距离。 向风看了夭夭造出的树也摇头:「距离差太多,我就算顺着树干而上,也跳不到族长的身上。」 望着依然持续衝撞着阵法的龙,夭夭失落地叹道:「为什么牠能飞得起来呀?看起来明明很笨重……」却在一个他们都碰不到的位置。 向风听到了夭夭的话,顿时有了啟发:「……有了!我们去找会飞的傢伙!」 「让他们带我们到天上。」 「……会飞的?」经向风一提,夭夭才赫然发觉:「对了,我都还没见过外型是飞禽的妖兽!」 「牠们统一都住在万灵之窟北方,一个叫作『缠云之巔』、地势比较高的地方。」向风解释到,说着便往蓝的方向看去。 蓝依然专注地望着上方,向风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方便打扰对方,快速告知蓝他的决定:「我去把能将我们载到天上的妖带回来。」 蓝轻点一下下巴,示意了解了状况。夭夭则是有些犹豫,要跟着向风前去帮忙,还是在原地守着蓝。 「你也跟去吧,只靠向风做事我不太放心。」 「好,我会尽快回来。」 在蓝与夭夭短暂交谈后,夭夭便与向风毫不迟疑地离开现场。 基于向风负责认路,夭夭一路上都只需要跟在对方后面奔跑就好。 在离开了举办群妖乱斗的那片荒地后,向风对夭夭说道:「我必须先回居住区通知其他人族长的状况、以防万一,接着才会去缠云之巔。」 「嗯。」 对于绕路,夭夭没有意见。 就这样,两人风风火火地先跑回了居住区,才刚踏进边缘,一群外形强壮的人形妖一见到向风便热情地向前招呼。 「向风你回来啦!」 「向风,听说你去找族长了,没找到的话我们也一起帮忙吧。」 「有什么问题儘管说吧!哥们挺你。」 「你们……」 听到了周遭善意的发言,向风立刻说出他的目的:「我现在要去缠云之巔……」 「那帮傢伙又做了什么?」 「风哥要打上门了吗?」 「我们上去吧,帮向风助威。」 夭夭没想到,不等向风说完,周遭的妖就开始反应热烈,而且其中还包含着什么误会…… 「安静,听我把话说完!」不让眾人起鬨,向风立刻继续将主题拉回:「我这次去缠云之巔,是为了事关族长的要事。」 向风立刻简单扼要的将先前所发生的前因后果道出,现在所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族长能顺利地回到地面,并将他恢復正常。 「族长居然是龙啊!太深藏不漏!太厉害啦!」有人惊叹到。 「要去拜託那些总是在天上游荡的……如果他们不答应的话总会有办法的。」有人则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我们跟过去吧!到他们的地盘,气势绝对不能输。」还有人情绪依然亢奋。 「帮忙、帮忙,为了族长!为了大哥!」 原本向风回居住区只是为了交代现况,不知不觉的,接下来要前往缠云之巔的路,从原先的只有向风与夭夭两人,变成了后面加上了一群浩浩荡荡的跟随者。让夭夭感到十分地莫名其妙。 所幸跟来的妖各个都身手矫健,一行人前行了一段路后,开始以各自的方式,快速地攀上前往缠云之巔的陡峭山壁。 在攀登的途中,向风看向夭夭,惊喜地说道:「你进步了不少嘛。」 如今的夭夭已经懂得利用长在峭壁上的植物与藤蔓辅助,顺利地造出立足点、往上前进,速度并不会比向风慢上多少。让向风想到对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能缩在洞里,不懂在山壁上穿行的孩子了。 「这是当然的。」夭夭笑着回到。 以前一些做不到的事,如今都能做到了,这样才能证明蓝已经带自己到能够独立,他能够安心放手了。 登上了最陡峭的路段,儼然进入了缠云之巔的范围,一行人马开始朝着鸟族主要的居住区前进。 在路上,他们碰到了一些鸟妖,对方出声警告着。 「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地上爬的赶快滚下山去。」 「你们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竟敢跑到来这里。」 「难道山下都被你们这群鲁莽的野兽破坏殆尽了,才无事不登三宝殿?」 听见那群鸟妖的间语,向风这边个性比较火爆的兽妖立刻回呛。 「天上飞的,你们就最好不要下来,被我抓到小心拔光你们全身上下的鸡毛。」 「飞到天上还不是只会东躲西藏,一群胆小的懦夫。」 当然,鸟妖也不甘示弱地出声反击。 「你们只是在忌妒,没办法看到我们这种耀眼的视野。」 「耀眼个屁,还不是一群被我们赶到山上来的。」 「自己上不来就说一声呀!说啊,已经掉下山头多少次了。」 对于现场的状况,向风是见怪不怪,但为了让他此行能够顺利,立刻声吸一口气,用宏亮的声音打断吵闹、表明他的目的。 「咳、咳。」 「我是来自万灵之窟的豹妖向风,想找你们首领谈事情。在挡在前头,我不介意对你们动粗。」 闻言,其中一隻鸟妖思索了一下,坏笑地说道:「要去就去吧,你不是『江流』,就怕是连我们首领的面也见不到。」 说着,那群鸟妖便一哄而散。 江流,向风他们族长的本名,也就是现在欲想从天空拉下的那条龙。只是平时万灵之窟的大家都习惯尊称一声他「族长」,鲜少有会叫到本名的时候。 原先夭夭就对兽妖这边的反应有些疑惑,看着现场两边的妖打着嘴仗,让夭夭瞬间理解到不同类型的妖为什么要分开居住了…… 「你们关係这么差,真的没问题吗……?」夭夭小声地问了向风,总觉得很不安。 对此,向风只是先摸了摸鼻头,寻思了两秒,道:「……总会有办法的吧。」 ……吧? 看着向风不确定的态度,以及后方那些刚打过嘴仗,还依然残有一些「馀韵」、正在谩骂的兽妖们,让夭夭忍不住说出一句。 「你带着这么一大群人过来,感觉只会造成反效果啊……」 事不关己的态度,向风轻松地回道:「是他们自己要跟过来的呀。」 吔……?是这样的吗? 仔细一想好像真是如此,但也让夭夭的视线不断地在向风与跟在他身后的一眾人之间来回。 虽然向风不太认为眾人的行为与他有关,但在那些鸟妖眼中,他们这群人无疑是一伙的呀……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为什么像向风这样的人会有这么多的追随者啊? 靠着与夭夭比较近的兽妖,听见了他们间的谈话也出声说道:「是我们自己要跟过来的。」 「是我们想跟着向风。」其他人听见也跟着附和。 夭夭不安地说道:「……他可能什么也没想喔。」 一个什么都没想的人,不一定比自己动脑强呀! 没有任何疑虑地,向她搭话的妖直接回道:「想到什么就做什么,那就是向风啊。」 听见这种的说法,在他们周遭的妖心有戚戚焉地跟着点头认同。 对于他们这些从小就在万灵之窟长大的妖来说,回忆起小时候的向风,就是带领大家的孩子王。 「总是衝在我们前方,任何事情都无所畏惧,但却总是能在最后开怀大笑。」 「那时真的很过份啊!每次都带头做坏事,却每次都在族长来之前第一个先落跑。」 「像是趁着狮伯白天打瞌睡时,拔他鬃毛的那次。大家原以为向风只会拔一根,哪知道他直接扯下一搓,害我们被抓包,被骂得要死。」 「对,没错。但所幸族长英明,所以他没有一次顺利逃成功的。」 想到每次向风都会没心没肺地丢下他们,但下次向风又想出鬼点子时,大家还是依然会集合在一起,跟着他一起到处瞎闹。 「只要跟在向风身边就能找到乐趣。」 「随心所欲就是大哥的人格魅力。」 听着眾妖论及向风时有说有笑的,让夭夭也有所了然。 从第一眼见到向风开始,他所有的行为真的就跟风一样,来去自如,想做什么、想说什么都豪不顾忌,而且同时也是一个很放得开的人。可能就是因为这样的缘故,才能从儿时延续至今,让一群人依然能具在一起吵吵闹闹吧? 对于成为一行人在背后谈论的主角本人,向风并没有任何表态,他所有的所作所为都是以自己为主,即使得到的是负面评价,他也不会就此停手。 向风领着眾人,直行地就是往统领鸟族的首领家衝去。 来到一座建在山壁上的雄伟建筑的围墙门前,负责守门的妖死都不愿意让向风他们放行。僵持不到几秒,向风便选择直接爬墙翻了进去, 「你们自己平时都很少走门,我们翻墙、不走正门也情之有理啊。」 其他人见状,说笑地也跟着照做。对此,夭夭虽然觉得不太妥,不过如果能达成目的,她也不会管得太多,默默地照样翻过了围墙。 进到主屋的院子前,一位穿着华贵的消瘦青年从屋里走了出来,不悦地看着向风一行人:「向风,你来我家做什么!」 向风:「我有事想找『朋羽』前辈商量。」朋羽,鸟族首领的本名。 而当前与他对话的,是朋羽的儿子,巫羽:「家父不在,你可以回去了。」 巫羽摆了摆手,从他不耐地语气不难听出,他只想尽快把他们这些不速之客赶出自己家门。 见状,向风立刻改口:「找不到前辈,那我改找你。」 简明地说出了原由,来意是为了「藉人」,向风最后补上一句:「只要得到人手,我立刻就走。」 巫羽仍旧不太高兴:「所以你们强行来到我这里,就为了求人帮忙?」 向风很平静地说道:「族长不只是我们万灵之窟的,也是与你们缠云之巔维持秩序平衡的重要长辈。我认为你们应该要帮忙。」他不认为这件事与对方毫不相干。 但巫羽却不认同:「那是只有你这么认为,我们平时不靠你们、不求你们,就算少了那么一个『族长』,我鸟妖与兽妖间的关係也不会变得比较好,也不会发生什么对于我们鸟族有利的事情。」 平时巫羽就跟大多数的鸟妖一样,与万灵之窟的兽妖不合,他相信即使他发了话,鸟妖们也会如他有着一样的想法,没什么人情愿去帮忙。 于公是因为如此,于私……巫羽可没少忘了以前自己被向风欺负过的画面。 他开口说道:「如果今天到我面前的人是江流族长,他才是能代表你们万灵之窟作主、能以平等的身分交谈的对象。向风,你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地位、又不管事的间人,求人的姿态就要低身下气点呀!」 巫羽自认打不过向风,但以权力来说,他好歹也是统领鸟妖的少主呀。难得抓到能踩在向风头上的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 「你明明知道了族长现在的状况,你要让他怎么到你面前?」不明白巫羽的刻意,向风只觉得对方一点道理也没有。 巫羽继续调侃着:「你看我才说一句,你就反驳。求人有人像你一样、是用这种态度吗?」 「废话少说,我只是要来借人!今天要你帮的人不是我,是我们共同的『族长』。」 「所以你就擅闯我家,逼着我一定要遵从?」 说着,向风难得火了。直接衝向前去抓起了巫羽的衣襟,作势想打对方一拳。 只要把对方打服了,哪来这么多废话。 他现在可没有太多的时间呀! 「你、你打我的话,你族长就真的没救了喔。」巫羽慌张地说到。 对此,向风吼道:「不打你,你就会帮忙了吗!」 面对如此火爆的向风,就连跟着他一同过来的兽妖见到都觉得讶异,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向风这么愤怒的一面。 而就在所有人皆认为巫羽将会被把的鼻青脸肿前,霎时,一记木棒先敲到了向风头上。 「你做什么!」向风生气地回头,才赫然发觉刚才那一棒敲他的人正是夭夭。 夭夭面色凝重地说道:「有话好好说,你现在愤怒的模样,的确就如你们族长所说的,什么事都成不了。」 向风咬牙。 ……好好说?好好说话对方就会帮忙吗? 向风如今只能强行压下自己的躁动,松开了抓着巫羽衣襟的那隻手。 他现在的情绪,就是族长所说的「愤怒」吗? ……所谓的「无法成事」的力量。 但他同时也明白,自己不能对族长置之不理,更不能让允许原本能得救的族长毁在自己手里…… 沉静了片刻,向风将正脸看向了巫羽,神情认真地说道:「请你帮助我吧。」他不知道所谓的「求人」该如何去做,但如果是为了族长,他愿意去尝试。 「你这么说……」面对向风突如地转变,让巫羽除了觉得莫名外,也有些乱了分寸。为什么对方的气势,比方才想打他时更加地盛大。 顿时让巫羽皱起眉头,他不想这么容易妥协,但也不知道如何应付当前的现况。 就在此时,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着一切的朋羽缓慢地走到了眾人面前。 「朋羽前辈……」见到朋羽的出现,向风顿时吃了一惊。 朋羽开口:「吾儿说的没错,你的确没有资格求到我的面前,又何况是擅闯我的宅邸。」开口,就是对着向风一句训话。 但接着,朋羽将脸转向了巫羽:「但是巫羽也没有作到明辨是非。」 「江流族长是连接万灵以及缠云之间、沟通的桥樑,也是同样有着他与我坐镇在此,万灵和缠云的情势才能如此平静。」 朋羽再度将视线回到了向风上头:「汝没有像江流一样,能让眾人信服、让吾信服的能力,但吾儿也没有能综观局势的担当。只能说要老身与江流一同退休,时候还太早了。」说着,便摇了摇头。 随后,朋羽招来驻守在宅里的手下,道:「传令下去,吾族此刻必须放下前嫌,势必协助将江流恢復原状。」 听见朋羽的下令,终于让向风瞬间放下了心中的大石。他深知此刻能有这么顺利的发展,全部都是託了族长本身做人成功的福,这是他目前还没办法达到的高度,如此的令他敬佩。 向风也没掉链子,立刻又向朋羽首领详细地说了一遍当前情况。 对此,朋羽若有所思地叹道:「……没想到江流的真身是龙呀。老身助你们这次,汝千万不能将江流放回大海呀,不然这笔买卖就是咱鸟族吃亏了。」 说出的,又是向风听不解的话:「老前辈,你能说的详细一点吗?……与大海又有什么关联?」 「自古以来,海一直是龙的住所,吾是不知江流有何原因会选择待在万灵,但即使是由蛟化龙,也会沿将入海,那里才是他族一直嚮往的根源。」朋羽说出了他所知道的知识。救人,主要还是因为这片土地缺人管辖。如果费了人力好不容易将江流救回,对方却选择回归大海,不就形同于他们做了白工一样吗? 听见了解释,向风只是点了点头,将此事记在心里。 得到了鸟妖们的助力,也夭夭他们意识到了必须要开始拟定下一步将江流从天上拉下的计画,仅只是将人送上天,不只冒险,不能真的解决问题。 在沉思了一段时间后,向风开口道:「我想到办法了。」 27 江流 与 回归 夭夭再次回到了蓝的身边,是巫羽变回鸟的原型载着她回来的。 巫羽的原型是一隻巨大的黑鳶,不过因为有身为鹰的骄傲,仅愿意让夭夭搭在他的爪子上飞翔。 而此时的向风,则依照着他自己定下的计画内容,先回到了万灵之窟做事前准备,所以此刻已经与夭夭分头行动。 「上头那隻就是江流?」将夭夭带到地面后,巫羽望着天上的龙,惊骇地说道。 不过,不仅是蓝,连夭夭都没有回他,因为这句话纯属废话。 但也不怪巫羽以及随着他一同前来帮忙的鸟妖皆是一脸惊讶的神情。对于他们这些自认称霸了天空的鸟妖来说,忽然听闻地上爬的那伙人的族长居然能飞上天际,再亲眼见到那身体宽度比起庙里的香炉还要大上五倍,身形又长到无法估计的飞龙,无疑是一场震撼。 一想到如果拥有如此庞大躯体的江流往牠们住的缠云之巔山腰撞上个两三下的话,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来,情况真的比起听到的还要严峻许多。 夭夭跑到了蓝的身旁告诉他向风的计画。 「……将族长引导到万灵之窟中心的寒潭?」 蓝边听着夭夭的解说,视线却没有从族长身上移开。 即使眼中凝视着天上的目标,蓝却没有中断思考:「夭夭,等等上去,你用藤蔓将我跟你捆紧一点,不然在半空中很容易被族长甩下。」 「好。」 说着,蓝便单手抱着夭夭,直接跳到了巫羽的背上。 「啊!你、你你……我美丽的羽毛啊!」忽然被当成坐骑、被踩,让巫羽直接叫了出来。 「别让我分心,快飞!」蓝登上了巫羽的背上,立刻又将视线放回了族长身上。 此时的巫羽就算想抱怨,却还真的不敢乱闹。如果得罪了蓝,方圆百里要再找到第二个能用术法暂时将江流困住的,他还真不知道上哪去找啊!只能说被自家父亲派出来帮忙,就算是一件苦差也只能默默地给他忍了…… 随着巫羽再度展翅升空,其他跟随巫羽而来的鸟妖也一同起飞。 持续地飞往江流所在的方位,此刻的龙身就像条粗壮的蟒绳,不断地抽打着蓝召出来的一个个法阵,撞击所產生的气流让巫羽不得轻易靠近。 最后牠决定飞到比江流更高的位置,将蓝和夭夭投放下去。 近距离看着持续横衝、翻身的巨龙,夭夭终于明白为什么蓝会叫她将他们两个綑紧了,那种晃动的程度,光是看着就让夭夭捏了一把冷汗。 「你可以吗?」 「……可以。」 看着眼前的凶险,即使是蓝也没有经歷过这种在高空中的尝试,他并不想勉强夭夭与他一同行动。不过夭夭自身也希望能帮得上忙,再者她跟着一起行动,也能增加计画成功的可能性,依然决定陪着蓝一同到底。 下定决心,两人咬紧牙关,蓝便抱着夭夭从巫羽的背上一跃而下。 落到半空时,夭夭已经着手开始从手中召出藤蔓,直接延伸扩张,错纵的枝干儼然形同一张网子,瞬间罩在了巨龙身上。在确定抓牢后,夭夭再度运用藤蔓,直接将他们两拉到了龙首、邻近犄角的地方,将藤蔓牢牢地在两人腰间捆个扎实。 「啊啊啊啊――!」 虽然看似顺利地附在了龙的身上,对方持续地蠕动、转身的动作却完全没有停过,不过半会,还是让夭夭忍不住放声尖叫。堪比像是现代游乐设施的云霄飞奢与自由落体,让夭夭第一次感受到无数次在半空中连续被盪个三百六十度的晕眩感。 她害怕地只能紧紧抓着身旁的蓝,眼眶饱含着泪珠,同时努力集中精神,将自己的藤蔓延伸到龙的全身。 与此同时,虽然蓝可以感受得到夭夭的害怕,却也分身乏术。前方的视线随着江流的躁动不断地变换,蓝在不停地打出障壁阵的同时,还需要持续地注意巫羽一行的方向引导。 这就为什么连同巫羽在内的一群鸟妖会一同与夭夭前来的原因,在一片空旷的青空之下,单独从上方往下看,很容易分不清东西南北,又何况遇到像蓝他们现在乘着极其不稳定的危险坐驾,根本不是平稳地向前飞行。 蓝想办法用防御阵将错误方向的通路堵上,刻意地在要前往的方向开出一缝,让龙能从中鑽出,引导对方照着他们预想的方向飞行。 在某些时候,蓝的阵法漏掉的时候,就需要天上的鸟妖进行配合,转移对方的注意力,或是使劲地拍打翅膀,合力地造出阵风将对方打回去。 持续地配合下,逐渐地,天空不知觉间巫云满佈。 蓝愕然注意情况的不妙,顿时对空大喊:「牠可能想召雨,必须要将高度下降,离开云层,离寒潭还剩多少距离!」 如果此刻降雨,不只视线不佳,空气中的大量水气也会让鸟妖们的飞行受到影响。 闻言,巫羽立刻向蓝回道:「还差大约百丈的距离。」并接着对其他鸟妖下达指示:「开始想办法将高度下降。」 百丈,以龙腾空的飞行速度来说算是不久后便能到达寒潭的距离。如今蓝正在想办法把法阵都集中在上方,只要龙一下降,蓝就会立刻在上方档一面防御阵,让龙无法再度往上回升。不过这样的做法一次只能下降一点点的高度,太杯水车薪了。 眼看就快到达目的地的上方,蓝迅速作出了决定,他对着周遭的鸟妖大喊:「你们待会尽量退开,同时让出一条通往寒潭的道路给我!」 巫羽听到蓝的指示后,虽然不晓得对方的打算,还是跟着配合:「全员向后回避,在通往寒潭的方向留一个开口做指引。」 蓝接着转头对着身旁的夭夭说:「待会等我的信号,就将藤蔓解开,我们要离开龙的背上,直衝寒潭,请尽力抓紧我。」 「好。」 得到夭夭的回答后,蓝便把挡在上方的防御阵直接撤除,改在龙的水平方向、四周放下了新的防御阵。 当在防御阵的阵纹显现的那一霎那,蓝迅速地喊道:「夭夭,趁现在。」 夭夭立刻配合地将藤蔓一松,蓝直接单手抱着夭夭,双脚用力往下一蹬,高高地跃在空中。 当巨龙发现四面都被挡住上,只剩下上、下两个方向可通行时,抬头就想往上衝去。 蓝在注意到巨龙反应的同时,正位在江流正上方的他趁机把当前所有的防御阵全部解除。 「抓紧我。」 蓝让夭夭抱紧他的腰桿,两人在下坠的同时,蓝开始双手结印,不到片刻,他与夭夭和江流之间出现了一面比先前的防御阵还要大片的圆形法阵,上头浮动着一堆奇异的字符,接连闪烁着神祕的光芒。 猛然地,天上传来了滚滚雷声,吓得周遭的鸟妖以为江流想开始呼风唤雨,引发天象。 霎时,蓝喊道:「第一道!」 「轰——」的一声巨响,一道闪烁着白光的雷击骤然从天而降,穿过下方的圆形法阵,直直地落在了巨龙身上,硬生生地让对方往下坠了好几丈。 但雷声的酝酿还没结束。 「第二道!」 不等莫名被打退的巨龙回神,接着又是一道白色的光柱从上打下。 再一次的衝击直接将江流从周遭飘着白雾的云层击了出来,降到了可以清楚地见到地面上色彩的高度。 但蓝所释放的法阵依旧仍未消失。 高度还是太高! 没打算就此收手了蓝接着喊道:「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给我落!」 「轰——」 「轰——」 「轰——」 接连的三声巨响,配合着不断劈下、总共五道的的雷击,江流终于被压到了与万灵之窟中的岩山差不多的高度。 突然,紧接穿出云层,在江流后头落下的,是一尊天蓝色的大型生物,一隻拥有八条尾巴的巨型狐狸直直地落到了巨龙身上。随后,就是在对方身上一阵踩踏、咆哮示威。 刺耳的吼声立刻引起了巨龙的注意。 狐狸体型壮硕,但身形与江流的龙身一比,只有与对方的头部差不多大。这是此刻恢復了真身的蓝,快速地伸出爪子在对方的头上抓个两下,立刻拔腿就从对方的身上跳下,攀着山壁,朝向位在山壁另一侧的寒潭衝去。 变成原型,是为了吸引江流的注意。与此同时的夭夭则紧抓着蓝,压低身子、坐在他的背上。 巨龙在撑过雷击带来的衝击后,抬头见到了显眼的蓝色身影,立刻锁定了对方,认定了蓝就是扰乱自己的敌人,气愤地往蓝的方向飞去。巨龙在空中的加速度,好几次都差一点撞上正在爬坡的蓝,所幸都被蓝即时地拐弯躲过。然而江流的龙身重重的撞在山壁上,也造成了不小的震盪。 不少细碎的石块滚落山头,也让已经待在寒潭边上等候的向风一伙人有了警惕,立刻高度地戒备四周的动向。 巫羽率领的鸟妖队伍先行飞往寒潭与向风会合,计画第二步骤的执行已蓄势待发。 经过了一番横衝直撞,蓝终于带着夭夭从山壁间跳出,窜到向风等人的视野之中,成功达阵。 在落往下方的巨大潭水间,又立刻变回人类的姿态,抱着夭夭,单手抓着飞过来接应的鸟妖,来个急速上升,离开了寒潭上方。 而持续跟在蓝后方的巨龙,在发现自己一直追击的目标乍然消失后,来到寒潭上方的短暂停留,顿时让一直待在边上的向风逮到了机会。 「大伙们,时候到了,让我们恭送族长回家吧!」 向风奋力地大吼,喊话一结束,作为领头,带头就往巨龙的背上跳去。 半空之中,向风瞬间恢復了原型,倏地,一条深蓝色的巨形花豹直接攀到了巨龙背上。 一听见向风的宣告,一群待在寒潭旁的岩壁间等候的兽妖也接二连三地从人形恢復成兽形,有猴、有猪、有狗、有猫……,瞬间各种五花八门的妖兽一个个都往巨龙背上跳去,场面一时变得相当混乱。 终于顺利回到地面的夭夭只见到有不少恢復成原型的兽妖不断地被江流从身上甩下,随后又有不少、不知从哪冒出的人形妖变回原形再度跳到了巨龙的身上,补上空缺。 而多亏了她一开始缠在巨龙身上的藤蔓,让这些兽妖比起抓着光滑的鳞片,有了更好的落脚点。 被江流甩下的兽妖不是落到水中,被鸟妖在半空截住,不然就是被弹到山壁上、自立爬起。 就这样,像是叠罗汉的,无尽地车轮战,一群兽妖根本分不清前后左右的,使命地就是不断地往巨龙身上扑了上去,紧紧地抓着对方不放。 在空中僵持了几分鐘的时间,巨龙终于承受不了不断叠往身上的重量,连带着紧抓在牠身上的一眾妖兽,一同向下坠入了冰冷的湖水之中,猛然地溅起了好几尺的水幕。 一落水,水性不佳的妖兽们只好开始往岸边游去,但奇异的是,依然仍有源源不绝地妖兽从上方跳下湖中,让巨龙直接被一群妖兽的人海战术,死死地压在湖里。 在半空中经歷了寒风的摧残,夭夭和蓝两人送佛送到西,离尘埃落定,只差最后一步,两人便开始不间断地将净化术投往下方的水中,等待族长清醒之际。 虽然江流人长年待在万灵之窟,在蜿蜒的岩石下方就是一潭广大且深邃的湖水,他却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长时间地以原型浸泡在湖水之中了。 牠原本是一条正在修炼化龙的蛟,与同样是蛟的同伴待在湖底栖息着,等待着某天化身成龙的那刻,前往龙的故乡,那片蔚蓝的大海与先行离去的长辈会合。 歷经了一段好长的岁月,变成龙而游向大海的蛟越来越多。当牠意识到的时,居住的湖水之中,仅剩下自己独自一人。那日,牠只好浮出水面,在落寞的夕阳下孤寂地遥望着大海的方向…… 在感受到冰凉的湖水与接受净化术的洗礼后,集结了万灵之窟与缠云之巔两方妖兽们的合力合作攻势下,江流族长终于从愤怒中清醒了。 感受到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他从龙的姿态变回人形,浮出了水面,看着一眾与自己泡在水中的小辈们,让他有些恍惚。接着,精疲力尽,安心地向后倒下,昏了过去。 当族长再度清醒时,已经是隔天中午。躺在自家的床上,他是听到向风在屋外破口大骂的声音被吵醒的。 「吵什么吵啊!族长要是被你们吵醒了怎么办啊!」 听着,江流也只能默默地苦笑。 接着,从床上坐起的族长见到了走进屋内的向风和蓝。 「族长,你没事了吗?」一见到族长清醒,向风立刻向前问到。 江流只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问题,些微的头痛加上肌肉痠痛根本不足掛齿。 「……向风,能告诉我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对于族长来说,他只记得为数不多的片段记忆,以及再度回归潭水之中的奇妙感觉。向风开始向族长说明始末,说到一些不清楚的部分蓝也会在一旁帮忙补充。 听了一连串的经过,对此,族长只能尷尬地叹道:「看来之后该找时间去找朋羽喝茶了……」这次的失控,真的影响到了很多人。 静静地等待着族长消化完全部讯息的向风,此刻还是憋不住了。 他认真地问道:「族长,你会想回到大海吗?」 毫无预兆的发问,让族长先是摆出了惊讶的表情,呆愣了一下后,沉静地说道:「不是不想回去,而是已经回不去了。」 似是回忆起以前的往事,在停顿了一段时间后,族长接着说道:「原本的那片海洋已经找不到龙群的踪跡了。」 虽然不知道龙群是何时离开,又是离开去往何方。但江流想着,终究是因为自己的不成才,等到他成功化龙的那刻,还是慢了一步,没能在对的时间作出对的事。 对于这种已经无解的过往,正是让他的愤怒无处抒发的原因,即使压下了心头,直至现今才重新被邪气提起。 「所以如今闯了祸,我也只能厚脸皮地继续待在这里,没其他地方可去了。」族长温厚地笑了一下,在向风听见族长的话、安心的同时,只让蓝感受到了和他相似的遗憾。 其实族长在清醒后,见到蓝另他有些惊讶。不只讶异蓝会重回万灵之窟,也是因为对方身上的狠戾已经被洗鍊殆尽,如今的气质就有如一面平静的湖水般,令人判若两人。 「向风,你先出去吧,我有事想跟蓝谈一下。」 说着,向风分别看了眼在场的另外两人,便顺从族长的意愿、退出了房间。接着,剩下两人便坐到了方桌前,开始倒茶谈话。 族长江流抿了一口茶后,开口:「这次感谢你的帮忙,距离当年,你变了很多啊。」 「当年的事,我也忘了向族长道谢。谢谢。」 蓝虽然不知道族长找他的用意,但也不怪对方会对他產生好奇。 江流忆起当年那位在群妖乱斗中出现的蓝色身影,一转眼的时间,场上的妖就一个个接连倒下。直到场上仅剩一人佇立的时,现场的情势儼然宣告着蓝就是唯一的胜利者。 却想不到眼前的那人忽然停下所有的动作,在他静观一段时间后,一抬手就是冒出一团令人感受到空虚与毁灭气息的蓝色火焰。 让江流感受到异样地压迫感,才迫使他出手,决定将对方按倒在地。 只有身为当事人的蓝清楚,当年的那簇火焰,就是自己想消灭自己、消灭一切的证据。 在意识到自己心中真正追求的事物为何后,蓝寧愿欺骗自己,也不愿意去相信那个所谓的现实。 跑到了看似高手如云的万灵之窟,其实只是想效仿他的师兄云石,想试图激起自己对力量的渴望,变成他修仙的目的。 然而,这段努力地尝试,在乱斗接近尾声时,换来的空虚只有自己才明白。 ……为什么做什么事一点也无法激起心中的热忱? ……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憎恨自己的不中用,哀怨自己的命运,厌恶那个一事无成的自己。 然而,在被突如其来的老者按在地上后,对方说出的那些话,不仅让他感到畏惧,接着让他感受到无尽地悲伤、无助,只能待在原地、痛哭失声。 「少年,你到底想证明些什么?」 「你到底想在这场比赛中得到什么?」 听见了江流沉稳的说话声,当时的蓝,只能躺在冰冷的地上,口中呢喃着。 「……为什么不能给我多一点的机会?」 「……为什么不能再多相信我一点?」 当时的他,多么希望自已的师父、师兄不要这么快地就下定论,能多留一些时间给他,能等待他去尝试。 甚至自私地想到,即使自己一辈子终将无法成功,为什么就不能无条件地相信这个无能的自己呢? 「即使做不到,还是相信这样的我。」 当他无意间脱口说出这句话,才发觉,这不是他所期望他人能为自己做的的事,这是实际的现实。现实就是,他真的得到了这些人的信任,不是嘴上说说的信任,而是真心诚意、发自内心地为他付出的信任。 是他对不起这份真挚的感情。 从来都是这样。 听见了蓝的呢语,江流感慨地说道:「真的悲伤的话呢……少年,在我看来,你只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罢了,为什么要给自己如此的压力呢?」 「不过你搞错了一点,你并不相信你自己。即使知道了自己的想法,你也只会欺骗自己,蒙上双眼,否定自己真正的情感。」 「多相信自己,为自己而活吧!」 为自己而活,或许这就是对于他个人最好的解答。 虽然听进了当时的那番话,但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蓝还是依然不确定自己是否有从当初的情境之中走出。 看着陷入沉思的蓝,族长出声问道:「所以,你现在想通了吗?」 蓝先是愣了一下,回道:「我现在的心中不存在着愤怒。」 闻言,反倒是族长笑了一下,自嘲着:「看来还没放下的是我自己啊……」 说着,族长便起身,想往外头走去:「也是时候该处理一下其他的正事了,不过这次向风处理的很好呀……不知不觉间已经成长到能率领万灵的大家了。」 对此,蓝感叹地说出了自己的见解:「这次不只是因为向风个人的领导能力……」说话的同时,蓝也跟着族长一起走了出去。 一踏出房门,顿时让族长吃了一惊,他的院子里挤满了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多的人,他们都是住在万灵里面,自己看着长大、一群面熟的孩子。 「族长你不会离开我们吧?」 「族长你不要走啊!」 「留下来吧,这里才是你的家啊。」 在眾人此起彼落的问话声中,说着,有人跪下,且不争气地流下了眼泪。 看着瞬间簇拥的族长,蓝快速地向后退去,将他这个局外人的空间给让了出来。 昨天在寒潭那里,一堆人紧紧抓着江流,使劲地将牠按到水中,可不全靠向风的一句发话,促使大家这么卖力的呀……为了不让自己尊敬的长辈就此离开,那就是万灵的眾人拼尽全力想换来的结果。 望了眼前一群向着族长又哭又闹的妖兽们,让蓝的心中顿时十分羡慕。 当初在他亲眼见到师父飞升的时刻,其实多么渴望当时的自己能够跪下、求着对方不要就此离去…… 不过随即,蓝就摇着头把这份忧伤给淡忘。说到底,自己与万灵的妖所选择的生活方式相差太多,能这么泰然地表露真情,对于当时的他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想着,蓝一边顺着长廊,离开了族长的住所 而此时的江流,看着眼前的一群人,似乎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答案。 ……就算得不到长辈的认同,换成后辈的敬重不也是很好吗? 这是充满着多数的无奈,其中又带点温馨的感觉。 一走出了族长的宅邸,蓝就见到向风与夭夭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 两人一见到蓝的到来,夭夭似乎想阻止向风什么,却还是被后者先一步跑到了蓝的面前。 对着不明所以的蓝,向风劈头就问了一句:「嵐,你对璘儿是什么感觉?」 28 荆棘 与 羡慕 向风比蓝先一步从族长宅邸走了出来,此时正碰上了在门边等候着蓝的夭夭。 顿时让向风想起了他之前的疑惑。 向风对着夭夭问道:「话说,夭夭,你怎么会和嵐凑在一块啊?是有什么要事吗?」 加上他先前见到的人类,嵐的队伍组成一直都少见的微妙。 「痾……因为蓝要带我去桃源呀。」事到如今,距离目标只剩一天的路程,夭夭认为这并不算是不能说的秘密。 「原本就认识?你们感情还真好啊……」向风记得桃源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 听到向风的说法,夭夭连忙否认:「不、不是,我想蓝会带我去桃源的原因,多半是因为璘儿姊姊的关係。」虽然她不知道实际的原因,但开始旅行才是一切的开始、彼此初步的认识。 「吔,那位璘儿是谁呀?」 向风疑惑地问到,夭夭也只是很简白的提到是一位以前照顾自己的温柔姊姊,并没有提起对方已经仙逝的事情。 听了夭夭的说法,向风忽然像是开窍了,说道:「我知道了,既然你也不清楚的话,那么嵐会帮忙的原因只有一个。」 「是什么?」夭夭疑惑。 「就是嵐喜欢璘儿呀!」 「蛤?」 一说,就语出惊人。让夭夭觉得非常突兀、恍惚。 向风开始向夭夭证明他的推论:「你想想看嘛,初次见面的人,嵐会做到这个份上吗?就算是我也看得出来,嵐其实对待不认识的人,态度相当地冷淡。我想那位璘儿应该长得不错漂亮吧?」 就像被雷打到,夭夭随便点了点头。她没想到向风竟然也有这么八卦的一面。 ……她的璘儿姊姊长得是不差,不过:「这……」 顿时也让夭夭想到,如果是璘儿姐姐跟蓝两人的话……都是自己喜欢的人,或许……意外的能接受……吧?只可惜璘儿姊姊已经…… 就在此时,谈话到了一半,向风率先注意到了从门槛跨出的蓝。 「我这就去问个清楚。」向风对夭夭落下一句,就往蓝的方向衝了过去。 此举,让夭夭一时反应不过来。 如果事实真是如此,再重提往事,不是只会让蓝徒增悲伤吗? 不过,不等夭夭阻止,向风已经很有效率地到达了蓝的面前。 向风很直接地问道:「嵐,你对璘儿是什么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被无头无脑地问道,蓝连对方在说什么都没听清楚。 向风不死心地追问:「璘儿啊,你对她是怎么想的?」 「璘……儿?」 意外地,夭夭见到蓝陷入了很长地沉思,接着问出一句。 「谁啊?」 「你该不会是被甩了吧?寧愿选择忘掉过去?」 「你发神经啊。」 向风的胡言乱语,被蓝直接吐了回去。 不过向风接着又跑到夭夭身边指着她,说道:「就是这小傢伙,夭夭的璘儿姊姊呀……」 闻言,蓝好像终于想起璘儿是谁了。 他愣一下,回道:「……没什么想法。」 「咦、等等,你不是因为璘儿的关係才决定带夭夭到桃源去的吗?」向风不解到。 对此,蓝只是很平静地将夭夭拉到自己身边,落下一句:「你居然知道我要去桃源,见到族长没事,我也可以走了。」说话间,他逕自转身、迈步离去。 「等一下,告诉我啊!」向风觉得,为什么每次问起嵐的事情就像在雾里摸索一样的复杂呀? 「……你可以去我家坐坐,我家有满多不错的酒!」听见向风的劝说,让蓝的耳朵动了一下。 见到事情好像有转机,向风又祭出杀手鐧。 「有低度的陈年茅台喔!」 语毕,蓝停下了脚步。 如果要明确地指出蓝的喜好,「酒」大概就是唯一能轻易地把他吊上勾的东西。向风刚好的误打误撞,让蓝自己不知不觉间就带着夭夭跑到对方家里作客了。 此刻的蓝正在看着一张用实木切成的桌面发呆。 ……他的定性啊。 向风将酒瓮、酒壶、酒杯一一摆上桌,同时也不忘了端出虾米和花生等下酒的配菜。 向风:「醒酒还需要时间。嵐你可以先说一下璘儿的事了吧?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他真的好好奇像嵐这样的人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 「唉……这有什么好说的啊……」蓝就是不解为什么向风会这么起劲地追问这个问题。 此时,坐在一旁的夭夭趁机说道:「蓝,我也想听你们以前发生的事。」对于蓝已经将璘儿姊姊的名字忘记这件事,让她开始好奇蓝一开始愿意带上她的动机。 难道只是出于同情?……不过如果单是如此,蓝一开始的态度,怎么说也不像会想带上她的样子? 蓝想着居然是夭夭的要求,算是给当事人留下一些回忆,他便开始说起了与璘儿相遇、与夭夭初次见面的过程。 会碰上,一切都是偶然。 经过了很多事后,现在蓝的心态就是到处走马看花。 没有目的地、没有目标,只是想到一些自己不曾去过的地方,寻找一些崭新的事物,看能不能刺激自己、给自己的未来得到一些啟发。 然而,那天,当蓝在山间行走时,却见到了一大片的荆棘,像是盖在山中的一座城墙,挡住了通往前方的去路。 面对这些生长刻意、带刺的黑色枝条,让顿时蓝有些头疼。 首先,他不太想绕路,但如果贸然跳过这面墙,难保墙的对面不会有荆棘存在。再者,对于植物,不管是自然生长,还是人为造出来的,上头不仅尖刺满布,也不知道有无毒性,根本不适合徒手触碰。 于是,蓝决定用狐火先烧出一角能让他通行大小的洞,进去观察情况后再说。 在不用触碰的情况下,用火烧,蓝很轻易地就穿过了这面带刺的高墙。 初看一眼,墙的对面与先前的山林景色相比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只能说有一面立在这里的荆棘挡着实在太不寻常了。 霎然,从暗处伸出了数条像是鞭子的荆棘,直接往蓝在的位置抽了过去,明显带有敌意的攻势被蓝轻易地躲了过去。 左边、右边,在蓝闪过第一波攻击后,紧接着又有无数条荆鞭向他打来。 ……是你先惹我的。 蓝开始快速奔跑,比起直行地往前方衝,他选择了大范围的横向移动。 在闪过了五、六次攻击后,比照了每次荆棘击出的方向,蓝大致上确定了攻击他的敌人位置。 他开始加速地往敌人的方向衝刺,即使这些荆棘再快,又怎么可能快得过以前与师父对练时出招的速度呢? 在越过了一道树欉后,蓝终于见到了敌人的身影,是一位拥有着黑色长秀发的女性,微卷的长发被疏成一束马尾绑在她的脑侧。 不过蓝的字典里似乎没有怜香惜玉的念头,敏捷地接近到了对方身前,就是伸手往对方的脖子抓了过去。 「放、开……」 女子在蓝手中挣扎,被蓝抓着、双脚悬空使她异常难受。 僵持了几秒后,蓝终于把那隻无情的手一放,饶了对方一命。 「如果还有下次,我不会留情。」 蓝看出来了,眼前的女子是一位花妖。方才的注意力都放在围墙的荆棘上,却没有多加留意开在高墙顶端的、那些整齐排列的小红花。麒麟花化成的花妖,就是女子的真身。 不过既然同是妖,不下杀手算人慈,杀了其实也是天经地义。 「咳、咳,是你先毁了我的屏障的。」女子在得救之后依然控诉着。 「说!你来这边的目的是什么?」 面对女子接着理直气壮的质问,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让蓝心想着为何眼前这位女子一点眼力都没有呢?顿时生起了捉弄对方的念头。 「目的?只是路过可行?」 「可以,要走就绕过我的荆棘,这里是我的地盘。」 「可我想到前面去看看?」 「不、不行,前面没什么好看的。都只是些普通的花花草草。」 「走马看花不错啊?」 「景色都差不多啦!」 「这么紧张干嘛?难不成前面真有什么稀奇的东西?」 「你…你是故意在套我话吗?」 蓝就是故意要跟对方兜圈子,却不顺对方的意,想气死她。不过对话下来,面对女子防贼的态度,让蓝瞬间觉得有些自讨没趣,便不再跟对方胡扯下去。 「我虽然烧了你的屏障,但也只是无心之过。不分青红皂白一直追击我的可是你啊!」 「我就想不透,你打不过我也说不过我,到底哪来的自信认为可以质问我?」 「好好好,是我错了好不?求求大爷您移步行不?」面对蓝的凌厉,女子也是急了,只想快快将蓝赶离此地。 「不过我已经对你藏着的『宝贝』感兴趣了。」蓝又试图地说着能激怒对方的话。 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风范,不就是要他来揭发吗?他可没忘了自己目前唯一想做的事就是让自己开眼界,只是不知道前方藏着的东西是否足够新奇呢? 「你…!」女子顿时怒瞪着蓝。 「外围的荆棘被毁了就毁了,或许只是有人误闯而已,主动攻击根本是在挑衅,你应该多观察才是。」 「这…」 「荆棘的生长的方向太过一致,只要绕一下就能轻易发现,往某个方向的路被一贯地挡着。」 「痾…」 「开口就问我目的,不就是为了引起我的好奇吗?」 「……」 「所以,我已经提供你这么多有用的建议了。给我看吧!」 「这……」 女子本能上地想拒绝,但看着蓝的眼神好像在对她说着「你不带我去,我也知道东西在哪里」,为了不让对方在自己的地盘里乱闯,心中纠结一会,她终于做出了妥协。 「你跟我来吧!」 接着,蓝一路跟在女子的身后走着,女子脚程不快,花了许多时间才带蓝走到一处岩洞中的深处。 那里算是开在山岭之中的天井,除了近来的路口,四面都被岩石所环绕着。其中草木茂盛,随处可见蝴蝶飞舞,还有一座从岩壁中渗出的清泉所形成的瀑布,是一处环境十分优美的小天地。 而在这些景緻的中心,是一颗仅只有结出一颗桃子的桃树。不知道是因为磁场的关係,还是周遭自然形成的结果,有一道很明显的光罩照在桃子上头,让桃子散发出淡淡地金光。 来到此处,蓝立刻就发觉到这里的灵气比外面普遍的充沛,就连在师门修练,有着师父特地建设、为了聚集灵气的环境也略逊一筹。 而只要每靠近桃树一步,灵气的浓度就更加地浓烈。 不过女子不愿让蓝在继续接近了,她挡在蓝的身前说道:「这孩子还在成长中。」 「只要再过些时日就可以诞生囉。」 女子走向前方,轻轻地摸了摸树上的桃子。 轻声地说道:「姊姊回来囉。」 ……姊姊。 女子正在用着蓝没办法知晓,植物妖之间特有的感应方式交流。 见状,蓝好似理解了什么:「她也是妖?」 「不不,这孩子是精喔!」女子很得意地说到。 「不怪能量这么强……」蓝出声叹到。天天被这种纯度的灵气滋养孕育,的确还未出生就有可能达到这样的高度。 「!」 女子听见了蓝的说词,顿时心生警戒,又召出了不少荆棘枝条堆准着蓝。 「……喂!你不会想夺走她的内丹吧!」 「不觉得问得太迟了吗?」 面对女子的行为,蓝只觉得十分无奈:「还有那种东西我不需要。」而且对方还没成形,哪来的内丹呀? 蓝说着,便自己弄出一小搓火焰,将指着他的藤蔓全部烧掉。 「所以你是想保护她才把这里层层围住呀……的确是难得一见的景象。」 能在出生之前就独享着这么丰厚的资源,而且还能在这种天然屏障中持续成长,蓝心想着,这不只需要足够的运气,已经机率小到根本是天运了。 「对吧、对吧!」女子听见了蓝的说法,就像找到了知己般一样地开心。 立刻就将话匣子打开,说起了她是如何发现这里的。 「我叫璘儿,原本是由一株不会动的植物,在撑过劲风横扫、烈日曝晒之后开了灵智,化身为妖的。」 「五百年前,终于修成人形。」 当时的璘儿非常的开心,心想着「太好了,我终于有双脚可以到处旅行了」。 ……我要看遍不同的世界! 这是她化成人之前就一直想做的事。 然而,这个念头很快地就受到了现实的衝击。 在走了不远的路后,璘儿意识到了自己的体质意外地虚弱。不能长途行走,一但离开能量比较充沛的森林,状况更是糟糕。 为了改善现况,璘儿开始尝试化出一些植物分身,覆盖山陵,想提高灵气的吸收,助她的本体能够稍微强健一点。 不过结果令人绝望,效果劳而少功。 「于是我开始往山上奔跑。」 「我只是想看看不同的景色而已呀,想着高处应该就比较容易看的见了吧……」 听着璘儿的说法,让蓝想起了自己的以前爬山的过往,心有戚戚焉地叹到人生总会有悲伤的时候。 而当时的璘儿就与现在的她相同,长时间地于平地行走对她来说就很勉强了,又何况是爬坡呢?期间还跌倒了不知道多少次。 但是她就是不愿意放弃呀!她已经将自己宏大的目标缩得足够渺小了。 就算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着她,她也想努力登上山顶看看。 就在此时。 「我不小心,一脚踩空了呢。」 也就在那时,璘儿从山上的岩缝中落下,撞断了下方帮她做为缓衝的无数枝干、藤蔓,最终跌到了他们现在所见的这棵桃树面前。 璘儿继续向蓝诉说着当时的情景:「就在当时,我初次见到了这个孩子。」 「天然而成的地形匯聚着灵气,长期受到日月精华洗礼,拥有着天独厚的环境吸收成长需要的能量。」 所有的状况与现在蓝所见到的并无改变,持续了五百年之久依然如此。 对于当时忽然就跌到此地的璘儿来说,心里却十分地震撼。柳暗花明,她意外到了一个比之以往都漂亮的地方。但更让她无法忽视的,是眼前那颗受到光芒照耀的桃子。 ……明明同样都是植物。 ……这么强的能量。 她会是天生成精吧……不像我经歷好长一段时间才化身成妖…… 还能待在这么漂亮的地方。 这算什么啊。 ……算什么啊。 实在是令人…… 「太令人羡慕了!」璘儿如此鏗鏘有力地向着蓝说到。 「这孩子以后一定会拥有我没有的天赋,优良的体质,和出色的外貌。」 看着璘儿如此雀跃的神情,反而让蓝疑惑地问道:「不是忌妒吗?」与眼前的桃子相比,她明明就过得惨上许多呀。 然而,他却被璘儿反问:「你对这孩子的能量不感兴趣,那你会忌妒她吗?忌妒她天生就得到这种待遇?」 蓝默默地摇了摇头,他会将「忌妒」说出口,只是以听见的事情推论。但他目前实际上站在这里,打从第一眼见到桃子的时候到现在却完全都没有任何忌妒的感觉。 「所以是羡慕吧!」 「因为出发点跟经歷根本不能相比啊!我完全无法想像自己与她放在同个水平上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确实是无法想像……」听着璘儿的论点。让蓝感受到何止是无法想像,即使自己的人生多少有不顺遂的时候,有否定自己的时候,却大都不是怨恨着最初的待遇,而是人生开始之后的磨难。 而且感叹自己的出生,预想自己的一切都能变好的同时,也比起这颗眼前的桃子,待遇上差上太多太多了。 一开始就没有幻想过的人生,又何来忌妒的说法呢? 「我在感叹自己的生命廉价的那刻,开始期待着这个特别的生命诞生。」 「这是需要花上多少岁月和巧合才能发生的事,这孩子一定受到上天的厚爱,而我想见证她奇蹟的诞生。」璘儿的想法,自己成就不了特别,却可以助他人引发奇蹟。 对此,让蓝不只感受到对方投注的爱心,也让他意外地產生了认同。 「的确是呢……」 眼前的桃妖,出生之后会过着跟他天差地远的生活吧?不用为了食物忧伤,为了能力哀叹,也不用经过特别的修练就已经达到了「成精」的高度。这种比起自己以前怨天怨地时根本相反的起头,真不知以后这孩子会过上什么样截然不同的生活。 大概是出于好奇,蓝快速地接受了璘儿想见证对方诞生的想法。 在离开之前,蓝又问了一句:「那她出生之后呢?」 只见璘儿愣了一下,笑着说道:「那时我想再度挑战长途旅行。有朝一日,我想带她到桃源看看,听说那边是一处仙境呢!」 她的理想,不会因为婴儿的诞生就失去了方向,非常认真地在考虑未来的事情。 对此,让之后离开山岭的蓝不自觉地感叹。 ……失去目标之后再找到目标吗? 所以还真的是「羡慕」吧…… 不过即使羡慕那棵桃子,对于现在的蓝来说,他也无法全盘地否定自己的人生。 这就是他偶遇璘儿的短暂回忆。 重新提起过往,才忽然让蓝想到,原以为会过上跟自己不同生活的孩子,现在竟然就坐在自己身旁,造化弄人地就跟自己混起日子来了……只能说世事无常呀。 听完了蓝的诉说,向风用他很直线的思维理解:「就像我想找到更强的人打架,那位璘儿姑娘最后也看到她想看的不一样的光景了吧?」 「可以这么说。」蓝又为自己倒了一盏酒,一口饮下。 看着中途就醉倒、此刻趴在桌子上昏睡的夭夭。 让他想到,虽然旅途就快结束,但愿在自己离开后,夭夭可以一生平安、幸福快乐的生活。 29 终点 与 期望 隔天,蓝和夭夭告别了万灵之窟,在向风知道蓝他们旅行的目的后,便没有急着要找蓝比武了。而在蓝心里其实也间接地认下了向风这位朋友,不然就算是夭夭的要求,他也不可能在不熟的人面前谈及自己的私事。 此刻,蓝正静静地走在山间的小径之中,双手将夭夭抱在怀中。 不考虑是第一次喝酒,蓝也没想到只是喝了一小杯不怎么烈的陈年酒,就能将夭夭醉成这样,天生就不亢酒力。 虽然夭夭整整从天黑前躺到天亮,宿醉的情况已经好了不少,却仍就有点头晕脑胀的,让蓝坚持一定要让他带着走。 「唔……」 夭夭平时就算被蓝带着,也是坐在蓝的手臂上,像现在这样躺着,让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不是决定要独立了吗?在这样下去不只会让蓝感到困扰,她也会贪恋、想继续依赖这种温暖可靠的感觉呀…… 夭夭扭了扭身子,拉了一下蓝的衣襟,示意对方可以将她放下来了。 「真的没事了吗?」 「嗯。」 蓝将夭夭放下,牵起夭夭的手继续向前行走。 自从遇到秋阅之后,夭夭就很久没像这样与蓝两人单独地漫步在森林之中了。一想到就快到达老早就定好的终点,夭夭觉得心中囤积了许多能对蓝倾诉的话,此时却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因为她其实不太希望这趟旅程可以结束,现在向蓝说了越多的话,她就会越发不捨。但如果现在任性地说着「想跟蓝一起走下去」的话,不只是辜负了璘儿姊姊的心愿,也是枉费了蓝一路带她到达这边的苦心。 而其中,让夭夭最说不出口的原因,是她对于自己的没有自信。 见到蓝的表现一如既往,又想到他们初次见面、蓝对她嫌弃的模样,让夭夭认为或许在蓝的心中,对于他们即将分开这件事,并没有如她一样地介意,值得放在心上。 这么一想,也让夭夭顿时有些沮丧,只能用她不大地小手紧握着蓝的右手,默默地做好结束的心里准备。 行走间,蓝也是一路无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态。 转眼间剩下的路程就减了一大半,时间来到了黄昏之际,蓝抬头仰望着橙色的天空不知道在寻思着什么,颯颯地风声轻易地飘过身边,作为落幕的景色,看着便有一种虚幻迷濛之感。 然而,就在此时,蓝和夭夭都听到了突兀且微弱的吼叫声,那是不只一隻妖兽的叫声,而且正在离他们不远处。 蓝平时就不是个会多管间事的人,听见了叫声直觉上也只当作是某隻比较强的妖正在进行狩猎,直到被夭夭提起,才让他注意到。 「蓝,你不觉得那些叫声怪怪的吗?」 微弱地叫声并未间断,而且传出的方位好像持续改变着,像是在进行水平移动,让蓝细思后也觉得古怪。难到是有什么大妖在玩弄着猎物吗?不然不直接取出对方的妖丹,实在不太寻常。 而且如今他们与对方的距离又是如此的相近,难保双方之后不会碰上。 「我们从远处看一下好了。」 说着,蓝直接当夭夭带起,往声音传出的方向前进,最终停在了一棵树叶长的算茂密的树干上头,看见、并观察着远方的动进。 「……居然是人类!」夭夭惊叹着。 顺着声音看向源头,他们只见到一群穿着统一制服的人类所组成的车队,货物都用麻布在外侧罩着,交由马匹拉着。但即使如此,这个车队正在运送的东西不言而喻。 夭夭忍不住问道:「……这种事很常见吗?」先前与秋阅旅行的途中,她和蓝也没有亲眼见到人类居然会将妖兽捕捉、运送。 蓝摇了摇头。虽然不知道这些人类捕捉妖兽的目的,但不可谓是什么好事就是。 对此,夭夭开口说道:「我想救他们。」 「?」 「蓝你在这边等我就好了,我可以自己应付的。」 与蓝相比,夭夭本身就是个不忍心见着他人受苦受难的人。 夭夭对着蓝这么一说,就从树上一跃而下,向着车队的方向跑了过去。 蓝下意识地想阻止夭夭,但当手伸到一半时,却听见了夭夭说着自己能够应付,顿时让他意识到,是时候该放手的时候了,又默默地将手伸了回去。也因此,他难得地没有跟在夭夭的身旁护着她,只是沉静地待在暗处警戒着。 往后夭夭也会碰上许多她自己选择要做的事,而且是自己没有陪伴在身旁的时候吧? 就像在万灵之窟与他分开的时候,夭夭还是依然做得很好。蓝心想着,或许……这就是他期望看到的结果吧? 夭夭跑到了车队旁边,为了不造成无谓的争端,保险起见,她开口向那群人类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一开口,立刻引起了在马车上一伙人的注意,也是此时他们才意识到,有一位拥有着奇异发色的小女孩站在路旁。 见状,有人下意识地回道:「小孩子到一旁玩去。」 语出,赫然地让他的同伴感到不太对劲。在这样的荒山野岭中,居然有小孩子独自出现在路旁,而且在未出声之前,一整队的人居然无人发觉。这么一想,顿时让四周的气氛变得诡异,车队的人渐渐地驱使马车停了下来。 夭夭见到人类没有后续的回答,她又问出一句:「你们为什么要抓补那些妖兽。」 清楚地听见了夭夭的问话,一车队的人马再次受到了震撼。 为何他们已经用粗布罩住了车上的笼子,眼前的女孩听见了野兽叫声,不会直觉地认为他们是在运送一些猎犬或是家禽,而是直接指出他们运送的真身,就是一群妖兽呢? 对此,其中有人惊骇地叫道:「她是妖呀——!」顿时让车队陷入了一阵恐慌。 这也让前一刻的疑惑眾人瞬间明瞭,女孩是为了同伴而来,很直觉地猜测。 但对方的人马之中,也有人想阻止自己团队的动乱。 有人向夭夭出声问道:「请问姑娘是出自何方?我们的确正运送着一群妖兽,不过这也是为了让人类可以迈向幸福的未来所做的对策。」 闻言,才让那群人类又想到,人形的妖并不是寻常就能见着,或许是出自其他门派的奇人异士。未经查证就一口咬定眼前的少女是妖,根本只是庸人自扰。 但对方的这套说词,显然对已经认识了秋阅的夭夭来说不太管用。 「如果人类跟妖两边不能和平共处,就不会有你们说的未来。你们这样做只是主动惊扰了妖的和平。」 这时,似乎是车队领头的人对着夭夭说道:「这位姑娘,你不同意我们的做法,但也请你不要妨碍我们办事。」并指挥着车队,作势再度啟程。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做的事只要自己懂就好,根本不需要得到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的认同。 「请你们把妖兽都放了。」见到人类坚持将妖兽运走,夭夭再度喊话。 虽然夭夭认识了蓝和向风,但做事的方法终究没办法像他们一样决断。但这次,却不再有任何人类理会她的出声。 夭夭只好贝齿一咬,直接在前方的地上唤出一排枝干,挡住一行人的去路。 走在前排的马车一见到骤然冒出的树干挡住了去路,立刻拉紧韁绳,将马车停下。 「是你干的?」 「你为什么非得要我们放了那些妖不可?难道你不知道妖会四处作乱,造成百姓们的痛苦吗?」见到路被挡住了,有人愤怒地对着夭夭骂到。 「妖不会全然都是这样。」夭夭也给予了明确能佐证的回应:「要说为什么,因为我就是妖。」 「妖?她真的妖!」 「人形?」 「骗人的吧?」 再次地,车队的人类掀起了一阵骚动。 不过作为车队领导的人类立刻向着夭夭说道:「看来我们无话可谈了。我们『兴燄阁』的除妖师立誓就是要为了人类的幸福,势必要为民除害。」提及他们一伙人的初衷,便对团队发出命令:「各位,拿起你们的武器作战吧!即使挡在我们前方道路上的是人形妖,为了辉煌的未来,也要拚上性命,放手一搏!」 「遵命!」 「遵命!」 「遵命!」 「遵命!」 「遵命!」 宏亮且充满气势的应答声接连响起。 不到片刻,夭夭就见到有人施放术法,在她脚下形成了一个法阵想将她困住,紧接着,又有许多燃烧着火焰的符籙朝她飞来。 夭夭在脚底的光芒乍现时,就立即闪避。但她没想到几秒前明明还愿意跟她对话的人,居然说动手就动手。 不过,也不怪对面的人有这种反应。会当除妖师的,几乎全都是将妖视为敌人,信奉「妖即是恶,见之除之」之人。而在这一群人之中,才难得出了秋阅这么一个异类,夭夭又怎么会理解对方这种在心里将「除妖」作为铁一般的规则、绝对的真理的想法呢? 不过既然对方有心动手,夭夭立刻一改原先的想法,先救出受困在马车上的妖兽再说。立刻唤出了不少树木,袭向马车的边边角角。她只需要将车体破坏掉,聪明地妖兽自己就会懂得趁机逃跑。 在场的除妖师原以为夭夭作势就是要反击他们,却没想到才一瞬间马车就尽毁翻倒,也让他们见识到了作为人形妖的厉害,不过在產生警惕后,除妖师们并未退缩,各个开始拔剑排成锦然有序的阵行攻向夭夭,数道的剑气猛然地朝着夭夭砸去。 夭夭先是利用树木来个撑竿跳,躲过了攻击,再利用从土里冒出来的树根,将除妖师尽数绊倒。 「我们用上门派赐予我们底牌吧!」 面对夭夭这能将植物运用的行云流水的能力,迫使兴燄阁的除妖师祭出了他们的杀手鐧,一隻隻有大有小的火犬逐渐地被陆续召了出来,赫然让夭夭惊骇了一下。 她没有忘记长得像这样的火犬,虽然以前曾被蓝用火焰抗之,一举消灭,却也是造成能让妖染上「愤怒」邪气的罪魁祸首。而夭夭身为植物化成的妖,对上炽热的火焰瞬间就让她处于劣势,眉头一紧。 ……不过这个难关,夭夭想靠着自己的能力去克服。 面对蜂拥朝着她扑来的火犬们,夭夭召出数棵从地上身长出的枝干,一跃上树,瞬间展开了一场互相攻防的游击战。 在用树木作掩护的同时不忘将树枝当作鞭子,用力地往火犬身上抽去,想藉由打出的劲风将对方击散。不过很快地,夭夭也发现了那些由火焰造的猎犬是没有实体的,即使被打得支离破碎,下一刻也会自动恢復成原形。 在一瞬间夭夭就被火犬给团团包围,顿时让她有些焦急。 ……那怎么行,如果在这败阵下来,不就证明了自己无法独立,最为旅行结束的最后,根本无法让蓝放心地将她留在桃源吗? 不给夭夭留有馀地,须臾间,火犬们齐齐地向她吐出了炙热的火球。与此同时,夭夭也再次唤出了无数棵树干置立于身前,强硬地接下了兇猛地攻势。 如此凶险的时刻,在树干被火焰瞬间烧尽的同时,蓝再也按耐不住,一举衝到了夭夭身旁。 虽然强硬地接下火球,让夭夭显得有些狼狈,但见到了转眼间就出现在自己身旁的蓝,才是更加无法让她接受的现实。 她会成长的,她会独立的。 「我自己可以的。」夭夭这样对着蓝说到。 霎时,一道金光将夭夭包覆,在周遭稀薄的灵气猛然地都被夭夭吸引了过去,骤然形成了一股强势的气流。一阵旋风颳起了后,待金光逐渐消散之时,从光芒中踏出的是一道悄然蹿高的身影。 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拥有着一头柔顺的长发,上头还留着一些金色的光芒点缀着。不同先前女童的姿态,像是蓄势已久的花蕾绽放的瞬间,夭夭从原本清新可爱的外表,瞬间拥有了能吸引万千男性目光、倩丽的资本。 原本一群除妖师在火焰消散后,惊见忽然乍现的蓝,配上他那妖异的天蓝秀发,见到好似能迷惑眾生的容貌皆是呆愣,而随后瞧见蜕变后的夭夭,外貌更是惊为天人,顿时让在场的人类陷入一阵痴迷。 不过不待对方欣赏,夭夭一翻掌,接连地又从地上唤出了生长茁壮的树干,不过比之先前,这次明确地让除妖师们感受了从地面传来的剧烈震动。那些树的树枝,正使尽地挤压着在他们脚下的土壤,不到片刻就让地面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痕,严然快形成了走山的趋势。 来到夭夭身旁的蓝,在见到了夭夭的骤变,并没有被对方成长后的外表所迷惑,反而因为别的原因陷入了迷惘。直到夭夭再次出手,才让他回过神来。 蓝猛然地抓住夭夭的双手,将对方拉到自己身前,用一双严肃的眼神注视着她,却隻字未提。 接着,蓝二话不说地对着整个车队放出一大片青色的蓝炎,再来彷彿将夭夭当作那个初次见面的婴儿、粗鲁地拦腰抱起,带离了现场。 夕阳早已西下,如今又是夜幕低随时,蓝看着眼前瞬间成长,拥有形同人类十六、七岁外貌的夭夭,眼中丝毫感受不出对于对方成长后的喜悦。 因为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让他反省着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迫使」夭夭迅速地发生如此转变。 夭夭望着面色凝重的蓝,不甘地说道:「我可以自己解决的。」 「为什么你要这么说?」听见了夭夭倾诉,虽然蓝直觉地反问回去,却也豁然地了解了方才的疑惑。 对此,夭夭小声地回道:「你不是希望我能独立吗?如果我什么事情都需要你的帮忙,根本无法让你安心呀……」 虽然蓝清楚地听见了夭夭的话语,却两人之间却陷入了一段漫长地沉默。 看着又什么话都不说的蓝,夭夭突然委屈地喊道:「对你来,对于我将要与你分开这件事,难道一点影响也没有吗?」 「是我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好好地说清楚。」蓝果断地吼到,但接着,像做着心理准备,蓝先是重重地闔上双眼,当眼皮再度张开时,是一双坚毅地眼神。 蓝用郑重地口吻对着夭夭说道:「首先,你对我来说『很重要』,这是无庸置疑的。」 只是平时他并没有对人倾诉内心的习惯,所以不经过时间思考根本无法好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唯有失忆的那一次,是对着夭夭吐露情绪的时候。他不习惯为他人做到牵动感情这件事,他觉得只要自己一感情用事,就很容易一头栽进去,会变得连他也无法克制自己。 一句「很重要」,无疑对夭夭的内心受到激烈地回响,但也因此令她更加地难过:「那为什么还……」选择道别。 一定存在着对两方都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只要他们共同努力去想的话…… 「但是我们还是要分开。」蓝接着的话,打断了夭夭最后的念想,顿时让她有些受挫。 随后,夭夭却听见蓝开始认真地陈诉自己的想法,让她的情绪逐渐地恢復平静。 蓝说道:「在我的人生之中,虽然靠自己做过许多的决定,却鲜少有自己主动去尝试新的事物的时候。 我可以很专注地投入一件事情之中,但是并没有一件事可以让我喜欢到能执着地当成目标的事物存在。」 「以前的我曾经讨厌见到夕阳,但是当我经歷了一些事后,再回头重新站在夕阳之下,才发现以往与我擦身而过的眾多事物,其实都是曾经能改变自身的重要契机,只是差在我个人……一直没用心去留意罢了。」 「漫无目的的人生,我不希望你变得像我一样。」 蓝说着这句话的同时,眼神流露出了悲伤的气息。她知道夭夭同样地重视着他,就是因如此,两人在继续待在一起,夭夭在未来势必也会继续迁就着他,迫使自己要追上他的脚步,遏止了她原本能发展自我的可能。 正是因为不希望她强迫自己成长,希望能让她慢慢地去摸索…… 「所以我希望你能独立。」这才是他的本意。 夭夭感受到了蓝对于分别与她一样的痛心。但同时,也对于蓝的期望感到悲伤。 不要像我一样,明知道不只有她在追随着他的脚步,蓝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样的话呢? 但很快地,蓝也收起了悲伤的气息,伸手指了指天上的星空,温和地说道:「在带你看过了夕阳、烟火以及顶上的月夜,接下来换你必须要自己去寻找自己的天下。这就是我们必须要分开的理由。」 此刻,在蓝愿意与她交心之下,夭夭得到了明确地答案,却反而让她不明所以地泪水直流。如果这就是蓝的期望,她会选择最后一次将就于他,就算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不想分开这句话,如今就算无法说出,也只能用无数的泪水承接她自身的感受。 她已经从蓝身上得到了许多,是时候该告诉自己应该满足了。 蓝见到潸然泪下的夭夭,只是选择不断地轻抚着对方的头顶,静謐地陪在她的身旁。 度过彼此间的最后一个夜晚,白天,两人终于来到了桃源所在的山岭之中。 这一路上,蓝依然选择牵着夭夭的手行走。如今的夭夭已经成了一位娉婷的少女了,实在不适合让他像以前一样抱着走。 再走了一小段路后,蓝放开了牵着夭夭的手,示意要先爬上树顶去确认桃源实际的地点。 就在他往一个方向看去时,忽然瞪大了双眼,接着又悄悄地归于平静。 蓝下了树梢,将夭夭再度牵往桃源的方向。 桃源与万灵之窟不同,本身想要进入必须通过由花草所设下的幻境,算是一种作为保护、隐藏的机关。但这种幻境,只要碰上了植物妖便会自动解除,显现出通往桃源真正的道路。 于是,顺利地,夭夭来到了桃源的入口。不过此时,里边也传出了警告声。 「只有植物妖才能踏入此地,非我族之人请尽速离开。」 闻言,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两人,只做了一个最后的拥抱。 「保重。」 「你也是,保重了。」 蓝与夭夭简短地告别后,夭夭便走进了桃源的入口,旅行的终点。 即使已经瞧不到对方的身影,蓝依然望着夭夭离去的方向,直到周围的花草幻境再度筑起,才让蓝依依不捨地离去。 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蓝再度地回归了他不断地探索,漂泊四方的生活 然而,接下来,蓝却像是有目的似地,明显地朝着某个方向奔跑。不过半个鐘头后,便来到一处从外侧就能见着里头盖着数栋漆成火红的雄伟建筑的石墙外围。 望着牌楼上用浓墨标註的几个大字越久,蓝的眼神就越发清冷 在那上头,写着「兴燄阁」三字。 30 蓝 与 告别 大白天的,建在围墙上的大门早已对外敞开,门的两侧延续至里边的长廊,一路上皆有门卫、侍卫留守,可以见得兴燄阁在道上混得不错的地位,人手充沛。代表喜庆的红色涂满了所有的木造建筑表层,不少门窗、匾额、壁饰上皆可以看见被好似金箔般的黄漆点缀着,论及门面,气势做的十分充足。 不过这些事,对于蓝来说都无关紧要。 不仅是四周的景色,至从蓝一路走入兴燄阁地盘后,所遇上的所有除妖师皆被他视而不见。蓝如今维持着狐妖的外貌,一对狐耳依然顶在头上,天蓝的发色依旧如此亮眼,丝毫不理会周遭人们见到、惊恐的视线。如若不是有些除妖师拔剑掏符,开始朝着蓝的方向衝去、想对付他,却接连被蓝以最小的弧度、闪身躲过,真的会让人有种蓝正漫步在独自一人的世界之中的错觉。 「有妖呀!」 「是从主殿跑出来的吗?」 「没听说过呀!」 「快抓住他!」 「小心,他看起来不好对付。」 随着发现、且逐渐朝蓝围来的除妖师越来越多,四週开始出现了七嘴八舌的声音。即使蓝从门口走入之后并未对任何人出手,却让四周围着他的除妖师们各个提起了高度的戒心。 不想理会并不代表没发现,在蓝知道除妖师们打算以远攻先将他用阵法困住、再施放术法对付他,便一改散漫地步伐,直接朝着兴燄阁内最大、也最高的建筑衝去。一路上看到挡在前方的人类,皆是以手刀将人劈飞。而在他身后,有不少打偏的攻击、五花十色的不间断地落在四周。 说到蓝选择方向的准则,他只是单纯地往让人感觉到压抑、拥有不快气息的方向走去。「邪气」如今在他心中就是兴燄阁的土產,能与此地划上等号的代名词。 即使蓝一路只以徒手出击,势如破竹地,没有半个人类能将他顺利拦下,让蓝轻易地就来到了邪气匯聚最多的地方。 建筑之中,宽广的大厅之内,除了中间的地板上刻划着一大圈由诡譎符号构成的不祥阵法,四周皆被无数个琉璃作的透明水槽填满,上头还插满了无数根管子不知道延伸到何处。 水槽内装的不是水,而是不知由多少奇异物质所调和出来的鲜红色药液。视线从半透明的琉璃外侧看进,除了能见到液体中持续地冒出无数小团的气泡,维持不到几秒又随之消去,还能见到不少形似野兽的形体浸泡在里头。 啊……即使让蓝知晓了在兴燄阁之中,有人类正在进行着惨无人道的实验,也无法让他有任何的惊讶。 在水槽之中的野兽全都是妖兽。 蓝猜想,将妖兽的能量压榨出来,生出来的產物大概就是先前那些全身冒火的猎犬吧?被关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抽取出来的力量经过随意混合的结果,理所当然地结合了一堆怨气,转化成了邪气。 即使夭夭猜测不出来,蓝也曾从一些古籍中读过,有人曾创造出一些惨遭正道封杀、消灭的禁术存在。打从第一眼见到火犬所感受到的不自然,不难想像是从一些旁门左道中被製造出来的怪物。 不过蓝心中其实不存在着多少大爱,会来到此处,只不过是他忽然想到,如果被关在此处的妖兽被夭夭见着,比他善良且容易心软的她也不会坐视不管吧? 蓝对着其中一个琉璃缸祭出一脚,接着立刻向后跳开,水缸无意外地被蓝踢得支离破粹。当血红的液体喷洒、流满一地后,蓝望向器皿中的妖兽,虽然还能呼吸,却形同死了一般,双眼空洞、六神无主。 蓝虽然不知这些妖兽被抓到此处到底经过了多久,他估量着所见的状况…… 判断这些妖兽大概都没救了吧。 蓝摆了摆手,开始思考接下来要如何着手自己的计画。霎时,听见了向着厅内走来的脚步声。 「居然是人形的妖啊!俺正想着不知道上哪去寻找新的研究材料呢。」 出声的,是一个声音低沉且有些沙哑的老人。 「你就是做出这些实验的人?」 蓝见到了头发斑白、驼着背、拄着拐杖的老人从暗道中走进了至少点了几盏黄灯的昏暗厅内。也只是平静地问到,丝毫没有身处在人家地盘的不自在。 「俺是兴燄阁的苦天老祖,平时不负责管门内的事务,你在这里见到的皆是我宝贝的实验材料。」 「是吗。」 蓝回已十分平常的语气,却赫然让苦天老祖感受到压沉重的杀意。 对于蓝来说,他想确认,将对方分成「有害」或者是「无害」罢了。 「……不愧是人形的妖吗?」即使被蓝的气场吓出一身冷汗,苦天老祖却反而切笑着,异样的光芒从眼底一闪而过。 ……越是这样,才有让他动用自己终极秘术的价值。 苦天老祖先行一步,将他的枴杖猛然举起,开始叨唸着细碎的咒语。原以为只是普通的拐杖,上面所刻的装饰图样瞬间泛起了诡异的紫光。那是辅助术法的法器,原来老祖一直都将他的看家武器置于手中。 蓝虽不知对方想搞什么名堂,直觉式地先往老祖的方向衝去。 剎那间,只见苦天老祖将拐杖敲向地面,除了地上原先刻画的阵法图腾,就连在暗处、房内不显眼的八边柱子上、刻满的花纹皆发出了同拐杖上一样的紫色的光芒。 奔跑到一半的蓝,一时之间受到了一股强大的重力压在身上、限制了他的行动。紧接着,不管是柱子上、地板,还是老祖手中的法器,上头冒着的紫光皆以咒文的形式飘盪于空,逐渐地往蓝的方向飞去,儼然形成了数道咒文环,绕在了蓝的身旁。 猛然地就被这些咒文包围,蓝却除了一开始的重力,没有再感受到其他异样的效果。正当他猜疑之际,眼前画面顿时一暗,在紫色的咒环之中,蓝瞬间被一颗黑色的球体包覆,带向了空中。 见到成功捕捉了人形妖兽,苦天老祖开怀地笑了出来,神采奕奕。 「哈哈哈哈……抓到人形啦!有更多、更多的力量,总有一天,妖会被自己的力量消灭在这个世上,哈哈哈哈……」 此时,被禁錮的蓝很冷静地坐在那颗黑色圆球之中,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感受着自己身上的妖力,他推测现在应该身处在具有能持续吸收自身能量的术法之中。 如果待在此处越久,迟早会像先前被关在琉璃槽内的妖兽,变成一具空壳吧?将他的能量全盘吸走,大概能造出不错厉害的火焰怪兽。 ……不过,想困住他也不是这么容易。 蓝起身,欲想用蛮力破解术法。不过当他站稳脚步,眼前漆黑的景色瞬间变换,蓝忽然回到了他居住多年的师门山中。 「奋力地施放能量吧!痛苦吧!能引起各种负面情绪的八苦炼狱八卦阵,就是我对你们妖类的报復!你们这些妖根本就不是活着的生物,根本不懂的生物活着的辛苦,是不该存于世上的怪物!」 看着发动后的研究精随,对于会產生让妖苦难地责罚,使苦天老祖露出一副兴奋又期待地表情。只可惜他没办法窥探球体内部的状况,不然会连同被阵中的幻觉所影响…… 当然,蓝也看不见外头,所以无法知晓苦天老祖才刚欢快地将困住他的术法效果解释了一遍。在蓝自行的猜测下,依据先前的经验,他只认为这是一个会引起他的「愤怒」,让到他见到自己不堪的过去的术法。 而如今,重新站在这熟悉的山顶上,望着自己平时修行所待的落院,却意外地让他感到陌生。 「端木苍,你怎么会在这里?」 忽然,昔日的名字被重提,让蓝顿时鸡皮疙瘩。 他回头一看,一脸兴奋的云石师兄正站在自己身前。 「端木苍,你找到了修仙的目的了吗?」师兄开心地认定了蓝的回归,是因为他达成了当初眾人的期望。 但过了许久,蓝只是专心地注视着对方,却一句话也没有回应。 「师弟,难道……不是这样吗?」 「那你凭什么能回来?」 云石见到了蓝的反应,空气间漂泊着失落的话语。 对此,蓝还是没有回话。 片刻后,眼前的景色又一变,来到了山下的石阶面前。 原本站在前方的师兄骤然地变成了棠雪师姐。 如黄鶯优美、同时也忧伤的声音滑过耳间:「师弟,我当初是不是做错了呢?」一直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师姐,露出了十分哀愁的神情。 「如果当初不是我让你登上这座石阶,是不是我们彼此都不会这么地悲伤了呢?」 同样地,面对眼前的师姐,蓝依旧不发一语,只是静静地望着对方。 「对,我们感到悲伤,不只是师姐我……」 棠雪师姐的身影顿时又变回了云石师兄,说道:「还有我身为师兄的我……」 接着,景色再度转换,移到了师父平常习惯静坐的大殿之内。 「还包括我喔。」 一道温柔地声音响起,即使是是一如既往的语气,却让蓝的表情终于起了变化。瞳孔微缩,云石师兄的身影骤然变成了莲生师父的模样。 「我一直相信着你呀,小徒弟……」 听着师父多一分的说话声,蓝的内心就随之颤抖几分。 「但我听说……你好像放弃了?」说着,师傅的语气开始变得消沉。 「离开了修仙的大道,拋弃了眾人先前一同筑起的道业。」 「你的心里不觉得空虚吗?捨弃了这些,你就一无所有了呀?」 ……是啊,他曾经的一切,全都是在这里得到的。 见到师父对他的失望,让蓝终于出声说道:「师父,刚被赶出门派的时候,我其实也很想回去。」 「但很快地,我发现了自己原来不是没有追求……」 「我心中一直渴望的,仅仅只是不受欺负、不再挨饿,能有一个栖身之所,在那过上和平的生活。只是这样,我就可以得到满足。」 「当我认知到这个现实后,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愧疚以及无力,因为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即使我在中途因为愤怒迷失了自我,不管我用任何方法、任何手段来蒙蔽自己,我也不可能再回到师门了。」 那时的蓝根本没想到,自己人生头几年的遭遇,居然对他有着这么深远的影响。拥有如此根深柢固的凡心,又如何迫使自己去追求超脱凡俗的仙道呢? 「但是呀……我一直想跟师傅您说呀……我一点也不曾怨恨过师父。就算师父让师兄把我赶走,怨恨也是一次都没有呀。因为您明明知道我不适合修仙,却还是愿意接纳这样的我。」 「现在,我可以不再挨饿、不再饱受欺负,可以轻易地立足在这个世上。即使做到的都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样稀松平常的事,却也全都是仅凭我当时的一己之力没办法办到的事啊!是您给了我机会,是您一直都没放弃过我,所以我才能办到这些事啊!」 「也就是因为您曾给予了我所渴求的一切,所以我才会直至今日依然这么地愧疚啊……」 在他心中的愤怒消散后,补上这些空缺的全都是愧疚。 说话的同时,蓝也不晓得自己的情绪为何越发地激动,久违地被泪水沾湿的眼眶,让他觉得都不像自己了。 「师父,我最近经歷了一段旅程,糊里糊涂地就成了别人的师父,也交到了可以一起喝酒的朋友,还遇见了值得让我信赖、让我珍视的家人……」所以他也不再是那个空洞的自己了。 「离开了师门,我多少知道与师父、师姐、还有师兄此生已经无缘,所以能像这样再见上一面,即使知道只是幻觉,还是让我感到非常开心呀。」 蓝看着眼前依然失望地看着自己的师父幻影,摇头苦笑着。 「我告诉夭夭要去寻找自己的天下,所以,虽然我没办法继续修仙,也是时候该跨出自己新的一步了。」 「所以……对不起,师父。这是我最后一次向您道歉了。」 「谢谢您的教诲。还有……」 「永别了。」 说着,蓝便破开了术法,一切的幻境碎裂成了无数的碎片、随之崩落。走向了白色的光芒,蓝告别他的过去,正式地迈向未来。 紫色的咒环随着黑色圆球一同產生了裂痕,猛然地从黑球的中心爆裂出了强烈地白光。在黑球以及紫色咒环瞬间消失殆尽后,出现的是破开了术法、维持着人形、身后却长着九条狐尾的蓝。 在克服了自己心灵上的脆弱,蓝的精神层次得到飞跃的成长,突破了妖的界线,成「精」了。 「这、这怎么可能…」苦天老祖看着自己的术法被破,瞬间被打击地体无完肤、目瞪口呆。 但蓝不会理会苦天老祖的反应,着手开始凝聚了一团磅礡的妖力,顺势往外一放。 「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如地动的摇晃,瞬间就将原本端庄的建筑给炸成了一片废墟,尘埃四起。 被爆炸的劲风吹倒,如今倒在一堆碎石瓦砾中的苦天老祖,终于回过神来,却没了先前的自信。 「你……你是为了救其他妖兽而来的吗?」 「放、放过我吧……我可以给诉你其他的妖都被关在哪里。」 在他哀求的同时,苦天老祖却没想到,兴燄阁的地盘突兀地被一个半圆的黑色球体从外侧罩住,前一刻还高掛于空的灿烂太阳,瞬间就被一颗血红的圆月所取代,此时的天色既不是白天,也不是黑夜,而是被漆成了单一的深蓝色,诡譎又不带一片云朵。 原本听见了爆炸声响前来支援的除妖师们,在见到天上的骤变皆被吓得大惊失色、手足无措。而此时站在废墟顶点的蓝,只是静静地看着下方慌乱的人群。 在逐渐有越多的人注意到他的身影后,蓝终于开口说道:「我与你们无缘无仇。」 这句回应的话,听着让苦天老祖以为还些转机。却没想到…… 蓝接着平静地说道:「但我怎么可能会放任着危险,在这种地方。」 只要让他一想到兴燄阁与桃源近在咫尺,凡是会造成夭夭危险的任何因素…… 「你们,我通通不会放过。」 蓝就像是通告着阎王发出的判决,翻手扔出了一团青色的火焰,不到片刻,四周就被大片的青蓝所覆盖。 面对突发在眼前的异样,多数的人类无力地瘫软在地,直到被火焰沾上,炽热的高温吞噬着自身,此时才想灭火,却也发现无论用尽任何方法都无法将火焰熄灭,最后绝望地被烧得尸骨无存,连灰烬也没有留下。 惨叫声连连四起,一些除妖师开始奋力地想逃出儼然变成人间炼狱的兴燄阁,却发现怎么奔跑,都离不开这片深蓝的天空,一轮血红的月色依旧瞭望着他们,直至他们消失。 31 缺月依旧 血红的月,深蓝的天,黑色的建筑,青色的火焰。 在这些景色消失,当游歷在外的兴燄阁子弟回门后,才惊见原本门派佇立的地点成了一片焦土。 初见的弟子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门派忽然地消失实在太令人不可置信,还以为是自己没睡醒。直到他在荒地之中又见到一直拥有天蓝秀发的人形狐妖,才发觉事情真的大条了,吓得连滚带爬、连忙去找其他门派求救。 这就是另一个新的开端。 在证实了横空出世的人型狐妖「嵐」的暴行之后,各地的名门正派与除妖门派联合发起了讨伐的声浪,集合了有志之士群起攻之,势必要将这隻会对人类造成威胁的大妖剷除。 而狐妖也不是省油的灯,在与人类相互过招、削减了人类方战力的同时,行踪也神出鬼没,硬是让双方的斗争时间拉长。 一晃眼,五年的时光过去了。 多数的门派虽皆有参与讨伐狐妖的行动,但却迟迟无法将嵐就地正法。经歷了几年的争斗,普遍都伤了元气、损了法宝,陆续出现门生凋零的现象。 然而,在这场混乱之下,却有一个后起之秀的除妖门派,与多数的门派想法不同,并没有参与剷除狐妖的行动,反而渐渐地鼎盛了起来。 这个门派,是在两年前创立,虽同样称为除妖门派,实则上做的事却不同他派、几乎不击杀妖兽,反而改以驱逐、或与妖兽协调,再者协助受到妖类危害的百姓做后续的重建工程为主。基于门派做事的出发点都是以能让人民和平地生活为考量,让百姓明显地感受到此门派的人道关怀,所以广受了不错的评价。 而就在今日,此门派的二长老问了门主一个问题。 「门主,如今本门的人数已经超过百人,综合实力已经达到了中间水准,不在是一开始只有几人的散人集团了。请问本门是否要开始参与讨伐妖狐的行动了呢?如若实力已经足够,道上却只有我们不愿出手,对于门派的风评只怕会观感欠佳呀。」 对此,门主反而问道:「二长老,那我反问你,这几年间,这位被称为嵐的狐妖,除了杀了兴燄阁的若干眾人、与讨伐者相互过招,有主动危害过一般平民百姓吗?」 「这……好像没有。」 「本门的宗旨即是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过上不被妖兽打扰的平静生活。既然这隻狐妖并没有做出与宗旨衝突的行为,我们就没必要一同跟进、搅混池水,只要努力地想着如何让人们过得更好便足以。相信会加入本门的门生,也都不是会在乎这些虚名的人。」 「是,门主。二长老受教了。」 就这样的,以「人」为本的门派在未来的日子中逐渐壮大,即使在其他门派逐渐式微的百多年以后,依然在除妖界中仍是佔有一席之地的名门大派。而门主的家族,也作为除妖世家顺利地传承香火、流芳百世。 而凡是与此门派有点渊源的人士都会知晓,立派的初代门主有一位名叫做「兰」的恩师,为此,秋氏家族的祠堂长年皆以兰花供奉,此花也间接地成了此派的象徵之花。 不同于这些除妖门派的烦恼,此刻某个隐密、近乎杳无人跡的山中,一位男子正静坐在一颗巨岩上、眺望着远方。 「不知道师弟如今过得好不好呢?」端木云石叹到。 然而,这声叹气也被离他不远的棠雪听见了。 她想着,与其一直告诉云石「对方过得好」这种假想、作为安慰的话语,还是纠正师弟本人的想法比较妥当。 「师弟,你想想当初为何要坚持代替师父将小师弟赶走吧。」 听到了棠雪的话,不经让云石愣了一下,他好像不曾向棠雪提起自己当初的想法。 只见,棠雪接着说道:「如果当时换作是我,我也会做出与你相同的抉择。被师父当着面否定,那才是真的让人难以承受的事。所以你也不需再如此自责。」 莲生师父升仙的当时,其实棠雪根本没有在闭关,她只是想起了云石的要求,所以在端木苍离开的时候并未现身。但在一旁观看着师门、三方的立场,她其实并未过得就比较好受。 听着棠雪的开导,让云石想到了对方应该才是现在最需要安慰的人。 「不说这个了,你呢?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会持续寻找通往仙界的方法。」 精简的回答,却道出了很大的问题。 自从他们现在所待的世界灵力逐渐地减少,没想到当换成棠雪成功成仙后,世界的灵力居然无法支撑打开通往仙界的通道,晴天霹靂地让棠雪失魂落魄了好一阵子。 不过人生就是如此,即使没有遇到像他人一样的挫折,也会有属于自己的磨难需要克服。随着生命的走向不断适应,这就是万物皆须遵守的长生之道。 与这方寂静的山林相异的地方,在这千里之外的山中倒是非凡地热闹。 此时被除妖人士心心念念,被无数人提起的正主,狐妖——蓝正在山林间跳跃,而在他身后则跟着一群鍥不捨的人类持续地追逐着他。 须臾,一道黑色的身影快速地从后方跑到了这群人类的前头,再多加个两三步,又顺利地跑到了蓝的身旁。 见到来者,蓝在一个人类无法轻易爬上的高耸岩壁上停下了脚步。 来人正是向风,不需要蓝主动开口,他就知道对方的话比他多上很多。 「我被族长抓住,说要将我当成接班人锻鍊,他居然整整五年才愿意放我出来。」 「不过最后也是我用了藉口,我说要来向你观摩,终于顺利地逃脱了。」 「……」 蓝心里默想,向他观摩到底是可以学到什么呀……叫江流直接换一个接班人选还比较快吧! 这时,或许是因为蓝不想面对现实,视线向一旁游移的同时,无意间听到了下方人类的吵闹声。 「欸,你看,那个好像是你们门派被抢走的流光宝剑耶!」那人说着,抬手指着向风手里拿的长剑。 「……」他决定当没听见。 将视线转回,眼前的向风依然话不停地向他说着:「嵐,你知道吗?我最近听说了有某个海上国度,在他们的语言里,你的名字有『风暴』的意思喔。」向风兴奋地说着,像是找到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嵐是个会给他带来新鲜气息的人物,一出万灵之窟就听到对方又闹出了新的动静。比起先前代表迷雾的嵐,现在他更中意作为风暴的解释,所到之处必定会掀起一股属于他的独特风浪。 蓝听进了向风的话,再望着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类,回想这几年间在这片土地上四处游荡,早已都被他逛的七七八八,也是时候该甩掉身后的一堆跟屁虫了…… 「去看看吧,你说的那个海上国度。」 瞬间,蓝决定了新的方向,未知的事物永远不会嫌少。 时间再往后推一点,又来到了月亮高掛于空的时刻。 不管蓝是被称作正派必须讨伐的邪恶存在,亦或者是能被歌颂百世的一派之师,身在平时与外界没有接触的世外桃源的夭夭,此刻根本不得而知。 在桃源的五年,她如同蓝所期望的,结识了许多新的朋友,学会了一个人打理生活,也尝试了像是烹飪、下棋、弹琴等五花八门的才艺。在开始学习人类的文字后,阅读人类编撰的书籍儼然成为了夭夭目前打发时间的首要选择。 而不知是什么原因,在她来到桃源的一个月后,某天睡醒,她的外型又恢復成先前、女童的模样。 此刻,夭夭正坐在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地上,仰望着天上、皎洁透亮的圆月。 除了称头顶的傢伙一声月亮,她现在还知道了其他相关的知识。例如,人类有一个叫做中秋节的节庆,是一个一到那个时刻,就会吃着月饼,边观赏着天上的一轮圆月的日子。 赏月……要观赏的就是满月。 想着,让夭夭不经计较,五年前的那天,某个高大的身影用手比着天上的月亮,指了一个残的给她…… 「……这样的离别,果然还是不能接受呀!」 叹了一口气后,夭夭猛然起身。 ……想着自己还未做到的事情。 她,夭夭的天下,是有着「蓝」天相伴的天下。这么一想的夭夭,决定啟程、踏上将缺月补完的旅程。 【全书完】 作者后记 我知道应该会有人未看内容、直接跳到后记。 先给你一句懒人包, 这是「一隻不想影响他人人生的狐妖,在一趟旅行中还是依然影响了一些人(家人、朋友、学生)、进而让他啟悟,找到自己想做的事、并负起责任」的故事。 是一部主要描述长辈与后辈关係的玄幻小说,全书15万字左右。 如果这样还无法提起你看内文的兴致,那就是…… 这人懒人包写得太烂!(x) 我只能尽量劝说先不要看下面作者说的话,可能会让作品失去了某方面的魅力(?)。 或许个人在往后的创作里,会造出许多与自身比较有隔阂的角色,但至少在本书之中,所有的角色都是以我个人「凡人」的眼界去描述、创造。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崇高思想,我个人就算能理解,一辈子也不太可能会有机会能体会到其中的实感,这就是我所谓的「隔阂」。 至少在最初,我选用的题材是比较可能会发生在现实中,「自认」多数人较能体会与容易感受到的单纯情感。这本书没有过多的阿諛我诈、悬疑的铺陈、层层的阻挠,一切都是简单到没什么装饰可言的程度。因为我认为拋开了上诉所说的这些,应该还是有什么是更简单的、但平时却容易被人遗忘的事物存在,而且这些是值得被提到。 一位努力、认真活了大半辈子,曾勇于面对人生但是却不得志的人。 一位对正在做的事充满疑惑,想寻找自己真正的理想或转换跑道的中厝生。 一位如果没有人关照,就会从天堂掉到地狱的孩子。 一位拥有丰富条件、活得肆意畅快,却不会主动去体会他人观感的人。 如果直接开诚布公地把这种设定写在简介里,文中那佔着为数不多的玄幻感就会被瞬间消灭殆尽啦。 所以总归那句,人活得太现实,写文也不想写得太现实呀!自认已经有努力过,好好地把这些难咬、常人看了都觉得枯燥的东西融入幻想(虚构)里头了。(苦笑 曾听人说过,作家的感受力是读者的十倍。对于蓝在幻境中看到的体悟,其实作者本人好像时常发生呢?对不起的人真的很多。 如果这书在正当教师节的时候拿出来给所有的恩师看,或是给那些曾经帮助过我的人看,大概见到了会吐血吧……?……嗯。 总观本书来说,里面其实鲜少出现一位称得上是成功的人,而描写一个人的成功,却是最意气风发、最能让读者眼睛为之一亮的作法。 关于太乏味的过程,其实我个人在文中都是尽量轻飘地带过,现在好不容易撑到了后记,终于可以说一些文中不会问到的问题了。 试问读完此书的你,曾觉得文中有哪位角色不好好努力?又有哪位角色选择了逃避吗? 这就是没在书中明确提出来的两点,却是我试图想给观眾的感受。 并不是只有心灵脆弱的人才会碰上问题,即使一直秉持着的正向的态度还是依然仍会出现许多难关需要跨过。 大多数的现实都会教会你我要适时地做出妥协,并不会教会我们要如何地反抗命运。不过有时候人的心就是无法违抗,不管是有着目标的人、容易知足的人、迷失方向的人,就是因为各自都有多少不健全的部分,才是符合了生命的体现。 ((不过或许学会妥协后的人生真的会更顺遂啦……个人曾做过妥协,但也说不清放掉的东西到底算多算少,所以就只是「或许」,或许我该妥协的,到现在一直没有妥协。(绕口令喔)) 顺道推荐一首个人喜欢的日文歌:amazarashi--命にふさわしい 不建议叫你配着小说一起服用,有时候看书边听音乐只会分神。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特别一提,(动画)游戏王vrains的片头曲-withthewind也相当的好听。(?) 当然,作为缺月的故事只会讲述缺月的部分,要等月亮补完真的不确定下次会出现在什么地方,只能说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因为本文已经完结。 不想卖各位关子,就算不写出来,蓝与夭夭在未来也还是会再度相见的,这是一件毫无悬念的事情。 最后,很感谢能将整本文章全数读完的观眾,个人不是个衬职的写手,就像在popo的po书格言所诉:po文,是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写完。 其实我只是想证明自己是否有那个能力,或者说有没有才能能够驾驭一部作品。人生中总会希望他人多给自己一些机会、一些肯定,却会忘了自己并没有把这种相同的机会留给那些未问世的作品,不实际创作出来,那就只是自己的脑内空想,一切的理由都会变得站不住脚。 现在,我完成了人生中的其中一个里程碑,谢谢陪伴我一个多月更文的各位读者。 再次致上由衷的感谢。 2017/06/23,何处喧嚣 本文已完结,欢迎开啃! (此为挡结局用页面) 少数主要描述长辈与后辈关係的玄幻小说, 有长辈的助力,才会有未来的自己。希望这部小说可以激励到你。 对于玄幻不熟的朋友,这本算是没什么复杂设定的书籍。可以安心观看。(但绝不是入门书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