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灔》 第一章 人间 梵凐有些恍惚得看着下着大雨的世界,迷濛的不似人间,是的,我以不在天庭了,当初追随着音仙下凡来寻缘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呢?开心、兴奋、对这凡间带着好奇,可惜,想像总是最美的。 人,总是如此,做事前总是想着最美好的情况,却从没想过这美好的背后是什么样的痛苦,是,她承认,她想的太浅了,才会像现在这般,如此的失落、如此的悲伤。 最终,她还是太心软。 「姐姐,别答应他们,你还看不够吗?那叶家是什么龙潭虎穴你会不知到,」看着依旧在恍神的梵凐,梵玥咬了咬牙还是说了「更何况人人都说那叶家二少爷这次的病来的太急情势凶险,听,听说,听说这一次是真的快不行了,你嫁过去,不是得守寡一辈子,就是得照顾个随时都会去的人,你……」 「梵玥,别说了。」 「可是……」 「我知道,也都明白。」梵凐看向梵玥「但我还是选择了」 「你可以拒绝的,梵凐。」带点空灵得飘渺,却像珠落玉盘般清脆响亮的声音自屋内响起。 「姑娘。」梵凐、梵玥齐声道。 「梵凐,你可以拒绝的,为何还是答应了?」音仙沁芯言充满了哀伤情感问。 「姑娘,我不忍。」梵凐低下头,好遮掩住眼中的哀伤。 「是了,你的心太软,才会像如今这般的想去救活一个与你毫无相关的生命,而我心太硬,才会害的你受如此的苦,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处于如此绝境中,选了个最悲伤的决定,也是我,明知道最好的结果与最坏的结果根本没有任何区别,还是将你推入这无止尽的痛苦中,你,可曾有怨恨过我?」沁芯言手托着梵凐,轻轻地将她的脸抬起,面向着自己,深深的望进梵凐琥珀色的瞳眸中,不愿错过任何一丝的情绪波动。 「音仙,我从没忘记当初下凡时您眼中的不忍与欣慰,那时我便知道我的命运会是何等的艰辛,我与梵玥皆为您的侍者,您却待我们如同姐妹,身为一个侍者,已无他求,只希望自己能为您多分担些忧愁,尽最大的努力帮您,您便是我们的天,我们很庆幸能跟随您,从没有怨过,我们以能成为您的侍者而感到无比的光荣与骄傲。」梵凐看着沁芯言如深潭般能够让人深陷其中,又像是能够看透人心般的双眼,句句实言、句句真诚。 「谢谢。」沁芯言轻啟着唇道谢,双眼是止不尽的哀伤与感动,就连在一旁的梵玥也红了眼眶。 我不想哭,所以我以微笑来表达,梵凐心想,但,谁能告诉我在眼框中不停打转的眼泪为何会如此多,多到快承受不住想夺眶而出,我只能忍,因为我不愿看到重要的人为我难过、伤心,所以我只能忍受这莫名的痛,不愿让任何人看透。 低矮的屋簷下,是孤单的背影,下着大雨的世界,是一片迷茫,就像此刻的心情,不知前方的道路,只能望着这片景色一直,一直看下去。 第二章 出嫁 听着屋外欢天喜地的炮竹声梵凐有些恍惚,不是说是为了冲喜才有这次的婚嫁,为何还如此敲锣打鼓的?在想想刚刚的情景,的确梵凐从进门到拜天地都有,虽然少了新郎倌但该有的程序都有做到,如今又赶着将人推入喜房,梵凐有些糊涂了。 还别说梵凐,就连来参加的宾客们也都有些糊涂,听说是冲喜,没想到还有发喜帖,照理说冲喜就该安安静静的完成,这叶家扁不照做,弄得像是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家有喜事,也难怪收到喜帖的人没有一个不糊涂的,又听说是听了某地方上的高人所叙,这叶家才匆匆办了这场婚礼。 眾人在前厅的流水席上不约而同的想着,想来这叶家二少爷这次是真的凶多吉少,要说这叶家也算得上地方世家,本以为会娶个官夫人,没想到会娶沁姑娘的小侍女,谁人不知沁姑娘最是护短,这梵凐梵玥两位姑娘虽是侍女,但人家可是当姐妹在照顾。 说起来这沁姑娘也算是地方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虽然是个卖茶的小商,但受她帮助的从皇亲贵族到平民百姓都有,想要她出手相助的还得她本人看顺眼的,要说她脾气倔强也好,说她不近人情也罢,在多的好处给她说不帮就是不帮,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还是拒绝,但真让她帮上的个个都当她是恩人,一有事全站出来帮着人家,那人数多的光听都怕,谁还敢跟着作对,连带的身旁的两个侍者身价也都水涨船高,稍微欺负下都有人站出来帮着欺负回去,你说谁还敢小瞧她们。 不过话又说回来,听说当初叶家请媒是被沁姑娘打出去的,可后来叶家不死心又上门,沁姑娘本来是想再打出去的,可不知为何又答应,听说是梵凐姑娘自己答应的,沁姑娘这才点头答应,这可奇怪了,人家又不缺钱,对名利又没兴趣,明知道是冲喜还答应,这说明什么?肯定有猫腻,但谁也不敢猜想,毕竟一个是世家大族,一个是靠山多的能淹死人的大人物,那边都惹不起,眾人一致选择缄默,只能自己猜想。 梵凐很紧张,红盖头遮住了视线,只能靠着旁人的指引,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她很无助,对未知的一切感到不安。 突然木门被打开的声音想起梵凐知道是到了喜房。 「二少奶奶,小心脚下。」扶着梵凐的婢女开口。 梵凐轻抬起脚,跨过门槛,一进入房内便闻到一阵浓郁的药味让人不自觉得皱起眉。 当梵凐双脚都踏入房内,门便关上,让原本该被指引到床沿坐着等新郎的她愣住了,这是要自行摸索的意思?那这红盖头是该掀还是不该掀?梵凐正纠结着这问题时便听见虚弱的咳嗽声。 「咳咳,」充满痛苦与艰涩的声音嘶哑得响起「可是娘子?」 梵凐对这句话充满了疑惑,但对方马上便为她解答。 「抱歉了,」微哑的声音有着一丝苦涩「可能得请你自己走过来」 第三章 初见 「什么意思?」梵凐小心的问 「因为我看不见。」 梵凐自行掀了红盖头,一眼望过去,四周充满喜庆的大红与烛光相辉映,但一眼便让人注意到的是独自坐在高椅上略显单薄的男子。 男子穿了件一如梵凐身上大红色的喜袍,暗红色的闇纹是这件喜袍唯一的装饰,一张只能算清秀的脸因禽着淡淡微笑而显得飘逸,双眼是比梵凐还浅的琥珀色,几乎快要接近白色,淡淡的顏色中却缀满了点点星光,如墨似绸的长发高高梳的在脑后,一顶象徵成年同时代表着新郎的金冠在脑后藉由烛光散着隐隐金光。 「夫君?」梵凐小声轻唤着,有着试探与怜悯。 「娘子。」叶清朝听到梵音带着怯怯的询问声也温柔得回应着。 一听这声「娘子」梵凐的小脸瞬间变的红通通的,有如一朵开得正艳的月季,却没有月季茎上的刺,话语间只有月季花瓣的柔。 「夫君。」梵凐走向叶清朝,有点怯怯得去牵起他的手,对方先是一僵,随即又放松下来「可有吃过饭了?」 「呵,」叶清朝先是一愣随后又笑了出声,他的娘子可真有趣「还没。」 「稍等等,」梵凐自动忽略掉叶清朝眼中不明的笑意,逕自从宽大的衣袖口掏出用手帕包着的小点心,摊开来便闻到一阵甜甜的味道「妾身这只有几块小点心,夫君若不嫌弃先将就着点,等等妾身再去叫下人做碗麵,可好?」 「其实我还满喜欢甜点,不用特地在麻烦别人了。」叶清朝边说边伸手往前摸索一番,梵凐也配合得将点心往前拿。 叶清朝手停在哪梵凐就会在一旁解说点心的口味,添加了什么,能吃到什么等等,两人经由点心来做开头开始天南地北的聊起天来,像是在述说着自己的故事给对方听,其实同时也在进一步的了解对方,让彼此能多熟悉对方。 这对新婚才刚要开始的年轻夫妻洞房花烛夜没有无尽的缠绵只有间谈着彼此的事情,像是怎么聊也聊不完,房里的茶从热的喝到变冷,直到叶清朝无法负荷体力的消逝这才睡下。 梵凐轻拍着叶清朝的背,像是一个母亲般哄小孩睡着,思绪却一直停留在沁姑娘临行前的话。 梵凐独自坐在自己的闺房等着吉时便要前往叶家时有多紧张,她绞着帕巾,专心的看着自己的手,细细数着手指,突然门开了。 「梵凐。」是沁姑娘,她心想。 梵凐不疑有他的将红盖头掀起,看向沁芯言。 「姑娘。」梵凐极力沉静自己当下的不安,平静的回达。 沁芯言却还是听出了梵凐紧张的情绪,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走向她,坐在她身边。 「梵凐,此次你出嫁,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我,但我必须说这也是你此次下凡的考验,」沁芯言明显的感受到梵凐微微得顿了一下「你记住了,对叶家二少爷不要动心,那怕只是一瞬间也不可以,动心的结果只会让你消逝,你要谨记。」 「我会的,姑娘。」梵凐扬起一个微笑,一个希望别人都能放心的微笑,这一幕让沁芯言心痛。 沁芯言走后梵凐出神的的直视镜中的自己,直到媒婆的叫唤才有所反应。 第四章 刁难 窗外鸟鸣,清脆的声音叫醒了依旧熟睡的人。 叶清朝没有睁开眼,对他而言闭眼或睁眼都没有差别,在他的世界中没有白天,亦没有黑夜,时间的观念只能透过身边的人来传递。习惯性的往身边摸去,意外的不是映像中床的触感,而是柔软、温热的像是,像是人的触感,一瞬间便清醒过来。 「夫君,」像绵密的糯米般甜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叶清朝沉溺的甜蜜的听着「该起床了。等会儿还要向爹娘请安。」 叶清朝这才想起昨夜他已经成亲了,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他,在也不会孤单一人,现在的他有个贴心温柔的妻子,有个会陪着自己一生不离不弃的爱人,突然间他想笑,他想哈哈大笑,他想大声的告诉所有人,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梵凐仔细观察着叶清朝的表情,从原本的呆滞无神的面向她,转变为露出灿烂的微笑,在到对她傻笑,她突然有些担心,他的夫君该不会是睡傻了? 「二奶奶,二少爷,该起来了,夫人说待会儿直接到牡丹院去。」门外的丫头隔空喊着。 「起来吧,娘子,」叶清朝率先起身。 「夫君,妾身服侍你梳洗?」梵凐尽责的轻声询问。 「好。」叶清朝笑着回答。 梵凐一丝不苟的帮着叶清朝穿袜穿鞋,里衣外衣仔细的系上带子,完成后才唤下人进房倒水,叶清朝独自走向净脸盆净脸,完成后就坐在案几旁喝着茶等梵凐。 同时梵凐也被带到屏风后梳妆,出来后也一样自己净手净脸,转过身来只见叶清朝温柔微笑着,阳光洒落在身上竟然有几分仙者韵味,让她呆愣了一下。 「走吧。」叶清朝站起身向前递出手,梵凐很自然的搭上。 两人走在石子所铺成的小径上,慢慢踱步着前往牡丹院,斑驳的树荫打落在身上,走动得瞬间这些树荫像小溪中游动的鱼虾在两人身上不停的嬉戏、打闹。 来到牡丹院前时梵凐突然停下了脚步。 「娘子?」叶清朝自然也感受到梵凐停下的脚步,虽然看不见但以他的耳力与嗅觉也可以辨别人的方向,他像是看得见般望着梵凐。 「我、我只是有些紧张。」梵凐知道叶家本来就很不看好她,但她也知道现在的她已经是叶家媳妇,说什么也该孝顺公爹公婆,但她还是会感到害怕「我们进去吧。」梵凐扬起一个乾涩的笑容,明知道在意的人不会看见。 「别紧张,有我在。」叶清朝鼓励的在梵凐的耳边轻喃,当下梵凐不由自主的脸红,也因此让原本的紧张感自然消逝。 梵凐深吸一口气,与他一同踏入牡丹院。 梵凐知道自己在叶家有多么让人不待见,就从这敬茶得知,通常新妇给公爹公婆敬茶会在地上铺上软垫,而她只能跪在前院青砖石地板上。地板传来阵阵的寒气正不停侵蚀自己,让她双脚麻痺,高举过头的手也抖个不停,茶杯与杯盖相互碰撞发出「咔喀」的声音,耳边传来低低的笑声,她已分辨不出是谁。而该接过茶的婆母只是闭着眼手捏着佛珠喃喃低语着佛经,就是不接过梵凐高举的茶。 叶清朝有些纳闷,自己的母亲使终没有开口,直到听见清脆的瓷器碰撞声他才明白他的母亲在刁难自己的娘子,他皱起眉头也走向前「碰」的一声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 「清儿。」叶夫人听见这声音睁开眼便看见最让她心疼的二儿子为了一个身分低微的女人下跪,心痛的像在淌血「这是做甚么?」她喊。 「请母亲别为难儿子的媳妇儿。」叶清朝被挺得笔直,声音坚决的说。 「你,」叶夫人愤怒的指着叶清朝「好,很好。」她忿忿的夺过眼前碍眼的茶杯,一口喝下,又重重的放下。 「谢母亲。」梵凐这才起身,手臂与脚却微微颤抖着。 「谢母亲。」叶清朝也同时起身,去扶梵凐时清楚的感受到梵凐的颤抖,让他很是心疼。 「哼。」叶夫人有些怨毒的瞪了眼梵凐「你们可以回去了。」挥挥手赶着他俩出去,眼中的厌恶与愤恨全是对梵凐的不满。 「是的母亲,儿子(儿媳)告退。」 第五张 抉择 「湮儿,以后就叫你湮儿可好?」叶清朝牵着梵湮微凉的手漫步在树荫下。 「好。」梵湮一听不禁红着脸轻声地回应,总觉得这样的称呼似乎有点过于亲密,但想一想又觉得夫妻间本就该如此亲密,便也没拒绝。 「那夫君我该称什么?」叶清朝停下脚步,面向梵湮,不用亲眼看见他也知道,他的娘子此时定是涨红着脸,害羞地有些手足无措,却是可爱的紧。 「阿、阿朝?」梵湮此时的确涨红着脸,轻咬下唇,羞的抬不起头,只敢盯着地面才说的出口,对她而言,她只不过是想帮助一个人而已,从没想过这个人居然会如此地贴近她的内心,与他有着相同的兴趣,有着相同的想法,她在心中不禁轻叹一声,音仙,看来我还是无法管住自己的心,她默默地想,就这样吧,不管结局如何她都愿意承担,儘管她知道最终的结局是如此的悲伤。 半年后。 「夫人,借一步说话。」以过半百的大夫是叶家的驻府大夫,以在叶府长达二十年之久,对他来说叶清朝等于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少爷,对于叶二少爷的身体情况谁也没有他的了解,叶夫人自然信得过这位大夫,所以点点头也跟了出去。 被留在屋内的叶清朝和梵湮只是笑笑地也没多想,转头便聊起近几日的趣事,两人成亲已有半年,还处于新婚时的甜蜜阶段,正式你儂我儂的时期。 「湮儿,帮我问问李大夫我身体状况,好吗?」不知过了多久依旧等不到那位李大夫前来,叶清朝不禁皱了皱眉。 「好的。」梵湮不假思索便答应,对于叶清朝的身体状况她也是颇为好奇,虽然她知道因为自身微弱的仙气肯定让叶清朝的身体好的大半,但还是想亲耳听听大夫的说法。 梵湮走没几步突然间听见争吵声,虽然被刻意压低但依稀间依旧能分辨的出是叶夫人与叶老爷的声音,也就是她的公公跟婆婆。 本来梵湮是想走开的可一听到谈话中似乎出现了叶清朝的名字时脚步又停了下来,她小心翼翼地接近并躲在叶老夫人身后的假山后。 梵湮从没想过会如此后悔她现在所做的决定,当初就不该停下脚步,就不该让好奇心战胜,可同时也不禁庆幸还好,还好让她早早的认清现实,让她决定了她此生最后的决定,一个不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这便是她出现在这世上的理由。 只是,她从没想过这命运会来的如此快,她还想多跟叶清朝,她的夫君,也是她这辈子唯一真正爱过的人,多相处,分享彼此的生活,不管是开心或是悲伤,她都想跟他经歷,跟他一起体验生命的酸甜苦辣,可惜时间太短暂,而她只能接受,接受命运的安排。 大雨下在梵湮的身上,她抬头看着天,露出了最美也是最悲伤的笑容,毅然决然地出了叶府,手里捏紧的是他给的连心结,代表着他给她的承诺。 第六章 谈话 「既然大夫说了朝儿的病好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该为了将来着想?」叶夫人听完李大夫的话后不禁流露出欣喜之色,要知道叶清朝的病一直是她的心病,因为没有照顾好叶清朝而心生愧疚,如今身体以大好可不是去了她的心病吗? 「是该为朝儿的未来多做打算了。」叶老爷初闻叶清朝的身体情况后也是开心了许久,可惜呀,他可怜的朝儿从小就学富五车,虽然看不见却是所有孩子里最认真的一个,他还记得当初叶清朝为了学习连饭都忘了吃,差点昏倒,还为了学习写字特地拜託他请来一位教字先生,他当时好奇过去看了一眼,只见那教字先生一手握着叶清朝的右手一笔一笔写下他的名字,有谁知道他当下的心情多复杂,一种作为父亲的欣慰与愧疚油然而生,另一方面做为一个读书人他十分佩服这个二儿子,恆心与毅力是他这个做父亲的远远比不上的,当时叶清朝年仅九岁,可惜到头来还是因为他的眼疾而与无缘为官。 「还考虑甚么,把那梵湮休了,让朝儿娶李家千金做媳妇多好?」叶夫人在提及梵湮时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被叶老爷瞧见,当下他就怒斥。 「二媳妇怎么了?当初朝儿病急可是咱们千拜託万拜託去找沁姑娘要人的,人家把个大好姑娘嫁给朝儿可有说过半句怨言,还别说二媳妇嫁过来之后朝儿的身子确实好了大半,怎么朝儿好了就想一脚把人踢开,你让别人如何说咱们?」叶老爷说得愈发大声,可惜若是有人仔细听过便会发现叶老爷真正在意的不是他的二媳妇而是在意别人的眼光,梵湮在他眼中终究只是个外人。 「可,可那梵湮终究只是个丫头,讲白点就是个下人,怎么配得上咱们朝儿,我不管那李家千金才是能配得上朝儿的女人,而不是那个只会让我出去到出招笑的野丫头,」叶夫人语气一转「老爷你不知道我出去跟那些姊妹应酬时都被她们取笑,都是那个梵湮害的,而且人家李小姐的父亲能帮老爷在官路上多照顾照顾一二,人家可是个大官,娶了李小姐就等于跟李老爷攀上关係,这可不是一个小丫头能做到的事,老爷说是不是?」叶夫人说话时笑的奸诈,别人不懂叶老爷她会 不懂?相处了近二十年早把对方的弱点掌握住,果然这么一说就说到叶老爷的软肋。 「如此说来倒也不无道理。」叶老爷故作沉思实则是在心中打着算盘「这事就交给你了,但,」叶老爷盯着叶夫人眼中的得意有些不满「梵湮不能休。」便故意给她添堵。 叶夫人一听张口还想说什么就被叶老爷打断。 「好了,这事就这么办。」说完转身便离开,不给对方反驳的时间。 「哼!」叶夫人瞇了瞇眼,冷哼一声也往另一个方向离去。 散会后的两人皆没发现躲在假山后的梵湮把所有的话都听了个清楚,更没有人知道尾随在梵湮之后的叶清朝也把这段话一字不漏地听完。 第七章 玉盘 「今天的月亮很美、很亮,没有云遮挡,阿,对了,今天是十五,月亮很圆看起来比平常还接近。」梵湮看着一片漆黑的天空说着。 其实今天的确是十五日,可惜月亮没有出现,梵湮猜想大概是被云给遮住了,她会如此说只是希望今天能完美一点,因为她知道这是她的最后一天,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最后一天。 「阿,那肯定很美吧!」叶清朝笑着说,虽然他看不见但听梵湮叙述的口吻可以想像的到她开心的笑容。 今天一整天梵湮都尽量陪在叶清朝的身边,比以往更认真地与他度过每一刻,认真到让叶清朝感到不安,可他说不上这是为什么?直到想起那天父母在假山后的话,他才惊觉不妙,他开始害怕,害怕就此失去她,他想像不到失去梵湮的未来,也不愿那天到来,两人各有所思的摸了摸怀中的东西皆是默默不语。 梵湮摸了摸怀中的东西,不禁想起那天她离开叶府的情况,漫游在街道上不知不觉间便站在沁姑娘的店门口,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前身体先知道自己的想法般,当时沁姑娘就像是早知道似的站在店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还甚么都没说沁姑娘就将放有花魂的盒子递给她。 「甚么都别说,」沁芯言语气中带着一丝悲伤,她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而她唯一能做的只有顺着梵湮的决定,给予最后的支持「我都知道,你的心,我会为你守住的。」 梵湮接过盒子,刻有梵文的盒子在接过的那剎那隐隐闪动过金色的光线,她的花魂彷彿另一个她在手中隔着木盒传来属于温柔的温度,与她的心脏是如此的接近,她想给音仙一个微笑,可她嘴角一上扬眼泪就不听使唤的落下,她控制不了,模糊的视线中依稀看见音仙强忍着泪颤抖得咬紧下唇。 梵湮无法张口,她怕她一张口就说出不被允许的话,直到情绪冷静后她跪了下来,在大雨中对着沁芯言行了一个大礼,额头重重的嗑在地上,三下,代表着对她的感激与尊敬,然后缓缓站起身,始终低着头,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过身去一如来时般失魂落魄的消失在滂沱大雨中。 回到叶府果不其然没过几天就被叶夫人叫过去,她还记得当时叶夫人冷冷的对她说着残忍无情的话,其它围在周围的弟妹大嫂们的冷嘲热讽依然记忆犹新,而她只是平静地的回答「是。」一瞬间便被降为平妻强制迁出叶府,美其名曰为府祈福的前往寺里,时间是,一辈子。 梵湮释怀了,所以她的内心很平静,没有怨恨谁,也不需要怨恨谁,她只是可惜,没能多陪在叶清朝的身边久一点,她只希望她的阿朝能别忘记自己,期限是,一辈子。 第八章 完结 「阿朝,」梵湮转过头看像一旁的叶清朝,轻轻拉起他放在石桌上的手,这双每个晚上都会 抱住自己的手,会带给自己温暖的手,慢慢地用自己微凉的脸颊清清靠着「如果可以你实现 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再次看见这个世界的模样。」叶清朝望向身边的梵湮露出他一惯的温 柔微笑「如果可以我真想好好的看清你,看看你是不是像我所想的那样可爱。」 「...你的愿望会实现的。」梵湮微微颤抖的声音与几不可闻的哭音带着嘶哑。 「娘子?湮儿?怎么了?」叶清朝没有听到预料中的娇嗔,或任何害羞的行为,等到的只有 梵湮带着哭音的话语,这让他瞬间便失了分寸「你别难过,阿,该不是娘跟你说了什么吧? 湮儿,相公我只承认你这个娘子,我已经跟娘说了,此生只有你一个妻子,什么千金小姐的 我一盖不会承认的,湮儿?湮儿别哭了。」叶清朝从没学过任何哄女人的招数也没有看过梵 湮哭过的经验,他只能本能的行动,隔着一个石桌抱住梵湮轻拍她的头在她的耳边轻喃着她 的闺名。 「阿朝,」梵湮平復下情绪,明知道对方看不见他还是扬起了一个微笑,一个美到至极却也 伤心到至极的微笑,他站了起来来到叶清朝的跟前轻轻地轻轻地吟唱着遥远古老的歌谣,虚 无飘渺。 「月下的光是我的故乡 自夜里生长 自夜里死亡 听见来自远方的你 轻轻诉着 愿望 让月亮来见证 我已生命来见证 愿望实现的那一刻」 梵湮轻柔的声音在夜风中飘扬,叶清朝马上就感觉到不对劲,他想伸手捉住妻子的手却只摸 到夜风,他的话语全被压在喉间,他突然感到害怕,无比的害怕,比起失去视力时还要更让 他感到恐惧,他想抱住妻子,身体却像被钉住般无法动弹。 「阿朝,」梵湮的声音变得更加飘渺,就像是随时会消失一样「睁开眼,睁开眼看看,看看 这世界,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声音愈来愈小,然后消失。 「湮儿。」叶清朝慌了,他睁开眼,眼前的世界不再一片漆黑,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令他瞇起 了眼,当眼睛适应后印入眼帘的是美丽的夜景,以及,他的妻子。 美丽的新娘子,美丽的嫁衣,美丽的笑容,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美丽,可是,可是他在消失 ,梵湮,他的娘子,身体正在渐渐变透明,他甚至能隐隐约约看见在他背后那轮圆月,这不 是他想要的结局,这绝对不是他想到的结果,他不要她消失。 「我爱你。」无声的言语穿过声音得限制透过眼睛真实地传达到心坎中,梵湮,还是消失了 。 「不。」痛彻心扉的嘶吼,没了梵湮的限制叶清朝整个身体往前扑了过去,却只捉到空气。 「不,不,不,不。」一连四个『不』却无法挽回梵湮的消失,叶清朝只觉得他的心像是被 人生生的刨开,深入骨髓的痛。 在美丽的月夜中,一朵飘浮在空中盛开的曇花周身散着淡淡的白光,随着无形的引力落入有 着美丽梵文的黑盒里,静静地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