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水》 00 在故事开始前,我必须说,这从来就不是一个爱情故事,这只是一个很讲义气的故事。 就像那些年我会义无反顾站在廷亦的旁边,我会跟他一起在毕业当天倒了我们教官一桶水,我会像是爱情小说里高富帅旁一定会有,专门搞砸事情的狗头军师。 这种事情不容易,人生中常常出现很多过客,有的人表面上对你好,背地里捅你一刀。有的人表面上对你不理不睬,背地里为了你的事情尽心尽力。 你得选对地方站,站在那个不会伤害你的傢伙旁边,就跟爱情很像。 大伙都在找一个自己爱的人,不过我不太懂,为什么不肯找一个不会伤害自己的人就好。 而这个问题,廷亦则是嗤之以鼻。 「兄弟,你要知道一件事,大多数人的人生追求的是刺激,不是安逸。」他拍拍我的肩膀「放远目光,兄弟,放远目光。」 老实说由他来说这件事很奇怪,不过他倒是将放远目光这四个字做得很彻底。 高中三年我没看他交过女朋友,异性缘好,人长得好,个性也好。 曖昧不少,交往没有。 我问过他不找个人在一起的原因,他只回答我放远目光,事实上当时他正跟我们学校的校花走得很近,当我问他时,他却还是笑了笑,说回那句老话,放远目光。 「人漂亮,聪明,个性好,而且没有正妹特有的公主病,请问你嫌弃什么?」我知道这女孩有这些特点,因为上次我被拖去参加他们的聚会。 如果要说这女孩有什么缺点,就是她对金钱的观念没那么清楚。 三四百吃不饱的美美下午茶不是每个人吃得起,也不是每个人愿意投资的,至少我不是。 「我没有嫌弃,只是觉得要放远目光。况且我们没那么适合,你喜欢可以介绍给你。」 不过我还没有自我感觉良好到可以跟那种女孩约会,所以我婉拒掉了。 「我只是觉得你有很多好对象,不过你没有一个愿意放感情下去。」 「放远目光,兄弟,而且那个纠察队的在登记我们的座位了。」 完全中学就是这点坏,就连高中部也会被纠察队像小孩子一样管束。 虽然我觉得那位纠察队的腿挺不错漂亮的,不过我没有廷亦那种气魄去跟她认识,我只敢在她走了之后在背后说那女孩很漂亮之类的。 「我是说,就算你放远目光了,你怎么会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样的人?胖瘦高矮,黑白美丑,你连个标准都没有,就算放远目光又怎么知道怎么放对目光。就算哪天你真的看上了一个女孩,你又怎么知道她是对的?」 「时间到了就知道了。」那时的他很喜欢一边喝着福利社二十元的超大铝箔包饮料,一边引用一些我根本不知道他怎么创造出来的模稜两可的话语。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些特质让我像个小跟班一样跟在他身边,不过有件事他说对了,时间到了,就知道了。 我们用阿凡达庆祝高中三年折磨的停损点,并且很显然的,我们都没有继续面对七月的打算。 那段时间很快乐,快乐的有点过火。 我们不用担心上课睡觉会被叫醒。 即使聊天只要压低音量也不会被约束。 能看小说,漫画,用手机看球赛转播,还能在桌下打打扑克,那阵子廷亦可赚了不少,我们每堂下课都不用自己买饮料。 直到我们午休时间打麻将被学校的训导主任轰一顿为止,从那之后一直到毕业,我们的校园生活就是跟着工友在学校里到处跑,检查坏掉的灯管,砸掉老旧的桌椅,还有修理每次啟动就会发出巨大声响的铁捲门。 「我保证不会记你们旷课,而且时薪五十,一天四小时算,反正工友确实有点忙不过来,越逼近毕业,像你们这种破坏学校资產的人就越多。」当时训导主任事这么跟我们说。 理所当然的,我们在背地里说他压榨学生劳工。 「可我们一天待在学校八个小时。」 「那你们当时薪二十五好了。」 「可以拒绝吗?」我们这个问题像是找抽,换来两个选择。 好好干,或两支小过。 我们都是有种的人,不过我们都不想让父母生气,所以我们选了后者。 直到毕业,我们换了上百条日光灯,也砸了上百张桌椅,砸的时候真的爽翻了。 「你觉得我们毕业后还有机会这样砸东西吗?」我一面说一面将手上的椅子狠狠甩到地上。 「如果我们愿意花点钱去收购旧桌椅跟玻璃的话,想达成这个目标应该不怎么难。」说完,他一脚将一张桌子的抽屉给踹破。 直到我们离开那一天,学校的工友还说失去我们两个破坏狂有点可惜。 那天,我们就站在校门口前。 早上八点,校门口的铁拉门早就关起来了,除了迟到的学生三三两两的从一旁的小门走过,看到我们他们还特别绕开来,可能因为我们两个都提着两个大垃圾袋, 校门还是一如往常的雄伟,而我们两个人也一如往常的痞,那是我们毕业的隔天,但我们依旧穿着校方的制服。 「准备好了吗?」 我知道我们想这么做很久了,但听到廷亦开口执行我们的计画,我心里还是有着难掩的兴奋跟不可置信。 我们将手上的大垃圾袋放下,里头装着好几桶不同色彩的油漆。 当我们将盖子全打开后,训导主任也已经跟两个教官走出来了,只是他们站在铁拉门后。 「刘廷亦,许孝仁,你们在做什么。」 看到那几桶油漆,他们似乎预知到我们将做的事情,脸上露出我们这三年都没见过的惶恐表情。 「我们毕业了,主任,但我们捨不得这所学校,捨不得这里的回忆,捨不得还在这里的老师跟学弟妹。」 「我们想留给还在这里的人,以及将来到来的的人一个回忆,一个属于我们创造的纪念。」我已经看到教官准备出来了,不过没关係,因为在此同时我们的后头停了十机辆摩托车,上头下来的每个人都拿着一桶油漆。 「这校门已经有几十年的歷史了,也是时候改头换面了。」廷亦笑着,高举手上那桶鲜红的油漆。 「后退点吧主任,你的衬衫看起来真的很不便宜。」我举起手上那桶艷黄色油漆,下了指令。 「大家准备!」 十几个油漆桶高举过头,连教官都被我们的气势吓的停下脚步,我当时是那么猜的。 「泼!」廷亦一声令下,空中飘洒着十彩分艷的油漆顏料,一部分泼到了地上,一部分泼到了我们的同伴身上,也有一部分泼到了还在那的两位教官跟铁拉门后的主任身上。 不过绝大部分的顏料都洒在铁拉门上,它瞬间变得五顏六色,顏料盖掉了它的铁锈,盖掉了它已经灰暗的色泽,帮它染上了新的生命。 「全体敬礼!」廷亦下了第二个指令。 一时间,我们将所有油漆桶放下,全体向校门口行了个九十度的礼。 「谢谢,我们毕业了!」充满阳刚气息的声响从十机个人堆里爆发出来,我们笑着,笑着从这里毕业,充满回忆与纪念的地方。 当我们抬起头时,铁拉门的那头已经有很多的学生探头出来,同时也有很多老师走到这头来抓住我们这群胡闹的傢伙了。 「legendary,brothers。」被一个教官拽着,廷亦依旧不忘回头对我露出自信的笑容。 「ofcourse,brothers。」 那天,我们确实是legendary。 *所有的故事的开始都是由另一个故事的结束。* 01 我一直很庆幸大学能跟廷亦上同所学校,毕竟这样多了很多乐趣。 虽然我们房间多了不少东西。 「吉他,模型,一颗篮球跟一颗排球,两隻网球拍,一个冰箱,八张摺叠椅,还有一个音箱跟一个电磁炉。」我环顾了整个房间,这房间还能住人真是太了不起了。 「你自己搞了张外宿证明,然后就将自己住的地方搞这破样?」廷亦从书桌上层探出头来,也难怪他要睡上层,这下头连摆床的空间都没有。 这傢伙拋弃我跑出来结果将自己家弄成这样? 我该说他很行,开学两个礼拜就能搞到这么多东西这件事很猛。 还是该吐槽他,谁会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摆单人座沙发。 「嘿,晚上跟外文系的有个联谊,去吗?」 「联谊?你跟别系的混熟程度还真不是普通快啊。」 他笑了笑,从上头爬了下来。 「我也有找小南一起,你们可以一起来,不过胖雄就不用了,我怕他载自己都有问题。」 笑着,我们都知道说的是刚开学时跟我们同房的两个室友,小南是个还不错的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内向,不过另一个就不怎么样了,我跟廷亦私底下叫他胖雄,他算是廷亦搬出来的部分原因。 他当然不可能胖到无法载自己,不到一百七的胖雄虽然有颗怀胎六个月的肚子,不过其实也没有到我们标准中「肥」的程度,所以胖熊这个称呼也有些贬意。 而理由只是我觉得他像头笨熊,而廷亦觉得他跟胖虎差不多,胖熊这个称号就随之诞生了。 当然,廷亦眼中的大雄就是小南了,用他的说法,人太好本身就不是件好事。 「我还是觉得你很强,能搞到外宿证明还有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房子。 「如果你要我也可以帮你弄一张,住宿组那个工读生跟我还不错,而且我楼下的房间还空着。」他说完将脚下的蓝球拋过来。「打球吗?」 「不了,我得去参加社团这学期的第一次社课。」我将那颗球拋回去。 「你真的想搞活动?」 搞活动?我可不会这么说话,只是学点东西而已。 「学学怎么弄音控而已,况且康辅社也不是只有办活动,我想弄点名堂出来,跟你不同的名堂。」 「干的好,兄弟。」他走过了我身旁,帮我开了门「搞点名堂出来。」还骚包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嘿!我会传时间跟集合地点给你。」当我准备进电梯时,他又开了门这么说到。 我举起手,比了个ok的手势。 每所学校都会有康辅社,每个社团都会有社课。 我不知道那些学校有这种类型的社团,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运作的。 不过我们学校的康辅社会列出这学期即将举办的活动,让所有的社员去挑选自己想餐与哪个活动,再由各个活动的总召去培训跟规划。 而我们这些小大一能做的,就是协助这些我们所选择的活动。 「让我看到你们的努力,我才敢把担子交给你们,好吗?」我们的总召这么说时,他不只是针对大一,也是当着其他年级的面说的,这让我感觉很棒。 「很少人会想当音控。」当我告诉总召我想当音控时他是这么告诉我的「好好学吧,我刚好就是音控出身的,明年就可以换你接我的位子,我们社团音控不多,至少专精的不多。」 这算是一种称讚吧,至少我挑的是没人想跟我抢的工作。 看着周遭的人们,有些认真地听着讲解,有些则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果然什么样的人都有,我这么想着。 有勤劳的人,就会有怠惰的人。 美丽就会对应出丑陋。 规矩的反面就是随兴。 内敛配对着外向。 熟能生巧跟生疏相映着。 这才是生活的正确型态吧,每个人都有自己优秀与拙劣的地方,像廷亦那种怀抱着超积极与超自信的想法活着,并坚持用信念完成自己的决定还屡屡成功的人,这个世界上还真不该存在的。 「换你了,自我介绍一下吧。」当恍神时,总召拍了拍我的背提醒。 笑笑的,跟参与同一场活动的伙伴们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 有些人第一次见面就会对你异常热情的自来熟,也有些人一看就是我不会想太过亲近的类型。 虽说如此,不过还是表现了应有的礼貌。 「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温暖他心房……」 不过中途响起电话铃声不算太礼貌就是,还是许美静的版本,这里的人恐怕都没听过吧。 电话那头传来廷亦的催促声,听起来没有责怪,不过倒是多了几分无奈。 「嘿,自己的兄弟迟到这件事可不怎么风光啊,他们都打算要抽钥匙了。」 我想就是会有些游戏无论多少年都不会玩腻,抽钥匙,唱歌,有的没的小游戏,恐怕打嘴砲也能在这些间暇中占有一席之地。 手錶上显示的时间已经跟廷亦传过来的集合时间差将近十五分鐘了。 虽然我不是什么优秀的乖宝宝模范生,不过迟到这种攸关礼貌问题的事情,能避免我还是尽量避免的。 从这里过去集合的地方也要十多分鐘吧。 加上去牵车跟有的没的,恐怕没个二十分鐘是搞不定的。 「你们先抽钥匙吧,我会尽快赶到的,不过恐怕也需要十五分鐘的时间。」 「那我将我家钥匙丢进去当你的钥匙吧。」 人数算的这么刚好吗?居然是偶数啊。 掛上了电话,我告诉总召我有急事必须先走。 并没有多说什么没责任感或是其他有的没的问题,总召只提醒我这种情况最好别太常发生。 「给人的观感会不好,如果每次都无故迟到早退的话,恐怕会让人对你的责任感部分有偏颇或怀疑,这是可以理解的吧。」 我当然可以,这是人之常情。 保证自己接下来不会再发生这种状况,停车场就在楼下转角,我可没有太多间晃的时间。 最终赶到时我才看到场面,不算多人但也绝不是少数,十来人规模的联谊我想不算小了。 果然看到了胖熊,这傢伙一见到我就消遣的说些有责任的人才不会迟到的话语。 我想廷亦也早就知道他会来了。 冷冷地看着他,我转头望向另一边的小南,而他也正看着我,一脸的无奈不难猜出是他带胖熊来的。 我也说过,小南什么都好,所以他才能忍受胖熊的使唤,虽然我跟廷亦都觉得不怎么好。 不过每个人有选择的权利,如果小南自己不排斥,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我说了,每个人有选择的权利。 小南选择带胖熊来,这是他的选择。 「多了那头熊,女孩倒是少了一个,抱歉了兄弟。」廷亦走过来递了根菸。 他看起来颇无奈,也频频的望着小南。 我想他恐怕也告诉过小南别找胖熊来,不过结果还是如此。 我并没有任何不悦或愤怒什么的,对我来说有没有载女孩子并不是那么重要,毕竟是因为承诺了会来,所以我来了而已。 「你应该早点说,这样我连来都免了。」我笑着这么说,并点起那根菸。 我不是个常抽菸的人,至少不是有菸癮的。 抽菸只是种情绪抒发,这是廷亦教我的。 所以我们都只在心情不好时抽一根,不过他抽惯了,反而都是我抽他的。 「那隻胖熊来我的兴致已经减半了,连你都没来我恐怕会将这包都抽完吧。」晃了晃手上的那包七星,脸上带着笑容,不过我知道他心里可笑不出来。 拍了拍我的肩说委屈我了,他走到一旁,立刻又开始交际起来。 抽了一半的七星也懒得抽了,横置在眼前,看着那根菸,我笑了笑,丢到地上踩熄了它。 「嘿,走了吗?」当廷亦过来提醒我时,我很自然地带上安全帽,发动可爱的nex,催下油门跟上车队。 世事就是如此不是吗? 总是有个领导者,也有个会永远盲目地跟随领导者的追随者。 我或许该庆幸,自己跟随的是个顾虑兄弟的领导者。 停红灯时我从后头看着廷亦载的女孩子。 长发,高挺的鼻子,腿挺长挺漂亮的看的出来身材是修长型的,穿着简单的宽大上衣配薄外套,合身紧贴的窄管牛仔长裤。 很好看的女孩,廷亦看起来也聊天聊得很开心,不过有没有戏恐怕他自己才知道。 答应过露脸就行,所以我认真的烤着肉,将聊天交际的重责大任交给其他人,虽然烧烤好吃,外文系的女孩热情,但我寧可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烤网上。 不是没兴趣,只是很累。 累的没空去吐槽胖雄跟女孩扯淡的内容。 累的连廷亦的笑话我都没力气笑。 甚至累的忘记吃东西。 「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啊,我看你都没吃耶,要不要我帮忙烤一下。」左手边的女孩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心地好,笑容也好看。 将夹子交给他,我拿了罐汽水,独自走到店外头想呼吸点新鲜空气。 台中的夜晚不像台北光害那么严重,能看的到的星星多了几颗,不过空气却好很多。 店里他们喧嚣着,隔着一层玻璃,我独自在外头微笑。 以前廷亦还会笑我是否有人群恐惧症,总是不愿意与大眾待在一起。 我只是笑笑回呛他,人群恐惧症这种名词可能不适合套用在我身上。 忘了以前在哪看过一段话,说世界上有人能够忍受孤独,习惯孤单,却没有人能真正的喜欢孤单。 我恐怕就是习惯,并渐渐喜欢上孤独的人吧。 虽然算不上是喜欢,但我似乎是习惯孤独的人。 纵使我知道这样不怎么好,不过还是这样比较自在。 不过加入了康辅社,这种情况搞不好也会慢慢改变吧,毕竟这本来就是考量的目的之一。 汽水也喝完了,夜晚的空气也呼吸的够了,也该进去继续烤肉了,将烤肉这种事情交给女孩子可不算什么好事。 当电动门打开时,两个女孩从里头走出来,一个看起来醉得不省人事,一个搀扶着。 门口就这么小,当她们发现我挡在前方时,抬头看了我。 我是想让路的,真的想。 至少想在那位醉得不省人事的小姐吐在我身上前让路的。 *其实我该高兴的,至少巷口就有一间net,而且当时才八点多。* 02 都会公园的夜景是很漂亮,不过我的心情倒是不怎么漂亮。 没靠近那群看着夜景聊天的小团体,我选择了远离他们待在机车上。 车上还有着刚刚喝得烂醉的小姐,以及搀扶她的那一个女生。 如果她不喝醉,我想我会多看这女孩好几眼。 两个都是的,因为两个都觉得不错,不过是不同的不错。 烂醉女的身材看的出来很不错,脸蛋也是好看的,不过她吐在我身上,而且现在还在一边哭一面咒骂着我无法理解的语言,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的鼻涕被她吃进嘴里所以发音不清楚。 而她的好姊妹很明显外在条件没她那么优秀,当然,只有外在条件,看她不断能生出卫生纸一面帮烂醉女擦眼泪一面帮她卸妆不让她变成大花脸我就得帮这女孩的好心肠打上颇高的评价。 当我怀疑烂醉女的好姊妹是否是个专门便卫生纸跟卸妆面的魔术师时,她终于遇到瓶颈了,卫生纸似乎终于变不出来了。 于是眼泪跟鼻涕交融,然后滴在地上,那画面实在不怎么好看,所以容我无法多加阐述。 这时我非常庆幸我都会在车厢里放好几包面纸,不然我也没看到这附近有面纸贩卖机。 「谢谢,你是……?」 「孝仁,廷亦偶尔会叫我阿孝,不过大多时候他叫我兄弟或是brothers。」 好心女孩笑说我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并自我介绍说他叫王婉君。 「我朋友喜欢叫我阿呆。」 听到这个绰号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有谁会说自己呆呢? 可能是因为心肠太好了吧,好到有点呆才会被人这么说着,也就是所谓的滥好人吧。 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阿呆聊着,说穿了也是些客套的话题。 科系,人际关係,过往的一些糗事或经歷,不过都是她在说,而我只是听着点头,偶尔发出类似「喔」或是「是吗」的声响。 「你看起来好像很累。」 「还好,要比的话你才累吧,还要照顾她。」我用下巴指了指酒醉女。 「廷亦自愿载她这件事情减轻了很多我的麻烦,他真的人很好呢。」 「是阿,他很好,你看,他这就过来关心了。」并不是胡说,廷亦确实走了过来,并且很捻熟的跟阿呆间聊起来。 我则很识相地到一旁,安静地看着这片夜空。 以前听说过台中的夜景很漂亮,说穿了也只是不同的风格而已。 部分密集,部分稀疏的灯火组成的夜景,偶而还有几处只有一两盏灯火的烛光地区.不同于台北的绚烂夺光,台中的夜景似乎多了一种朴实感,让人光是看着,就能稳下情绪的朴实感。 并不是说不美,而是跟这五光十色的夜景比起来,我更倾向于欣赏这种夜景。 不擅长交际,总该找点其他甚么的来消磨时间。 我将目光放到不远处交谈的人群。 不时的欢笑声,尖叫声,晃动的人影与看似欢快的人们。 所以生活就是这样,是吗? 与人交流,欢笑,在认识新的人,发生新的故事,產生新的情绪,有新的结束语开始。 这就是……生活吗? 走回车旁打开了车厢,我看着里头的黑色包布。 「这次去多久呢?」廷亦的脚步声有点大,所以在他走到我身后前我已经转过身面对他。「还是一样敏锐啊。」他说。 「只是你脚步声太大了。」盖起车厢,我拿出胸前的菸。 他却摇了摇手,表示不需要。 「有感兴趣的吗?」我问。 而他只是笑了笑,跟我说阿呆不错。 人很好,外型可爱,跟酒醉女的艳丽不同,感觉事有脑筋却不愿意动脑筋在他人身上的人。 「不错。」我回应,并将他推向阿呆所在的位置「那就好好了解下人家。」 没想到这傢伙反而将我也拉了过去,听着他们的对话。 不得不说廷亦这傢伙真的很会说故事,就看他拋出一个个我们高中的糗事,在他的语调与节奏下,变成一个个连我都听得入迷的故事。 直到那个酒醉女醒过来,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我。 「我去买个水。」然后她站起了身子对我们这么说。 阿呆本来要一起去的,不过却被酒醉女婉拒了。 「嘿,只是买个水而已喔,我可不会连这点事都做不好的。」看的出来这女孩的逞强啊,走没两步都摇摇晃晃的,这么虚浮的步伐真的能走到贩卖机吗? 「我也去吧,你们要喝点什么吗?」侧身挡在酒醉女前头,我可不希望她滚下山什么的,这坡度可不小。 「你干嘛?」刚走没十步,酒醉女就对我投来不悦的目光,险些还跌倒。 却在我伸手想扶她一把时,将我手拍掉。 「你呢?刚起来就闹脾气?」 「我只是不想打扰他们而已,谁跟你一样喜欢当电灯泡。」看来被误会了啊,不过我也确实是电灯泡没错,只是被硬抓过去的电灯泡。 没朝着贩卖机走去,酒醉女反而朝山下走去。 除了说下面有间全家外,并没有多解释些什么。 「你来过?」当看到那间全家时我问了一声。 骑上来时她正在睡觉,应该是不会注意到的。 「以前。」 没多回应,她走到冰柜前,拿了两罐海尼根出来。 不过却被我挡下关上冰柜的手,抢过她手上的两瓶海尼根,将之摆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拿出一瓶红茶,想当然的是受到一阵白眼。 「你有事吗?」将红茶又放回了冰柜,这次我抢先在她又想拿酒时抵住冰柜门。 「如果你又喝醉会让人很麻烦的。」再拿出她放回的红茶,这次没塞到她手里,我直接拿到柜檯结了帐,递到她面前。 「你也管太多了吧。」抢过红茶,她到落地窗前的位子坐了下来,打开了红茶喝了一口。 随手拿了罐奶茶,结了帐,我做到她旁边的位子。 落地窗外,离我们不到五百公尺的前方,正有好几对男女在愉快的交谈,而这里,只有一个刚醉醒的女人,跟一个多管间事的男人,不发一语的喝着饮料。 想是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一般,无言的坐着。 似乎是在比谁先耐不住沉默,两人都没说什么,最多就是她的饮料喝空时,我问她要不要帮她丢。 虽然嘴上说多事,不过她倒是将空瓶递了过来。 真是,这么不乾脆的人还真少见。 这场竞赛就像黑夜一样的无尽漫长,当举起手腕时,指针只跑了十个刻度左右。 「我说,男人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能在人前表现得光鲜亮丽,人后却如禽兽一般背信忘义。」 没想到打破沉默的居然是这样的发言,不过还能用这种水准的成语,她刚刚真的有喝醉吗? 「别说男人,女人也有表里不一的,只能说你遇到一个不怎么样的男人。」恩,如果是表里不一的话,我跟廷亦应该不算吧,虽然廷亦永远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的话……最多算是有所隐藏吧。 「可是劈腿的都是男的,这么混蛋的行径,难道是应该的吗?」 「混蛋不混蛋我是不知道,不过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行径可不怎么可取啊。」停顿了一下,我继续说「无论以前还是现在,就连之前当红的偶像剧都表示劈腿的是男人,而那是不可原谅的。不过劈腿的也有女人吧,这种事请可不是单方面的,想劈腿也得有对象,就跟谈恋爱一样不是吗?难道只要有人跟你告白你就会答应?我想应该不是吧。」 起身,又去结帐了两瓶红茶,将一瓶摆在她眼前「劈腿也算是爱情的一种,顶多是搬不上檯面的爱情。拋弃你的是什么样的男人,我不知道,不过就当花钱学教训,这个世界上没几个好男人,也可以说没几个好人,不论男女,到头来值得信任的往往是你忽略的那个人。」 将视线移回酒醉女的身上,我下了结论「所以别想这么多,跟着自己的直觉走,但别再轻易相信人了。」 听完我一番话,她又沉默了下来,尔久,她才起身,说我们该回去了。 肩并肩的走着,这条路好像比来的时候长了许多,身旁的这个女孩也没了刚刚走来时的莽撞,至少现在走的不在歪斜惊险了。 「衣服。」当我们已经看到人群,他们还向我们招手时,她开口提出。 原本茫然的我,几秒鐘后才露出微笑。 「原来你知道。」 没有正面回答,她点了点头,没看我,脸上也不见愧疚,不过也可能是灯光太暗了,我看不出来。 「下次,换我请你喝红茶,到时候再让我听听你对劈腿的高论调好了。」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她对我表现的好感,毕竟她说这话时并没有看着我,而且说完后就走向人群了。 我也不知道我们到底会不会有她口中的下次,我们没有留彼此的联络方式,中间的桥樑充其量只有阿呆或是廷亦。 甚至,当廷亦问她的名字时,我也完全回答不出来。 我压根忘了问。 *忘了姓名,忘了脸庞,忘了对话的契机与清洗时的皱眉。留下的只有转身的背影,与陪衬着,我却吝予给分的台中夜景。* 03 看腻了夕阳,看腻了晨光,也看腻了音控盘上大大小小的开关与调节器。 刚入社时认识的第一个总召兼音控的名字叫拉罐,而这个绰号伴随的,是一个没有常识的故事。 「大一我像你这么菜的时候,学长有一次要去买饮料,问我们要喝什么,那时候大家都回答可乐,我虽然不喜欢喝碳酸饮料不过想说大家都喝一样的对学长比较好记,省得麻烦嘛,所以我也回答可乐,不过学长要去买时,我跟学长说,我要拉罐的,不要宝特瓶。那个学长回来后,拿了一罐易开罐的给我,对我说:拉罐的,这瓶是你的。」他搔头笑了笑「那时我才知道,很少人会说拉罐,大部分人都会说易开罐。那之后整个社团就拉罐拉罐的叫,久而久之人家问我时我就很自然的说我叫拉罐了。」 听完这个故事廷亦倒是笑的不可自拔,直说没有听过这么拉风的绰号。 当他问起康辅的情形,我只是笑了笑,一字以蔽之,累。 虽然每天嘻嘻哈哈的,不过要学的东西不算少。 拉罐这个人很负责,他会的所有技能大概教了我九成,剩下一成他说是每个人的临场反应能力,各人有各人的不同与风格。 很累,却很充实。 多了开口的机会,多了交谈的必要性。 第一次活动就这样在我们这群菜鸟的胡闹之下开始了。 寒假营队并不是什么困难的,至少对我不是。 准时的下音乐,视情况播歌,做好完善的事前准备,剩下的就真的像拉罐说的,个人风格。 虽然这次我只是跟在拉罐旁学习跟帮忙,不过也确实体验到办活动的感觉。 那是种疲惫之后,会让身心充实起来的愉悦感。 活动结束时也已经逼近新年了。 廷亦趁新年过后到开学前的空档,提前回了台中,我则因为他关係也回到台中,暂时住在他的住处,跟他一起到一间婚宴公司打杂。 「下次你们的活动是什么时候?我去凑凑热闹好了。」下班后我们两人回到住处附近吃了铁板烧当晚餐,他不知道发了什么毛病,突然问起康辅社的事情。 「下次是九月多的事了,去高中办活动你要怎么凑热闹。」可能真的间得发慌吧。 这傢伙花了一个学期的时间,大概把他有兴趣的社团都跑了一遍,最后缺窝在一个电影研究社里,没工作的日子里,每天都窝在房间里看一些西洋老片。 说实话有点太沉闷了,我还真看不下。 只好天天到游泳池报到。 「不过我九月要请长假去一趟广州,恐怕没空去参加那个活动。」廷亦一说,我才想到这件事,便从包包里拿出那封信。 父亲擅自帮我报名的交流会,就算想推也会被他揍一顿吧,那天电话里,他告诉我签证什么的都办好了,食宿方面主办单位会负责,也不需要我太过担心。 「表演赛?」 听到这个词,我无奈地笑了笑。 外公从小训练我的一向是实战。 他过世后我的所有套路在父亲眼里简直是一蹋糊涂。 好不容易将我训练成他眼中的模范选手,但我心里却还是记得小时候外公常说的。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术存在的意义是强身,以及保护人的一种手段。 很难想像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会说出这种话,不过这话一直是我的武道。 或许在父亲的眼里,那种我所认为的花俏招式比较能在舞台上引人注目吧。 「这次虽说是表演赛,不过也有实战的部分。」我伸了个懒腰「以三次胜负为主,每次时间三分鐘,採一次击中制,这点跟剑道很像,不过我们倒是没有护具这类的东西。」 「你可别把人打死了。」虽然在笑,廷亦的眼神却十分认真地盯着我看。 我笑着,记忆飘回了我跟廷亦认识的那个下午。 暑假辅导早在三点就结束了,我五点半要离校时,却看到学校后方的停车场围了七八个人。 而那时被围在中间的,正是刚分到同一班,却一句话都还没说过的廷亦。 那时的他脸上没有一丝害怕或是恐惧的情绪,甚至还带着笑容与对方交谈着。 但我却看到对方的神色越来越难看。 当我看到与他对峙的男子举起拳头时,我下意识的组起刚刚拆卸掉的组合棍,当他倒在地上,那群人准备动手时,我的长棍已经击中其中一员的肩膀了。 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会这么衝动的出手。 从小不管是外公还是父亲,都告诉我武术是防身,不准用来打架。 那虽然不是第一次破戒,却是我第一次为了保护别人而动手。 事后廷亦就将我当成了兄弟,也帮我保守了这个不算秘密的私人技能。 「这一趟去广州,一方面是想当个孝顺的乖儿子,另一方面,我也想知道跟世界上那些人比起来,我外公教我的棍法能发挥到什么程度。」 回到廷亦的住处,他上了楼,我则独自坐在机车上,手上拿着我的组合棍沉淀着。 我做得到的。 以武贯道,守护就是习武的武心。 平心静气,才能发挥实力。 保持信心,才能一举击退所有困境。 紧握了手中的组合棍,这次广州行,我势在必行。 准备转身上楼时,我依稀看见街口有道熟悉的身影。 似乎也看见了我,那身影朝这挥了挥手,一走进我才看清楚是阿呆。 「不是还没开学吗?你怎么在这?」看到我,她彷彿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又露出笑容。 提起手上的盒子,阿呆问我廷亦在不在,她带了泡芙。 「好险里头有六个,刚好一人两个。」她笑着说, 真没想到他们发展到这样了。 基于好奇,我问阿呆,她跟廷亦是不是在交往。 没想到她却笑了笑。 说只是单相思而已。 「说穿了只是比较好一点的朋友而已啦,还要麻烦你帮我美言几句搂。」 我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阿呆问了句,我跟霏霏怎么样? 「谁是霏霏?」我的印象里好像没有认识名字里有霏这个字的人,跟阿呆的共同朋友更没有这种人。 「你忘啦,就是那天吐在你身上那个啊!」 原来是她啊! 那次说要约后,就没再遇到过了。 没留电话,没留fb,连名字都没问,直到现在才透过阿呆知道她叫霏霏。 不过就算真的有留,恐怕我也不敢打吧。 听我这么说完,阿呆倒是露出一副狡诈的笑容,哪出手机递给我,要我给她我的电话。 「怎么了吗?」将手机还给阿呆,她却没说原因。 在我面前弄了一下手机,她问我这个礼拜六有没有空。 「我记得是没工作,怎么了吗?」 「那就去赴红茶之约吧,不过要先帮忙搬个宿舍喔。」 又是那狡诈的笑容,她露出手机给我看,上头跟霏霏的line写着,她已经帮忙搞定一个免费的搬运工了。 我露出无奈的笑容,我可成了免费搬运工了。 告诉我已经将我的电话给了霏霏,她又提起泡芙,说「一直餵蚊子也不是办法,约会我也帮你搞定了,我们可以上去坐坐了吗?」 赶忙责怪自己的粗心,接过阿呆的东西,并帮她开门。 上楼时,她还回头对我说。 「机会已经给你搂,把不把握就看你了。」 笑了笑,我赶了她上楼,自己反而在楼下点了一根菸。 晚风还是挺清凉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却不知道是因为捡到了一次约会,还是因为想通了我的武道。 一抬头,一个泡芙正中我的脑袋,弄得我满脸奶油。 「你还剩一个泡芙,还是你的头顶还饿啊。」 廷亦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伴随的还有阿呆的笑声。 在这个寧静的夜晚,也算是格外响亮了。 *平静的心情可以思考很多东西,我却唯独忘了思考自己幸福的方向。* 04 没单独跟女孩约会过,不过我想这样有点热,却偶有微风的天气算是好的吧。 高中时除了上课外,下课后就是回家练棍。 偶尔有在学校打闹的时间,也是跟廷亦廝混着。 也不是没有女孩,只是因为我的木訥,很少有女还会主动跟我说话,偶有那么一两个,也会很快地被廷亦的好口才吸引走,很少会在我身上多驻留目光。 眼前这个人可能是难得能跟我互补的吧。 整路上的聒噪没停过,抱怨着前男友,抱怨着学校的教授,诉说着平日的趣事,诉说着过往的回忆。 当问到她想去哪里时,却很认真的说高美湿地。 「我想泡泡水。」 她是这么说的。 想泡个凉当然也有其他好地方,不过她说之前去过一次,那的美景很吸引她。 没下水,我身旁坐着的是观光客的鞋子,以及刚刚她买了却没吃完的花枝丸。 在不是离我太远的地方,她很安静地站在那里,不同于车上的喧嚣,安静时的他反而更吸引我,当然,在没喝醉的时候。 偶有几个男生走到她身旁跟她搭话,她总是笑着与对方讲了几句话后就打退了对方。 水蓝色的露肩短版上衣跟白色的牛仔短裤,她白皙的肌肤跟姣好的身材被阳光衬托的清新有活力,这么吸睛的女孩会去搭訕个两句我想也是无可厚非的。 似乎是无聊了,她走回我身旁,问我要不要一起下去。 摇了摇头,不会游泳的我对水没有太多的想法。 高中有一次跟着廷亦一群人去海边,没像大伙看到海就疯了的模样,让我最后在沙滩上顾着包包。 海水的咸味我没尝过,不过那天的沙滩差点让我烫伤倒不假。 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她问我一群观光客有什么好看的。 「我们也是观光客。」 「跟你出来简直像跟一块木头出来一样,你平常也这样?」 面对她的问题我有点疑惑。 这样是怎么样? 知道自己并不是善于言词的人,不过也称不上自闭或其他,也不会害怕或讨厌说话,那是一种习惯,惯于安静聆听的习惯。 本来要跟我们一起来的廷亦与阿呆,因为廷亦临时有事而没有一起来。 这趟出游少了廷亦这个随时随地都有好点子的领导者,显得特别平静。 并不是不喜欢这样,只是单纯的想霏可能会觉得无聊。 不过我似乎多心了,她自己就能把自己逗得很开心。 离开了高美湿地,在霏的提议下我们到东海找了她的高中同学。 似乎是一群跟她一样喜欢热闹的人,一见面就像疯了般的拥抱着,并不是忌妒,毕竟我不是她的谁,只是想着这样的热情是否有必要着。 她的朋友们很热情的带我们去东海夜市里吃晚饭,中间的交谈里,我才知道她过去是热舞社的,而这些人都是她社团的朋友们。 也是,那样社团的人似乎都比较热情与会交朋友。 一言不发的吃着我的鸡排咖哩乌龙麵,一面听着她们谈论着过去的种种。 当中当然穿插着大大小小的八卦,谁谁谁分手了,谁谁谁的新对象如何如何,谁谁谁劈腿被抓包有多惨之类的,夸张点的,问了我们是不是情侣。 看了我一眼,她与我一同摇头否认着。 我没有这么好的眼光,跟一个联谊喝烂醉的女人在一起,同样的,我相信她也不会喜欢上一根木头。 就像水跟火不会共存,我跟她亦同,一动一静,一聒噪一木訥。 我们的不同显而易见,无论是不是当事者都有雪亮的眼光。 笑了笑,并没有多做解释,任由霏霏跟他们解释着。 依稀听到霏霏将我们的关係界定在朋友,这点上我们似乎有共识。 目前确实,我们是朋友。 以后如何,将来的可能性,这些时间都会渐渐演变给我们看,不急于一时的言论。 毕竟口说无凭,我承认对霏霏有好感,但这是需要证明的,或许说是我胆怯也好,不过我现在不用去争辩甚么,一切,时间会演给我们,演给这些人,这个世界看。 「还有想去哪吗?」当要离开东海时已经是将近九点了,上车前,问了霏霏还想去哪。 都出来了,还想去哪就都去一去好了。 「骑中港路,到了我告诉你。」而她这么说着。 在她的带领下,我停在秋红谷前。 第一次来,这的风景确实很好看,虽然有点不习惯周遭的人一对对的并肩走着,不过好在的是我身边也有个女孩。 独自来的话真的是太怪太矫情了。 「嘿,木头,我们去散步吧。」 她拉了一下我的衣袖,不过一会就放开了,自顾的向前大步走去。 我只好跟在他后头。 「木头,今天谢谢你。」 背对着我,她的声音很轻,跟晚风搭在一起,是种和谐的感觉。 「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刚才那些朋友问我时,我只好说你叫木头。」 名字? 对了,那天他醉倒了,所以没听到我跟阿呆介绍自己时的话。 「就叫我木头吧,我不介意。」 木头,这称号也蛮不错的,下次社课时也可以这样跟社团的人介绍,省得他们一直帮我取奇怪的称号。 「你呢?」说到这,我才想到,我只从阿呆那知道她叫霏霏,具体的名字我也不知道。 「刘霏蒨,你不是知道我叫霏霏吗?」 「阿呆只说你叫霏霏。」 「呵,你真的是木头耶。」她笑了笑,停靠在桥缘上。 「那天让你看到我最丢脸的一面,可到处宣传喔。」 到处宣传,我是要跟谁宣传。 「我不会的。」 「我想也是。」 也没问我是否想听,霏霏说起了她那天出丑的原因。 刚入学就被学长把走的她,单纯的被对方的热情,幽默吸引,却没想到对方已经有女朋友,却还来纠缠自己,将自己当成备胎。 直到那天在夜店被霏霏的同学撞见她搂着一个女人上下其手,还称呼对方为自己的女朋友,才发生大爆炸。 「当打过去想争取自己的一席之地时,却发现他翻脸翻得比谁快,撇开麻烦撇的比谁都乾净。也只能怪我自己陷的太深,以为那些甜言蜜语,那些早餐接送,那些的誓言,那些的快乐,就是爱情的全部了,却没看到背后的欺骗,谎言。」 她转头看向我,端详了一阵子,才说「早知道就该找个像你一样老实木訥的,那种花言巧语的,老实说我受够了。」 老实木訥。 我有老实吗?木訥我有啦。 如果不把没说出口的那些算进去,我多少算是可以跟老实扯上边吧。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听我这么说,霏霏反而笑了出来。 「我们走吧。」她说,并往回走去。 回去的路上除了车水马龙的喧嚣声,与风在我耳边的喧嚣外,少了的,是起程时那清亮的笑声与话语。 我说过安静的她,不同于我印象中那活力四射的形象。 跟平常的样子比起来,她安静时的样子反倒更吸引我,也许是这样的她,频率跟我比较接近吧。 「今天谢谢你。」 下车时,她又说了一次,走没两步,又回过头对我说「加油一点好吗?」 加油? 是指什么? 没等我开口,她又补了一句「谢谢你。」 不给我询问与起身的机会,她就这么蹦蹦跳跳地跑进宿舍里了。 *让我想想,或你告诉我,好吗?。*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p.s:最近发生了不少事,车祸,工作,让我差点忘了要继续动笔,抱歉了自己,我会努力提醒自己别忘了,最初的梦想。 05 有时候我们需要的只是一种习惯,习惯同一件事,习惯同一群人,习惯同一段有点曖昧不明,同时算不上稳定的关係。 所以我习惯了康辅社例行的开会。 习惯了每周六跟廷亦去打场球,接着好好的洗我们的车。 也习惯洗完车独自一人到河堤旁去练棍,虽然偶尔会有几个老伯会停下脚踏车,问我在搞甚么名堂。 不习惯的,则是阿呆问我怎么没再约霏霏出去,或是拒绝他们的邀约。 我不是不喜欢霏霏,相反的,我对他挺有好感的。 只是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我或许能约她出去看电影,吃饭,做些约会常做的事,发展得不错的话我甚至能告白,请她当我的女朋友。 是阿,听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应该也不困难,但我却想好好地完成这次比赛再说。 外公说过,习武之人应心如止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该淡然以对,以不变应万变。 很显然的,我现在还做不到这点,所以只好先去除让我不安的要素,所以我暂时不见她,暂时的。 「一杯红茶拿铁,半糖少冰。」 当这么决定后,我练完棍总会再回去的路上买一杯红茶拿铁回到宿舍,跟胖熊以及小南打打电动,并聊聊一些他们发生的琐事。 那头胖熊最近收敛了点,少了以指气使的语气,让人感觉好了许多。 当然,更该开心的是小南,他总算可以少受点那头雄的气。 这个决定我没跟谁讨论过.霏霏没有,阿呆没有,廷亦也没有。 充其量我只问过饮料店员说「我看起来像是不乾脆的人吗?」 我知道这样很怪,我想店员大概也觉得我很怪,或认为我只是在搭訕,毕竟她确实很漂亮。 我只是默默地每天上课,下课,练棍,睡觉,然后日復一日同样的日子,直到那天我练完棍回来发现她坐在宿舍门口的台阶上。 她穿着粉绿色的露肩上衣,搭配着白色长裤,非常不适合坐在台阶上的装扮,不过也该死的真漂亮。 「嘿,你躲我已经快一个月了,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嘿,我请假手续也办好了,在一个礼拜就要去广州了,你来的时机点真好啊。 「没发生什么,怎么了吗?」关于这种情况,我一点经验也没有,不过依照台湾偶像剧的走向,我应该装傻到底才对。 她用狐疑的眼神打量了我一番,最后只告诉我她刚上完课,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要让一个女孩来邀男孩共进晚餐需要多少情愫跟勇气? 我不知道,不过我想换算成能量至少可以供应整栋宿舍一个月的电。 当然这只是我以为,上楼换衣服的同时我思考了好几个可以去吃饭的地方,不过下楼时她只问我想不想吃锅贴,所以学生餐厅的八方云集变成我们的下一站。 饭桌上我安静的听着她告诉我她最近参加了校内的一个儿童剧团,每天都很认真的在排练,剧情是关于农场的动物有新伙伴加入的故事。 「我们下个月开始会在社区的幼稚园公演,也许你们可以一起来看,你,廷亦和阿呆。」 是啊,或许,可惜我下礼拜开始会待在广州整整一个月。 「木头,如果你有心事可以说出来,我知道你不爱说话,不过我其实很难接受我的朋友什么都不告诉我。」 「每个人都有沉默的权力,抱歉。」 「好吧,那能不能告诉我你好不好?」 好不好? 这么广义的答案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很乱。」而我只能这么说。 「好吧,我想可能是我误会了,如果有空的话告诉我,我再告诉你公演的日期跟地点。」 她走时的神情我想可以理解为生气,不过为什么生气? 这就是我搞不懂女孩的地方。 误会?误会了什么呢? 诱惑是她根本没误会,只是现在的我没办法思考这方面的事情。 、也许我们都没误会或是误解什么,抱歉我有点乱,但会好的,我保证,给我点时间,大概一个月左右就行。、 传给她的讯息我这么写,依照我们的关係,其实我根本没资格说这种话,我们的关係最多是追求者跟被追求者。 在进一步,也只是互相有好感的两人,这还是我自作多情的情况下。 回復的讯息里倒是很直接地指出这一点。 "抱歉,我们只出去过一次,而一切是我多想了。" 廷亦看过讯息后,看我的眼神像是民族狗熊一样的悲壮。 他拍拍我的肩,告诉我没戏了。 「至少你跟阿呆还算有戏。」听到我这么说他站了起来,摀住了我的嘴巴。 「brothers,话别乱说,我们没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阿呆会三天两头来这跟我们窝在一起? 没什么会常跟廷亦单独出去? 如果这两人没什么,那她上礼拜廷亦生日时干嘛送他一个看起来就要价不斐的打火机。 「拜託,brothers,我前天还在浴室里看到她的内衣裤。」是啊,水蓝色成套的少女系内衣还有蝴蝶结确实很难不引人注意。 只是我这位兄弟的脸上没有笑容,他转过身,嘴上说的却是没什么。 「嘿,你跟阿呆有在一起,对吧。」扯过他的身体,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生气。 嘴里是我自己没注意过的严峻语气,手上的力气也一分分的加重。 「嘿,干嘛这么生气,只是玩玩。」 玩玩? 这傢伙是我认识的刘廷亦吗? 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我们几乎成天混在一起,就算读了不同的科系也每周都会见面,一起打场篮球,聊聊生活。 明明上大学才一学期,他怎么好像就陌生了许多。 「告诉我,你是开玩笑的对吧,因为这一点都不好笑。」 他先是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开口。 而他的语调让我陌生,让我感到第一次,我不认识刘廷亦这个人 「justagameislegendary.」 我印象里听到的只剩桌椅翻倒的声音,跟廷亦的怒吼。 甩门后,我直奔向阿呆的宿舍,奔跑中,不断地拨打她的电话。 「怎么了?」 「下来一下好吗?」 当她下来时,身上穿的是简单的上衣跟棉裤,看的出来已经准备要休息了,连头发都盘了起来。 「发生什么……阿孝你干嘛!放开我,放开我。」没等她说完,我一把抱住她,无论她如何的挣扎惊叫,我都没有想放手的念头。 「珍惜你自己好吗?擦亮你的眼睛好吗?对他来说你只是游戏,他没喜欢过你,从头到尾都是,刘廷亦会爱的人只有自己而已。」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出那些话,甚至做出这些举动。 好不容易挣脱我后的阿呆惊恐地看着我,唯一让她没有逃跑的理由是还紧握在我手中的左手。 当我回神后,才发现周遭早已围了一小群学生,几个男生正一副想扑上来将我拉开的样子。 阿呆的左手早已被我握得通红,她的眼神有点陌生,陌生的像是不认得我,又或是我不认得她,为什么只是这短短的时间谁都变了? 廷亦变了,阿呆变了,怎么这个世界突然如此陌生,好像怎么都跟我脱节了。 最先衝上来的不是那群男生,不是围观的其他人,也不是阿呆的反扑。 是一个穿着粉色露肩上衣与白色长裤的女孩,独自拨开人群,上来赏我个眼冒金星。 *当我终于被架住时,我看到两个女孩落下泪来,那是恐惧,害怕。* 06 窗外的一架架的飞机停的好端端,我瞧了瞧手上的机票,直飞广州要两个小时左右,抵达时大概快五点了吧。 转头看着一个个旅客登上了客机,自己坐在这,有点像是用旁观者的角度在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虽然本来就是旁观者,不过想表达的却是更深刻的,就像是在电视机前的观眾那样,在没被发现的角落里,自己就是那双关注他们的眼睛。 飞机起飞后,很顺手的从随身的包包里拿出耳机。 躺在还算舒适的飞机座椅上,闭上眼,却再度浮现那天的情景。 阿呆跟霏霏的眼泪,被带到教官室的问话,自己恐怕已经被当成危险人物了吧。 廷亦隔天之后的态度也有了转变。 或者是我们疏远了,远的不再说一句话,不会在路上互相招呼,不会,如同以往。 胖熊跟小南也不敢过来多问什么,也是,那可不是什么解释一下就能带过的。 令我意外的却是胖熊反而常来关心我,一下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吃饭,一下问我要不要去打球,连买个饮料都会问要不要帮我带一杯。 「他是有成长的,变得好相处,变得收敛,变得懂得关心他人。」 当小南这么说时,我才发现自己的世界从以前开始都是围着廷亦打转。 也该放眼看看周围了,关心我的,值得我关心的。 然后让自己冷静下来,或许廷亦让我一时间不能接受,那也没必要把自己逼成神经病。 至少为自己而活。 九月的广州有着十分宜人的气候,当我步出机场呼吸着这片土地的空气时,我才认知到这已经不是我所熟悉的台湾。 周遭的人们不像在台北般簇拥忙碌,夹杂的各地方言虽然我一句也听不懂,却有莫名的亲近感。 这些年都忘了,自己本来就是广州人。 李孝仁是外公将我带到台湾后取的名字,户口名簿上登记的是这个名字,身分证上也是这个名字。 但我却还有个丢不掉的名字,父亲取的名字。 「请问是李旬同学吗?」 当我享受着这片天空,后头传来的却是一道清脆的嗓音。 单听声音这人应该是女的,不超过20岁,至少声音听起来还有点小女孩的稚嫩。 当我转过身后我才看清这声音主人的脸庞。 一张瓜子脸上是中国标准的丹凤眼,有点稀疏的剑眉让她的神色多了一丝不怒而威的气势,刚过耳的头发上有几撮桃红色的挑染,以女孩子来说稍嫌宽厚的臂膀看起来蕴含十足爆发力,七分棉裤下看得出小腿常受到锻鍊。 女孩的手上有着一张厚纸板,上头写着「欢迎李旬」。 好嘛,要嘛是我走的太匆忙,没注意到她的牌子,不然就是她刚刚不知道去哪了,因为我过海关的地方可是望了好几分鐘。 「你好,我是李旬。」放下行李,我伸出手,试图表示这种国际礼仪,友好。 她却没有伸出手,淡淡地看着我,让我停顿在半空中的手显得有点尷尬。 乾笑两声,我收回了手,跟她点头示意。 没想到她却拍拍我的肩膀,说「我奶奶说跟男人握手会怀孕的,咱还是拍拍肩得了。」 听到这话我愣住了,哪家奶奶这么教孙女,握手会怀孕,哪睡一张床起不要临盆?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过震惊了,她笑了出来,说逗我玩的,抓过我的手握着「我叫姜华,不过大家都叫我小牛,你也这么叫我吧。」 她领过我绕出了机场,到了外头一辆小巴跟前叫我等等,她一股溜的上了车去,当她下车时,后头还跟着三男两女。 「这些都是我们的那层楼的伙伴,认识认识,接下来这两礼拜互相照顾一下。」 「你好,我叫向磊。」里头最高的男孩对我伸出手握了一下,感觉得出来手劲不小,可能是练拳的。 「我是南宵,他叫南成,我表哥。」两个比较黑的男生中,较矮的那个说道,另一个也给了我一个微笑。 「我是宋方芳,他们都叫我小妹,我年纪最小的。」扎着两条鰾子的女孩笑道。 「赵温柔,不过我下手可没多温柔,你可别想动手啊。」最后一个女孩说的话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直到上车我才知道南成前两天刚到时搭了她的肩还在她腰上摸了一把,赵温柔差点没把他手折了。 参加这次活动的选手都被安排住在主办单位规定的行馆里,四人一间,因为只住三个礼拜左右,大家的行李都没太多,我跟向磊同住一间房,正对门就是赵温柔跟小牛的房间。 一进门向磊就笑着拍我的肩膀,问说赵温柔刚刚有没有吓着我。 「她不太爱讲话,每次讲话却又都呛辣得很,不愧是成都女孩啊,早听说那的女孩子个性像四川人的口味一样,辣啊。」 笑而不语,我问道练习场在那。 向磊却一点古怪的看着我,说我跟赵温柔一样,一来就想练手。 「搞得这么认真好像我们松懈了一样。」 「怎么会,我手脚比较笨拙,要多练习才能有点让人入眼的表现。」我提起长棍,对他这么说。 我可没说谎,这些人恐怕都是从小就开始练武了吧,跟这些人比,我能到什么地步,我自己也很怀疑。 「你可别谦虚,我是知道的,你是李老师的儿子吧。」 向磊的话让我已经平稳的情绪捲起一小片波澜,不过很快又平稳了下来,我是谁的儿子,根本不能改变什么。 不过看来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父亲的名号果然在这里有点声望啊。 位于地下一楼的练习场十分宽阔,地上用白色的线条刻画出数十个大大小小的擂台,不过却没有多少人在练习,我一进里面就看到赵温柔正在跟小牛对练。 身高体型都优于赵温柔的小牛,在赵温柔的攻势下像是被猎豹戏弄的山羊,在赵温柔一波波的攻势下,最终在赵温柔一个膝击下正中小牛的左膝,一个下盘不稳,赵温柔立刻上前顶上一个肘击直击小牛面部,却在命中前停了下来,当我以为她停手时,却接了个铁山靠,直接将小牛击倒在地上。 「下手挺狠的。」平常应该不会说话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一上前就是这么一句。 「练习吗?」赵温柔对我招了招手,有意跟我过两招。 看他刚才的出手,老实说我一点都不想跟她过招。 每一个出拳,劈掌位置都十分精准刁鑽,没有一丝的犹豫跟空隙,对峙时也没有一点却步,面对小牛的进攻总能适时做出反应,而且…… 下手完全不留情。 八极拳,中国武术里算是十分霸道的一种,讲求的本来就是实战,所以拳拳都要求重创对手,本来就不会有什么忌手,就像是泰拳能直接把人打成残废。 这次的因为算是表演赛,其实有部分的人都抱着玩玩的心态,像是赵温柔这么认真的人恐怕不多。 这也表示,会被赵温柔痛扁的人不少。 这次的交流会会有很多两岸三地的武术名家来参与,恐怕我面前这位就能夺走整场的目光吧。 「我不是练拳的,恐怕没办法。」因为真的很不想跟她对峙,我只能用这种理由搪塞。 一分面她出手真的很重,看小牛还有点发青的脸色就知道,虽然刚才每一拳都是避重就轻的位置,不过一阵下来也没多少人吃的消。 再来我来就不跟女孩子动手,虽然这次没有分男女组,不过我遇到女孩子恐怕会直接认输吧。 最后则是不愿意。 体内似乎有某种声音,排斥着跟赵温柔过招。 但她好像就没有如此顾虑了。 走到墙边,她从架上取下一把花枪,回头看着我「这样可以了吗?」 好吧,她看的可能是我提在左手的白蜡棍。 这次交流会可不能再带练习时用的拆卸式木棍,这白蜡棍是外公亲手交给我的,两头各刻着乾、坤、坎、离、震、巽、艮、兑,八个大字,一头刻四个。 这么说起来,外公的八卦棍似乎也十分了得,不过他倒是没有教过我。 一向希望单方面精通的他,从头到尾也只教过我一门棍法。 「好吧。」解开套着棍的麻布长袋,这袋子当初不知道怎么搞的,总会露一头出来,乳白色的棍身上,那八个字十分清晰。 「八极花枪,你呢?」 六和花枪吗,也是,毕竟她刚才用的是八极拳。 「算是同门吧,过两招就知道了。」 听我这么说完,赵温柔居然露出了浅浅的微笑,不过很快又收了起来,摆好架式,全神贯注地盯着我。 小牛走过我身旁,提醒我要小心,退到了擂台外。 一个横扫,在我后退时她提起枪一阵突刺,不过却被我拉开了距离。 一个捅刺,在她的步伐下没击中她提枪的左手,但却擦过肩头,手一转,我立刻转刺为甩把,一棍抽到她的肩膀。 一退,抢一拦网地上一搁,拦住了我的棍,转而一刺,正中我的左胸。 一个踉蹌,她已经再出一枪一鉤我的下盘,击中我的小腿。 忍着发麻发疼的感觉,提棍,一阵点棍落在她的跟前强行拉开了距离,一个倒打迎面朝她击去。 花枪一捲,四两拨千金的将我的棍朝地面卸去,一股力量全击在地面上,借反弹的馀力,一个倒鉤漂亮的耍出,险些击中她的胳膊。 三度拉开距离,我们凝视着彼此,并一起露出了笑容。 「很尽兴。」她说。 我点了点头,在台湾习武的人并没有太多,除了偶尔跟会来家里切磋的叔叔伯伯以外,我在台湾并没有遇过同龄且专注习武的人,练习的对象大多是树干跟后院的木桩。 「痛吗?」 我摇头,我想她可能更痛吧。 练习用的花枪并没有枪头,当然表演赛时也不会装上枪头,但会装上一个圆形的枪头,老实说有点滑稽,不过开场表演应该就会让表演者装上枪头,现在赵温柔手上的,其实也就是一跟红木硬棍,加上那滑稽的圆枪头。 为了避免伤亡,器械组的武器都没开过锋,钝的很,不过像是枪头这种受力面积太小的,如果使太大力还是会造成伤害。 不过比武又哪有不受伤的? 赵温柔恐怕也深知这一点,被我击中的右肩恐怕比我这下痛的许多,白蜡棍拥有很好的弹性与柔软度,在做出一些动作的时候会有层叠的效果,使对手在同一点受到更剧烈的疼痛以及更深层的伤害。 「八极棍?」 对于这个问题,我只是笑笑。 当她正准备要再度进攻时,突然眼神一定,放下了架式,对我身后行了个礼。 「李老师。」 一听这话,我也放下了架式,转头望去。 与小牛一同站在擂台外,中年男人有着一副看似精壮的体格,刚正不阿的国字脸上散发着不怒而威的架式,黑色的功夫装将他的稳重感与气势更加一步的提升,让人感觉那就是头蓄势待发的猛虎。 男人看了我一眼,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我低下头,吐出他所期待的话语。 「父亲。」 *血缘无法改变,所以我逃得远远,逃到妈最眷恋的地方。* 07 外公跟我说过很多次父亲跟妈相遇的故事。 当年云南人的外公跟外婆来到台湾,生下了妈,土生土长了十多年,那些年还在戒严,武师在台湾根本算不上是一种职业,那些年台湾拳馆很多,可是真正打出名堂的不多。 想打出名堂,除了要有本事,还有有钱,有关係。 不想找麻烦的外公毅然决然地做起了茶叶生意,跟人借了笔钱,从越南进口了很多茶叶,做起茶行生意,但茶行的旁边还是武馆,似乎外公对于习武这件事有着某种坚持。 那时我妈在茶行里帮忙,某一天有个自称大陆茶叶大盘的男人来到茶行,喝了一次外公的茶叶,讚不绝口,想引进这品种到大陆去栽种。 那个男人将他的儿子託付给外公,希望外公能教他茶叶的相关知识,以后回大陆接手他在大陆的茶叶生意。 外公答应了那个男人,但一段日子下来,发现那个男人的儿子对于茶的兴致并不大,反而是每天到武馆跟着馆里的年轻人们练拳。 一年后这个男人又回到外公的茶行,外公老实的告诉他,这孩子对茶没有兴趣,反而对于武术很有热诚,并已经跟自己的女儿有了感情。 男人对这件事情也很开心,但他还是需要人继承在大陆的茶叶生意,刚好我妈从小就在茶行长大,小学毕业后就每天在茶行工作,于是我妈就跟着那个男人和他儿子回到大陆,他儿子致力于武术推广,我妈则接管了他们家的茶叶生意,那时外婆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台湾的茶行也不能说收就收,于是外公留在了台湾。 那年我妈17岁,父亲23岁。 那时两岸往返还没有那么容易,信件也不易传达,但每年妈还是会抽空回来。 直到几十年后,我妈抱着一个婴儿回来,从此在没回去过大陆。 每天都陪着外公,那时外婆已经过世了,外公孤单一人,没几年也把茶行收了,反正这些年妈也都有寄不少钱回来,外公外婆都是很节省的人,当时已经有一笔不小的资產了。 妈回来后,专心的照顾婴儿,可是三天两头就掛病号,直到有一天,在煮饭时妈倒在流理台上,撞出好大声响,外公吓得要死,送医院后才知道妈早就患了血癌。 她拒绝接受化疗,也不愿意住院,只恳求外公让她用自己的方法过完最后一段路。 那时的她早已经没有独自生活的能力了,却还是每天起床做饭给外公吃,打扫家里,拖着疼痛的身躯照顾着婴儿。 直到有一天,外公从武馆回来看到妈倒在客厅,送医后,她再没睁开过眼睛。 那年我三岁。 法会那天,父亲出现在灵堂前,上了三炷香,并告诉外公想将我带回大陆。 听说那时的我死命地哭着,抓着外公的裤管完全不愿意跟父亲沟通。 从那之后,我们家只剩下我跟外公两人,外公也开始教我习武。 父亲每年会有几次来看我,当渐渐长大,那种情绪从不开心,转变成仇视,再转变成不闻不问,最后转换成接受。 「这条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尽头。而你父亲,走的一定比我长。」这是外公偶尔会告诉我的话。 当年妈走了后,是他一肩扛起这里的经济重担,供我上学,让外公不需要一把年纪还拋头露面的。 虽然他们对于武术的认知不同,不过我想他们心里应该十分重视对方吧。 单单是这一点,我就该感谢他。 「最近过得好吗?」 眼前是一个简单的卧室,没有什么精美的水晶吊灯,没有光滑亮丽的实心木桌椅,也没有看似高级的柔软床垫,唯有一床竹蓆,以及几张简单的竹製桌椅跟一张大藤椅。 「还好。」面对父亲,我总是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 关于武术,我选择了走外公的道路,而非父亲的道路,难道是因为这样所以心中有着愧疚吗? 父亲坐在藤椅上,摆了摆手,意识我坐下。 他开始侃侃而谈这次交流会的目的,推广武术的想法,以及一些他自己的见解。 父亲的声音有古沉稳的语调,让人不自觉的会竖起耳朵想要听清楚他的话语。 十五分鐘后,他才停下口,转头问我「我刚刚说的那些都需要时间,等你一毕业,就跟你外公一起到这来,大家好有个照应,你也可以接手我现在的计划,我会一步一步的带你走,刚开始可能有点辛苦,但成就感也是卓越的,你自己觉得如何?」 如何? 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但我知道外公不会想离开台湾,我也不想。 或许父亲说的没错,是会很有卓越感,我也可以少走很多弯路,但是…… 「我想要的是找到我的道路,所以如果真的要过来的话,是不是可以再过几年再说。」 这个答案大概不是父亲所乐见的。 他的眉头皱了下来,不过很快又舒展开来,拍拍我的肩叫我好好加油,并表示他想休息了,将我请出了他的卧室。 刚走出门,就听到转角处有人叫了我一声李旬。 「你怎么在这?」 从转角走出的赵温柔早已经换下刚才在练习场的那身功夫装,两条腿在短裤下显得修长,合身的上衣也展现了她纤瘦姣好的身材,不过颈部以上就好笑了,头发包着个大白毛巾,脸上带着一副镜片超大的老学究眼镜,让我在心里笑着滚了好几圈。 「看够了吧?」赵温柔丢过一坨黑影,速度不快,我接住后才看清楚那是一个麵包,外型看起来是红豆麵包。 走到我跟前,她拿出一瓶易开罐的可口可乐塞进我手里。 「回去前吃点东西吧,餐厅现在剩的恐怕都是冷饭残馀了,吃了也不怕拉肚子。」 没多跟我聊什么,我们肩併肩的走回寝室,直到门前她才夸奖我「你的八极棍很流畅,整体扎实,应该会有不错的成绩,不过表演赛我们应该不会遇到。」 她的八极拳比起六和花枪出色许多,想当然应该是在空手组的,跟器械组的我不会碰头是理所当然的事。 进房前,她问我明早是否在早贩前是否抽空再陪她过招。 老实说我是排斥的,不过我却没有当场拒绝。 「或许吧。」模稜两可的答案一向是我所擅长的,并不是不愿意,而是觉得没必要。 「那我明早叫你,六点顺便一起晨跑。」听她这么说我无奈的笑,看来我明天得装死装到底了。 早饭是七点,那一个小时我也不知道她会变出多少花样,明早的敲门声就当没听到好了。 那晚我十分快就入睡了,赵温柔给的不是红豆麵包,里面包着巧克力,有点苦的那种。搭配可乐真的很怪,不过想起自己飢肠轆轆的五脏庙,也没多想什么,简单的吃完洗个澡就昏昏睡去,可能是因为累,也可能是因为我让自己的思绪放空。 隔天早上我被一阵枪声吵醒,吓的我直接从床上弹了下来,抓起摆在床沿长棍就朝声音方向挥去。 迎来的却是一股同样力量交错的感觉,以及一声惊呼。 当我看清身前的一切时,才对眼前的状况露出苦笑。 赵温柔用花枪顶住了我的长棍并压在地上,一旁则是跌坐在床下的向磊。 「大清早的一定要搞谋杀吗?」这话是从向磊的嘴里吐出的。 枪声还在响着,不过来源是赵温柔掛在腰上的手机。 我放下棍,走到一旁拿起桌上的手机。 果然,六点了。 *当我请教赵温柔是怎么进来时,她指着向磊,对我说:你知道这人从来不锁门的吗?* 08 我发现自己很快的就习惯了有这么一群人在身边的生活,或许是过去身边并没有一起习武的同龄人,老实说,我特别珍惜能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光。 每天早上六点,赵温柔都会来敲着我跟向磊的房门,迎接每一天开始的是由赵温柔所发起的晨跑,除了方芳,所有人都会参加,当结束后我们会各自回到房间,梳洗完毕,然后在走廊上等着其他人,一同前往餐厅用餐。 上午每个人都做着自己的事,向磊会窝在房里看书,小牛则会跟方芳跑出去,我们从来都不知道她们去哪里。 南宵跟南成则是会同我与赵温柔窝在练习场。 不过基础上都是看着赵温柔痛宰南成。 他脸皮也算挺厚的,每每被赵温柔打趴时,还是不忘嘴上调戏两句,下场就是一次比一次揍的惨。 南宵则是向看戏的,每每看到南成倒下时,他总会捧腹大笑对我说南成的姿势多丑多丑。 我则是看着其他练习场里的人,偶而会有人过来找我们过过招。 下午每个人就都会到练习场集体训练,虽然没有人在旁边指导,但每个人都会自己规划自己的练习内容。 晚上用完餐后,南成跟南宵都会召集大家一起玩玩牌放松,我来之前,唯一不会参与的是赵温柔。 我来之后,不参与的多了一个。 他们玩的斗地主我看过几次,有点像大老二,可惜我连大老二都打得很差,这种东西给廷亦去练习的话,恐怕没两天就能赢到大伙光着屁股回房间。 行馆离市区不算太远,但骑脚踏车也要近十分鐘。 每日晚餐后我会一个人走到市区,不买些什么,只是单纯的想散散步。 也许我的心还是很乱的,所以我每天才会空出一段时间给自己,想想自己,想想台湾的事,想想廷亦,想想霏霏。 来到广州后我给她发过一则短讯,告诉了她我的愧疚,告诉她我失控的原因,但绿色的面板上从来都没有她的回覆。 已读的那两个字眼如此令人难受,就像心口压着一块重物般令人喘不过气来。 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敢相信廷亦会说出那种话,或许在我心里的某处,我对他是崇拜的,所以才更不能接受他说出那样不负责任的话语。 到广州的那天晚上,我收到廷亦的讯息,对于我的失控他一字未提,反而希望我好好加油,讯息的最后,他只补上一句「brothers,让你失望了。」 是让我失望吗? 我搞不清楚我失望的是他面对阿呆的态度,还是对于他在我心中形象的改观。 台湾的事情就像迷雾般让我无法轻易踏进关心,明明离开才三天,我却觉得跟那完全的脱节了。 当终于得到一点音讯的那晚,向磊一如往常的去南宵他们的房间打牌,我洗过澡,躺在床上玩着手机。 不知怎么的,那晚我没有出去散散步的心情,反而是翻阅着手机里的照片。 很多我跟廷亦的合照,也有一些阿呆以及霏霏的照片。 现在的他们怎么样了? 霏霏告诉阿呆了吗? 阿呆知道廷亦对她的态度了吗? 廷亦呢?他又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打断我无解思绪的是很清脆的敲门声,走进来的是赵温柔,问我今晚怎么没出去。 「我也不知道,今天没那个情绪。」 赵温柔脸上还是带着那付大镜片的眼镜,我实在没勇气告诉她那副眼镜让她的脸看起来很诡异,我想其他人也没敢告诉她,因为她戴着这副眼镜出现时没人开过她玩笑。 她转开手上的可乐,问我喝不喝。 「冰箱里向磊昨天买了一手,你可以拿一罐给我。」 接过冰凉的可乐,我问赵温柔晚上都在做什么。 她给我的回答令我傻了一下。 「念书。」 据她所说,今年她正要考大学,这次表演赛结束再过没多久就要考了。 「你这样没问题吗?」 我略有听闻中国的大学竞争十分激烈,一边习武一边念书,能做到双方兼顾实在是很厉害。 「并不是有没有问题,而是我必须没问题,这也是让我家里同意我习武的条件。」 当赵温柔娓娓道来时,我才理解,赵温柔的家里并不认同她习武,是她的妈妈一保护着她,努力游说她的爸爸,她爸爸才答应,只要不会荒废学业,就让她习武。 看样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在这样的压力下长大,她恐怕比其他人更加努力的证明自己吧。 老实说平常都看赵温柔一付认真的模样,比谁都认真,下手比谁都重,却也比谁都努力的督促自己。 如果不习武的话,她也是个花样年华的女孩,打扮,跟其他女孩聊着不同的话题,憧憬着自己的小小恋情,就跟一般的女孩一样,不用如此拼命不是吗? 当我问到她为什么要习武时,她反而反问我习武的理由。 「应该是修身养性,强身健体吧。」 「我说的不是这么表面的东西,而是你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态去习武的。」 什么样的心态? 自小习武总是外公教,我就学。 关于习武的心态跟目的我从没想过。 「我习武是为了保护,保护我身边的人,保护我自己,保护我所能保护的东西,所以我习武贯彻一个「破」字,唯有击破击倒眼前的高墙,我才能保护周遭的一切。如果你连自己的信念都不清楚,也难怪你会如此迷茫了。」 还没等我想清楚,赵温柔半推半拉的将我带到练习场。 我们站在第一次交手的那片擂台上,她丢给我一根练习用的长棍,自己则拿了花枪。 这次没有等我会意过来,她直接进攻过来。 比第一次还要凌厉,还要刁鑽,还要有气势,犹如猛虎扑进,每一下都让我感到沉重,感到惊恐。 没出十招,她一挑弹开我手中长棍,一抢抵着我的喉头。 「当你想清楚你所追求的是什么,你的每一招,每一式才会有其意义,不然只是教科书上的笔划罢了。当你知道自己所追求的为何,那一刻,你的迷茫也会消除的。」 留我一个人在擂台上,赵温柔转身离去。 习武的理由吗? 我所追求的? 过去以为只要好好了解外公所教导我的一切。 廷亦教会了我自由。 霏霏让我了解信任与重视。 赵温柔他们则告诉我,人与人相处的快乐。 我想当的是什么样的人?走的,是什么样的道路? 这一路走来,我始终当着别人的影子,直到赵温柔一棒打醒我,我想做什么样的人。 外公说武是保护的手段,但他表现出来的是以武会友。 父亲推广着武术,让武术成为日常的一部分。 赵温柔所憧憬的是保护一切,破除障碍的武术。 我追求的又是什么? 我想要的是什么? 保护?推广?破除?认同? 好像对了,却又不对。 习武这条路上那股若有似无的违和感不断扩大,如同巨响的回音般一直回响在耳边。 我最初为什么学棍? 记忆飞梭到那个破旧的道场后院,还小的我不过四五岁,拿着棍的身躯显得那么娇小,那时的我怎么了? 哭。 是的,我在哭,哭着习武的辛苦,哭着心酸,哭着无奈。 外公在一旁看着,看着从我眼眶不断滑下的泪珠,不断皱起的脸庞。 「孝仁,为什么要习武?」 外公的声音有点无奈,却十分温和,不带一点严厉与逼迫。 为什么要习武?不是外公要我习武的吗? 脑海里突然出现一段稚气的语音,与那娇小的我十分符合的声音,说「因为我不想再让别人离开我了。」 这段话像是从我脑海里炸裂开来般,让我瞬间清醒过来。 不是外公逼我,是我自己要习武。 妈死的时候,我告诉外公我要习武,外公对我说,我比谁都善良,所以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武术不可能不伤害人,只能保护人。 我却大声的说我要让武术不能再伤害别人。 所以我不让人知道我会武术。 所以我开始变的木訥,将情绪通通隐藏在不多话的假面后头。 直到遇到廷亦我才逐渐接受这么个人挖掘我的真实感情。 所以我不能接受他的背叛。 对我所信任的他的背叛,背叛成我所不认识的另一个人。 但着违背了我埋在心中的信念,埋在好深好深地方的情绪。 所以我才出现那种慌张感,是我自己造成的,不是廷亦,不是霏霏,更不是阿呆,而是我自己。 所有的不安与负面情绪都是我给自己的。 廷亦没有背叛我。 是我,我背叛了自己心中的那股信念。 以仁为武的信念。 当我终于想通时,我立刻弹了起来,想跟人分享现在的情绪,这种欣喜若狂的情绪。 若要贯彻我的信念,便不能再压抑自己,或是说,我根本不需要压抑,因为我本来就不擅长压抑。 当我跑出门口时,身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响。 「你跑这么快是准备去参加马拉松吗?会吵到人的知道不?」 我回头,给那发声者一个大大的拥抱,令我意外的是,她竟然回抱住我,没有将我的手折下来。 「明晚你请啊,市区也有不少吃的,每晚去逛也逛的熟门熟路了吧。」 没正面回答她,我只是不断的点头。 似乎被我感染,她终于也笑出了声,那是我第一次看她笑,发自内心的大笑。 虽然她依旧穿着运动裤配短袖上衣,依然戴着那付大镜片眼镜,并且还是有下一刻会把我的手拆下来的可能性在。 但她的笑容好可爱,可爱到我又抱紧了一点。 *过两秒我的手就被折了,因为太靠近她的屁股。* 09 听到我的手没被拆掉,南宵跟南成都表示出羡慕,可能我是唯一一个在他们的认知里,跟赵温柔有过这么亲密接触的人吧。 隔天早上南成想趁机给她一个早安拥抱,结果直接被压在地上痛扁一顿,赵温柔连开口都没有。 「他什么都还没做。」我对赵温柔说。 「他散发出一股噁心的感觉。」她冷冷的说。 离交流赛还有两天,几乎每个人都密集的待在练习场,使得与之前相比,练习场拥挤了许多,还多出了使用时间的限制。 为此,我跟赵温柔他们直接到后院来进行组手练习,只有需要的时候才会进练习场。 看来跟我们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少,我们到达时已经有不少人在进行练习。 除了我之外,连小妹都是空手组的,所以我只好一个人到练习场找人练习。 结果整天下来我甚至找不到十个人练习,弄得我只能频频苦笑。 「还好吗?」南宵走进来,丢了一瓶水给我。 让我错愕的是进来的竟然是他,大伙中我大概跟这个人说话的辆算是第二少的。 方芳则是除了打招呼外都没说过话,她似乎都在房间里,不然就是跟小牛跑出去。 「没了你,赵温柔下手好像没那么狠了。」 「那先恭喜南成可以安全参加完练习赛。」 狠劲吗? 站上擂台的赵温柔绝对不缺乏。 「你知道吗?你来以前,她没笑过。」南霄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什么意思?我来后她也没笑过啊? 「没有吗?你们那晚的笑声,我们可是都听得清楚。」南霄笑着,像是想告诉我没什么好害羞的「方芳甚至问说你是不是上帝,因为只有上帝才有办法让她笑出来。」 那晚的笑? 的确,那晚的笑是很动听,让我看到另一个赵温柔。 很温柔的赵温柔。 那样子的她说实在真的挺吸引人的。 「你听过温柔说过家里的事吗?」不知怎么的,当南霄这么问我时,我下意识摇了摇头说没有。 理由我也不清楚,只是觉得不想告诉南霄那些赵温柔曾告诉过我的事,虽然他可能已经知道了,但我就是不想开口。 那种感觉很诡异,有点开心,有点厌恶自己,很奇怪的综合感。 没查觉到我的异常,南霄说着他所知道的,或是说他跟小牛他们所推测的。 赵温柔家似乎很有钱,家里好像是经商的,不过父母关係不融洽,习武这件事情也是经过很多次革命才有了今天这样的结果,这些战役中,赵温柔的母亲无怨无悔地站在她这边,直到她的父亲妥协。 这些都是我知道的,甚至是赵温柔亲口告诉我的。 「然后啊,我们还听说她爸爸会打人,会打她跟她妈妈。」 家暴? 这部分我就完全不知道了。 「听说教她八极拳的就是她舅公,是因为看不下去她们家的状况才想插手,只是她跟她妈妈好像还是跟她爸爸住在一起,她舅公就交她八极拳防身保护自己。」 用八极拳来防身! 八极拳会打死人的吧! 我不得不怀疑赵温柔那位舅公的居心。 不过如果这些是真的,我似乎稍微能体会赵温柔努力习武的原因了。 守护的武道吗? 如果是因为想要保护重要的人才挥动自己的拳头,那这种程度的毅力跟好胜心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傍晚时,我跟赵温柔并肩走到了城里。 其实真的没什么,我们都吃过了晚饭,并没有什么胃口。 一人一杯奶茶就能走大半条街。 路上赵温柔偶有停下来,都是在看着手机的饰件,类型大部分也都是很中国风的,不过她一个也没买。 也许是没有喜欢的,也可能是没有适合的价格,总之他一个也没买。 我们没有过多的交谈,我只是慢慢地陪她走着,直到一个河堤边,她才慢慢席地坐下来。 坐在她身旁,我还是一句话没说。 明明有很多想问的,她的家庭,习武的理由,关于她的很多事。 我都想知道,却也都没有勇气开口。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 当她这样问我时,我只能露出一个无力的微笑。 轻摇了下头,是阿,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都有自己不想让人了解或是接触的一面。 连我都是如此,那我又有什么理由去刺探她呢。 一路无话,我们又慢慢的走回合宿的行馆。 门口前,她叫我伸出手来。 落在掌心的,是一个黑色半边太极的手机吊饰。 「刚刚买的,既然能拆开,一个给你。」说完她拿出手机,上头有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掛上的白色半边太极。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或是说,只有对我不一样。 「也许是因为我在你的眼里看到跟我相仿和吸引我的东西吧。」 将手放到了身后,赵温柔背过身,这种情况下我只听到到她的声音。 这我才注意到,她的声音其实不大,也没有很深厚.细细的,给人的感觉就像微风吹拂过得茂盛草原,很舒服。 「为了武术,将自身的期许投于之上,所以更加的发挥自己的实力,如此,我们的武才有心。」 转过身,我再度看到她到脸庞。 「谢谢你,今晚。我知道关于我的传言很多,你却什么都没有问,也许有一天,很多事情都会明朗化的。抱歉,我有点累了,晚安。」 赵温柔的背影有点单薄,其实她是一个这么柔弱的女孩吗? 不对。 外表的柔弱,并不能展现内心的强大,就像我从赵温柔身上看到的,那个无形的小巨人。 很快的,那天就到了。 那个早上,我起床后已经没有向磊的身影了,或许他也需要静一静吧。 拿出外公给我的白蜡棍,这段时间这柄棍经歷了到我手上以来最密集的锻鍊。 「我们上吧,我,以及我的武道。」单调的声响回盪在房间里,对我,也同时对我的白蜡棍祈愿到。 *从自身出发,我的武道,或是说我们的武道。* 10 那一刀,离我咫尺之距,根本不是刚出手过的我能够立刻抽棍挡下的距离。 速度不够,或是说我没有这个实力。 棍一顶,藉由撑地的动作与白蜡棍的柔韧性,我将自身弹了起来,压缩了我与刀锋接触的时间。 那一刻很慢,但我却什么都没办法想,没有思考,没有目的,眼中只有那逼近的刀锋,意识只存在我逐渐测过的身体。 我闪的过吗?还是不能? 当我回过神时,对方已将抱着肚子屈膝跪下,裁判宣布了我的胜利。 我赢了? 抱着不敢相信的情绪,我走下了擂台。 恭贺我闯进准决赛的,是小牛跟向磊。 「那一棍真的太精采了,我没想到你除了利用反作用力迎面闪过那刀外,还顺手将棍弹出手,直接命中对方的后脑,随后接棍朝对方腹部一击,整个动作有如行云流水般顺畅,简直像是电影里一样。」 当小牛讲完后,我才知道,那一刻自己做了这么多动作吗? 那种目无一切,放弃思考,一切随着身体本能所造就的结果就是如此吗? 我转身看向刚才的对手。 他刚走下擂台,脚步有点虚浮,面色也不算好,但仍然挤出一丝微笑对我施以抱拳之礼。 这样的对手值得尊敬,还以一礼后,向磊拿出一张纸巾,告诉我我的左侧脸颊流血了。 经他那么一说,我才感受到面部传来的湿润感。 伤口不深,恐怕是我闪去那一刀时并没完全闪过,所以才在面部留下一道伤痕,如果开峰了恐怕就不只如此了。 就算是没开锋的武器,在速度的作用力下能发挥的效果也十分惊人啊。 除了我之外.小牛他们全员都是空手组的,而与我同时进行的,还有温柔的比赛。 其他人也都在哪为她声援着。 当我与小牛他们抵达另一边时,正好看到赵温柔走下擂台。 她的身上是我第一次见她时那一套修改过后的功夫装,上头没有一丝血渍,温柔的表情也十分平静,就像平常一样。 也就是说,这次的比赛对她来说不算什么,是吗? 除了我与温柔,小牛她们都没有闯入准决赛。 而我也在那场比赛败了下来。 也对,实力水平相差太大了。 那个比我还年轻两岁的女孩,她的杨家枪使的微妙微肖。 无论何时都能游刃有馀的卸下我的攻势。 甚至当我认为能够以反手挑棍击中她时,她也只是侧了个角度,就让我的攻击完全落空了。 枪头顶着我的喉头时,她只问我是否真的还想打下去。 「应该是不用了。」再打下去我也不会有机会的。 最后,我告诉她她是个了不起的武术家。 而这女孩那双水灵的眼睛看着我,并在结束后对我行礼与握手时,彷彿能看见她在说你也是个很好的武术家。 当然,更可能也是我自作多情,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是个多好的武术家,但这个女孩恐怕会发光发热,成为一代宗师。 步下擂台,温柔走过来问我还好吗? 方才的比赛里我并没有受到任何一枪或任何造成实质伤害的攻击。 对方只是躲过,挡下,以及手下留情的与我演了一场戏。 不同的是我演的有点心无馀力,对方却轻松应对自如。 告诉温柔我有点累,只想自己静一静,也笑着推过了小牛她们的好意。 我了解他们关心,但我只想好好静一静。 天空没有像偶像剧里显得晴空万里,也不同于小说有着抑鬱的朦胧小雨,只有脏的像是化学染料的灰。 那并不压抑,只是混浊,如同我现在的情绪一样,混浊。 我以为不会有人来打扰我的。 但他还是来了,在我身旁坐下。 「那女孩身上可确实留着杨广他们的血液,她的天分跟努力都远远凌驾于你,就我所知她从会说话前就会拿枪了。」 最好是有婴儿会说话前就能举起枪,这人什么时候也会开玩笑了。 「或许这对你来说是个好机会,你没经歷过太多的失败,但在武术这条路上本来就是踏着尸体前进的,输或赢是没有灰色地带的。」 的确,不是输就是赢,但这次,我能从失败里学到什么? 「这次交流会结束,我跟其他理事打算接着举办一个儿童的习武营队,也许你能留下来当执导员,台湾那里,父亲这个名头还是能有点作用的。」 「你打算让我请假帮你的忙吗?」 「让你散散心,那天我见到你时你的表情糟透了。你可以慢慢想,机票随时都能改,不过这里只能住到这礼拜结束。」 他就这么走了,留下一堆屁话。 而我只好盯着那颗看起来像蛋黄般的夕阳,直到他完全被遥远的街景淹没。 那或许没多久,可能连三十分鐘都没有,但放空的时候让我对时间的流逝很没有概念,至少我忘了吃晚饭。 而那还是某人提醒我的。 「你知道你忘了吃晚餐吧。」一样的红豆麵包,这次我很聪明的先问了里头包什么。 「奶酥。」那副眼镜依旧不适合她,我依旧不敢开口。 「你是来找我散步的吗?」 「也是,我是来问你明天要不要来看我比赛的。」 「恭喜闯入决赛。」以赵温柔的实力,应该的。 她的拳头可比枪不长眼多了。 「我希望你来看。」 「放心。」站起身时,我才发现自己的脚早就麻了,这让我踉蹌了一下。 「我会的。」是啊我会,我不会错过的。 我们依旧慢慢的走到城里,没有交谈,只是安静地走着。 回来的路上,我提起营队的事。 赵温柔告诉我其他的理事有找过她,或许是想要名次比较靠前的选手。 「反正只是有问题时指导他们,我会多很多的空间时间看书。」 的确,条件对我来说十分诱人,老实说我只需要回去考期末考并通过就没问题了,而这些时间让我准备绰绰有馀,身为同一个系,小南都有帮我准备笔记。 还是那个行馆的门前,只是这次没了礼物,不过我能奢求什么,黑色半太极还在我的手机上。 「嘿。」在进门前我叫住了她。 带着疑惑,她走回我身前。 「我能拥抱你一下吗?」 老实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突然很想将这个一直关心我的人拥入怀里,谢谢她为我做的一切。 「抱歉,现在不行。」从她的瞳孔能看到我脸上带着失落后强撑起的微笑,摇了摇头,我告诉她没关係,却没问不行的理由。 这种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不是吗? 隔天空手组的比赛有着十分多的人围观。 冠亚军赛两组错开进行,以保证大家都能看到现场,而器械组的冠军正式那为使着杨家枪的女孩。 也许这次两组都会是巾幗得势。 「嘿。」 上台前,赵温柔将我叫到擂台边。 「怎么了吗?」我以为这种时候更不会想要人打扰的。 「能给我一个拥抱吗?」她笑了,但我知道只有我看到,因为我挡住了整群的观眾。 给了她一个紧紧的拥抱,我在她耳边说到「早知道我就多提点要求了。」 「你变得会开玩笑了,但少得寸进尺。」她轻轻地推开我,收起了明明很好看的笑容。 「留下来吗?」她问。 「我会考虑的。」 「我赢,你就留下。」说完,她转身上台。 而背影,依旧单薄,却显得无比巨大。 *比我坚强,勇敢,并确实的前进,那就是你。* 11 赵温柔其实对带营队没什么兴趣,看她整天拿着自己的参考书坐在旁边看就知道了。 再加上不说话时所透露出的气势,所有的孩子几乎都不敢靠近她,当然时常与她在一起的我也幸运地免于被小孩骚扰的麻烦。 那骨气势真的很有魄力,简直就像无形的气场一般。 就像看到一头猛虎正在休歇,不会有动物去打扰一样,当赵温柔专注时,也没人敢小瞧她。 不论是武术或是日常亦同。 有时候我会静静的看着她,就像现在这样。 那股气势的背后却是这样的女孩。 有点冷,不算活泼,但相处的日子却让我感到窝心。 这时我想起了之前南霄说的话。 无论是不是这样的原因造就了这样的她,但老实说这样的她我很喜欢。 或许是因为真实吧,无论如何都不会将自己隐藏起来的赵温柔,或许是自她身上看不到我最无法克服的东西。 恐惧。 恐惧着人群,恐惧着过于深入的交谈,恐惧着被人了解。 恐惧被人背叛。 也许是我恍神的太厉害,赵温柔从我后脑杓拍了下去。 「像根木头一样呆着干嘛,吃饭了。」 像根木头? 听到这句话我不禁笑了一下,似乎也有个人这么形容过我。 「如果你想要的话,能叫我木头没关係。被叫李旬我其实很不习惯,毕竟我在台湾还有另一个名字。」 「是什么?」 我笑了笑「李孝仁,孝顺仁德的孝仁。」 「真是个好名字。」 饭后,我们像交流会时那样,安静地绕了整个城里一圈,差别大概是少了那段有点阴森的小路,因为夏令营的场所离城里近了许多。 「台湾啊,如果我考过去的话你会照顾我吧。」 考到台湾? 原来现在已经可以直接考到台湾大学吗? 「只要条件跟成绩符合并不算困难。」 「算了吧,回到台湾后,我可能就需要忙很多自己的事了,也没办法保证能照顾你。」 「是嘛。」听她这么说,我只能露出一丝苦笑。 并不是不愿意照顾温柔,而是台湾有太多让我心烦的事情了,康辅社,霏霏和阿呆以及廷亦。 或许是脸上的表情有了变化,赵温柔拍拍我,问我还好吗? 「或许吧,温柔,你曾被人背叛过吗?」不知怎么的,我感觉跟赵温柔说这件事情是没问题的,也许我早在不知不觉间将某部分的信念与支柱放在她的身上了吧。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过,只是彼此心中的地位不尽相同,就算被背叛,总是要站起来的不是吗?纵使对方是再重要的人,那又如何呢?再过去或未来,也许我们已经预过不下于数十位对自己有着非凡意义的人了,差别只是我们有没有发现而已。每个人,每个决定都会改变你的生活,但别让他们的话语或决定影响到你自己的本质,无论是李旬也好,李孝仁也好,身为武术家的你或是身为一个人的你,都不该动摇自己的本质。」 停顿了一下,赵温柔继续说道「刚遇到你个时候,跟你第一次交手的时候,我无法确定是什么,但总觉得你身上有某中跟我很相像的东西,却被你自己深深的压抑住,或许是孤独感,或者是对这个世界的愤世具俗,我不知道,但我也在你身上看到坚定,并踏实的一面。你的温柔,沉默,以及无心的举动,都让我更确定你或许是那一潭乐水。」 「乐水?」可能是中文造诣浅薄,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只是我自己常说的一种字汇,有时会想,是不是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你我,都在寻找这样的一潭乐水?包容,接纳着缺陷,并洗脱出卓越之处,将过去洗尽,进而活出崭新的自身,能让人感到安心,安稳,并不强指是一座水潭或是一个人,甚至不需要是一个实体,只是一种不特定的感受,单指着能让人更好的活着,能让人有将全心全意託付于此的价值及想法。对于你,我总感觉我已经找到了,却缺少了一点悸动,所以,我在等待。」 我静静思索着赵温柔这一席话,再过去,廷亦又何尝不是我的那一潭乐水,但现在呢?只发现了那是一处沉浸了无数尸骸的死水。 没再说出什么冠冕堂皇或是似是而非的道理,赵温柔依旧是那个安静的她,而我也是,那个不会去多加提问的自己。 纵使我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情况下她才领悟出这样个感受。 她最初说的每个人都被背叛过的深层涵义。 每个人都有说与不说的权力。 而我们只有等待。 但却有一个问题让我无法不开口。 「那种感觉是喜欢吗?」送她进门前,我对她的背影问到。 声响不大,但我却能了解她确实听到,因为她停下了脚步。 对我来说,赵温柔对我的感情与否并非不重要,但我却对她缺少着某种东西。 那是种会让我感到「是阿,就是这样的人」的一种感觉。 也许就像赵温柔说的,一种悸动。 并非是她,而是我们彼此都在等待那个悸动。 也许,也能称之为心动。 「我对你的,恐怕是比喜欢更加深沉的东西。」 那晚,我没安心的入眠,因为这句她进门前的一句话,让我在床上翻覆不已。 其实,我又何尝瞭解她呢? 什么都没问的我,对她的瞭解着实所知甚少。 所以才没有那种悸动吗? 难道只要有这种悸动我们就会不同了? 不再是李孝仁认识的赵温柔。 不再是赵温柔认识的我。 这些问题在我脑海盘旋着,而悸动也让我想到另一个人。 与霏霏的那次出游,我心底感受到暖意与愉悦,难道这就是悸动了吗? 那眼冒金星的一巴掌带来的震撼也算是悸动吗? 隔天我带着难得的黑眼圈出现在餐厅里,彻夜难眠让我整日的精神状况恐怕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整晚没睡?」 赵温柔关心时的眼神依然专注在眼前的参考书籍上,令我不禁苦笑着。 随后,她从书里抽出一张a4大小的表格给我。 「这是印本,正本我今早已经寄出去了。」她终于将目光移开书本「所以你到底会不会照顾我?虽然我也有自力更生的打算。」 看着那张纸,我笑了出来,这次不是苦笑,而是真的的微笑着,并看着她点了点头。 「我会。」 *从没人告诉我赵温柔是个行动派,但我在看到那张台湾入学申请时恐怕已能确定了。* 12 令我头痛的,不是一万两千英呎的高空,也不是刚刚将水泼到我身上的空姐,虽然他很漂亮,不过道歉完后,连个纸巾都没拿来这点让我无法有好印象。 小南跟胖熊才是主因。 为了下个月的期末考,也因为营队教程已经结束,我还想继续保有学籍的唯一方法,就是回台湾完成我的报告跟考试。 老实说不是很难,小南有寄笔记给我,每晚睡前我多少会看一点,对考试我还是有点把握的。 我想我只是有点捨不得再那的一切,小牛他们的热情,每天的散步,上机前赵温柔还叫我小心跟别想太多。 她的入学考成绩已经出来了,不过他想要等小牛他们一起来台湾,只是小牛他们是来台湾玩,赵温柔是来台湾念书。 那学校离我不算太近,教育学程,我想她会对台湾的教育体制疯狂的。 为此我恐怕要在到火车站的路上帮她多留意几间房子,不然让她住有室友的学校宿舍,我就只能祈祷她的室友好运,毕竟能适应她那么冷的人不多。 扯远了,当我这么想到时,机长已透过广播请求我们将安全带係紧,要降落了。 机场外,胖熊跟小南很守信用的在外头等着我,两人都瘦了点,胖熊还好,小南却瘦得像个竹竿。 「嘿,欢迎回来。」 当胖熊拥抱我并这么对我说时,我十分的不习惯。 虽然小南时常告诉我这头胖熊改变得有多么大,如何不再像以前一样不懂得看脸色,还有学会对人亲切,但真实感受到这一切我还是有种受宠若惊的感受。 这种变化感觉起来像是从胖虎变成多拉a梦一样,我想这段时间我还是需要好好适应一下。 小南开着家里的车来接我,我对车不是很懂,不过坐起来挺舒适的。 后座里我跟胖熊聊着两边的近况,不过主要是他说着发生的事,以及对我提出询问。 那的环境如何? 有没有漂亮的女孩? 在那到底做了什么? 除了我去那的主要目的,我几乎都说了。 去的理由则是探亲,也不算说谎,我确实见了那男人几面。 不过他们似乎对于我有亲人在大陆这点觉得新奇。 问了我一堆关于那的事情。 胖熊甚至还问我手机里的大合照中,小牛是不是我在那交的女朋友。 「如果不是的话,有机会介绍给我,完全是我的菜啊。」 我笑了笑,告诉他之后小牛他们可能会来台湾玩,之后再作介绍。 只希望他别对小牛做什么奇怪的事吧,就算看起来单纯大方,小牛对付起胖熊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还在大陆时小南就问了我是否一起住,那时我的回答是可能要再看看。 但我忽略了自己在大陆时早已错过抽宿舍的机会,庆幸的是,小南他们本来就算了我一份,坐落在离市区有点距离的大厦8楼里,我们承租下了一个四房一厅的房间。 「怎么会租四房的?」 租金虽然不算太贵,但多了那么个房间总觉得有点不习惯。 听到我的问题胖熊尷尬的笑了笑,小南也沉默下来。 四个房间,是吗? 我好像突然能够理解了。 轻轻笑了一下,我没多加追问,而是转头看向窗外。 这个城市还是一样,让人有种自在感,或者只局限于我?我不知道。 那些问题是没有答案的,或是说產生不出答案。 无论好不好,无论过得如何,那已经不是我所能关心的。 称不上完全切断联系,却也没有特别想接触的心思。 等他来找我吧,我对自己这么说。 或是哪天我受不了时,才会回头。 当我终于踏入将来一年所要居住的地方时,我的心情是轻松的。 乾净并良好的採光让客厅不显得阴暗,小小的厨房备齐了完整的厨具,我们三人的房间都大同小异,雅房,有点闷,不过还算宽敞,房东付了三副床架,不过半张床垫都没有,馀下的一间房则被我们归成仓库。 「遇到不错的人,也许能邀他住进来。」 似乎是发现了我矗立在那间空房前,小南走到我身旁这么说。 不错的人? 什么样的人是不错的?什么样的人又能住进来? 老实说我一点底都没有。 约好了明天假日到学校宿舍把我的东西搬过来,也顺带将房间里小南与胖熊还没带走的一些零碎物品打包。 我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脑里闪过好几的念头,却一一被我打掉了,很多事并不实际,更多事情时间点不对。 我拿出手机,里头已经惯了常见的大陆通讯软体。 简单的告诉温柔我到台湾了,并没有回覆,不过我想她大概有收到。 很奇妙的感觉,但并没有很严重的违和感。 小南拿了瓶可乐给我,并顺势坐了下来。 「那头雄呢?」我闭着眼睛,并没有其他原因,单纯是感到疲劳。 「他说为了庆祝你回来要去买楼下的咸酥鸡。」 「那头熊真的改变很多。」跟我对他当初的映象,差太多了。 「他当初只是没那么会与人相处,久了,就好了。」 没说话,我只是点了点头。 日久见人心,无论好坏,无论对错。 「你想听他最近如何吗?」 我依然没有说话,但我正在思考。 并没有不听的原因,却本能性的想抗拒这件事。 或许是看我没说话认为我是默认吧。 小南说起了廷亦的近况。 那件事情发生后,我去了大陆,他们两人与廷亦也鲜少接触。 其实廷亦本来就没有很喜欢胖熊跟看似有些懦弱的小南,我本来就知道。 我离开后,廷亦的女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每个都不久,每个都很漂亮.每个人都知道。 没听说他有什么交心朋友,,却有很多风声说他这种行径惹恼了很多人,没什么人喜欢花花公子,想教训他的人数可想而知。 但也没见他收敛,女人依旧一个换一个,就算他们都知道廷亦的过去,却也愿意,这点连小南也搞不懂。 当然,我也搞不懂。 但小南最后说的,却让我的心情强烈起伏动摇着。。 「无论他怎么做,那个女孩还是那么傻地守候着,就像是相信他某天会觉醒不再当一个浑蛋,就算早就被甩了,就算连好姊妹都被糟蹋了,纵使遍体麟伤,却还是不愿意放弃。」 小南说完后,我终于睁开了眼睛。 *女孩,你为什么这么傻?* 13 回到台湾后的生活似乎步上了了正轨,或是说回到了我曾经熟识的昔日,虽然也有部分已经改变。 早晨睁开眼后,不会再有廷亦拿衣服丢我,跟我说该走了。 去学校路上一起骑车的人换成了小南跟胖熊。 一样的教室与大楼,一就是一个人的出入 晚上聊天的对象从一年前的霏霏与阿呆换成了温柔。 我接受了这种改变后的生活,却还是习惯不了。 唯一让我庆幸没变的是下课后我还是会去河堤练棍,而这件是从以前到现在我都只会为自己做。 偶尔经过女生宿舍时,我会停下脚步抬头看看。 她们还住在里面吗? 但我却一次都没有再经过廷亦的住处。 或许是本能性的排斥,当我意识到时已经绕了比较远的路。 偶尔我会在校园里遇到认识的人,拉罐,康辅社的伙伴,却从没遇过廷亦,霏霏,或是阿呆。 有时我会想,是不是我下意识地避开了他们常去的地方,而他们亦同。 没人想回想起痛苦的事情,谁都一样。 依旧喜欢喝着红茶拿铁,跟过去的差别是我现在只喝半糖,在广州很多东西都是重口味,回到台湾后我自然的想让自己的饮食清淡点。 「如果你在见到他们,你会说什么呢?」当小南这么问我,我竟然发现我从没想过。 我想过数百种见面的场景,见面的情况,见面的表情,却没想过,如果我真的见到他们,我该说,或者我会说什么。 可能就像我说的,下意识抗拒。 有时候就是这样,当你越想见到某人,或是想到某个地方,总会无法相遇,或是出现事物将你绊住,而反之,亦然。 那天早上晴空万里的,阳光猛烈的像是要将每个人的肌肤烤成小麦色,但两个小时的课上完,走出教室一瞧。 外头的风雨大的彷彿连远方的铁皮屋顶都要被掀翻。 校内便利商店前聚集着一大群人,几乎都是被大雨所困在这栋行政大楼的学生。 有些人说着电话,请朋友来救助。 有些人乾脆衣服一披,朝雨中狂奔而去。 却也有更多的人只是呆站在那,与身旁的伙伴三两句的间聊着,抱怨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就算跑到停车场,我还是要淋着雨骑二十多分鐘的车,与其如此,我更倾向与找间空教室打个小盹。 这么想的我,人已经开始间晃起来。 或许是我没看清楚吧,当我找到一间没在上课的空教室时,里头有着一男一女,我只是感到那个背影有点眼熟,并没有多想。 他们搂抱着,嘻笑着,但当她们看到还有人在这间教室里时,立刻分离开来,男生甚至用很讶异的眼光看着我,然后转而微笑。 他低头对女生说了几句,并将女生送出教室。 而整个教室里就只剩我们两个人。 我想现在如果有面镜子,一定能照出我的脸有多诡异,我看不到,不过我想绝不会太好看。 「brothers,好久不见了,回来怎么都没通知一下。」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我在某方面,不想见你。」 「你还在为那件事情纠结?」 「并不是纠不纠结的问题,你已经不是你了,不是我认识的你,还是说,我从没认识过你。」 这话带着质问的语气似乎让他的脸色变了变,我印象中的廷亦虽然很随兴,不过可不算是个脾气太好的人。 「那只是个女人,你我是兄弟,难道真要为一个女人翻脸?还不是你的女人。」 「也许对你来说他只是个女人,但对我来说他是朋友。」 我起身,对这个男人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已经不是我认识的刘廷亦,或是向我说的,我从没认识过刘廷亦,我只是一直以为自己认识,了解这个人。 一切的一切,也只是我的自作多情罢了。 「许孝仁,我需要你,我们就不能像本来那样吗?为什么要为一个根本不重要的人让我们的关係如此恶劣?就不能和好吗?」 「你需要我?」我停下了要离去的脚步。 「是的,我需要你。」 当这四个字出现时,我脑海里闪过好多人的脸,小南,胖熊,向磊,温柔,小牛,霏霏,阿呆,当然,也包括廷亦。 「我也曾经这么以为自己需要你,直到我发现自己需要的不是你,是我认识的刘廷亦。」 我转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曾经共患难的情谊,变质的形象与现在的不堪。 「或许对你来说是不重要的人,但对我来说,她也是我的朋友,就算不是我的朋友,我也不会白白看你糟蹋别人的真心。」 「什么叫做朋友?我才是你的朋友。是谁在高中时伴在周遭空无一人的你,是谁让整个班级接纳不擅交际的你,是谁在你每次没有人能依靠的时候站出来,这样才叫做朋友。」 「确实,那些我都很感谢你,但我们都不一样了,想法跟立场都不一样了。」 「所以你寧可跟一个疯子做朋友也要放弃我!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什么叫疯子?阿呆他怎么了吗?」 那时,我心里面涌现的不安。 或许我根本不该问的,那种不安感,恐怕就是给我的警告,那样的事实,我不会想听。 听到我的话,他不以为然的撇过头。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变这样,就算分手了,她还是整天缠着我,死缠不放的等级已经是令人感到噁心的程度了。」 缠人? 分手? 死缠不放? 「如果她不是女的,我恐怕早就动手揍他一顿了吧。」 我说了,或许那一天,我根本不该问的。 「你真的曾是我很好的朋友,你帮过我的,你为我做的,我都记得,或许这样说很无情,我们都不一样了,也许也不该继续走一样的路,这拳,我会还给你的,总有一天。」 走出了有他倒地的教室,雨小了一点,我索性衝进雨中,奔向车棚。 反正回去也要洗澡,乾脆用这剩下的雨,洗去我这糟糕到底的情绪吧。 *我多希望打的,是那个现在的刘廷亦,在这拳后,能回到那个我们都还没变,还在一起的岁月。* 14 那一阵子我多注意了四周。 没有疯狂的询问与寻找,也不像当初一样衝到女宿下等待。 多的,只是多看了几眼四周。 感觉到的,不是已经淡去的情绪,只是压下了那些疯狂的想法。 本末倒置,那样的事情我不想再发生了。 或许偶尔适当的宣洩情绪也是一种方式,但大多时候,让我们压抑吧。 压抑想拉人就问的衝动。 压抑站岗守候的衝动。 压抑打到电信公司问这支号码是否停用的衝动。 压抑着,追寻的衝动。 也许是她真的如廷亦所说的痴狂,但我却不想往那方面去想。 廷亦家楼下依旧狭窄,那个身影在这样的不透光的环境下显得更加憔悴与孤单。 「好久不见。」 当我走到她身旁她也没发现我,脸上掛着深邃的黑眼圈,一头蓬松的乱发看的出来没有多加维持与清洗,身上的白色上衣已经泛黄,那条水蓝色的牛仔裤也沾着不少污渍。 为什么要将自己搞成这样呢? 无论过去或现在我都会想问,真的值得吗? 「你回来了。」她的声音有点沙哑,跟我印象中那温柔的嗓音不同。 是啊,我回来了。 我多想告诉你这不值得。 我多愿意现在就将你带走。 多想赏那个让你变成这样的人一拳。 但那个人不就是你自己吗? 爱情让人盲目。 爱情同样也让人憔悴。 「你饿不饿?」最后,我只能无力的这么问她。 我带不走她的,从她那空洞的眼里我知道,能让她走的,只有一个人。 那不是我。 「你叫他下来好不好,木头我拜託你,我只是想跟他说说话,你叫他下来好不好?」 她拉扯着我的手,那股力量小的可怜,我却甩不开,亦或是,我根本无力甩开。 那副模样,让我觉得无力,无法对她做出任何事情。 「阿呆,王婉君,你不要这样好不好,这样的你,真的连我都觉得难过。」 我轻声说着,语气却带着无奈与承重。 她松开了拉着我的手,突然一把将我推开。 那股力量太突然,我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下身子,看着她。 「都是你。」她说着「如果你当初不那么做的话,他也不会离开我,我们还是会很幸福,大家都会很幸福,为什么,你那时候为什么要破坏这一切。」 阿呆衝上前揪住我的领口,身高上的差距让那一幕显得可笑,但我心中却是满满的可悲与懊悔。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柏油路浸上了她的泪水,我递过的卫生纸被她拍落,我只能无力地看着眼前的她。 「这样的你,要我们怎么办?」我说「那些关心你的人,那些还爱你的人,你要他们看到你现在的模样吗?你有看过你现在的模样吗?看完后,你还能认出你自己吗?」 我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搂住她,意外的,她只是依旧啜泣着。 「阿呆,如果连你都忘记自己是谁的话,那我们又该怎么去记得你本来的样貌呢。那个温暖,热心,对人的关心无微不至的王婉君,我又该怎么回忆起她呢?」 「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有那种感觉了,不算是爱情,却有着悸动,说那是友情,却超出太多。我很难表达那种情感,却止不了对你的关心,对你的心疼。」 「当初知道他真实的想法后,我除了愤怒外根本没想到其他的,那时我确实衝动,确实鲁莽,没有仔细想过你得知后的感受,没有想到真相带来的后果,我很抱歉。但无论是那个衝动的我,还是赏我一巴掌的霏霏,亦或是现在对你说这么多的我,无论哪一个,关心你的心情都是一样的,我们都很在乎你,但你也要在乎你自己。」 她轻轻地推开我,闔上了眼睛。 「让我静一静,好吗?」 「我知道了。」当我要转身时,她却将我拉回来。 「你留下吧,我走。」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做,那背影还是很孤单,很憔悴。 那个衝动的自己不断的吶喊着抱住她,快去抱住她。 但我的双脚却像上了脚镣般寸步难行。 我很想抱住她,但现在我的跟她都还没准备好。 我对阿呆的感情或许真的称不上爱情,但那已经是一种超过友情的表现了,我却不知道为什么。 我转过身,才发现几步远的地方,已经有个人站在那里了。 「你看了很久吗?」 「从你拥抱她开始吧。」她的声音还是很甜,却也带着一丝无奈。 「难怪她不让我回头,而是自己转身。」 「我与她,这段日子也发生了很多事呢。」 「我回来了,霏霏。」 「欢迎回来,木头。」 *对于阿呆,我只能关心,对于你,我更多的是不该有的动心。* 15 中港路很长,对于台湾大道这个名称我还是没那么习惯,并非排斥,而是中港路这个名称在我眼里更适合这条大道,就像植入我的意识海般。 如果哪天中清路也不叫中清路,我想我也会非常不习惯吧。 台中不算是常下雨的都市,要就是倾盆大雨,要就是万里无云,我想我该庆幸,至少现在是万里无云。 入夜后的微凉,在骑车时的感触特别明显,霏霏的针织外套看起来不算保暖,庆幸的是我都有在车想里多放了件薄外套,让她盖在腿上。 我们在绿盖关门前赶到,顺利外带了一杯绿盖茶跟一杯红盖茶。 并肩坐在机车上,没那么爱甜的她喝了一口绿盖茶,问我这阵子去哪里了。 「去了一趟中国,一方面参加活动,另一方面,算是散心吧。」红盖茶其实也没那么甜,不过那是对于爱甜的我而言,如果给不爱甜的人恐怕会腻吧,像我眼前这个个人一样。 没有多问,霏霏喝着她的绿盖茶,轻声回了句是吗。 那之后我们之间陷入了很长一段沉默。 我不开口的原因,是我还有种芥蒂,很怕说出了什么错话,让我们又陷入另一种更糟的尷尬。 那她呢,也是同样的理由吗? 「你不在的时候,真的发生了不少事呢。」她转头对我露出了一脸苦笑「那一下应该很痛吧,真的很对不起,当下,我真的没想太多,只是想保护阿呆。」 「没有人会怪你,我也不会,是我当初太衝动的举动换来你们的不信任与恐惧,你的下手并没有错,我们的出发点是一样的,只是当初所知道的不一样。」我从来没有怪过霏霏,一次也没有。 「如果我们当初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也许现在我们都不同了。」 「你好像变了一点。」 「或许是吧。」我不知道我变在哪,但我回来后也感受到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改变了,在他们眼里我也是吧,只是我自己不自觉而已。 「似乎变帅了一点点。」我想这就没有了,面对她的开口大笑,我只能抱以无奈。 「这阵子还好吗?」听到我这个问题,她从大笑又变回了苦笑。 「你应该听说了不是吗?」当她这么回我时,我闪过了小南说过的话。 「无论是他还是阿呆,我想我都尽力了,我尽力的放弃了廷亦,尽力的想要带回阿呆,在她还愿意正视我之前。」 廷亦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怎么会变成这样吗?」她笑了笑「恐怕也只能说我笨吧,那真的是一次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的经歷。」 从霏霏口中,我才知道,当阿呆刚跟廷亦分手时,还没变得那么失魂落魄,但每天还是常常以泪洗面,那时的霏霏某天提议说去夜店让自己开心一点,而阿呆就这么半拖半就得被带去玩。 每週那么出去玩个一两次,确实成功的转移了阿呆的注意力,但某次霏霏去参加某个朋友的聚会时,因为气氛太hi喝掛了,隔天醒来后,一丝不掛的躺在某张床上。 某张似曾相似的床,直到廷亦从房间的厕所走出来时,霏霏才愣住。 没有尖叫,没有胡闹,霏霏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被捡尸,更没想到捡走自己的竟然是廷亦。 「你有对我做什么吗?」当霏霏这么问时,廷亦反而问说「你有穿衣服吗?」 那瞬间霏霏已经了解了,她迅速的收起自己的物品,穿上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开那个房间。 那时的霏霏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我无法揣测,但一定十分复杂吧。 错愕,无奈,愤怒,懊悔等感情混杂在一起,那种情绪恐怕十分令人难受。 之后的事情就像是常见的二流剧本一般。 阿呆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知道了这件事,似乎还被人加油添醋了一番,而这件事情,无疑在正在疗伤的阿呆身上,再度撕裂了一道巨大深邃,难以癒合的伤口。 再说着这些事的时候,我注意到霏霏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或是说,太平淡了,就像是在说与她无关的一个故事。 沉稳的她就像这片黑夜中的公路一样,没有车辆经过,没有情绪起伏,却深邃到让人着迷。 「这样过后的你,为什么还愿意待在这里?」 是啊,为了好姊妹而付出,为了姊妹而进入了另一种生活,或许那之后确实是跟当初的初衷有些偏离,但不可否认的是当初的出发点是好的,却也因此被误解,被伤害,被糟蹋。 这样之后,为什么还愿意待在这里? 已经没有,可以与必须努力的人事了不是吗? 「为什么吗?或许只是为了见证最后的结果,为了看到復兴或衰亡。」她提起手,白皙的手腕上係着一条银色的手鍊,上头掛着一个吊牌,上头刻着一个「呆」。 「虽然她很傻,虽然我已经失去了她的信任,但那并不妨碍,我在她的身旁默默地守护她。」霏霏露出一丝微笑,我在那抹微笑中看到的不是喜悦,而是一种放弃。「我本来真的是这样想的。」 「只是我真的好累了,不论是为了阿呆,还是为了那些中伤我的谣言。可惜的是,我本人却也对那荒诞的事件没有记忆,又怎么能去反驳那些人是在散佈子虚乌有谣言,又或是真有其实呢?我没有勇气去找到那个答案,总使我已经猜想到解答,但却没有勇气确认自己是否真的正确。很胆小,对吧。」 对,但也不对。 我不发一语的听着,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不适合。 那并不是我能插手的问题,如果行动了,恐怕只会让问题更复杂。 「现在的我,已经没有留下的理由了,还在我心中纠结的,只剩等待与愧疚吧。木头,当初真的很对不起。」 歉意? 那并不是需要道歉的事情啊。 就如同站的立场不同,所下的决定也会有所差异,看到的本质会有所不同一样。 「那之后呢?」 「离开吧,转学考的手续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下学期,想见面就难了。」 「不继续在台中吗?」 「不了,在台北,这个城市,恐怕并不适合我,有太多令人难过的事了。」 「我会想念你。」这么说的时候,我才发觉,过去的我,是不会说这种话的。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也是,能在离开前再见你这一面,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在这个城市里,我还是发生了令人快乐的事,像是遇到你。」 恐怕我早就发觉,却不愿意承认而已,过去的我是胆小的,怯懦的,但现在我是说得出口的,因为我已经改变了。 「霏霏,如果我愿意跟你一起走呢?」 听到我这么说,她似乎吓到了,没有正面回应,只是静静的看着我。 「还是别了吧,你适合的,是更加明亮的道路,而那条路上,并不需要我这种遍体鳞伤的绊脚石。」她收起那一脸诧异,继续说「你的心意我很感激,不过就这样好吗?故事需要休止符,我们也需要一段时间来好好思考彼此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不是吗?」 「如果我已经想好了呢?」这是骗人的,我确实有想,却从来没想好过,能驱使我现在开口的,只是衝动而已。 「那就将剩下的时间留给我去思考吧,让我们道别,直到未来再见面的那一天。」 「有那一天吗?」我问。 「我不知道。」她说「我不知道。」 *我们总在错过之后,才发觉重要的人已经远去,留下的,剩再见而已。* 16 温柔她们抵达台湾的那个早晨,暑假已经默默地开始了。 不同与我,小南跟胖熊都是新竹人,只有我是台北人,所以他们两人约好当天早上先来找我,在一起去机场接机。 当在我家门口看到,那头熊从车上下来时,我差点笑倒在路旁。 这傢伙穿着紫金色的衬衫跟黑得发亮的西装裤,搭配一顶看起来超贵的绅士帽,整个人看起来散发出一种暴发户想要装高端潮流的气息。 直到小南过来拍拍我,叫我别在笑了,但我从他脸上也看到刚擦去的泪痕,恐怕出门前他看到的时候笑得比我还夸张。 为此胖熊很不爽,但当我保证会介绍小牛给他后他就又开始巴结我了,整路上问我饿不饿渴不渴,还主动帮我按摩。 为此,我并没有拒绝,只是笑笑。 小牛好吗?当然好。 率性,善良,秉持着自身的那份简单而前进着。 胖熊好吗?我想是不坏。 从他的改变,从他愿意改变,我就凯始对他改观。 他们适合吗?对于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因为我不在其中,而这是两个人的事情,对我来说是这样的。 当他们从出境大厅露出身影时,我便笑了。 小牛正追着向磊一路跑出来,完全不管后头拿着三份行李的赵温柔,当然也没看到赵温柔那杀人的目光。 「还好吗?」我走过去接过另外两袋行李,绿色袋子我知道是温柔的,带营队时曾看她背过。 「有点晕,想吐。」想吐? 「你会晕机?」 「不知道,没搭过。」她抬起头,我才看到她略显苍白的脸与唇色。 据她回报,女厕的马桶被她吐到快塞住,连冲了好几次才将那些秽物冲下下水道。 「到时要回去怎么办?」 面对我这个问题,温柔只说睡一下就好。 车上一行人依旧吵吵闹闹的,我向小牛他们介绍了小南跟胖熊,换来的却是一句「你们台湾人都穿这样吗?」附带指着胖熊发问,让胖熊当场脸垮了一半,也让我们又笑了出来,回程的路上胖熊整个人就完全呈现一个失落状态,不过我们都笑得很开心,没半个人安慰他,直到赵温柔被我们吵醒并揍了我一拳后我们才稍微安静了下来。 「让我们住真的没问题吗?」向磊这么问时,我只是笑笑,告诉他晚上十点后本来就没有开课,白天只要将行李收到装备库房锁好就不怕掉了。 走出道场,温柔早就坐在屋外的横桿上,默默地端详着外公开的道场。 「原来这就是你成长的道场。」 「是啊,不过你们应该看不到我师父,也就是我外公,他不爱说话,除了上课外也不太来道场,基本上都是我帮他处理这里的环境。」 「难怪这这么脏。」 「嘿,老建筑了好吗。」这道场开了恐怕有四十多年了,屋子在我有印象后都翻修了两次,平日也常听那些来学拳的年轻人说设备老旧之类的问题,不过如果真的要整个打掉重盖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所以也只好先这样撑下去。 「有一天,我会将这间武馆重新翻修,让更多人来这里习武。」 从我小时候开始,武馆的人一直都不多,如果能够重新翻修,也许会好一点吧。 这间比我还大的武馆,包含外公梦想的武馆。 「到时要请我的话,我可以开个好价钱。」 「那我先谢谢你了。」我们对视了几秒,同时露出了微笑。 因为小牛的缘故,我们驱车前往木栅动物园,一入园她就跑来跑去的惊呼,让我跟温柔不自觉退了一段距离,只有胖熊和向磊跟在她身旁,小南则表示要在车上补眠。 距离上次来动物园也是将近十年前了,小学校外教学来了一次后我就没再踏进过这里了,事隔这么多年,再度参观我的感觉还是一样,无聊。 「你对动物就这么没热情?」温柔递过一杯红茶,吸了一口,抱怨台湾的饮料都太甜。 点了点头,台湾的饮料跟大陆比起来确实甜了点,我也确实对动物没什么热情,一直都是如此。 那些动物在我眼里看来永远都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被眷养的狮子恐怕连狩猎的本性都被磨得一乾二净,这样的环境,这样被圈养的动物们,我实在无力去看他们,会觉得太可怜。 没有跟赵温柔说这些,毕竟每个人有不同的看法,不尽相同的意见才能交织前进,看这她跑到前面去与小牛他们看着那些动物们,我只好起身,跟上她们的轻快的脚步。 一路陪他们走到了企鹅馆的外头,表示在外面等他们就好,我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打算拿出手机玩个游戏什么的,却看到霏霏传来的讯息。 「行李收好,那我走了。」 八个字,两个标点符号。 她又是在什么样的情绪下送出这个讯息的? 感叹,随手,希望被慰留,亦或是单纯告知。 收起手机,静静地思索着最近发生的事,一时间还真的不知道要回什么,甚至连该不该回都不晓得。 很想告诉她别走,或是问她在哪,想去找她,却想起那天霏霏所说的话「我不知道」。 是啊,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该不该联系她,该不该追问她,该不该继续试图涉入她的生活。 很想,却不知道该不该。 最后我拿出了手机,回了「再见」。 我很希望能跟她再见面,只要她准备好,只要我想清楚。 「你连企鹅这么可爱的生物都没兴趣?」当小牛他们走出来后,赵温柔这样问我。 「我想我只对人类这种生物会有兴趣。」我是如此回答。 *我对你有兴趣,却没有去找你的勇气。* 17 多久没吹到海风了呢? 我拿着鱼丸汤坐在面海的椅子上,静静地思考这个问题。 可惜这阵风还无法吹起我低沉的心情。 老实说也算不上什么低沉,只是在意到无法去思考其他的问题。 那天过后我就没再收到霏霏的一点消息了,无论是fb,电话或是line都没有,也就是所谓的音讯全无吧。 纵使在意,却无法联系,这是我答应过的,却不愿意的。 有时就是这么矛盾,明明是会让自己不愉快的事情,却为了自以为的温柔而答应下来,我也真是有够不坦率的。 一个冒着热气的纸杯递到我眼前,从香味闻的出来是热可可。 因为一句想看海,第二天我和温柔脱离了小南他们,独自来到了淡水。 「我知道时间宝贵,不过长夜漫漫还不够吗?白天也要抱着棉被度过?」离开前还被胖熊这么调侃了一番,令我都不知道回些什么。 今天他们驱车前往了宜兰礁溪去泡温泉,我看提出这个行程的胖熊才是心怀鬼胎吧。 「好像很沉重。」温柔靠着我坐了下来,身上散发的热量就算隔着衣服也让我感到一阵温暖。 天生的体温比较高吗?真好,这样就不怕冷了吧。 话说沉重又是指哪方面? 我的表情? 谈吐? 难道温柔还看得出心境不成? 「可惜我不知道你再说什么。」 「第六感。」她喝着自己那杯热可可,安静地看着前方。 或许温柔的第六感没错,我最近脑海里确实有很多烦人的事。 明明我没办法帮上任何忙,甚至跟我没有关係,我却还是思考着。 「如果有一天,我变了,那你还会像现在这样陪在我身边吗?」没有转过头,温柔只是用很平淡的语气诉说着这句话,彷若不带一丝情绪,只是在背课文或是默书般的语调。 「怎样的变了?」 「像你这样。」我?我变了吗? 「哪里?」 「这里。」她指着我的左胸。「变得有点温柔,多了点自信,也少了些我们认识时的简单。」 「心境越清澈,武术才会进步走得更远。」她转过头看我说着「你说是吗?」 或许吧,但我所思考的,却不是武术能改变的。 「温柔,你爱过吗?」 「对你以外吗,那恐怕只有武术了。」 「你会开玩笑了。」我确实笑了,也确实看到她微微上扬的嘴角。 「对我来说,你是我第一个遇到最靠近那片乐水的人,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可是这很重要。」 「未来呢?你说不定会遇到其他人,更靠近你理想中的乐水。」 「未来,我们又能知道多少呢?」 「我们去许愿,好吗?」我说道。 我们骑着车来到平溪,除了我们之外,这里早就聚集了大批的人潮。 买好了天灯,我们走到一块人潮比较疏散的地方。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放天灯,我们两个费了好大的功夫,还请旁边带家人来放天灯的爸爸来帮我们组装。 「只剩下写下愿望了,你要许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会实现了。」温柔说着,眼神没离开过天灯。 直到她写好后,才对着我点了点头。 「数到三一起放手好吗?」 「恩。」 「一。」 「二。」 「三。」 那一刻,我们同时松开了手。 天灯升的很缓慢,或许就跟我的心情变化一样吧,一点点的,改变着。 「你许了什么愿?」 「如果实现就知道了。」我想着,是啊,只要我能看见,就知道了。 回程的路上我们都没说话,到是温柔很难得的哼着歌,当我问她歌名时她却说自己也不知道,是某个微电影的配乐。 到我家时,小南他们也才刚回来,带了整隻的烤鸭回来,让我不禁怀疑这群人今天是否真的有吃饭,因为吃相实在不怎么好看。 将道场里为他们铺好的大和室留给他们吃吃喝喝,我在平常练习的道场中央打坐着,膝盖上平放着白蜡棍。 起身,起手,舞起八极棍的基本套路,专心的击出每一棍,画下每一道弧线,专心,用劲,每一下都贯彻着我的信念。 当我将整套套路打完时,身上早就滴下了汗水。 「看来即使回到安逸的生活,你也没忘了武术。」 是何时呢? 温柔提着枪站在墙边。 一笑,枪从她腰间窜出,直取我的咽喉。 后滑八方步,左手一舞,手中的白蜡棍迎上前去,与枪头碰撞在一起。 一回旋,满天枪如雨下,无奈我一一卸开,还是有几下击中我的手肘与大腿。 一压棍,身子压低,挥出的棍如舞般的回旋开来,重重的敲在迎面挡来枪身上。 「进步一点点。」眼神交会那一刻,温柔出口说到,但立刻又将我抵开。 「再来。」枪如花般对我舞着,如柳条般的柔软,又如大树般稳固,令我好几度都险些接应不暇。 棍身一侧,如铁鞭般窜入枪的范围内,数度交锋,两人都没有一点退让,就连棍从她耳际掠过,她也不渣一下眼睛,而是用更猛烈的攻势反击。 直到那一枪击中我的胸口,令我跌坐在地。 「胜负已分。」 「你也变强太多了吧。」与我们上次交手相比,温柔的枪法更纯熟,简化以及流畅了,排去了琐碎的动作,每一枪都更加的精准与简单,完全跟之前不是一个层级的水平。 「因为我跟你不同。」 呵,是啊,温柔与我不同,武术,几乎就是她的全部了。 「温柔.其实,武术就是你的那一片乐水了不是吗?」 能归宿的地方,对温柔来说,武术,不就是最好的一个选择吗? 温柔看着我,收起了枪,对我行了个礼,转身走向和室,关门前她开口说到「你早就就是那片乐水的第一标准了。」 当我好不容易起身,思考着温柔最后那句话的同时,口袋里的手机却不断响着。 不同于平常的铃声,现在响的这个铃声是我很久以前为某个人设的专属铃声,而这个铃声,也很久没响过了,却还没久到让我忘了这个人,而如今,我该接吗? 叹了口气,我按下通话键。 「有事吗?」我尽量保持着自己声音的平淡,想让对方知道我的漠不关心。 「快来救廷亦,拜託,快点,我们在学校后的小巷!」 伴随这声吶喊的,是巨大的碰撞与敲击声。 而我的手,不自觉的将棍握紧了。 *我的愿望是,希望你能早日找到属于你的那片乐水。* 18 当我抵达时,已经有四五个人围着廷亦,每个人手上都拿着铁管其中一个人还拿着西瓜刀。 这傢伙,什么时候惹上这么危险的人物! 那群人围着廷亦,我却不见廷亦的脸上有一丝害怕的表情,反而依旧是一付玩世不恭,豪不在意的神情。 其中两个男人抓着一个女孩,另外三人则不断对廷亦叫嚣着。 真是,到底要胡闹到什么地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我过去一直以来所熟悉,一同欢笑,一同奋斗,相处至今的那份感情,义气,也都是装出来的吗? 眼前的场景不禁令我回忆起第一次见面时,那时不也是这样吗,而至今,我也没弄清过当年那一幕的起因。 也是这样的原因吗? 甩了甩头,却无法将这个想法甩出脑海。 一抬起脸,却看到那几个人正要将手上的铁棒往廷亦的身上招呼。 少开玩笑了,如果要动他,也是我要先赏他一拳啊! 提棍,身体已经向前衝去。 一棍挡下了那群人的攻势,扫开,重整架式,虽然鲁莽,但我已然站在廷亦身前。 「你来救我啦。」 如今这个时候了,这傢伙的语气里还是没一点紧张。 没答话,眼前的傢伙正聚集过来,原本抓住女孩的那两个人也围了上来。 一人退了数步,拿出了手机,是想叫人吗? 得阻止他,这么想着,但另外四人却将我团团围住,一不留神,铁棍又像我招呼来。 对付廷亦前想先对付我吗? 棍一甩,卸开了他们的攻势,转棍,敲在他们的手腕上。 重击使得手不禁松开,四条铁棍纷纷摔落在地上,石头地与金属交接的声音在这夜里格外响亮。 没了牵制,那女孩早跑到了廷亦的身后。 看廷亦护住那女孩的样子,总令我觉得他有点像是我过去认识的他了。 一棍撞开还在通话中的手机,那人也吓得跌坐在地上。 「别再来找他的麻烦。」我说,却也看到那人眼里的怨火与不平。 「他先动我的女人,有种就别跑,等我的人来打到你们趴在地上。」 回头看了一眼廷亦,如今的他究竟堕落成什么样了? 「对于他所做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他抄起手边的西瓜刀向我砍来,却被我一棍弹开。 「别再来了,当没这回事,行吗?」 就在这时,一阵车声由远而近,而那坐在地上的男人也露出了笑容。 我可不想等死,一转身,两根铁棍朝我迎面而来,侧身,狠狠击中我的肩窝。 「不是很能打,再来啊!」那四人不知道什么时后又拾起铁棍,再度将我包围起来,与刚才不同的是,我的左手麻到无法握棍,暂时只剩右手能用。 一面闪躲他们的攻击,虽然只是胡乱地挥舞着,但我现在根本没有反击的力量。 两台厢型车开到了巷子的两边停了下来,封住了整条巷子,密密麻麻的下来十多个人。 「我看你多会打。」男人再度抄起西瓜刀指着我,一声令下,所有人将我们三人团团围住。 这么多人,跑的掉吗? 甩了甩渐渐回復知觉的手,左肩依旧隐隐作痛着,但至少有了握棍的力量。 「跑!」一声吼下,我朝看似人群较稀疏的地方击去,棍一舞,人群散了开来,包围的圈子也大而薄弱了起来,甩起棍,击中两人的脑门,廷亦就牵着那女孩的手从两人身上踩过。 「一起走!」身后传来廷亦的大喊,我却早已转身,架住数隻挥下的铁棒。 这笨蛋,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这时怎么这么不知变通,我走了谁断后。 忍着痛,我再度挥起了棍,退开人群。 「别想过去。」 「干!」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数十人衝了上来,乱棒如雨点般落下,纵使我刚才没被偷袭,也根本没办法挡下这阵攻击。 不知道哪来的一棒,狠狠敲在我的左边脑袋,顿时脑内如一座大鐘遭到敲击般產生巨大的嗡嗡声响,身体也不自觉得如同鐘摆般摇晃起来。 不行啊,逼着自己稳住脚步,如果我倒下了他们就要去追廷亦了! 但眼前的世界是怎么回事? 所有的东西都如同雪花般失焦扩散开来,灯光也越来越暗,我挥着棍,却越挥越凌乱。 好吵,是谁在大吼着,还是所有人都在大喊大叫,脑内不断有吵杂的声音进入回响着,我听不清楚,却无法忍受。 眼前的世界也越来越暗了,身体就像沙袋般沉重,我挡了多久,十分鐘?五分鐘?还是只有几十秒? 廷亦他们跑走了吗?我应该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吧?身体重到我无力支撑了,力量也如散沙般散了开来,我的棍掉落在地上,终于,身体倒了下去。 唉,怎么不是坚硬的石子,而是一个很柔软的东西。 有一股香香的味道,脸上还有湿润的感觉。 是谁? 是廷亦带人回来了吗? 想发出声音,喉咙却是难忍的乾涩,一点气都发不出来。 好渴。 好冷。 眼皮早就不听使唤的闔了起来。 好想睡。 我都这么努力了,睡一下,不为过吧。 就一下。 一下。 *为了你,我愿意拚尽生命。* 19 有些灰白的天花板首先映入我的视角。 从眼角的馀光中我看的到白蜡棍就在床头。 手臂上插着管子一路接到架上的点滴,视线并不是太清楚,左边的视线被一块黑色的遮蔽物挡住了。 努力抬起仍在发疼的手,抚摸着左眼位置,眉毛部分似乎被一块很大的纱布包了起来,所以才影响了视线。 我想我在医院,但谁送我来的?廷亦? 「很高兴看到你醒了。」 对这个声音我熟悉不已,这个声音的主人还曾经拿枪抵着我。 「是你救了我吗?」 「一半一半。」 当廷亦离开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小南。 当大伙赶到时,正好是我倒下的那一刻,是温柔接住了我。 如今回想起来,那股香味就跟我现在在温柔身上所闻到的一样,恐怕是洗发乳之类的吧。 「他呢?」 温柔并没有说话,反而把我压回床上,要我好好休息。 「晚一点我跟大家再一起来看你。」 「你们到场时,他已经不在了吧。」为什么沉默呢? 不就是因为,答案并不是能轻易接受的,所以逃避吗。 「我不懂的是,你这样的人,却选择那样的人。」 「过去他不是这样的,曾经是他带我走出那个唯一圈圈的世界,是他带我体会了武术以外的快乐,兄弟之间的相挺。或许在他人眼里我只是个打手,是个小弟。但对我来说,他曾经是我那一片乐水。」 的确,有那么一段时间,很长的一段时间,是我的依靠,那一片乐水。 「在想什么呢?」 「你所问的,我为什么会选择那样的人为自己那时的依靠呢?我恐怕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况且……」我撑起了自己的身子「如今也不想去想了。」 「你还真是个不勇敢的人。」面对这句话,我无奈地笑了。 「是啊,我想喝个饮料,陪我去买好吗?」本来以为她会很乾脆地答应,不过她直接抄起我的棍子,抵着我的肩窝,让我稍微撑起的身子又跌坐回床上。 「你以为自己现在是能随意离开的状况吗?躺好,想喝什么我去买。」 其实我是想出去走走啊,不过温柔的眼神那么认真,恐怕是不会让我离开这间病房的。 「奶茶就好,麻烦你了。」 支开了温柔,我赶紧翻下床,拿起掛在椅背上的便服换上。 还是想出去走走啊,总觉得躺着会让自己的身体僵硬.思绪停摆,如果不走一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的话,可是不行的。 确认了门外没了温柔的身影,我问了一个经过的护士顺利地离开了医院,虽然知道温柔回来恐怕会将我的住院期拉长,不过不知怎么的,我的双脚就是想走出来。 当我踏出医院时,一辆计程车正好停在我身前,车门打开,我好像突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离开医院了。 其中一个她指着我的头,问「你还好吗?」 另一个已经不再是数周前我所看到的人了,米白色的小洋装在她身上十分合适,新染的栗色发色也十分适合她,眼神中不再有迷茫或是空洞之类的情绪,神情虽然还有点倦怠,不过我相信很快就会好的。 「看来你找到自己了。」我说。 「因为有人赏了我不只一巴掌。」她说。「迟来的,欢迎回来,木头。」 「也欢迎你回来,阿呆。」 一阵子不见,两人的气色都比上次见面时好太多了。 我们三人找了间下午茶坐了下来,听着这两人跟我说着这阵子发生的一切事情。 看着这两人像过去一样的斗嘴,笑着,闹着,就像是回到以前那时候。 两人都没有提起那个人,那些事,那种种的不愉快。 我看着出来,阿呆復原得很好。 更看的出来,霏霏眼里少了很多恐慌,多了一丝欣慰。 过去我还以为这段关係里,阿呆比较像是妈妈的角色,看来这观念该改改了。 不过看到这样的两人,我也不自觉得替他们开心起来,而那个人,我想我们都不该提起他了。 「你的伤没事吧。」 阿呆指着我的头,小心翼翼的摸着,似乎怕会弄痛了我。 我看着霏霏起身进了洗手间,才伸起手将阿呆的手移开,反问她现在感觉如何。 「别担心,没事的,很多痛,只要站起来就会忘了。」 「看来你真的很好,这对大家都好。」 是啊,如今又有谁是不愉快的吗? 我认清了廷亦的为人,他们也是。 我失去的是一段我自以为真挚的友情,换来的是现在我依旧认为真挚,却已经不用再全权付出的友情。 而她们两人失去的,是彼此,是我从没看过的难能可贵,换来的,则是更加的认识,珍惜彼此。 而如今,这就够了,不是吗? 我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并伸了个懒腰。 「那,你们的事呢?」 我们,哪来的我们? 阿呆看着我,手一指,比向了洗手间。 我不禁笑了出来,我们,指的是我与霏霏吗? 如果是这个我们…… 「恐怕不可能吧,如今的我,早已经信心全无了。她说过不希望我打扰她,我就不打扰她,她希望我让彼此都留有空间与距离,我也觉得这么做比较好。」 经歷了这么多,我们都累了,也倦怠了。 她说过要一段时间让我们好好思考彼此心目中的地位,我认清了吗? 「在你眼里,我们是怎么样的?」我问着,但阿呆却没有回答我着个问题。 只是说「很多时候,你只是不肯去正眼看待那些你早就知道的事罢了。」 瞥见霏霏从洗手间出来.我们两个对视笑了一会,终止了这个话题。 也许这个问题很重要,也或许不重要。 但在这个时刻,恐怕没什么比看着这两个人开心重要。 手机声还是响起,,我知道那是温柔,因为透过手机还是散发出浓烈的杀气。 我站起身,表示准备离去,两人也很有默契的同时对我挥了挥手,但嘴上出口的还是彼此正在讨论的话体。 店外的空气很凉爽,阳光透过树荫让人感觉明亮却不闷热,很难得的好天气,很难有的好心情。 在见到她们两人后,在我看到阿呆挥手时,手腕上那条刻着「霏」的吊牌手鍊在我眼里格外清楚,我笑着,然后准备回去领死 *看到你的清醒,对我来说是最好的良药。* 20 离温柔一行人要回去的时间越来越近,我的检查报告却还没结束,无奈与威胁下,我只能在病房里为他们送行。 啟程当天早上,大伙带着行李好好盪盪的跑到病房来开了个小小的送行会,除了要打工无法推掉的小南以外,每个人都来了,四个人以及三份行李将六坪大的病房挤得满满的。 而我看着温柔,她不同于这旁嘻笑的大伙,只是安静地看着电视。 安静的出奇,也令我好奇。 你在想什么呢? 「发什么楞呢?换你了李旬,还有,你到底要喝点什么?」 头被小牛敲了一下,我才将视线移回手上的扑克牌上,并随手划下一杯红茶拿铁。 而眼角,却还是不自觉的撇向温柔。 明明平常也是那么安静,今天却出奇地吸引人。 也许是感受到即将离别的气息,我才会如此吧,而对于温柔,我依旧是一种模糊的感觉,唯一能确定的,恐怕只有我似乎不适合当她的那片乐水这件事情。 对于武术这条路,温柔无疑是个好对手。 关于相处,我们虽然不能说非常合得来,不过也是会为彼此担心的伙伴。 而其他呢?我曾经以为遇到她的关係,我能忘了某些事,某些人,但回来台湾后才发现自己没办法,温柔不是代替品,而是让我更真实的面对自己的助力。 如今,她却要回到她的国家,而我,也还是踩在这片小小,安详的土地上。 「怎么了吗?」当牌局结束,小牛他们去另一头聊天时,温柔走过来问我。 「刚才总觉得有股视线关注着自己,要观察人也该把气息收起来吧。」 面对她这么说,我也只能笑着回应。 「我又不是忍者。」 「可是你是武者。」温柔说。「下次交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我们见面只有交手?」试探着,若是如此答案也太令人难过了。 「当然不是,但你是很好的练习对象。在你找回自己的本心后,应该能更进一步的。」 我笑了,却没有回答。 或许这就是温柔,而我,也就是被这份执着与纯粹吸引着。 「我们下次见面时,你的枪恐怕要飞了。」 「那是因为你是个不敢徒手跟我打的胆小鬼。」这点她说对了,我绝不会徒手跟她打。 「那么再见了,温柔。」我说。 「下次再见面是什么时候呢?」她问。 「两年后的世界武术交流会。」那是父亲极力推广的活动,五年一次,是世界级的武术交流大会。 「那可是在泰国。」 「我会去的。」 「男人说了可要兑现。」她将手握拳,压在我的胸口中央。「我们都等你。」 笑着,我点了点头,在病房的窗子里目送着他们离开。 躺回床上,我想着这两年发生的种种,眉头皱着,却又慢慢的舒缓开来,想着廷亦,想着胖熊,想着温柔,想着阿呆,想着霏霏。 越是想,那些表情,那段记忆就越清晰。 拿起白蜡棍,我试着在这小小的空间里稍微舞弄一下,却不慎打到了电视,令我立刻停下动作。 等出去在练吧,我这么想的同时,门却被人打开了。 「你?」 那是一个女孩,手上还拿着一大袋饮料,穿着饮料店的衣服,摆明一副就是来送饮料的样子。 而且我看过,不只看过,还常常看到,我几乎每个礼拜都跟她买饮料啊! 「你不是在学校附近那间店吗?」傻眼的我开口问到。 「调店支援。」简单清楚的回答。 她将饮料放在桌上,对我伸出了手「一共两百八十五元。」 「你们也送太慢了吧。」我无奈地说,毕竟人都走光了,我一个人也喝不下五杯饮料。 「尖峰时间。」依然是简洁清楚的回答。 苦笑着,我翻出我的钱包拿出三百块钱给她。 「嘿,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这话出口时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对方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我又怎么能拿自己的问题去烦恼她呢。 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格外的糟糕与令人感到奇怪。 正常人,都不会理会吧。 「问。」不过她只是翻着腰间的钱包,并没有太过在意。 「那个,你是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喜欢上一个人的?」既然她都叫我问了嘛,大不了以后去别的地方买红茶拿铁就是了。 「感觉。」她说,并伸出手给了我一个五块钱,转身走向门口。 「那个,还少十块。」我大声提醒到,有人会忘了这么简单的计算吗? 而且那个回答算什么啊?虽然有回答已经让人很感动了,不过这种答案的话,有没有问都没有差别吧。 「一个问题十元。」 问题还要收费! 难怪她这么爽快让我问,早知道我不问了,而且既然要收费,回答就不能诚恳一点吗? 「如果自己真的不知道的话,为什么会觉得是喜欢呢?」 女孩关门前,突然回头丢下这么一句话。 如果不知道,怎么会知道是喜欢。 正是因为是喜欢才会不知所措,是这个意思吗? 从来就不是有没有喜欢的问题,而是喜欢多少的问题。 被那句话一提醒,脑子好像瞬间通顺了许多。 就是因为喜欢,才会去想这个问题啊。 我拿出手机,找到了那个号码。 吐在我身上时的她。 被夕阳映照着,双脚踩在高美溼地里的她。 在东海将我介绍给朋友的她。 给了我木头这个绰号的她。 在秋红谷的灯光下,专注说着前男友的她。 关心被我阻挡在外,依然努力的她。 赏我一巴掌后,眼露恐惧的她。 那个露着甜甜嗓音,却有一丝无奈的她。 一脸愧疚,对我道歉的她。 被廷亦伤害,跌入谷底的她。 遭阿呆误会,内心煎熬走不出来的她。 放弃一切,决心离开的她。 将我推开,说出再见的她。 打破承诺出现在我眼前的她。 原来只是我一直不敢承认。 在她吐在我身上时。 高美湿地回来后。 就连去中国的时间。 以及回来后的种种。 她从来就没有从我心里走出去过。 *我知道爱你,却已经来不及。* 21 廷亦休学了。 而那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 我逐渐承接起康辅社的音控责任,对于一个正在服役,并且即将踏入社会的人而言,拉罐能教我的时间很有限,唯一能加速我进步的,就是不断地上场实做。 我很感激他,因为当我回来后,他依然愿意拿出时间来教导我更多,纵使他已经毕业。 「永远不要害怕出错,因为我们本来就会出错。」拉罐时常这么说着。 大三的第一场活动,我们在苗栗的休间渡假村办了一场盛大的迎新宿营。 四天三夜的时间,这群刚螁下制服蛹的活力蝴蝶,充分展现了他们的青春与热情,整个度假村恐怕没有他们没跑过的地方,也因为他们的活力过旺,着实让我们头痛了不少,当然,这是指小队辅跟其他工作人员的部分。我的部分,只要看好眼前这些扩大器,音箱,以及这座价值不斐的音控台与总召为这次活动贡献出来的笔记型电脑,弄好我的音乐,适时的注意活动的状况与天候,随时因应活动需求变换曲目,这就是我该尽的职责。 「还好吗?」阿呆拿着刚刚外送来的饮料来给我。 无法离开音控台的我还顺便成了顾装小弟,许多的工具,仪器与器材海报、行李全都一股脑地往我所在的小帐棚堆叠,导致如果所有人都离开了,我连上个厕所都会发生问题。 「用无线电呼叫一个人回来帮你顾不就成了,你这样也太辛苦了吧。」身为这次活动的美术宣传人员,阿呆的工作量在活动开始后算是比较轻的,也因为如此她才能跑来跑去的支援,并常常跑来找我聊天,不然一个人窝在这个音控台,唯一的休间大概是把音源线拔掉,拿总召的电脑看电影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啊,哪好意请别人放下自己的工作来协助我。」好不容易解放完,一屁股坐下我又拿起红茶拿铁大吸一口。 咳!这有没有加糖啊!怎么这么不甜? 「你喔,真的是个老实人耶。」递过卫生纸,阿呆看到我呛到的样子笑到嘴都合不起来。 如今的模样与笑容,谁又还能从她身上看到半年前的那副模样呢。 那通电话终究没有接通,如今我还是不知道她在那,而这个她,是霏霏。 当好不容易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对方却已经离开了。 我想我们都没有那么幸运,至少都没有掌握到时间的要领,总错过需多不该错过的事情。 回到中国后,温柔他们偶尔还是会在网路上与我问候着,并讨论什么时候再来台湾的问题,当然还有一年多后世界武术交流会,我们彼此都很期待着。 胖熊与小南则是疯狂的打工,他们似乎有一个神祕的计画,打死也不告诉我,不过胖熊倒是开始练武术了,虽然有点晚,不过还算是勤快,至少对瘦身很有帮助,从体重计的数字可以反映出来。 阿呆则变回了刚认识时的模样,体贴,温柔,依旧是一副好好小姐的模样,如果要比老实的话,她恐怕还更胜我一筹,从这次活动就能看的出来,宣传组只有她被坳来帮忙,明明可以拒绝的。 活动的最后一天晚上,拉罐与几个以前就是康辅社的学长姊一起开车到苗栗来探班,四五个人带着几十杯饮料,搬来两张小桌子在我们的帐篷外办起了聚会,几十袋从山下带上来的炸物跟小菜就这么堆在桌上,除了饮料还有一打啤酒。 「你酒后驾车我绝对不会提醒你的。」我对拉罐说到,他却大笑拍着我的背。 「放心,我还很穷没钱付罚金。」 狂欢中,我一个人静静地离开人群,来到一旁算是比较安静的角落,那是一片看得出刚除过的草皮,因为是山谷旁的关係有架起了护栏,晚风吹拂着绿地,带起一片芬多精的香气。 跨过围栏,我将双脚悬空的坐在山崖边,点起了一根菸。 自从去中国后,我就没再抽菸了,直到一个多月前认清了霏霏的离开,才又断断续续抽了起来。 不过倒是淡了点,换了个牌子,焦油与尼古丁也少多了。 「我还没看过你抽菸呢!」拉罐拿着一瓶啤酒到我身旁坐下,自顾自地喝起来。 「很少抽。」我笑着回应。 也许这就是拉罐吧,如此放肆,给人自由自在的感觉。 「在我看,你这才是拿命开玩笑吧。」笑着,我没有正面否定这个问题,只是将身体向后退了点,收回悬空的脚,靠着护栏仰望清澈的天空。 「拉罐为什么会这么喜欢音控呢?喜欢到连毕业都跑回来。」躺着,我不自觉地问到。 是什么样的原因,能让人如此执着? 「为什么?我没想过耶。」出乎意料的,拉罐吐出这个答案,也不知道是酒后乱语还是真的这么想,亦或是根本没想过。 沉默片刻,才继续说「如果真的要说的话,是有趣吧!当坐在音控台前,调整着混音,看着全场的气氛因为我的手指而活耀,热络,令我很有成就感,而且也觉得自己对于这件事情很拿手。气氛的改变,节奏的调整,炒热场子的技巧,这些东西都很令我着迷。」 「那退伍后呢?」 「还不知道呢,不过我想找一份能像音控一样让自己着迷的东西,能继续玩音控当然很好,不过我毕竟是半路出家的,半吊子想走上这条路恐怕会辛苦的多。木头呢?没有想做的事吗?」说完,拉罐反而问我。 想做的事情吗,对现在的我来说,做好眼前的事情,就是我想做的了。 「未来,还没有吧。」我是如此回应的。 「那拿手呢?总有一两件拿手的事情吧,那些事情里没有能让你着迷的吗?」 拿手的? 霏霏离开后,除了上课与办活动,我将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了八极棍的修练中。 几个月后的全球武术发展暨交流协会,是全世界武术流派的焦点,一方面我想达到温柔的期望,成为她的对手,另一方面,我依旧打算用自己的棍证明,外公没有错,谁都没有。 对于武术,我确实是拿手,且着迷的。 但那又如何呢? 我的程度,还不是能依靠武术生存的地步。 而依靠父亲,我做不到,也不打算。 「瞧你的神色就知道你想到了。」拉罐站起身,对我伸出了手「那么尝试一下如何?」 没有伸出手,双手撑向地上,我站了起来「再看看吧。」我回应着。 「真是个不老实的傢伙耶。」没有在乎我的无理,拉罐发出了笑声。 他对我说道下个月在高雄的学校有一个高中的学弟办了场活动,规模不比这次的迎新小多少,问我有没有兴趣,算是去帮个打手,当然有价钱好谈。 「他们自己的音控呢?」 「闹不和拆伙了,所以他现在才急着找人啊。」 「也所以,连我这种水平都行?」不是我自我贬低,我的水平确实不算优秀,了不起只是中规中矩而已。 「是啊,能撑场面就行,他们的主持人组合很优秀,可以随时cover你。」 「我会想想的。」 「可要快啊。」说完,拉罐跑回人群里,没过多久又传出一阵爆笑声。 希望明天所有工作人员还有体力才好。 故事就这么结束了,我们每个人都还有该努力的方向,该做的事。 而未来,还无形的让我们捉摸着。 真的,就这么结束了。 「木头。」阿呆跑过来,递给我她的手机。 「是霏霏打的。」 *那一刻前,我真的以为故事,就要结束了。* 22 南台湾的天气跟中台湾比起来炎热许多,人也跟其他地方比起来热情的多。 带起这些高中生营队不需要太多花样,因为他们本身就够热情了,绝不会让场子冷下去。 答应了拉罐的委託,我来到南台湾的这所主打餐饮的大学,这的人都很好客,才来一个礼拜就将我当成团队的一份子,另活动的衔接非常顺利,但我也有点受不了她们的热情,或许我不习惯吧,赤裸裸的好意。 三天两夜的营队宿营很快地就来了,他们总召有话直说的个性十分令人头痛,虽然很多决定能够了解他的考量,但是凡事不婉转的表达,以及无论对错坚持己见的个性非常令人恼火,时常会令干部表达时的语气强烈起来。 我总算能理解之前的音控为什么离开了,也为在他底下做事,同时也是拉罐朋友的公关感到敬佩,这样的领导人,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愿意餐与这次活动,全都靠公关的拉拢人心,支撑起着个团队。 换言之,这个团队不是以总召为中心运作的,是以公关,如果活动期间公关爆发的话真不想去想像那个惨状啊,恐怕画面会十分不堪吧。 不过我也只是来打下手的,实在不需要干预那么多。 当中虽然状况频频,不过整体还算顺利,直到第二天的试胆大会结束。 「你要去哪里?」见到我进帐篷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行李,总召问我,音量大的连周遭的工作人员都转头看向我们。 「去搭车,我不是一开始就说最多只能待到礼拜天晚上吗?」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缓。 今晚离开本来就在我还没到南台湾前就知会过了,也是因为他们的同意,我才接下了这次的支援。 「你走了明天谁来音控?现在还在活动期间你不觉得自己就这么走了很不付责任吗?我们还有付你钱耶!有没有职业道德啊!你的专业摆在哪里?」看我不说话,这傢伙的气焰倒是越长越高,语气越发的强烈,用词也逐渐带刺。 「那是你们负责的问题不是吗?」没有强烈反驳他的言论,我只是对他说了这么一句,阐述事实的话而已。 没错,我的确是在活动当中离开,确实不够敬业,但这点我在一开始就表明过了,第三天的音控也说好由另一名工作人员接手,身为总召却连这都不知道,还是说就算知道也要找我麻烦,我应该没有哪里得罪他吧? 「什么叫我们负责的问题,今天接下这场活动你本来就该做完全程,哪有中途离开的狗屁道理,什么叫一开始就讲好了,你人都在活动现场了,却想着要离开,这算什么,你当自己可以爱来就来要走就走吗!那我们干嘛花钱请你来?你很大牌吗?你很专业吗?你根本连屁都不是凭什么中途离开。」语调越来越高,看向我们这方的目光也越来越多。 这人有什么毛病,好声好气换来的却是越来越酸的言语以及攻击性的言论,明明一开始谈好的条件怎么全变了样。 我环顾四週的工作人员,他们就是在这种气氛下办活动的吗? 不自觉地看了一下手錶,距离十点二十分发车的自强号只剩不到三十分鐘了。 「总之,我要走了。」不想多加理会这个无理取闹的人,再不走我会赶不上车的。 「你给我等一下。」见我转身,这傢伙居然伸手抓住我的背包。 「你有没有搞错啊,放手。」这傢伙疯了吗? 「给我搞清出你是收了钱的,给我留下。」 「大不了不用付我钱没关係,我现在真的非走不可。」 「这跟钱根本没关係!」刚刚开口闭口钱的人现在又说跟钱没关係,这人语无伦次了吧。 「总召你在干嘛!把人家放开啦!」这时回来的公关看到拉扯中的我们,赶紧上前来拉开总召。 「对啊,木头一开始就有表明了吧。」 「明天音控台我会坐啊,在坚持什么啊?」 「对来帮忙的人大小声的那种语气才是有失专业吧。」 「人家从头到尾姿态都很低耶!在跩什么啊!」 数落总召的声音此起彼落,不过越是多人讲话,他就将我的背包抓得越紧。 奋力一扯,我的背包裂了一个大洞,里头的行李洒了一地,有的甚至掉到一旁的营火上烧了起来。 这下我真的火大了,背包一扔,我走到那个总召面前。 还被公关拉着的他恐怕没想到我会自己靠近他,挣脱了公关直接朝我扑过来。 就算我不是专练空手的,制服一个神经病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身子一摆,晃过他的袭击,扑空的他回头正准备要抓,伸出的右手却先被我擒住,坳向他的后背,吃痛的他忍不住叫出来。 「不要发神经。」我说,手一甩,他跌坐在地上。 没想到这傢伙又朝我扑来,正当我准备压制他时,一个身影先到他跟前揍了他一拳。 「忆宏,我将学弟借你们可不是让他来被羞辱的啊!」拉罐没了一贯的嘻笑,脸色冷得令人发寒。 「抱歉啊拉罐,我也不知道这傢伙发什么神经,真的很不好意思啊。」公关跑上前来不断的跟拉罐还有我道歉。 眼见拉罐还想说些什么,我拉住他说到「走吧,时间来不及了。」 拿起已经收好的行李,我坐上了拉罐的车。 「好险我有说要来接你,要是我没来你不就真的走不掉了?」一上车拉罐就这么说着,还不断抱怨着对方的种种,并关心我有没有怎么样。 「没事。」我看向手錶,十点三分,来得及吗? 注意到了一直看着手錶的我,拉罐说「别担心,我会让你赶上的。」 只说了句安全第一,我翻开包包检查东西是否有遗漏。 裂开的地方刚好是放衣物的夹层,除了衣服有脏掉外没什么东西遗失,只是有一件衣服掉到营火里了。 我打开另外一个夹层,木纹盒好好地躺在里头,夹着信封,并没有损坏,一旁的淡绿色车票也完好如初。 拉罐开得飞快,在十五分前将车停在火车站前。 「谢了。」跳下车,我回头说到。 「谢屁,火车要来不及了。」他对我笑吼到。 衝过月台,当我奔上火车的那一刻,悬掛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发了封讯息给拉罐,告诉他我已经登上火车叫他开慢点,我蹣跚地走进车厢找到我的位子。 一屁股坐下,一股疲惫席捲上来,这两天真是够折腾的,一想到待会,我就不自觉地露出苦笑。 那一晚,是阿呆接起了电话。 而我,胆怯了。 阿呆告诉我,霏霏说他在新学校过得很好,学校还是在中部,不过离我们不算近。 生活还在适应,室友的种种,打工的环境。 她们讲了多久,我就坐在阿呆身旁多久。 偶尔会听到话筒那头她的笑声,但即使阿呆频频转头看向我,我却没有伸出手。 最后她掛上了电话,看着我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呢?」她问。 「因为我们约定好了。」 因为,我们约定了。 "那就将剩下的时间留给我去思考吧,让我们道别,直到未来再见面的那一天。" 脑海里回响着她说过的那句话,我将自己心中想见她的慾望压了下去。 想听她的声音。 想关心她的生活。 想看她的笑容。 但现在,只要知道她很好就好了。 我准备好了,但她还没。 我答应,等她。 阿呆告诉我,下个月霏霏生日时她们说好了要一起去唱歌。 阿呆说,她会找大家一起去庆祝。 阿呆说,这是我的机会。 可是…… 她露出了难为的表情。 车窗外,夜已深,自强号行进的声音像是规律的安眠曲,让我的眼皮逐渐沉下去。 意识逐渐模糊,这几天的疲劳一次性地爆发了。 我撑起精神设了闹鐘,睡过站可不是好玩的。 抱着包包,任由睡魔袭击我的身躯。 脑海响过了最后一个念头。 我这么去,真的好吗? 车窗外,夜幕深沉,漆黑染片大地,像是世界被墨水渲染了一遍。 铁轨上,列车依旧规律的,响起深沉,富节奏感的摇篮曲。 *霏霏说,能不能不要找木头。* 23 「你不上去吗?」 抵达好乐迪外已经是十二点过后了,打了通电话请阿呆下来,我将准备好要给霏霏的礼物交给她。 「卡片就不必了,会造成困扰吧。」我自顾自地说着,将信封收进外套口袋里。 天气有点凉,我立起了外套的领子,保护脖子不受凉。 「这样很奇怪吧!你明明想见她不是吗?她一定也想见你啊!为什么两个人要这样,那种糟糕的约定干嘛要遵守啊!」阿呆忍不住说着,双手拉着我的外套不让我离开。 我将阿呆的手松开,拉回了我的外套。 「也许是吧,可是除了遵守这个无聊的约定,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只能等待,她愿意再见我的那一天。」 「那如果她遇到了别人怎么办!你不害怕吗?」 听阿呆这么说,我皱起了眉头。 「怕啊。」我说「我当然怕,怕她遇到别人,怕她不会再回头,怕她将那个约定当成回忆,怕她将我忘记,我当然怕啊!可是如果真的发生这些事,也是她所决定的啊,我无法干涉,无法决定,没有改变的权力啊!我怕,我怕得要死,可是那又怎么样,我什么也不能做啊!」我低声嘶吼着。 我想啊,我想上去,想见她,想告诉她这一切。 可是我不行,我答应过的我要等到再见面的那一天,她思考好的那一天。 「你真的不想上去吗?」阿呆无力地说。 「真的,我超想,可是我不能。」我苦笑。 「我不知道她思考好没有。」 如果在她还没思考好就出现,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那你等等呢?已经没有火车了。」阿呆问。 「附近总有旅馆或商旅之类的,再不济也能去窝网咖,放心吧,我没事的。」我说。 「你那么辛苦的赶到这里。」 「而这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的啊。」我苦笑着。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愿、一厢情愿的。 逼迫我的,是我自己。 「我走了。」我说。 阿呆点点头,说等到结束再打给我。 「我们再一起去搭火车。」她说。 「恩。」我点头。 当她转身进去的时候,我叫了一声「阿呆。」 听到我的声音,她回过头来。 「别可怜我,好吗?」 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的。 没有遇到廷亦,我也遇不到霏霏。 没有发生那些事,我也不会一直忽视自己的心意。 我错过了那么多机会。 是我自己亲手放开的。 所以,别可怜我,好吗? 听我这么说,阿呆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低下头摇了摇,再度抬起来时,对我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并点了点头。 我看着她按下电梯,当电梯来时,我给了她一个笑容。 电梯门开了。 我也该走了。 转身我不禁将外套又拉紧了一些。 「r结果,你还是来了。」 当她出现时,我还以为我幻听了。 可是我的脑袋告诉我,她就站在那,离我不到十步的身后。 「你是怎么……?」 「我想说阿呆下来好久了,所以下来找她,一下来就看到你们再讲话,于是就躲起来了。」 「所以你全都听到了?」 那我所做的,不就像是笨蛋了吗。 「没有全部,只有从你告诉阿呆你怕那部份开始。」 那也差不多了。 「你的伤口还好吗?」她迈开脚步,朝我靠近了一步。 「还好,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刚出院时有时候会头昏想吐,有点轻微的脑震盪,不过现在已经完全没问题了。」 「那就好。」我听到她轻声的这么说着。 「你怕见到我吗?」她朝我再跨出了一步。 「我怕的是你还没想好见我,你告诉阿呆别让我来的。」我说。 「你说的对,我确实还没想好要见你。」她又靠近了两三步。 「可是看到你,我还是很开心。」我感觉的到,她已经前进到我的身后了。 「你变了。」 「人都会改变。」 胖熊会变,廷亦会变,阿呆会变,霏霏你自己也变过。 那我当然也会变。 「你准备好面对我了吗?」我问。 「还没。」 「那么……」我朝前走了一步「打扰了。」 「为什么?」她的声音还是很甜,就算在这冷风肆虐的夜里也能让人感觉温暖。 「你知道我叫你不要来你还是来了,你知道我可能还没准备好你还是来了,你知道这很辛苦你还是来了,你知道就算来了恐怕也不能见我你还是来了。」她问「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来?」 「因为想来啊。」我轻声说道,用只有我自己听的到的音量。 如果我不来的话,连机会都没有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啊,只是傻傻地顺着心里的慾望就来了,想见你的慾望,想听你声音的慾望,想听到你回答的慾望。 如果我没来,也不可能这样跟你对话了啊! 你绝不会明白,就算我没有回头,但听到你的声音我有多开心。 「我会等的,等到你想好的那个时候到来。」 「如果我放弃了呢。」她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无力。 「那表示对你来说,我也是那样而已。」 「才没有,你对我很重要,那个约定也很重要,我从来没把那当作无聊的事情。」 「你说过,要让我们彼此冷静一段时间。」我试图让自己的语气不带情绪的波动「可是你没告诉我你要冷静的理由。」 当我说完,身后的霏霏沉默了数分鐘。 那数分鐘对我十分煎熬,那感受十分漫长,我甚至一度认为她离开了。 「害怕。」那声音颤抖着。 「也许快了,我冷静的时间也够久了,对不起,可是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吗?我会给你答案的。」那颤抖逐渐平缓下来,却还是带着一分犹豫。 没有多说什么,我再度迈开步伐。 或许在别人眼里,我们幼稚至极,但在我认为这一一种过程,只要熬过去,我们一定能更明白对方想的是什么。 所以我愿意等。 那一晚,我睡在麦当劳里,我做了一个梦,梦到霏霏想好了,醒后我却想不起来霏霏的回答是什么。 然后,天就亮了。 *我们都是那么笨拙,在黎明前的黑夜里等待着。* 24 「你干嘛整理行李?」小南跟胖熊站在房门口,一脸异吒的看着我那满满的一后背包。 「我说你们两个进来时敲个们好吗,吓死谁啊。」 我顺手将白蜡棍与组合棍上了棍袋,放在那后背包旁。 如此一来,我的行李总算整理完了,不枉费我花了一整个下午在整理这些东西。 「你要去那啊?」胖熊又问了一次。 「你跟小牛最近有聊天吗?」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我反而问起她跟小牛的近况。 这小子从上次之后,手机电脑里都载了微信和腾讯qq,就单单为了跟小牛聊天。 这事我还听温柔说了,小牛天天被逗笑的开心的。 「有阿,昨晚我们还聊过。」 「那她没告诉这个吗?」说完我亮了亮本来摆在桌上的信封。 「不是吧,你也去啊!」听这话我就知道胖熊知道这封信里的东西是什么了。 全球武术发展暨交流协会,简称全武会,三年会有一次邀请全世界的武术门派前往交流的大会,每次就像奥运一样地点都不同,今年就在澳门。 会出席的都是世界各地有头有脸的武术家,也都会携着自己的弟子,让弟子们做个学习与增广见闻。 温柔她舅公会带着她出席,小牛的师傅也会带着她出席,我,则是父亲会带着我出席。 父亲告诉我这件事情时,我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我以为你会说你要再想想。」那时父亲对我立刻的答覆还有点错愕。 「如果想要证明外公的武道,我还有很多要学的。」 为此,我必须去,对于武,我恐怕还有很多要学的。 也可能,我也想到另一个地方,所谓的「冷静」一下。 我们三人出去吃了个晚饭,也跟他们说清了这件事。 这一趟去没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的,于此同时,我也拜託他们两人替我再我不再时照顾一下阿呆与霏霏。 「你说了吗?」 「说什么?」小南问时,我还一时没想明白,直到抬头看到他们两人那狐疑的眼神,我才想到它们指的是霏霏的事。 那晚我在附近的网咖混了一夜,直到天亮才搭车回来,睡了一整天。 手机里躺着一封讯息,霏霏传的,我却始终没有勇气打开它。 就这么躺着,无声,静悄悄的。 偶尔我会忘了,还有这么封讯息,直到看见那提醒未读的号志。 就这么过了两个礼拜。 就这么,温柔问了我何时能在澳门见面。 就这么,我收拾了行李。 就这么,我想着那张机票,想得出神。 「如果你还没说,那他们问起的话,我们要怎么说啊?」 就说我去旅行了吧。 心理这么想着,却连我自己都说不出口。 一个合理的藉口都找不到呢。 「就说我回家了吧。」我挤出这么一句,苦笑着,铁定,很难看吧。 「如果不解决你们的问题,你可以专心在交流会吗?」 「不能,不代表我就能不去。」 是阿,对我来说,这已经是一种责任了吧。 最近也隐隐约约有感觉到了,与过往相比,我的练习少了些,更多的时间却是在思考,武,究竟为何? 父亲的武,是推广,是普及,是发扬。 外公的武,是传统,是流传,是心境。 温柔的武,是保护,是手段,是一种爱。 每个人的武,都有自己的中心,都有贯彻的信念。 我的武呢? 不像父亲的普及,也没有外公的传统。 对如今的我来说,我的武,为何? 这才是这趟澳门非去不可的理由,那会有答案,在武中打滚.才能更透彻。 「或是,说实话也行。」我笑了起来「反正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的。」 「你是认真的吗?」 我点点头,因为认真,所以才说的出来。 那晚,我睡的很香.或许对我来说,这一直是一项顾忌。 而如今,枷锁解开了,心灵的轻松也就是理所当然了。 睡前,我开了那则讯息看了。 「我是隻,遍体麟伤的鸟了。」 什么意思呢? 我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答案,却直觉性的回了讯息。 「没关係,我们的伤口,不就是这样舔拭痊癒的吗?」 我看着手上的机票。 对任何人,我都不知道这决定是否正确。 既使错误又如何,这场旅程,反正也不能回头了。 隔天我起了个大早。 因为起的太早显得无聊,我出去跑了好一会,回到家时,她已经在楼下了。 长发随风轻飘着,脸上没有上妆,却有着淡淡的红晕,简单着穿着搭着她淡笑的脸庞显得特别宜人。 「我可以跟你说说话吗?」 笑着,我点了头。 班机,还有十个小时。 *错误又如何,这场旅程,早已不能回头了* 25 一舞枪,流畅的动作映入眼帘,令人目不暇给,那样行云流水般的枪法,简直是艺术,而坐在这里的我又要过多久才能到达那种地步呢? 表演赛结束,我走出场外喘了口气。 「如何?看到你想看的东西了吗?」温柔伴随在我身后走了出来,递给我一杯水。 一饮而尽,靠在墙上稍做了休息。 想看的东西? 是啊,确实令我大开眼界呢,武术的世界。 「不枉费我们来这趟呢。」我说着,露出了微笑。 「下午,也许我们会碰上。」 全武会的弟子交流,虽然是随机的,不过确实有碰上的可能性在。 「若是那时,我们就放手一战。」 听完我的回答,温柔点了点头。 离去后没多久,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跑了回来。 「那个故事,回程时继续吧。」 故事? 我笑了出声,点头应许。 是啊,故事,结束了吗? 我闭上眼,回忆起出发前十个小时发生的事情 那个早上,我所熟悉的早餐店人满为患,我们只好迁点到人比较稀少的永和豆浆。 「那么,怎么了呢?」我拿来了我们点的豆浆与馒头以及蛋饼。 霏霏看着我,那表情我很久没看到了,很像是,我们第一次单独出去,在东海时她露出的表情。 「那时候,真亏你能忍住不生气呢,明明吐的你满身都是。」 「那时,怎么可能不生气啊,不过你都吐成那样,也没办法吧。」 对方都吐的意识不清了,我还怎么能气得起来。 「在便利店时也是啊,你怎么有办法忍受那时的我,我喝醉跟疯婆子一样耶。」 「没那么跨张,那时的你只是很伤心而已。」 「高美那次呢?你还不是很安静的在旁边偷看我,死都不下水。」 「我没有偷看你,我只是懒的脱鞋,而且我觉得那个水很脏。」 「在东海时你也不说话啊,大木头。」 「是是是,我自闭是眾所皆知的事情,可以别一直提吗。」 「而当我难得关心你时,你却将我拒于门外。」 「因为那时的我不知道怎么说啊。」 「然后挖出好友表里不一的八卦,第一件事却是跑来我们面前发神经,却一句对方的话都不提,你知道你没说出口让你染上多少麻烦吗?」 「我不觉得说出来麻烦会比较少。」 「而当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却没有看着当初赏你一巴掌的我与已经陷得太深的阿呆的好戏,而是帮助我们走了出来,甚至还去为那个当初让你背上一堆污名的人挨了一顿揍,你脑子该不会早就被揍坏了吧。」 「应该没有吧。」 「大半夜的从南台湾赶到中台湾,却没有一通电话,没有一声通知。」 「是你自己说不想见我的。」 「那这个呢?」 她露出了手上的手环。 那是在中国的期间,在一个小舖里看到的,一条黑与咖啡双色皮编织的手环,价格也才几块钱人民币,而上面用法文刻着,自由。 是啊,我希望她自由。 从我,从阿呆,从廷亦,从那个她第一次喝醉时辱骂的男人。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先天神经失调的人,过于迟钝,所以我才叫你木头。」 「凡事都为别人着想,凡事都将自己放在第二顺位,凡事都想着只要去做,却从来不想结果会如何,甚至害怕结果,到头来还是毁了我们的约定,我们还是见了面。我不怪你,那时的我,真的,真的很想见你,可是我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情绪。害怕的不只是你,我也是,或许你眼里的我并非如此,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有多么不堪,是有个笨男生在我心情坏到极点时买了红茶给我喝,是有个笨男生带我到那记忆里的地方去放下一切,是有个笨男生满满的事情不说来给我赏一巴掌,是有个笨男生不发一语跑到中国,是有个笨男生一回来就对许久不见的我伸出援手,是有个笨男生为了一个曾经的兄弟去挨了顿揍,是有个笨男生,人既使在另一片土地还是没忘记我,是有个笨男生,从南台湾被人羞辱还特意跑来铺了一场空。」 看着我目瞪口呆的表情,霏霏说「它们全都告诉我了,阿呆,小南,那隻胖熊,还有你那位拉罐学长。」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真的很希望你想清楚,我好累,真的,不想再受伤了,而这样,遍体麟伤,满身污秽的女生,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我没说什么,只是说了句吃东西吧。 安静的,我们吃完了这一餐。 「路上小心。」婉拒了我想送她的好意,她最后这么对我说。 真的呢,什么都知道了。 重新睁开眼睛。 我也该做好准备了。 转眼下午,我提起了白蜡棍,站上那个上午只能看着的舞台。 没有碰上温柔,没有遇上小牛,却是当初在中国击败我的那位杨门女将。 「这次还请多多包涵。」上台前,我对她笑着说到。 「彼此彼此。」 「她可是很强的。」温柔这么说。 「你知道吗,我终于清楚自己的武是什么了,不是传统,不是发扬,也不是保护,那些都是人家的东西,武,应该是心中最渴望,最不能被人触及,也与他人无二的绝对性,也就是你所常掛于嘴边的乐水。我的武,我的那片乐水,原来一直都是我所在做,却从没发现过的自己,专一。」 对于武的专一,对于义的专一,对于情的专一。 听完我的答案,温柔露出了笑容,催促着我上台。 踏上舞台的那一刻,我想起登机前的那封讯息,台湾的她,收到了吗? *那这样一个将你放在自己之前顺位的笨男生,你想清楚了吗?* 后记 后记: 结束了,漫长的一年,中间经歷了兵役,与许多我说不出口的难言之隐。 专一,恐怕是我将自己最渴望的一项东西投射在这部小说里,虽然直到最后,我都觉得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但更奇怪的是,我居然一点都不想改变这些地方。 武术,已经是离我好远的东西了,曾经也存在过我的生活里,但这之外,我更想让大家看到的,是那好对手间的相知相惜,就像温柔与木头。 而廷亦呢? 或许他才是这整齣戏唯一的悲剧吧。 by路小风2015.10.29.0103 番外 「你真的什么都没告诉他?」女孩调着自己最爱喝的饮料,纵使调过千百次了,却还是一点也不会觉得疲惫或乏味。 「恩,这才是最好的兄弟啊!」男孩说着,只是人是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伤口,也显得格外精神,跟这白色的环境格格不入。 「你刚刚去送饮料时,他认出你了吗?」男孩问。 「没有,只是问了什么喜欢的问题。」 「你一定有收钱。」听到男孩这么说,女孩抬起头白了他一眼。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这个手术,你很早就知道了,在他离开以前。」 「因为唯有这样,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大坏人,他知道这件事后才不会太难过。我比你懂他多了,你只是跟他同高中的纠察队,我可是跟他当了很久的好兄弟。」 「上了人家老婆的好兄弟?」女孩不屑的一笑。 「谁会真的去动啊,要不是我霏霏早就睡马路真的被捡了啦!扛她回家你知道多累吗?」 「话说那个女生后来那样你也都不理不睬的喔。」 「能说什么,她真的很好,不过我不想要这么好的女孩葬送在一个没有未来的人身上。」 「器官捐赠书签了?」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不是我答应要把眼角膜捐给你弟,你还会不会来关心我。」 「不会。」 「那你好歹趁我开刀前跟我去约个会嘛。」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