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者的反击》 楔子 金发男人摘下了夜视眼睛，打开了秘密房间的灯。 男人用翠绿色的眼睛注视着在房间中一个被玻璃隔开的空间。那里有一具全身插满了利刺，浑身是血，看起来刚刚才断气的尸体。 这个空间的构造很奇怪，地面上佈满了坑洞，每个坑洞里都有无数尖刺。那具可怜的尸体便静静地在躺其中一个坑洞里。 刚才的黑暗中，尸体的主人就是因为误踩进坑洞里，才会被利刺贯穿而死的。值得一提的是，坑洞之间能够安全行走的平地其实很宽阔，如果尸体的主人看得见黑暗里的环境，他绝对不会踩错地方。 可惜人类的确无法在黑暗里看得见任何东西。 「真是的。」金发男人冷冷地盯着尸体，道：「还以为这次是完美移植，结果还是不行吗？」 金发男人曾给尸体主人的眼睛植入特殊的基因，又安排了一个绝对能激发他求生本能的场所，但不管之前的数据上显示实验多有进展都好，这次的结果只以失败告终了。 就在金发男人拿起手机，准备通知合作人来处理尸体时，外头忽然传来了强烈的爆炸声—— 轰隆！ 爆炸之强烈，足以震得周围咯咯作响，甚至坑洞内的尸体也晃动了好几下，彷彿被震活了一般。金发男人抓着墙壁，勉强稳住了身躯之后，第一时间就衝出屋外，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搞什么……」男人自言自语地看着不远处冒烟的方向。飞机坠落？小陨石？总之他当了科学家那么多年，还进行过无数一般人根本难以想像的实验，但却真没遇过这种像是电影或是纪录片中才会发生的情形。 男人快步走向了冒烟地点。越是接近该处，他的表情就越是难以保持冷静。 他看见的，是一个直径约有三公尺的透明球体，在地面上的坑中冒着烟，看起来就像是刚被火烧的巨大玻璃球。 球体看起来不像是地球上的任何机器，单是这点已经让人感到吃惊，最重要的是，在透明球体里，还躺着一个生物。 一个浑身都是蓝色皮肤，连头发也是蓝色，看起来像是女性形态的生物。她紧紧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生是死。 即使是金发男人那样的生物界权威，也不由得有好几秒的发怔。三个字，任何人脑海中都会浮现的三个字，此刻也很自然地出现在他的意识中。 外星人。 他居然看见了外星人。 第一章 迎击的利刃#1 男孩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病床上，天花板和地板也是白色的，一切就像是羽毛一样无暇而轻柔。 「医院……不，是天堂？」男孩自言自语，努力回想着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但他什么都还没想起，一把陌生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 「如果真的有那么容易到天堂，那么一堆人都会抢着去死了。」在房间里另一张床上坐着的，是一个一身病人白袍、满脸鬍渣的中年男人。他懒洋洋地打着呵欠，就像是刚在自己家里病床上起来一样悠然自在。 「呃，这位先生，你……我……」 男孩还想说些什么，却感觉一股痛楚袭入了他脑海里。他抚着额头，喘息了一阵，这才惊觉一件事情—— 他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或是一些其他的事情。他没有记忆，什么都没有。 「你刚刚结束了基因移植改造手术，顺便还被洗脑了。」中年男人道：「你不是自愿接受改造的，所以他们必须先洗掉你的记忆。」 「什么？什么改造？什么记忆？」男孩惊道：「这里到底是哪里？我又是谁？有谁对我干了什么？」 男孩自己也觉得一下子问那么多问题绝对很烦人，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疑问，自然很希望有人替他解释清楚。那位中年人看起来很好说话，所以他自然要抓着他来问个明白。 「这里是人类基因改造研究的实验室，我们刚刚被进行了一番改造，现在准备去进行试验结果测试。」中年人轻描淡写地道：「至于你，从那些研究员的对谈看来，你的名字大概是‘砂行’之类的，但他们现在只会称你为实验体g-013。」 「等等，实验体？」 名叫砂行的男孩怀疑自己根本还没醒过来，或是不小心闯进了拍摄电影外景的现场，他虽然没有一点记忆，但脑袋里的常识和逻辑思维依旧存在，他清楚知道，这些对白根本不是寻常人可以随便听到的。 中年人没来得及再说什么，这时门打开了，一个穿着研究员白袍的人走了进来。 这是个金卷发美女，戴着一副时髦的眼镜。她朝两人道：「g-008，g-013，我很高兴你们都比预测的时间更早醒过来，这是你们的适应力果然很好的直接证明。现在可以去进行测试了，真希望你们都可以让我刮目相看，」 她的笑容如同春花一般灿烂，可却让砂行如同被蒙了一头春雾那样摸不着头脑。 「测试又是什么？我需要做什么？」砂行不由得发觉，自己很爱发问问题，不知道是因为没有记忆才导致很多疑问，还是以前本来就这样。 女研究员没有回答他。她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就转身离开，她的任务只是匯报，不需要回答任何额外的疑问。 中年人爬下了床，同时地又有三个研究员走进来了。他们示意还在床上发楞的砂行快下来。砂行的脑子里当然有掠过反抗或是继续询问的念头，但看着研究员们那一张张冷漠而强硬的脸孔，最后他也只能乖乖地下床跟他们一起走出房间。 还是先搞清楚到底要干什么再随机应变比较好，最重要的是中年人看起来很冷静很淡定，或许接下来迎接他们也不是什么太叫人难以接受的事情。砂行如此想着，所以就勉强先跟着所有人一起走出了房间。 在房间外的走道上，墙壁上的玻璃倒映出了他们几个人的样子。砂行看见了自己，他有着一头飘逸的黑短发，刘海稍微盖住了眉毛，五官像个东方人，不能说很帅，但起码还是一张正常端正的脸孔。 至于自己的年龄，砂行无法做出最精准的判断，毕竟现代人的长相往往都不能好好地代表出个人的年龄，砂行只能觉得自己绝对已经超过24岁。 「小行，你还好吧。」 中年人忽然说话了。 「身体当然还好，可是心情不好啊。」砂行答道。他稍微看了看周围几个人，确定和中年人的谈话不会引起被责骂、被殴打、甚至被电击之类的暴力行为之后，他又问道：「我们要做什么实验？会不会有危险？还有，先生你也和我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又来了，他发觉自己真的很爱问问题，自己也感觉那样很烦人，但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 「实验有没有危险，这个我可不能好好地答你。」中年人叹道：「不过，我是自愿接受改造的，所以我要求在实验尚未完全结束前，暂时让我保有所有记忆。」 这是中年人第一次叹气，砂行感觉到了他话中的无奈。 「为什么自愿？为了钱？」其实砂行心理还有几个问题，例如「所以这个实验其实不危险？」或是「那为什么我就要被洗掉记忆？」之类的，不过他这回可成功把发问的慾望给忍了下来。 「直说的话，我是癌症末期病患，参与实验让我得到一笔钱，可以给予我妻女更好的生活。」中年人一气呵成地把话说完，甚至还没有一丝感伤。 没料到中年人回答那么切身的问题居然可以那么乾脆直接，砂行不由得怔住。就那么一怔的半秒间，他们走出了走道。 眼前的光线有些刺眼，让砂行有些视线朦胧。这里是一个宽阔的房间，周围都是白色的墙壁，中间有一个被巨大圆管玻璃围起来的空间。在这个足有五公尺宽度的玻璃空间里，有许多机械和仪器安置在上方，甚至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利刃的武器被悬掛在仪器之间。 几个研究员坐在旁边的桌子上，有些正在书写，有些在观察着刚刚走进来的几人。 这样的排场，让砂行不由得紧张起来。 「到底要干什么？」砂行盯着仪器之间的利刃，嚷道：「不会要把我们关进那东西的里面吧！」 砂行的疑问，研究员用行动来为他解答。 玻璃圆管下方的一个门打开了，研究员带着中年人走向了通往内部空间的入口。 虽然还不知道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但那强烈的不安感觉让砂行不由得想上前阻止中年人进去那里，可惜的是几个研究员很轻易就抓住了他。 「你们快放开我！」砂行有些激动地挣扎道：「他到底要进去做什么？」 研究员依旧不回应砂行，反而中年人回过头来，微笑道：「我还是告诉你好了，我其实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砂行其实是我儿子，他在去年去世了，可你真的让我想起了他，而且我希望你什么都没有的现在，至少还能有个名字。」 「啥……」砂行愣住。 「我要求在实验途中暂时保留自己的记忆，就是希望就算不小心被弄死了，至少死前还记得我的家人，还有我自己是谁。」中年人微笑地说完这几句话，就挥挥手走进了玻璃圆管内。 当他站定在中间之后，上方的仪器忽然动了起来。几个齿轮喀拉喀拉地转动之后，一把锐利得发亮的利刃就「咻「地一声朝着中年人劈了下来。 利刃造型很简单，就是一把边缘锋利的银白色大刀，可它的锐利程度怎么看都不弱，而且来袭的速度得极快。砂行才要为中年人捏一把冷汗，中年人就已经迅速退后，躲到了角落去。 利刃转了个弯，再度劈向中年男人，速度比刚才快了一点。中年人又闪去了另一个角落，不过他这次看起来比刚才吃力了不少。 当利刃第三次劈过去时，玻璃管空间外面的砂行也能感觉到，那根本就是动作称不上敏捷的中年人不可能躲得了的速度。利刃划到眼前了，站在中央的中年人脸上没有一丝紧张或恐惧，砂行只看见了他的嘴巴稍微颤了一颤。 他说了什么？关于实验的？关于儿子的？ 砂行永远没办法知道答案了，因为下一瞬间利刃已经击中了中年人的头部。 血花溅在玻璃管内。这个过程里，砂行屏住了呼吸，连叫谁去阻止事情的发生，或是大喊大嚷的行动都没办法做到，他甚至在最紧要关头本能地闭上了眼睛，没有让最残忍的一幕进入自己的视线里。 「哎哟，不行？亏这个我还期待会不会是黑马呢。」 一旁的金发女研究员说这番话的时候，几个工作人员打扮的人已经进去将一动也不动的中年人搬出了玻璃管空间， 砂行这时候才找回了自己的意识。他愤怒地衝着女研究员大嚷：「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 一时之间没有人回答他。几个研究员还抓住了砂行，阻止他乱动。他们阻止不来了，又有几个比较强壮的工作人员上前，倒是很轻易就止住了此时体力和普通人无异的砂行。 「你冷静，我们还要处理血跡呢。等一下才轮到你。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吧。」女研究员推推眼镜，笑道：「这是超越本能极限的测试，许多人都没机会尝试的体验哟！」 玻璃管内部空间，的确有几个工作人员正在快手洗刷着玻璃上的血跡。 「混帐，什么鬼极限测试？你们这是在滥杀无辜！」砂行怒瞪着女研究员大嚷。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测试，这样胡乱就让一个实验者死了，也不违法吗？还有，中年人还是个自愿者，那他砂行这个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还被迫洗脑丧失了记忆的傢伙，难不成也要接受同样的对待方式？ 就在这时，一个黑色的身影从一道门闪了进来，走向了女研究员所在的座位。 「正确的资料修改完毕了。」这个黑色的身影用平淡的声音道：「米娜博士，您再检查一下。」她说着，轻轻将一份文件放到了金发女研究员的桌面上。 这是一个和砂行差不多年纪，穿着黑色长袖上衣，穿着黑色蕾丝边热裤的年轻女孩，她有着一头直直的黑长发，黑色的唇膏和深深的黑色眼影，甚至连指甲油也是黑色的。 哥德式，真正的哥德式，象徵了死亡与黑暗的打扮。砂行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虽然没有记忆，却还有这一方面的常识。 本来在如此激动的时候，砂行不可能有间暇去留意周围这些与自己无关的细节，可那女孩浑身的色调实在过于黑暗，在这个纯白色的环境里，她就像是一个高调的，忽然有了自己生命的黑色影子，让人不由得去往她身上多往几眼。 最重要的是，这个哥德式女孩也往砂行所在之处看了一眼，两人四目交接。比起女研究员的冷淡，女孩投来的是一个像是压抑了所有情绪的眼神，砂行怔了约半秒后，还是像对女研究员那样，狠狠瞪了她一眼。 被哥德式女孩称为「米娜」的金发女研究员看了几眼资料，笑道：「很好，就如之前的研究结果一样，他果然就是最佳适应体。」她盖上了文件，又道：「好了，资料也ok了，进行接下来的测试吧。」 几个工作人员从玻璃圆管里退了出去。玻璃管内已经被清理乾净，白净透明得就像是根本没有被一丝红色的液体污染过。 玻璃圆管外面的工作人员则是架住了砂行，准备把他送进那个叫人窒息的玻璃管内部空间。 无论砂行怎么反抗，怎么在原处咆哮怒吼，最后他还是被推了进去。在玻璃圆管空间里，他甚至还没有站定，他就听到了齿轮转动的声音。 喀拉——喀拉—— 锋利的武器袭击过来了，利刃的末端还沾有中年人尚新鲜的血跡。砂行连思考或是埋怨的力气都没有，就只能本能地向一旁躲去。 和憔悴且患有重疾的中年人不同，砂行毕竟是健康的年轻人，他闪躲的动作很利落，而且在利刃再度来袭时还能够稳稳地跳到了另一个角落去。 利刃之后来袭几次，他都能依着本能反应敏捷地闪开，不过在利刃不断加速之后，他逐渐开始感到吃力。 最后，那把带着血腥之气的利刃终于成功攻进了他的死角，而且是在他几乎精疲力尽的时候。 咻！ 在利刃真正劈上他的脑袋之前，冰冷的温度已经先来到了他的额头。砂行几乎能够想像得到自己的死状了，那绝对不会比先走一步的中年人好看多少。 砂行和中年人先前素未谋面，唯一的联系只是他从中年人那里得到了一个名字，可现在他们居然要死在同一种武器之下。 在陌生的地方醒来不久，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砂行，此刻感到无比绝望，也无比不甘。中年人死了，接下来就要轮到他了，玻璃圆管内部接下来会染上的，将会是自己的血，他会被莫名其妙的所谓实验结果测试杀死！ 虽然闪躲不及，但砂行在死前还是比中年人多做了一个动作。 他往后摊开了一步，同时抬起了自己的双手，交叉成十字，防守利刃的攻击。 利刃的速度很快，就算是用双手防禀，按照常理来说，利刃还是可以很轻易地切断骨头，并直达砂行的脑门前。 在利刃触上了砂行的手臂时，却传来了刺耳的「鏗」的一声。 此刻砂行的眼睛是闭着的，直到听见了周围传来的若有似无的惊嚷声（玻璃圆管并没有最好的隔音效果）后，他才缓缓回过神来。他发觉自己那感到有些刺痛的手臂并没有被利刃劈断，脑袋也没有被劈成两半。 最重要的是，他居然还活着。 砂行不由得睁开了眼睛。眼前的画面让他再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处于梦中。 他看到了一双黑色的手臂。 黑色的手臂拥有不可思议的硬度，成功阻挡了金属利刃的攻击。而那条黑色手臂，便是长在砂行的臂膀上的。 砂行长出了一条黑色手臂。不，正确来说，应该是他的手臂化成了足以抵挡金属的黑色物资，只是这种黑色物资还是有着会让他感觉到刺痛的神经线，而为了消灭这个痛楚，他本能地将眼前的利刃用力弹开。 咯啷！ 利刃弹向了玻璃壁，过大的衝力让玻璃碎开了一个大裂口。碎开的玻璃向着四方八面散去，有些甚至还刺向了外头的研究员，给他们身上造成了轻微的伤害。 有几片玻璃碎片飞向了米娜所在的方向，但还没真正接近到米娜，一旁的黑色身影早已跃上前去，将这些细小的碎片精准地接在指间。 哥德式女孩将碎片扔下，盯着玻璃管中的砂行。砂行依旧没时间多望她几眼，他回过神来之后，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逃！快逃走！ 砂行从玻璃管上的裂口衝了出去。 周围人的惊呼声越来越强烈。隔着玻璃砂行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他隐约就看见，周围包括名叫米娜的女研究员在内，都露出了惊讶而欣喜的神情。 难不成是试验成功了？他这双黑色手臂，这就是他们要的结果？砂行脑海里掠过了这些想法之后，他更是对这里感到厌恶和害怕，他飞快地绕过了几个研究员身边，往刚才哥德式女孩进来的通道衝去。 他顺利地越过了入口，没有人阻止他，而且只要他有那双黑色的手臂在，他们也根本阻止不来。 砂行根本不确定眼前的通道是不是可以带领他逃离这里，但他很快就发觉，前进的方向被人阻挡下来了。 第一章 迎击的利刃#2 在通道之中，站在了三个人。 一个是穿着黑色夹克，挑染了紫尾的红长发帅气男子，一个是穿着背心身高超过二米半，全身都是肌肉的光头大汉，还有一个是穿着白色t恤和黑色长裤，束着一小撮茶色头发，年纪看起来比砂行小上几岁的年轻男孩。 三人站在通道中间，冷冷盯着砂行，不管目的是什么，总之看起来绝对不像是准备带领他离开这个实验场所的。 砂行停下了脚步，摆出了防备的姿态。刚才被利刃打中的地方还有些疼痛，但不妨碍他进行任何攻击或是防守动作。 但前提是，他追得上敌人动作的话。 下一秒，砂行的腹部就像是被几百斤重的锤子狠狠敲了下去。他身躯向后一缩，口里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砂行倒在地面上时，他完全确定一件事情——前方三个人依旧站在原地，他们动也没有动过，可是他们其中之一人，就这样隔着空气给了砂行一记重击。 空气。对！是空气！砂行确实感觉，刚才彷彿是空气忽然固体化，并向他发出了那么一击。 在砂行努力调整呼吸，不让自己晕眩过去时，茶发的男孩缓缓走向了他。 「哇啊，是我下手太重了吗？」男孩蹙着眉头，道：「既然他可以在测试中平安活下来，应该也不至于太容易死掉才对啊。」 「混帐，原来是你……」砂行咬牙切齿地道。眼前是个长相清秀可爱的男孩，但砂行现在只觉得他那双闪亮的紫色大眼睛叫人感觉厌恶。 砂行用双手按住地面，总算把自己的身躯撑了起来。他用尽力气往男孩脸上揍去，但手肘还没完全伸出去，一隻手就伸过来抓住他的手臂，一瞬间砂行觉得像是触到了电网，全身猛地遭到强烈的电击，痛苦得甚至无法让双脚站直。 抓住他的是那个红长发男子。砂行确定电流不是从任何道具里发出来的，而是男子的五指有放电的能力。 「哎呦，接了小九的风拳还能站起来，不错。」男子笑道，声音十分轻佻。 原来红发男子可以发电，茶发男孩可以凭空做出攻击，砂行对此已经完全不感到惊讶，毕竟他自己的黑色手臂也在提醒他，这里有异能的人绝对多了去。 这些人，都和他一样，是什么基因改造，实战测验出来的「成果」吗？ 这时红发男子放开了砂行，砂行全身发麻，只得再度倒下。当他整个人趴在地面上时，听见了下方传来「咚咚」的声音。 这是不怎么特别的声音，就是他的黑色手臂撞上通道地板所发出的声音。通过这样的声音，他感觉到这块地板并非很厚，而且地板下似乎还有另一个空间。 所以这里不是底层，下面还有另一个房间？ 一个疯狂的想法出现在砂行的脑海里。 他刚才已经间接地打破玻璃管逃了出来，现在要不要乾脆也破坏地板，从下面逃出去？ 不管下面是什么，总之他没办法突破眼前这三个人围成的障碍网，要逃出去也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砂行没有斟酌多久，就一拳往地板上打去。他的黑色手臂力大无穷而且无比坚硬，可那么一敲下去，地板非但没有破裂，还让砂行的手劈开肉绽，鲜血喷了一地。 砂行惨叫。他的手臂虽然变成了黑色坚硬物资，但还是会受伤，而且地板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让他有种连骨头都碎裂的错觉。 「太惨了吧。」红发男子耸耸肩，「不必我们出手，他自己先伤了自己。」 「你还是乖乖投降吧，别再挣扎，也别再自己伤害自己了。」茶发男孩有些不屑地抿了抿嘴，他摊摊手道：「这时代已经不适合耍热血了耶！况且你有什么重创的话，我们也很难交代啊。」 褐发男孩那么说，让砂行简直愤怒到了极点，他再度举起痛得几乎不能忍受的右手，怒吼着一拳往地板打去。 砂行觉得自己只是在洩恨。 不料，他手臂的漆黑忽然褪色，换成了一种透明且闪亮的物质。这只透明的手臂狠狠往地板上敲去时，地板立即裂开一个大口。 砂行感觉到一阵狂风，从裂口来的狂风。可这阵狂风不是吹进来的，而是往外扯的。这阵风就像是黑洞一样，把周围的碎片吸了出去。 砂行现在浑身发麻，根本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就被拉扯出去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像电影情节那样不断地惨叫。 原来这地板下不是另一个房间，而是在半空中！ 来自外面的吸力很大，走道上三个人都不由得按住墙壁，稳住身躯。虽然他们看起来很吃力，但最后他们都没有跟着砂行一起掉下去。 砂行还看见走道上跑来了那个哥德式的黑长发女孩，她同样在拼命稳住身躯，然后盯着砂行来看。 想起那女孩曾经徒手接下玻璃，砂行相信她也是经歷过什么改造实验，而拥有超越常人力量的人之一。而接下来的画面砂行没办法看清楚了，因为周遭忽然飘来一大片云，将裂口遮盖了。 一大片云遮了在面前，裹住了眼前的一个巨大物体。砂行知道自己是从那里掉下来的，可是他根本没办法确定，那会是飞机，抑或是其他的东西。 在他跟着一堆碎片不住往下掉时，他只能祈祷，自己掉到地面时不会太痛苦。 第二章 从天而降的礼物#1 塞维尔带着女儿希珊来到了小镇外的草原。 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下，一大片茵茵绿草无比鲜艳夺目。穿着白色长裙的希珊在阳光下展开手臂奔跑，她长长的、微捲的卡其色头发彷彿散放着柔和的光芒。这个十六岁女孩的笑声和鸟语声融合在一起，如同她本来就是这个大自然的一份子。 也就有在这种时候，塞维尔才能听见女儿的笑声。 塞维尔掠掠自己被风吹乱的发丝，望着草原遥远的地平线上那一片翠绿的树海，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了怀念的气息。 这个长得如同贵族一般高雅的黑长发男子，童年是在欧美的乡区小镇中度过的，比起在市镇中的喧闹，他到现在还是比较喜欢这种被树木包围的感觉，而他的女儿虽然没有和他一样的童年记忆，可是在这点上似乎是和他相同的。 就在塞维尔回忆着童年的种种时，树木上方掠过的鸟影之间，然后落下了一些零零的碎片。 「咦……」塞维尔蹙起眉头。那树林上方没有任何建筑物，这段时间里也没有飞机飞过的声音，那些从天而降的东西是…… 咻——啪！ 在塞维尔还没回过神来时，一样人形的物体就笔直地掉进了树丛里。树丛里响起了连串劈里啪啦的声音之后，最后是「磅」的一声，那东西掉到了地面上。 在人形物体——不，是那个人从坠落到着地的过程中，别说是希姍这样的小姑娘，连塞维尔都不由得呆了半响，才想起要衝过去看看情况。 好奇心旺盛的希姍比父亲早一步衝向了树林。塞维尔赶紧加快了脚步，越过女儿的前头。谁也不知道掉下来的会是怎样的傢伙，为了安全起见，他不能让女儿先靠过去。 当然，正常情况下，从那么高处掉下来的人，就算是持械的恶人还是邪恶的暴徒都好，就算不死也没剩多少气了。 两人一起走进树林后，很快就看见了一个躺在大树下，缓缓在挣扎的人。 这个人是个年轻的男性，他身上穿着白色的病人服，此刻衣服已经是血跡斑斑。他虚弱地喘息着，逐渐放大的瞳孔盯着塞维尔父女来看，似乎是在求助。就如塞维尔所料，树木虽然有造成缓衝的效果，但坠落的衝击是实在太大了，年轻人没死，但也差不多了。 希姍靠向了年轻人的身边，但她不敢真的离他太近，正常的少女毕竟还是会怕血，而且她还害怕他会忽然变成尸体。 塞维尔盯着这个年轻人染满鲜血的手，紧紧蹙起了眉头。他的额上甚至还冒出了些冷汗。 年轻人的手，是透明的。不过透明的色彩逐渐在消退，属于人类手臂的肉色缓缓地爬上了他的皮肤，这时间足够让塞维尔确认自己看见的绝对不是幻觉。 撞见了一个奄奄一息的伤者，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本来都应该想办法进行救援，而塞维尔看见了年轻人手臂的异状后，更是立即上前把他扶了起来，快步将他拖向自己停泊在不远处的汽车。 他觉得自己或许知道这个年轻人会从天而降的原因。 真是太巧了。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居然还有机会看见从「那里」掉下来的人。 所以，这个年轻人，他一定要救活。 砂行做了个梦。 他又回到了像是实验室一样白色环境，在他眼前的玻璃管里，站着一个黑发的小孩。 这个黑发的小孩大约只有四、五岁，还不太能看得出性别，身上穿着白色的病人袍，就像是砂行之前在莫名的实验场所醒来的时候穿的一样。他站在玻璃管里，用力敲打着玻璃管，彷彿是一个渴望自由的囚犯。 砂行缓缓靠过去，俯下身伸手去摸了摸玻璃管，玻璃管冷得有如冰块一样。见砂行靠近，小孩的面孔变得面无血色，眼睛里流露出恐惧，就像他看得的不是砂行，而是一只可怕的怪物。 除了看见小孩的表情外，砂行还发现了另外一件事情——梦中的自己，手掌比现在小了很多，而且细皮嫩肉，只是个比小孩大不了多少的孩子。 这不是自己的手，而且这毕竟只是梦。砂行如此提醒着自己，虽然触摸玻璃管时的冰冷感觉，真实得让他连内心都想颤抖。 梦到这里，砂行醒来了。 他的意识还是有些模糊。他感觉到自己的身躯缓缓在浮沉，就像是人在水中一样。前方一片模糊的绿色，周围似乎有些事物和人影，但他完全没办法看清楚那些是什么。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正处在一个玻璃管中，浸在不知名的液体里，而且这种事情似乎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难不成他被那奇怪的实验所抓回去，又在进行什么基因改造实验了？还是自己已经死了，尸体被浸在福马林里？ 砂行发觉自己真的很爱胡思乱想。不知道是不是失忆前的自己就是这样呢？ 不过他没机会胡思乱想多久，意识很快就再度模糊了。 他又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不知道自己下次醒来是在什么，或许，再也没办法醒来了也说不定。 充满了绿色液体的玻璃管外，站着一名身穿整齐的研究员白袍，有着一头黑色长发的高瘦男子。 塞维尔手持着刚从电脑里打印出来的报告，眼睛盯着玻璃管中的伤患。 虽然已经肯定是从「那里」掉下来的，但这个年轻人显然是很初步的实验体， 一般实验体被进行基因移植之后，还要加上一个肉体强化技术，肌肉、骨骼、内脏都被强化后，被才能真正变成力量强大的改造体。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接受过基因改造，但还没有接受过肉体强化，基本上他除了手臂会变形外，其他方面暂时和一般人无异。 最重要，这年轻人心脏中也没有一般用来控制基因改造体的行动，而植入的「心脏计时炸弹」。 没有炸弹，无疑是让塞维尔松了一口气，因为那东西可不好处理。 但也因为没有经歷过任何额外的强化，年轻人在受到重创之后，躯体陷入了一种极度虚弱的状态，可说是随时都会一命呜呼。 现代的任何一家医院，都只能对这样的重创回天乏术，所以要是发现年轻人不是塞维尔，恐怕根本没有人可以救活他。 塞维尔呼了一口气，他为这年轻人的好运感到庆幸，可为自己即将面对的风险感到担忧。 对「那里」来说，这个基因改造体重要不重要呢？他们会不会千方百计把这个年轻人带回去？现在，塞维尔而只希望接下来不会因为这个年轻男孩，而出现找麻烦的傢伙就好。 第二章 从天而降的礼物#2 砂行下次醒来的时候，人端端正正地躺在床上。 这是一间正常的、平凡的房间。白色的天花板上吊着中国风的灯，床边有旋转的风扇和一个原木衣橱，除了风扇转动的声音外，外头还隐约传来了人声和工地施工的声音。 砂行躺着的床褥是柔软的，那在实验所中醒来的记忆，那场不可思议的梦，或是在玻璃管中漂浮的感觉，彷彿已经成了上一辈子般遥远的印象。 砂行一直保持原本的姿势躺着，他脑子一片空白，身体也一动不动，他好像已经躺了半个世纪，甚至忘记了该如何去活动自己的手脚。 直到房门打开的声音传来，他才想起要转头去看看。 一个女孩探出头来，眨了眨那双褐色的明亮大眼睛。 女孩有着混血儿的气质，长得像洋娃娃一样精緻，她望着砂行的眼神，像是小动物一样充满了警戒。 「你是……我……」 砂行有种上下唇粘合在了一起的感觉，这一定是许久没有说话的关係。 女孩没有说话。她只是把头伸了回去，再顺手把房门关上。 「等等……」砂行无力地叫着。在接触到旁人后，他好不容易才取回了一点身为活人的感觉，可那女孩那么快就跑掉了，顿时有种极度的不安和空虚朝他袭来。 可女孩没离开多久，门又打开了，这次走进了一个高瘦的人。 这是一个束着黑长发，外表高雅的美男子。 「你醒来了？」男子笑道：「真是太好了。」 「我……呃……」砂行努力想爬下床，却感觉到四肢一阵乏力。 不只是忘记要怎么说话，他似乎连怎么走路都不记得了。 「别动，好好躺着吧。」男子道：「你昏睡了快一个月，连命也差点没有了，现在你需要的是休养，身体才可以完全恢復。」 「唔……」 砂行脑海里有一大堆问题，像是「我怎么在这里？」，「你们是谁？」，「今天是几月几号？」，甚至是「在我昏睡期间，我的手有没有发生奇怪的异变？」之类的，但现在是一个问题也没办法问出口，这种压抑着的感觉比身体上的不适更叫他感到难受。 「总之，你好好休息，先别胡思乱想。」男子彷彿看出了砂行脑海中的各种复杂思路，他笑道：「我先出去工作，有什么事情再叫我就好。」 男子走了出去，褐发女孩则逗留了好几秒，但还是很快就跟着离开了房间。 砂行躺在床上，努力整顿思绪。 他的记忆从一个实验场所开始，他在几乎赔上性命的测试中，因为手臂化为了坚硬物质，而成功格开了夺命的刀刃并逃出了实验室。他掉在树丛中，大概是在刚才那两个人的帮助下捡回了一条命。除了这些，他还记得自己待在玻璃管的绿色液体中，还有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但这里看起来是很普通的民宅，不可能会有蓝色玻璃管之类的东西。所以那多半也只是梦，或是之前在神秘实验室的记忆混淆进来了吧。 意识慢慢恢復清醒后，他的手脚也逐渐恢復了知觉。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爬起身来，坐了在床上。他再努力之后，总算从床上爬了下去，在地面上站了起来。 赤脚踏在地面上很舒服，砂行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当然或许以前也有过，但他实在不记得了。 他推开房门，还没走出去，就隐隐约约听到了人声。这里是二楼的走廊，天花板有些残旧了，地板是木製的，一切看起来朴素而舒适。人声是从楼下传来的，砂行才下了楼，就闻到了瀰漫在空气中的药味。 楼下是一家药店，各个橱窗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玲瑯满目的药物，黑长发男子在柜檯处招待客人，那位可爱的褐发女孩在一旁的桌子上书写作业。 砂行这时才发觉，这里的环境像是亚洲的社会，进来的顾客也都是黑发黑眸的黄种人，可是五官深邃的黑长发男子和褐发女孩，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亚洲人。 总之，不管是什么国际的人都好，原来救了自己的人是一位药店老闆。砂行顿时感到庆幸，自己从高空掉下来都能够获救，一定是因为药店老闆有各种医药和急救常识的关係。 顾客买了药物离开后，黑发男子发现了砂行。 「嗨，已经能够走路了？不错。」男子笑道。 「嗯，只是舌头还是在打结。」砂行生硬地说着。 「你真是太奇怪了，居然从天而降。」男子走了过来，拍拍砂行的肩膀，笑道：「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我？」砂行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叫……砂行。」 他当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名字是什么，砂行也不是他的名字，但就如那位在他面前被利刃爆头的中年人所说，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至少还有个名字真的是太好了。砂行忽然非常感激那位中年人，也因为他而心里浮现好一阵的悲伤。 「那你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吗？为什么会忽然从天空掉下来呢？」男子问着，虽然他表面上很温和，但语气中却有着砂行感觉不到的狐疑。 「我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我好像失去了记忆。」砂行搔搔头。他不算是在说谎吧，不完全是。 男子微微粗气了眉头。失去记忆？看起来也不像是在说谎。但这男孩显然有遭受过洗脑，但居然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如果不是乱说的，就是有一些隐情吧。 男子在心中思考着男孩还记得自己名字的各种理由，但表面上依旧装着自己只是个容易相信别人、且乐于助人的大好人，什么都没有怀疑的样子。 「失忆？那真是太不幸了。」男子露出了表示同情的苦笑，「那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吗？你需要去警局报案，去医院检查，或是到处发个啟事之类的吗？」 「唔，我……暂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砂行叹叹气，道：「对了，这里是哪里？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该怎么称呼你呢？你是外国人吗？」 又来了，一连串的问题！砂行也觉得自己这样也许会为别人带来困扰，但他实在很难控制自己的嘴巴！ 「我叫塞维尔。」男子微笑道：「这里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镇，日期和时间在墙上的电子历就有。我的确是从外国搬过来的。还有，那位是我女儿，她叫希珊。」 男子用手比了比一旁写作业的女孩。但女孩并没有回过头来看看父亲或是砂行。 砂行微微睁大了眼睛。父女？塞维尔外表年轻，他起先还以为他和女孩是兄妹关係。但现代人很懂得保养，况且细看的话塞维尔的确非常有稳重成熟的感觉，若说其实是四十岁上下也不是不可能的，这倒不是什么叫人特别吃惊的事情。 「塞维尔先生，你们父女的容貌都长得很出色，而且你中文也说得超级标准的，真是让人惊叹啊。」砂行说完这一句话后，连自己也觉得彆扭，他失去记忆前，就已经是这种嘴巴涂过蜜糖的傢伙了吗？ 「不必那么拘束，你叫我塞维尔就好。」男子道：「还有，我女儿是个哑巴。希望你不要见怪。」 塞维尔脸上露出了非常温和的笑容，就像在说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 砂行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不要露出太惊讶的表情。 「对了，我暂时不想去警局或医院之类的，或许我的记忆可以慢慢恢復过来。」砂行道：「塞尔维先生，真的很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但我想我必须离开了。」 砂行心里想着的是，自己似乎有着基因改造体之类的不凡身份，万一一个不小心被医院诊断出他的身体异于常人的话，那么说不定还会被另一群研究员拿来当实验品！所以他绝对不能去医院或是警局。 但这种苦衷他绝对不能对别人说，而且说了别人也未必会相信，可能还会惹出其他的事情来，所以他必须尽快离开比较好。 当然砂行不知道，其实塞尔维有着比他更多的担忧，除了比砂行本身更担心身体的秘密会被旁人发觉外，他更担心「那里」的傢伙们会追杀到来。但，这一个月来都没有奇怪的傢伙找上门，因此塞维尔开始相信这种担忧或许是多馀的了。 「你说你没有记忆，那你恐怕也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吧。」塞维尔道：「你不想去医院的话，也先别急着离开啊。你留下来，等真正想起了自己是谁后，再离开也不迟。」 「真的？我不会为你带来麻烦吗？」砂行感到惊讶，自己来歷不明，但这个人居然没有强迫自己去医院检查一下脑袋，还愿意继续收留自己，这人未免也太好人，也对别人太没有防备了吧！ 他当然也不知道，塞维尔在挽留砂行的同时，也尽量让自己的态度和语气显得非常自然。他可不想让砂行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个烂好人，而是早就知道一些关于砂行来歷的隐情，所以才不想让他到处乱跑。 「当然不会，你看起来根本不是坏人，我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塞维尔笑道：「我还要多忙一阵，暂时没办法陪你多聊几句。楼上有书房和电视房，你就好好在这里修养吧。」 「真是太谢谢你了！」砂行松了一口气，笑道：「看来我真的遇上贵人了，将来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你的！」 砂行说完这句话时，药店门口又有客人进来了。看塞维尔准备要处理生意了，砂行就缓缓地走回楼上。 暂时在这里安顿下来，才看看下一步要怎么走吧。 砂行一边上楼，一边想办法稳定自己的思绪。先不管自己是什么改造人还是超能力者之类的，能够遇上塞维尔那样的好人，还真是自己三世修来的福气啊！ 云端某处的神秘空间里，穿着黑色长袖衣服，脸上涂着黑色眼线和黑色唇膏的哥德式女孩，正坐在资料室的大型屏幕前查看最新传来的讯息。 一个红点，在地图上某处上发光。女孩打开了关于红点的讯息，仔细看完了之后，她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 「总算给我找到了。」她拿起了放在键盘边的巧克力奶茶，喝下了一口气后，继续自言自语道：「真是的，居然还活着啊……」 「谁还活着？」 一把粗豪的声音传了进来。女孩一惊，转过头去，看见三个大小不一的人影从资料室的门口走了进来。 女孩的眉头蹙得更深了。刚才粗豪的声音来自那位光头的肌肉大汉，而在他身边的还有那两位她一直都很讨厌的傢伙。 在组织里小有名气的「闪猎三人组」——光头大汉庞克、茶发男孩小九和红发男子紫羽。 虽然三人一直被公认实力不错，但那天在他们合作之下，居然还是让一个连躯体强化都还没有进行的弱者逃走了，这事情当然让他们感到很不甘心。所以是他们自动向上头请示，说要负责将逃走的傢伙捉回来，以一雪前耻。 负责掌管资料室的女孩，这阵子一直被他们纠缠着，说要她赶紧找出逃走的实验体所在的位置，这也成了女孩这段时间的最大烦恼之一。 「哎哟，居然花了一个月才找到他的位置，布拉克-夏都小姐，你这次的办事效率可太叫人吃惊了吧。’」说这番话的是茶色头发的年轻男孩小九。他虽然长得可爱，声音也稚气悦耳，但语气里的讥讽却让人心理不由得冒出一大团火。 哥德式女孩抿了抿嘴角。这几个人的态度就不能好一点吗？况且要不是今日有新的发现，她本来是和大部分的研究员们及上头的想法一样，认定那位实验体已经死亡的了，所以她干嘛还要迎合着三人去积极搜索啊。 夏都吸了一口气，把心中的各种不愉快感觉都压了下来后，冷冷地道：「这次的情况不简单，他一直在藏匿在gps难以搜索到的地方，是这几天才把自己暴露出来的。我感觉他这些日子里一定是躲到了地底之类的地方。」 「原来如此，他大概是以为过了那么久之后，我们一定放弃了搜索，所以才会露面的。」紫红发男子紫羽坐到了夏都的身边，笑道：「所以才说，我们这位号称‘资料室的黑影’的小姐，你鍥而不捨的工作精神，总算有了成果啊。」 紫羽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调侃，但也不太像称讚，但夏都也懒得理那么多，她又喝了一口巧克力奶茶，道：「所以你们要怎么办？马上去追捕么？我可以立即把确实位置打印给你们。」 「你打印吧。我迫不及待要行动了。」庞克笑道：「说好了，这次的任务属于是我庞克的，你们两个不准抢。」 听庞克那么说，两人耸了耸肩，不作表示。夏都疑惑地问道：「怎么，你们三人不是要一起行动的吗？」 「上头恰好给了我们别的任务耶。」小九伸了伸懒腰，做出一脸不甘心的样子道：「我也觉得去追捕那个实验体比较有趣啦，可是上头要我们两个去处理外包的暗杀任务，所以就只好让给庞克一个人玩了。」 「对，我们出外勤的机会太多了，不像某人只需要坐在资料室里晃腿，还有天然原料製作的饮料可以喝。米娜博士特别宠爱的基因改造体，日子过得就是比我们好太多了嘛。」紫羽盯着夏都桌面上的巧克力奶茶，接口道。 在位于云端中的基地里，食物原料很久才会送来一次，大多人都只能有吃合成食品，被分到自然的食物的机率是很低的，更何况还是巧克力这种奢侈品。夏都虽然为紫羽的话感到生气，但也实在没办法反驳他。 「你们接下来就要出任务了，要吃什么都可以尽量吃。」夏都按下了打印的指令，「资料我给你们了，都祝你们好运。」 虽然心里不爽，但夏都说话还是很客气。资料打印出来递给了最靠近的小九，她冷冷道：「没事了吧？」 「谢谢你啦，呵呵。」小九接过资料，摆摆手，三人一起走了出去。 夏都回头盯着大型屏幕，看着晃动的红点和各种资料，她的眉头一直没办法松懈下来。 第三章 不速之客 刚坐在药店前的木椅子上看完一本书，砂行抬起头望着陌生的街道。 这个小镇不是特别繁荣，但也称不上很落后，街道两旁都是形形色色的店屋，还有不少车辆和行人在走动。对街有一个建筑物正在进行装修工作，时不时会传来机器运作的声音，砂行之前躺在床上时，听到的便是这样的声音。 砂行没办法记得自己最后一次面对这种平凡的街道是在哪里，或是什么时候了，他不断地望着周围，想要体会一下身为平凡人的感觉到底是如何的。 虽然与其说是起平凡人，他此刻似乎更像一个无所事事的老头子。 砂行手上的书是尼尔盖曼的《无有乡》，这是一本内容不错的小说，有接近四百页，而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仔细阅读之下，居然花不到两个小时就看完了。他不知道是自己原本就拥有这样的阅读速度，还是因为自己是什么基因改造体之类，所以才会看书看得特别快。 放下书，砂行伸了一个懒腰，正想要站起来走进药店时，忽然听到对街传来「轰隆」一声巨响，跟着就是人们的惊呼声。 砂行转头望去，发觉对街施工的建筑物下逐渐挤满了人群。他还隐约看见地面上有一块厚厚的大铁片，似乎是刚刚才掉下来的，所以才会传来刚才那一阵巨响。 在铁片边坐着一个妇人，正在哭喊着，向周围的人要求救命。 出了什么事情？ 砂行现在处于好奇心旺盛的状态，他快步走了过去，来到了该处后，除了看见了掉在地面上的大铁片，还有在铁片下一个正在挣扎的小孩。 小孩下半身都在压在铁片之下，鲜血逐渐在地面上染开。他痛苦得快连声音都没法发出来了。 「谁来救救他！快来救救他啊！」一旁的妇人哭嚷道：「他会死的，会死的啊！」 路人们惊慌失措地盯着妇人，有人开始拨打手机叫救护车过来，但一时之间没人敢上前去搬动大铁片，毕竟那东西看起来很脏，而且是要靠好几人之力才能移动的。 望着那小孩痛苦扭曲的神情，砂行大约用了两秒左右的时间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可以把手臂像上次那样变成黑色或是透明的物质，然后像个英雄那样把大铁片搬开，把小孩救出来？ 可是，如果在那么多人面前让手臂產生异变的话，下一个引起眾人恐慌，尖叫声不断的理由会不会就是他呢？所以，他是不是不该轻举妄动…… 但，等到砂行回过神来时，他发觉自己已经不由自主地走了上前，蹲在小孩的旁边，将大铁片用力举了起来。 铁片的确很重，砂行原本不可能举得起来，但他在极快的时间里，使用力量将手臂硬质化了。化为黑色物质的手臂不只是特别坚硬，还拥有异常的蛮力，让他很轻松就将大铁片搬离了远处。 满身是血的小孩被母亲抱起来时，已经是奄奄一息的状态。母亲连感谢砂行也忘记了，只是不断抚摸着小孩在哭泣。 「太厉害了，这个年轻人！」 「天啊，他的手臂真的好有力气！」 听到一旁的人在窃窃私语，此刻砂行又感到庆幸，又感到难受。庆幸是因为他此刻穿着长袖衬衫，刚才使用力气时虽然有约半秒的时间里让手臂异变成黑色物质，但似乎没有被人发觉。 而他难受的是，虽然小孩被救出来，但看起来来是撑不到救伤车过来了。 但，砂行忽然想起，对街就是药店了，药店里还有那位连从高空坠落的伤者也能救活的药店老闆啊！ 砂行正想要跑回去叫人时，忽然有一个高大的男子从人群中闪了出来，朝妇女道：「孩子给我。」 砂行听到了一阵低沉有力的声音，转过头时，看见的是一位有着惹眼银发的美男子，将小孩从妇人的怀里接了过来。 这个美男子的银发挑染了一些蓝色，束成了马尾披在后头，嘴唇上擦了银色的唇膏，又穿着一身白衣白裤，那么一个造型的人忽然出现，本来就会引起轰动，而他现在将染血的小孩抱在怀中，任鲜血染红自己的白衣时，周围的人的确看呆了，连那位妇女也停止了哭泣。 银发男子轻轻碰了碰小孩的躯体，一阵光芒驀地在他身上闪烁，小孩就缓缓睁开了眼睛，痛苦地咳了好几下，脸色也稍微恢復了红润。 「暂时没事了，不过还是必须去医院接受彻底的治疗比较好。」银发男子笑道：「真是辛苦你了呢，小朋友。」他朝小孩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吻。 周围人发出了断断续续的惊呼声，砂行也对眼前的情景看得目瞪口呆。 这个人，也有奇怪的超能力？原来，他砂行不是唯一的一个…… 一剎那间，砂行甚至怀疑过，把手臂强化成坚硬的物质，或是治疗别人之类的超能力量是不是早已经烂大街了，可是从周围人的反应看来，又不是那一回事。 在银发男子把小孩还给妇人，并准备离开时，砂行不由得走了上前去，叫道：「等一下！」 银发男子回头了，笑道：「有什么事情吗？」 砂行斟酌了一下，道：「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方法？为什么可以救活那个小孩？」其实砂行真的很想把两个问题整合成一个来问，但他就是无法控制地喜欢把事情拆开一个一个地搞清楚，搞到自己才会每次发问的问题都是复数。 「哎，我该怎么回答你呢？」 银发男子瞇起了蓝色的眼睛，微微一笑，轻轻拉下了自己的袖子，「我想你看到这个，就会明白的。男子用轻得像是羽毛般的声音说道。」 砂行清楚地在男子的手腕上，看见了一个直排的烙印，写着b-002。 砂行怔住了，一些回忆涌到了他的脑海，都是关于在实验室里，自己和那为中年男人的事情。中年人的确说过，自己会被称为某串号码，但具体是什么号码，他实在不记得了…… 「抱歉，我还有点事情，有缘再见啦。」男子说完之后，就快步离开，一瞬间就消失在人群之中，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砂行来不及拦住男子。他在原处站了好久，都没办法回过神来。 在他才因为怕引起轰动而不敢过来搬动大铁片时，这个打扮得怪模怪样的人，居然完全不介意自己变成眾人的焦点，而坦荡盪地使用力量，这该让他觉得佩服或是惭愧吗？ 总之，最叫砂行觉得在意的，还是那个男子手腕上的烙印。 砂行跑回了药店，发现塞维尔和希珊都站在店外观望，大概也是被刚才的声音和骚动吸引出来的。 砂行稍微向他们解释了事情的经过（并略去了自己搬动大铁片这件事情）后，马上就奔上楼去，进房间把房门锁了起来。 他在镜子前脱掉了上衣，转了没几圈后，很快就在自己左肩膀的后方，发现了一个与银发男子十分相似的烙印。 烙印写着g-013。 砂行总算想起了。在实验室里的中年人的确说过自己会被研究员们称为g-013，而中年人自己是g-008。 刚才的银发男子，居然也有这样的烙印，那么说来，他也同样是由实验室產生出来的基因改造体？ 穿好了衣服。砂行坐在床上，感觉非常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不想尽办法拉住那个男的，问出更多的东西，那么他说不定就可以知道自己的来歷，甚至更多更多的事情了。 然后他又想起，自己昏睡期间一直都是药店老闆塞维尔在照顾自己，那么他一定已经看见了自己肩膀后的烙印，他会对此有什么特别的怀疑？ 不……普通人只会把那当成一般的刺青，不会觉得这个烙印有什么特别的。砂行如此安慰自己。 外头救护车的声音逐渐远去，看样子小孩已经被送走了。就在砂行才把混乱的思绪整理好时，外头又传来了「磅」的一声巨响。 这次，比刚才更刺耳。 「怎么又来了……」难道又是工地出事了？砂行蹙起眉头，打开窗户一看，眼前的画面比刚才的大铁片掉落的事情更叫他感到吃惊。 街道的马路陷下了一大块，变成了一个大窟窿。而在窟窿的中间，站着一个魁梧的人。 是个光头的肌肉大汉。 砂行很快就确定了那个人是谁，而且这是他在实验室里见过的人。 「不……」砂行额上冒出了冷汗。没错，这个从天而降的人，是在实验室的通道里，阻止他逃走的三个人之一。这个人从高空跳下来，居然可以毫发无伤，单是这点就足于叫人感到恐惧了。 没想到居然还是追到来这里了！ 「在这里么……」 光头大汉庞克忽然抬起头，望向了砂行所在的窗户，露出了一个得意而狰狞的笑容。 两人对视的瞬间，砂行的心脏几乎跳出了胸腔。 敌人发现他了。 现在的情形完全不像上次，上次很侥倖地让他逃走了，但这次…… 砂行匆匆地衝下了楼，不顾药店里旁人的目光，拼命往后门的方向逃去。除了要逃离敌人的追捕之外，他也不想把无辜的人牵涉进来。 没错，如果让那个肌肉大汉追进来的话，不只是可能会伤害到药店里那对善良的父女，甚至还会让店里的顾客们受伤。与那个神秘组织的纠葛，只是他自己的事情，由他自己一个人来承担就好！ 可是砂行才要跨出后门，身后忽然传来了「磅」的一声，原本关着的玻璃店门，竟瞬间被击成了碎灰。 在塞维尔父女和顾客们吃惊的注视下，庞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脸上原本带着不耐烦的情绪，可他发现了砂行后，立即换上了惊喜的表情。 「果然在这里。」庞克粗声地笑道：「来，不想死的话，乖乖跟我回去吧！」 砂行全身的神经紧绷得快要断开了，同时他也觉得受不了，药店的玻璃门明明是虚掩的，轻轻一推就可以打开了，但这个肌肉大汉却非要用暴力破坏它。难不成这样害人家要花钱修理门口，是一件比较酷的事情？ 「我才不会跟你回去。」砂行咬着牙道：「有本事你就追来啊！」 这个滥杀无辜的实验组织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砂行真的寧死也不要回去，再度接受奇怪的洗脑或是暴力的测试游戏。他推开后门，快步跑了出去。 砂行走了没几步之后，又听到了爆炸的声音，看样子后门也被庞克破坏了。他叹了叹气，只能在心里对塞维尔先生拼命说对不起。 「混帐，别逃！」庞克怒让：「你逃去那里，都是死定了！」 在街道上逃亡的过程中，庞克又破坏了一些街灯、木椅子之类的设施。幸好他身体庞大，移动速度称不上很快，所以一时之间也追不上动作敏捷的砂行。 砂行拼命往转角的地方拐，企图摆脱庞克的追捕，来到了一条比较热闹的街道，路上来往的汽车不少，砂行拼命闪躲，连续不断的车笛声把街道弄得极为吵闹，甚至还吓哭了一些小孩。 庞克遇上汽车阻拦时，却是直接用双手阻挡下来，他肌肉发达，还有着超越常人的无穷力量，汽车被他的手掌挡得瞬间停下，导致后面的车辆来不及停下，引发了好几场车祸的发生。 「别走！」庞克又追过来了，而且两人的距离拉得越来越靠近。 继续待在镇上的话，只会殃及更多无辜的人！可是砂行根本不知道这个小镇的结构，他要怎么逃去没人的地方？ 就在这个时候，庞克已经来到了砂行的身后，他伸出右手，要抓住砂行的后领。砂行一咬牙，闪过了他的擒捉，可是紧接着却被他一脚狠狠踢开，人狠狠撞到了一旁的街灯柱下。 这一脚的劲道很大，撞到街灯柱的衝力更大，砂行顿时头晕脑胀，口吐了好几口鲜血。庞克缓缓走了过来，朝他狞笑道：「还是要给你一点教训，不然你不能乖乖地跟我回去。」 「教训？」砂行喘着气，道：「那我也给你另一种教训好了。」 砂行抓住了身后的街灯柱，狠狠一扭——在手臂化为黑色物质之后，他成功将街灯柱扭断，再抓住它狠狠地挥舞向了庞克的方向。 街灯柱虽然是空心的，但还是相当的坚硬，并且有着一定的重量，不管是扭断还是挥动它，对砂行来说都相当吃力，不料庞克却轻轻松松地接住了迅疾而来的街灯柱，喝的一声，将之高高地举了起来。 还抓着街灯柱另一端的砂行，立即被甩上了半空，他在惨叫声中脱手，人重重地掉落了在一排店屋的屋顶上。 虽然满身疼痛，但砂行还是站了起来，迅速地在往前跑去。他在瓦片上狂奔的过程中，庞克都没有追上来，大概那个体态笨重的彪形大汉还在寻找爬上屋顶的方法。把砂行拋上高处的是他，但这也增加了砂行逃走的机会，这点真是让砂行觉得好气又好笑。 但砂行没办法觉得好笑多久，就感觉到脚底一阵摇晃，还听见人们的惊呼声更强烈了。在轰隆轰隆的声音不断传来，伴随屋顶上的震动越来越激烈之后，砂行几乎可以确定，是庞克在破坏这排店屋，好让砂行因为站不稳而掉落下去。 这样下去，无辜的伤者真的会越来越多了！奔在屋顶上，砂行看见了某个方向的远处有一大片草原。他对那里有印象，一个月前他从高空掉下来时，就是在那里被塞维尔父女所救的。 砂行奔到了屋顶的尽头，就立即往那个方向跳了下去。他当然不像庞克那样从高空跳下来后也可以毫发无伤，但他落地时让黑色的手臂先支撑着地面，虽然痛楚还是很激烈，但身上总算是不会承受太激烈的衝击。 在另一条开始引起轰动的街道上，砂行头也不回地往草原的方向跑去。他知道庞克还是会追过来的，但至少在草原上开打的话，可以避免任何不必要的伤亡。 砂行跑到草原上时，已快精疲力尽。他还是用尽力气跑进了草原尽头的树林里，按着膝盖喘息。 草原上起了微风，周围的树木在迎风摇曳，如果这是一个悠间的下午，凉风和树影都绝对能带来更好的休间效果，问题是这地方已经给砂行造成了各种阴影——他掉在这里时遗留的血肯定还在这里，只是不知道已经渗透进了哪一片土地中，而且现在后头还有一个可怕的追兵…… 「妈的，还真逃得挺快啊！但也到此为止了！」当草原上响起庞克愤怒而失控的声音时，砂行甚至觉得，这里说不地真的会成为自己的葬身之处。 砂行往周围的树劈去，让连续不断的倒树成为了最好的路障，缓住庞克的前进速度。虽然感觉很对不起周围这些好不容易才长得那么高大的树木，但砂行为了让自己活久一点，只好让一整排的树木都成为掩护自己的重要防护。 失去耐性的庞克拼命在摧毁树干，在木屑飞得到处都是时，砂行举起了地面上一根大树干，往庞克的方向狠狠刺去。 在击中庞克时，一股衝击力同时灌进了他的手腕。树干刺到庞克时，居然如同刺上了橡皮，反而将劲道反弹回来。 砂行惨叫的同时，庞克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一掌捉住他的脖子。 「酬劳少一点也无所谓了。」庞克狠狠地道：「把你杀了，带你的尸体回去！」 脖子上的痛楚和窒息感一同传来，砂行快要觉得自己不行的时候，一棵异常粗大的树干忽然往庞克身上倒了下去。庞克下意识就是转过身，使用间着的左手将树干击成碎灰。 当然他的右手还是紧紧地抓着砂行的脖子，不让他有挣扎的机会。 但，当他再转回头来时，有一样东西猛地往他的眼睛戳了进去。 庞克甚至还没回过神来，那东西就深深地刺入了他的眼窝中。他摀住染血的眼睛大声惨叫，一个不慎松手，砂行就趁机挣脱逃走。 刚才刺入庞克眼睛的，是砂行手上的一根树枝。力量再强大的人，眼睛也不可能有任何一点防御力，所以刚才砂行的突袭的确起了很大的效果。其实砂行没想到自己可以做出那么残忍的举动，但为了逃命他也只能下手狠一点。 捂着眼睛的庞克，边吼叫着边再度追来，但失去了一边的视线后，不管砂行接下来怎么乱挥树干，都能成功打中他。随着鲜血的流失，庞克的前进速度越来越慢，砂行再劈倒了几棵树，树干连连倒下之后，总算把庞克彻底压在树干底下了。 砂行没去留意到底庞克是不是真的被干掉了，他只是没命地跑到了草原上，确认庞克真的不会追过来后，才坐倒在地面上调整好自己的呼吸。 他将手臂化为黑色物质的期间，体力流失得特别快速。他想起上次他还将手臂化成了比黑色更强化的透明状态，而那之后几乎有全身虚脱的感觉。 砂行虽然确定这是基因改造的结果，但却完全不清楚这种力量的来源是什么，还有为什么人类可以做出那么厉害的实验。他现在只是担心，要是那个奇怪的组织一直放奇怪的人来追捕他，他总有一天不是会被抓走，就是会真的被杀掉的。 他现在该怎么办？ 砂行缓缓地站起来，往和小镇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不能把任何牵涉进来，绝对不能。要是每一个基因改造人都至少有刚才那个肌肉汉子的一半力量，那么随随便便就可以因为他而死一堆人，那是他绝对不想看到的。 可是不回去小镇，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别说是钱，他连户籍都没有，那么哪里是他的容身之处？ 在绝望感逐渐佔据脑海的时候，砂行的身后忽然吹来了一股异常强烈的风。 砂行甚至还没有转回头去看，身体就下意识地往旁边闪开了。 庞克巨大的拳头扑了个空。 满身都是可怕的伤痕，一个眼窝还是溢着血的庞克，一拳挥空之后，又怒吼着朝砂行扑了过来。但他的动作已经变得十分迟缓，砂行就算几乎精疲力尽，也算是轻松地闪开了。 「居然还没死！」砂行咬着牙，抓到了好时机后，用尽剩下的能量将右拳化为了黑色物质，一拳就直接将狼狈不堪的敌人打倒了在地上。 趁庞克还在地面上挣扎的时候，砂行捡起了旁边一块比较沉重的石头，打算直接将这命硬的傢伙的脑袋砸成稀巴烂。 但，砂行的手还没扬起，他的视线先落了在庞克壮硕的背上。 庞克的衣服已经全破了，露出了背上的烙印。 d-006。 虽然烙印看起来比较旧了，但还是异常的显眼。 眼前这个人，说不定也和自己一样，是被神秘实验组织无缘无故洗脑和改造的受害者。砂行举着石头，忽然砸不下手了。 就在砂行感到犹豫的半秒间，庞克用最后一丝力气弹了起来，怒吼一声，一拳疯狂地轰向砂行的脑袋。 砂行甚至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听见耳边传来了「碰」的一声。 当然，这不是他的头脑被轰爆的声音，而是子弹从枪口中射出的声音。 就在刚才，一枚带着紫色光芒的子弹，俐落地贯穿了庞克的脑袋。 看着庞克缓缓倒下，砂行又发呆了几秒，才听见了一把熟悉的男声。 「抱歉，找出这把枪花了我很长的时间。」药店老闆塞维尔缓缓放下了冒烟的手枪枪口，「你还好吧？」 「呃……」砂行彻底呆住了。不知道要怎么做出回应。他没有关于枪械的特别记忆，对枪械几乎完全不了解，但他确实感觉到，刚刚击倒庞克的子弹里，蕴藏的一股强大且不凡的能量。 那不是普通的枪。所以持有这把枪的人，到底是…… 「你身上好多血，要快点回去处理一下。」塞维尔跑过来拍了拍砂行的肩膀，抓着他的手快速拉他离开。 「等一下，我就这样回去小镇？」砂行拋开他的手，蹙眉道：「你确定不会有一群记者围着我，问我刚才的超人大战是怎么进行的吗？」 他虽然成功把庞克引开到镇外，但他们在镇上的打斗，也足与成为一部科幻动作片的精彩片段。既然他确定自己不是在拍电影，那么就只能上新闻了，而他真的不想成为全国的焦点。 「你现在回去的确不太妥当。」塞维尔先生盯着砂行，轻轻道：「但是，你没有其他的选择。」 草原上的风还在吹着，把塞维尔的一头黑色长发吹了起来。砂行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其实比外表看上去的，还要隐藏了许多。 第四章 实验的来歷 下大雨，街道上变得朦胧一片。 砂行感谢这场雨，阻碍了路人们的视线，让他走进小镇时不会被认出来。不过，当经过那些被庞克破坏的地方，还有看见一些正在探查周围的警察时，砂行还是感觉到原本是被雨水打湿的背脊一直在发冷。 两人边躲着雨边回到了药店，被破坏了前门和后门的店里已经没了客人，只有希珊乖乖地坐在一旁等父亲回来。她看见塞维尔后，也没有露出特别欣喜的表情，她只是多望了满身伤痕的砂行一眼，然后又继续趴在放着作业本的桌子上睡觉了。 塞维尔把砂行带进了药店后的仓库，在仓库的地板上打开了一个通道。 砂行目瞪口呆地盯着这个忽然出现在眼前的通道。怎么，原来这药店里还有暗道？这个药店的老闆，到底藏有多少的秘密？ 「这是去哪里的？藏什么？你的枪支也是藏在这下面吗？」砂行想起自己可以把问题整合成「这就是你藏枪支的地方吗」时，他已经把三个问题一次过拋了出来。 「总之，你先下去吧。药店被毁了，待会儿警察一定会过来这里看看，你还是藏起来比较好。」塞维尔笑道：「这个先给你，你下去了，随便摆在一个显眼的地方就好。我处理完药店里的事情后再下去找你。」 塞维尔把手枪给了砂行。这只是一把外表看上去非常普通的手枪，砂行有些不敢相信，塞维尔居然可以用它来一击干掉一个接受过基因改造的顽强傢伙。 砂行走上了隐藏通道的楼梯后，塞维尔就把地板掩上了，周围顿时变成了黑暗一片。 在黑暗的环境里，砂行还没来得及感到担心，就发觉下方有一团形成了门的轮廓的光芒。砂行下了楼梯把门开了，迎来了一个通明而杂乱的环境。 这里看起来也像是实验室，几张桌子和周围的橱都凌乱地摆了各种器具和药品，在一面墙前还有三个可以容纳人体的巨大玻璃管，但目前里面都是空的。 砂行在一个大型的玻璃管前停住了脚步。他吸了几口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此刻的感觉。 这种大型玻璃管，让他感觉无比的熟悉。他一定在里面待过，而且还待了不只是一下子…… 或者该说，他马上感觉到，这一个月来，他都待在这个巨大玻璃管里，直到身体完全恢復的今天，才被放到了二楼的床上去。 原来，那个在玻璃管里的奇妙记忆，真的不只是一场梦。 砂行在一旁的桌子边坐了下来，把手枪随意放好。 他抚了抚额头。现在真的感觉真的混乱极了，只好等塞维尔下来为他解释一切疑问了。 药店里一片混乱。 塞维尔边叹着气，边把地面上还能用的药品拾起来，塞到合适的位置上。希珊过来帮忙，但她依旧没什么表情，也没有正眼看过自己的父亲。 塞维尔看着希姍，轻声地道：「你上去收拾一下衣服吧。」 希姍总算抬起头，用疑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父亲。 「我们要离开了。」塞维尔苦笑道：「日后会有更多麻烦找上我们的。」 希珊停下了收拾药品的动作，她轻轻摇了摇头，动作微得几乎叫人难以察觉。 「别这样。」塞维尔摸摸女儿的头发，叹道：「你也知道，他是从‘那里’来的，某层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我该付上的责任啊。」 希珊抿了抿嘴，最后还是站了起来，往楼上走去。 塞维尔呼了一大口气，在希珊离开后，他拿起了手机，拨打了一个许久都没联络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了。 「喂……真是稀奇啊，居然会是你主动来联络我呢。」 电话里传来的是一把苍老而冷淡的声音。 「是威尔伯吗？」塞维尔轻轻道：「长话短话，我遇上麻烦了，大概很快就要去你那里拜访一下……」 塞维尔又和电话里的人小声地说了几句话，在掛断电话前，看见门口果然来了几个警察，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砂行躺在地下室的桌子上，他身上还带着伤，能力也使用过度，现在觉得很疲累，陷入了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 在他几乎要睡着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有人站在他的身边。 砂行抬起头，看见一个身穿白袍的黑发小孩，冷冷地看着他。小孩很可爱，五官标致得像是雕刻出来的蜡像，但那冷峻的眼神却让人不寒而栗。那不是这个年纪的小孩该有的眼神。 在砂行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小孩的影像就瞬间消失了，砂行揉了揉眼睛，很快就确定，通明寧静的地下室里就只剩下他自己孤零零的一人。 这个小孩砂行之前就见过，他就是砂行在玻璃管里被治疗时，梦见的那个被关在玻璃管里的孩子。而且在梦中，他看起来很痛苦，也很恐惧。 想到这样，砂行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不会吧……」 大白天的，周围又那么亮，居然还会撞到不干净的东西？但砂行忍不住就是胡思乱想，甚至站起身来，想要无视塞维尔的劝告，离开这间地下实验室。 就在这时，一旁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 塞维尔大步地走了进来，砂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抱歉，久等了。」塞维尔苦笑道：「还好警察们没有多问，也没有对我纠缠太久，要是他们走进来仓库调查的话，我也很苦恼的。」 「辛苦了。」砂行看着塞维尔，又转头看了看一旁的大型玻璃管，问道：「我之前曾经待在里面疗伤，对吗？」这次他总算没有把问题连串地发了出来，因为刚才一个人在地下室的时候，他满脑子就只有这一个疑问。 「没错，这是和你之前待过的实验室同样程度的科技。」塞维尔把桌上的枪支拿下来，收到一个柜子里，「啊，不对，过了那么久，程度不可能一样了，但同样类型是真的。」 「过了那久？「砂行蹙起眉头：「塞维尔先生，原来你真的知道那个实验室的存在？你和那个实验室有什么关係？还有，那个实验室到底是干什么的！」 砂行这次不是因为思绪混乱才拼命发问问题，而是因为这些问题的答案，他都很想要马上知道！ 「唉，我该从哪里说起好……」塞维尔叹了一口气，「总之，我原本的确也是那个实验组织的研究人员，但是我十二年前叛离了组织。」 望着砂行惊讶的表情，塞维尔又补充道：「本来，我是觉得组织的基因改造实验很不错才会加入。问题是十二年前的某一天，组织的领袖人物发现我的女儿很有潜能，居然想让她当基因改造的实验品，我就带着女儿脱离组织，来到这个小镇上生活到了今天了。」 塞维尔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语气很平淡，就像是在旁述着一段无聊的电影情节，可是却听得砂行心脏狂跳。 「领袖人物？那是什么样的傢伙，怎么那么过分！」砂行想起那些残酷的测试，又想到希珊十二年前不过就是个幼小的孩子，就觉得那个组织实在是可恶到了极点。 其实，对于塞维尔说「觉得基因改造实验很不错」这点，砂行也颇有意见，不过在这个骨节眼上和他纠结实在很没有意义，况且想到对方看来似乎已经悔改，他就姑且当作没听到好了。 「在组织里，我是属于比较底层的人员，高层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塞维尔道：「甚至在我离开后，我也没兴趣去了解他们之后到底还干了什么。要不是你忽然从天而降，我真的以为我有一天会完全忘记自己过去的身份。」 「所以，这个组织的基因改造实验，又是怎么一回事？」 塞维尔盯着砂行，叹了一口气，道：「一开始，组织是以动物细胞和人类细胞混合作为出发点，想要打造出拥有能力特殊的人类。像是拥有猫头鹰视力、猎豹速度、甚至是鱼儿在水中自由移动的能力的人类……」 塞维尔说到这里时，砂行的表情已经变得相当古怪。动物的基因？这就是现在他体内有的东西？也就是说他现在可能已经是半人半动物的体质？想到这样，他全身都感觉毛骨悚然。 可是想想也不对，既然他是被植入动物的基因才能有超能的话，可他没听说过有哪种动物可以将自己的四肢化为坚硬的黑色物质，甚至是瞬间变得力大无穷啊！ 「基本上，这只是早期的情况。」塞维尔又顿了顿，道：「动物人类基因混合的实验进行到了某一天，组织的首领忽然发现了另一个更好的方式，可以製造出更理想的基因改造强化人类。」 「喔，那是什么？」砂行抹抹额上的汗水，苦笑道：「动物的基因不好用，那么就用外星人的？不会是这样吧。」 这句话，砂行完全是在开玩笑，不料塞维尔却盯着他，露出无奈的笑容道：「没错。你说对了，命运使然，我们的首领就是抓到了驻留在地球上的外星人，甚至还成功地将外星人的基因融入人类的细胞当中，造就了真正的强化人类，所以……」 塞维尔顿了顿，盯着砂行，轻描淡写地道：「你的体内，现在就有着某种不知名的外星人的基因。」 听到塞维尔的肯定，砂行几乎没有当场吐白沫。 外星人基因？这就是他体内现在有的东西？ 天啊，那和他的基因进行混合的，会是怎样的外星人？是八爪鱼型的触手外星人，还是；眼睛很大手脚特别长的那种白色外星人？想到这样，砂行忽然觉得一阵反胃，他坐到椅子上捂着肚子。 「给我植入个小狗、小猫、老鹰，甚至是公海马的细胞都好啊……」砂行摇了摇头，叹道：「为什么，偏偏是外星人！」 「别这样，外星人也有很帅的好吗？」塞维尔拍拍砂行的肩膀。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安慰方法对不对，但他还是苦笑道：「就算是地球生物也好，组织用的也可能是蟑螂、蛔虫、癩蛤蟆之类的，那相比起来外星人还是好一点吧！况且被组织选上的外星人，都是素质特别优良的，关于这点你真的不需要觉得难堪。」 「嗯，但感觉还是很不好。」砂行掩住脸，闭上了眼睛。原来他现在是混合了外星人基因的人类，从今天开始他要好好地适应这一点才行。 「总之，你先休息一下好了。」塞维尔道：「我去整理东西，待会儿我们要马上离开，去找个真正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塞维尔正要转身，砂行马上叫住了他。「我们要离开？是因为我的关係？怕我被组织的人追捕？」砂行的思绪又开始混乱，他有点语无伦次地问道。 「没错。」塞维尔叹道：「我只是研究员，十二年前我擅自离开组织是无所谓，但你是已经成功的实验体，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基本上，成功的实验体在测试结束后还必须经歷一次彻底的洗脑，之后再往体内植入某种小型炸弹，组织会在每个月小型炸弹爆炸前一天给实验体进行拆除，再安装新的。 这种小型炸弹的结构精密，只有组织有本事将之拆除，给实验体安装的目的就是要他们无法做出任何叛变组织的行为。 当然，这些可怕的事情，塞维尔现在还不打算对砂行说，也庆幸砂行还没被植入小型炸弹前，就自己先逃了出来。 「所以，果然是我的错。」砂行抓了抓头，实在觉得很惭愧。 「别那么说，你是无辜的。一切都是他们的错。」塞维尔笑道：「我原本以为把你藏了一个月之后，就会让他们放弃，没料到他们居然马上派人追来了。既然这样，我就必须好人做到底，帮你帮到底了。」 其实，砂行对组织来说有那么重要？塞维尔实在觉得不像，可事实就摆在眼前，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一点。当然他不知道，对砂行的追捕并非是组织目前的首要行动，而只不过是其中三个自尊心极强的改造体的无聊坚持而已。 塞维尔解释完一切，转身要走，砂行忽然叫住了他。 「喂，你上去前，帮我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吧！」 砂行拉下袖子，露出不算很壮硕，但肌肉线条相当均匀的手臂，他稍微集中精神，手臂就化成了一大片黑色。 身体还很疲累，忽然又要使用力量，砂行只觉得一阵昏眩，但他还是撑下来了。 看到砂行这样的变化，塞维尔不算很惊讶，他只是饶有兴味地看着砂行的右手，又去抚摸弹动了几下之后，笑道：「这……是你的手臂化为类似黑耀岩的硬度和质量，所以变得异常的坚硬，也赐予你强大的腕力。」 「黑耀岩？」砂行蹙起眉头，「是那种可以驱邪的黑曜石手鍊的原料吗？」 砂行把这句话说完，连自己也觉得奇怪，他不是失忆么，怎么很多事情都不记得的现在，就偏偏记得黑曜石手鍊可以用来驱邪？ 啊，算了…… 「没错，就是那个。」塞维尔笑道：「以摩氏硬度来说，铁的硬度不超过5，可黑耀岩却有6，比铁还硬，不过这数据也只是个参考而已，毕竟你的手臂不是真化成了黑耀岩而是类似的物质，也许还是化成了一些地球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矿石也说不定。」 「我在实验室里时，还曾经将手臂化成透明的物质，那时候比现在更强。」砂行将实验室里他逃亡的过程简单地说了一遍后，问道：「所以，那说不定是类似鑽石的物质？」 「没错，看样子你头脑转得挺快的。」塞维尔笑道：「你失忆前一定是个聪明的傢伙。」 「也可能是被植入外星人基因后，脑子变灵光了。」砂行晃了晃脑袋，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你说的一切都还算合理没错，但，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既然是组织的前研究员，你也可能会勾结组织，伺机陷害我，对不对？」 砂行说这番话时其实非常冷静。直觉告诉他，塞维尔是可以被相信的，不过。他还是要确定一下对方的信用度，而且如果对方能拿出证据来证明刚才说的完全是事实，那么砂行也可以更安心了。 「为什么要相信我吗？」塞维尔苦笑：「砂行，你可以不相信我，而选择自己逃走。这完全是你的选择，我从来没有强逼你。」 「唔……」 砂行开始不想反驳了，他安静了几秒，在塞维尔又要踏上梯级时，他只是淡淡道：「话说，我没东西可以收拾，可以上去洗个澡，睡个觉不？」 待在地下室太让人鬱闷了，而且说不定还会撞鬼，砂行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好啊，顺便拿点店里的药品，给你自己处理下伤口吧。」塞维尔道：「休养了一个月后。你的身体开始适应外来的基因了，基因强化的效果会逐渐显现，所以你的自愈能力也会上升不少。」 「嗯，这还真要感谢那位不知名的外星人。」砂行站起来，摆了摆手。 塞维尔又露出了个温和的笑容，领着砂行走了出去。 云端上的研究所。 资料室的大型屏幕上，地图上的某个红点已经消失已久，但布拉克-夏都却一直盯着红点原本在的地方，久久没有移动视线。 她现在感觉很复杂。又一个组织成员没有了，而且还是刚刚才她说过话的人。虽然她知道这在组织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且死掉的那个人她也一直都很讨厌，可是现在，她心里还是產生了一种沉旬旬的感觉。 「明明只是才通过了初步测试的实验体，居然可以杀了庞克……」 由于这个寻找逃亡实验体的任务并非位于组织最重视之列，所以全程的数据没有被特别记录起来。夏都的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敲打着，她想尝试骇进人造卫星系统，重看庞克和那个实验体的过程，看看庞克那傢伙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一直告诉自己，这种不安烦恼的感觉，是因为这件事情比他们想像中的棘手多了，而并非有其他的感情在困扰她…… 可就在这时，一个叫她熟悉的轻盈脚步声走了进来。夏都还没转过头，就听到了一把柔和甜腻的女音。 「夏蒂。」有着金卷长发、带着一副眼镜的高挑美女笑道：「你还在介意庞克的死吗？」夏蒂（shady）是夏都（shadow）的暱称，组织里会那么称呼夏都的，也只有米娜博士一个。 「我很好奇，那个实验体是怎么干掉庞克的。」夏都目无表情地道：「庞克再怎么迟钝都好，也是个经验丰富的暗杀老手了，一个连正式改造都还没完成的实验体，在他面前是完全不可能有胜算的啊。」 夏都平常就没什么表情，在米娜博士面前时更是完全把情绪收起来。听说，米娜博士喜欢她这种冰冷的样子，夏都长得很秀气，皮肤白得没有一丝瑕疵，配合她的黑妆，就像是完美的哥德式娃娃一样。 当然，这也是米娜博士在为她进行肌肉强化和躯体改造时，精心调整过的。 「夏蒂，这件事情不需要由你来烦恼了。」米娜博士俯下身，掠了掠夏都耳边那直得如流水、黑得如夜色般的长发，轻声道：「有别的任务给你了喔。」 「什么？」夏都心里一紧。她多久没离开空中研究所，踏在地面上进行任务了？她心里有些紧张，甚至有些期待，但表面上依旧完全不可以表现出来。 「我希望你去废弃场一趟。」米娜博士用柔柔的声音道：「虽然我是不希望你到那么骯脏的地方去啦，但这是上层的命令，我也没办法反对就是……」 第五章 废弃场的怪物 废弃场，是云端研究所另一端的一个广阔空间。 所有实验室的废弃物，甚至是外星人或是人类的尸体，都会被扔到废弃场来。夏都记得，最后被扔进废弃场，的是上个月那个编码g-008的中年男子。 在g系列实验中，仅有两人能够初步地适应基因移植，可到达测试阶段时，一个死了，另一个却逃了。夏都其实很想知道能打败庞克的g-013之后的动向，但这件事情她暂时没权力去管了。 夏都通过研究所唯一通往废弃场的升降机，来到了这个污秽丑陋的地方。 这是个巨大的垃圾场。到处都是血肉模糊的生物尸骸，或是生锈破旧的机械零件。一般的尸体很快化成骨头，但经过强化实验的躯体，细胞腐烂了也会自动復活，没那么容易彻底化掉，因此还有不少残骸是许多年前留下的。 让人难以忍受的臭气瀰漫在这个空间里，但夏都并没有露出觉得噁心或是表情、或是做出想要掩盖鼻子的动作，她只是步伐稳健地走在废弃场的通道上。 废弃场有几条错综的银色金属通道，通道左右有着隐形的障壁，一丁点垃圾都不会沾到通道上。第一次进来垃圾场很容易迷路，但夏都已在曾经参与的监控工作中，牢牢记住了垃圾场的全部路线。 夏都穿上了战斗用的手套，拿着像是遥控器一样的感应装置，边走边探测周围的磁场。她想着半个小时前，米娜博士给她看的一段影像。 那是资料室里的监控人员，在垃圾场发现的一个异象。在那段影像里，那个有一具模糊残缺的尸体站了起来，然后快速移动到了摄影机看不到的角度里。 在这个处于云端的垃圾场里，出现了丧尸？ 虽然说这里是垃圾场，但也不是只有废物，有时候研究员会过来这里看看，目的就是要寻找还有没有值得回收的东西。但如果真的出现了不知名的怪物的话，对垃圾场周围，甚至研究所内部的安全都是个威胁。 好吧，研究所里像是闪猎三人组……不，现在已经是二人组那样的强者也不少，问题是一般的研究员几乎都是手无缚鸡之力，遇上危险可不能应付，所以在真的有什么不愉快事件发生前，事情要越快解决越好。 夏都走了一段路，她手上的感应器其中一个按钮发出了红光。 夏都浅浅地蹙起眉头，伸手轻轻触一旁的障壁，将部分的障壁关掉之后，走进了垃圾堆中。 她的脚步很轻，像是害怕惊醒了周围那些已经没有生命力的东西，或是动作过大，会不小心让自己身上沾到骯脏的东西一样。 「在哪里啊……」她拿着感应器继续走着，当原本只是在发光的感应器，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警告声时，她赶忙转过身去—— 一个腐烂得差不多的头颅、一副几乎只剩下肋骨的躯体，还有六隻肤色完全不一样的手、以及三隻大小不一的脚所混合成的怪物，哀嚎着抓向了夏都。 夏都脸上吃惊的神色一闪而逝。她很快就发觉，怪物的动作在她眼中很迟缓，夏都看见牠几条手臂里仅剩的肌肉在吃力地抖动着，六个拳头都想要做出攻击夏都的动作。 如果怪物对上的是一般人，那大概已经被六个拳头一瞬间打成漏气的沙包了。但夏都的眼睛经过基因改造，视力超越常人，她可以对生物的躯体进行透视，还可以跟上许多肉眼跟不到的超速动作。 怪物发拳的速度还不到半秒，但对夏都来说如同慢动作。在这个半秒里，她已经看见了在怪物的头颅内，有一处红色的细胞组是特别活跃的。 是那些红色的细胞，给了怪物这种畸形的生命力？ 夏都快速出掌，如风一般疾速的手刀割开了怪物的头颅。夏都的手掌虽然是血肉，但经过强化之后，有着和利刃一样的威力，轻易将怪物内部的红色细胞击溃。 红色细胞是怪物生命力的来源，在这团细胞崩溃后，怪物复数的四肢瞬间就脱离了躯体，东分西散地掉在地面上。 怪物瞬间被灭了，地面上只剩下一团虚弱蠕动的废肉。 「嘖，蛮弱的……」夏都露出了稍微失望的神情，但她甚至还没有完全收势，就有两条黑影从左右方朝着她蹿了过来。 一个是浑身都是触手的不知名生物，还有一个是身体膨胀得像是球的人类尸体。夏都左右手刀出击，分别切开了触手怪物的上部和球形怪物的腹部，将他们体内的红色细胞击溃。 当怪物的尸骸落在地面上时，夏都确实感觉到，红色细胞的能量的确不弱，但待在这些已经腐化得差不多的废弃实验体里，实在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无论如何，难道红色细胞的主体就是废弃场的神秘身影？那些实验体的残骸感染了那隻像是丧尸般的怪物的细胞，所以才会暂时活起来？ 夏都分析到这里时，手上的感应器又响了起来。 这次亮起的按钮，是紫色的最高警报。 一股异常强大的气势，猛地在她身后升起。夏都回过神来时，她已经不由自主地跳到了距离原处相当遥远的地方去。 在她原本站着的地方附近，多了一个陌生的身影。 这是一个有着人型躯体，浑身上下却散放着奇异黑光的生物。牠缓缓地朝着夏都走了过来，就像是一隻发现了猎物，而悄悄靠近的猛兽一般。 毫无疑问的，牠就是那段映像里的「丧尸」。 但，牠绝对不只是丧尸。 夏都清楚地看见，这个生物体内都是密密麻麻的红色细胞，而且这些细胞异常的活跃，充满了像是初生婴孩一般极度旺盛而纯粹的生命力。不只是红色细胞，生物浑身上下黑光里，也蕴含了无法估计的能量。 夏都当然没忘记，她的目的是要生擒这隻怪物。在她还在寻找进攻的死角时，原本缓步行走的怪物，猛地在原地消失，然后这一团黑光一瞬间就来到了她的面前。 「啊……」 面对怪物突袭，夏都甚至来不及反应，怪物的利爪就已经刺穿了她的胸口。 天空刚下过雨，空气里如同飘着冰晶。 在山间旅馆的阳台上，砂行望着远处翠绿的山林，边打着呵欠边伸了个懒腰。把冷空气吸进去后，他忍不住抱着肩头打了一个寒战。 「嘖嘖，看来外星人的基因也不带御寒效果嘛……」砂行抱着肩膀走回了旅馆房间。 这是一间家庭式的旅馆，有三张大床，有电视机，空间也很广阔。因为下雨的关係而导致身体不适的希珊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塞维尔在一旁整顿行李。砂行走进来的时候，塞维尔正对着一个木架相框在沉思。 木架相框里的照片，是一对长相酷似的小男孩，只不过一个黑发，一个金发。 本着超旺盛的好奇心，砂行的视线自然往照片上定格了。但他来不及细看，塞维尔就把照片收进了行李箱里。 「砂行，你觉得冷吗？」塞维尔朝他笑道：「行李箱里有毛衣，你可以拿出来穿一穿。」 砂行忽然觉得塞维尔的笑容很公式化，就像是电视上那些明星为了拍照而摆出来的笑脸一样，只是一种惯性反应，并非每一次都是真正发自内心的。 不对……自己明明失忆了，怎么又记得那些电视上有哪些明星的笑容了？难不成他的失忆还是选择性的不成？ 啊，还是算了…… 「希珊还好吧？」砂行去翻另一个行李箱。他很乾脆地避开了塞维尔放了相框的行李，他知道塞维尔不想让他看见那东西，他也不会多问，因为这大概是人家的私事。 「还好，她遇上冷天就会这样，休息一下就好了。」塞维尔道。 砂行穿上行李箱里翻出来的男式毛衣后，摸了摸质材，问道：「手织的？」 「没错，我织的。」塞维尔道。 「嗯，厉害。」 砂行忽然有些感谢组织，虽然洗了他的记忆，但还是为他的脑袋保留了那么多知识，让不只是在失忆的情况下记得明星式笑容的特点，还可以立即发觉身上的毛衣是手织还是买的，这样他起码还能完全像个正常人那样正常思考和判断。 「砂行，虽然我们离开城镇很远了，不过还是要戒备一下。」塞维尔忽然收起笑容，道：「组织还是可能会派人来追捕你，毕竟你连他们的一个成员都杀了，他们对你的评价和好奇绝对会上升许多，也绝对会更想把你抓回去。」 「屁啦，什么我杀的，明明是给你一枪补刀才死的……」砂行小声地嘀咕一声，又摊摊手道：「其实，你干嘛那么好心？你可以像是电影情节那样，直接给我一个地址之类的，叫我独自逃去哪里就好了，为什么还要陪我一起逃亡啊？」 又来了，两个问题。虽然砂行很努力地压制自己发问的数量，但还是忍不住发了两个，不过这次倒是情非得已了。 「如果他们过来找你，也自然也会先找上与你有接触的我。」塞维尔淡淡道：「我实在不想和他们有任何接触了。」 「所以，始终是我连累了你吧。」砂行吸了一口气，空气里的冰晶让他觉得肺部也跟着凉颼颼的。 「不，不能那么说。」塞维尔轻轻道：「谁叫我自己过去也走了歪路。」 砂行不知道怎么回应。房间里的空气本来就很冷，现在更是如同凝结了一样，塞维尔一直坐在地面上凝视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墙壁，直到床上的希珊发出了类似梦囈般的声音，他才站起来过去查看女儿的情况。 砂行再度走向了阳台。 他总觉得和塞维尔待在一起的话，实在很容易变成冷场，而偏偏他很爱讲话，所以这点叫他很痛苦。 况且站在阳台，也可以看得清楚周围。这是他该进行的戒备任务。 砂行靠在扶手上，望着天空。在寧静冰冷的环境，他逐渐思考起自己的身份来。自己失忆前会是怎样的人？为什么会被送去进行改造？他还有其他的家人吗？ 有关他的一切，组织一定有相关的资料。如果可以，他真的很希望能寻回自己的身份。不过，看来这大概暂时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云端上的废弃场里，几滴血落到了骯脏的地面上。 夏都退后了几步，捂住了自己胸口上的血窟。她庆幸自己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下意识地闪去了一边，所以才没有受到致命的攻击。 血丝从她的嘴角溢了出来，她轻轻地将它擦去，摇摇晃晃地站定了身躯。 眼前的怪物又恢復了之前迟缓的动作，但夏都知道那是假象。她努力地看着怪物身上的肌肉动作，想办法要抓到牠攻击的瞬间。 只要抓到牠攻击的瞬间，那么她就可以做出最精确的反击…… 就在下一秒，怪物又移动了。 夏都的确抓到了怪物的动作，可那是她根本追不上的速度。等她确定了怪物的位置时，怪物已像上次那样，瞬间来到了她的面前—— 砰砰！砰砰砰！ 五下枪声，几乎是同时响起。 紫光掠过，五发子弹瞬间陷进了怪物的体内。 在怪物倒下的瞬间，夏都几乎要屏住了呼吸。此时夏都也发现，出手打倒怪物的，是站在她身后的五个持着衝锋枪的改造体。 这是一支专门进行突袭工作的改造体队伍，经常进行与军事衝突有关的外包任务，甚至是帮组织直接参与战事。 「夏都，你没事吧。」一个长得十分高大，留着及肩玉米头的黑人，拍了拍夏都的肩膀。「没想到那么棘手，真不该放你一个人进来的。」他用低沉而充满歉意的声音道。 夏都只是无力地摇摇头。她剩下的力气只能用来保持清醒，和让自己能够持续站稳而已。 她清楚知道，打倒怪物的那五发子弹，是专门用来对付改造体的紫光子弹。基本上，一发子弹已经足以打死一个有着相当实力的高级改造体了，但他们刚才居然用了五发来对付一个废弃场里的小怪物。 荒谬，这事情听起来简直荒谬。要是平常，夏都一定那么想。 但，刚刚夏都亲眼见识到了怪物的实力，现在她完全不觉得这种做法有半点过火。况且在刚才她和怪物的实战中，组织一定已经完整地评估了怪物的实力，所以他们送进来的火力也绝对是合乎情况的。 想到这里，夏都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很庆幸，在她遇上危险时，组织第一时间派了人来救她，证明她在组织中还是有存在价值的。 「这东西的存在太不可思议了。」黑人把衝锋枪扛在肩膀上，盯着其他队员们正在小心翼翼搬运的怪物尸体，「而且我感觉到，受了我们五人的直击，他似乎还没有真正停止呼吸。」 「没错……」夏都很努力地挤出声音，「他体内的细胞在努力修復着受伤的部分……」 通过她特殊的眼睛，她能看见怪物体内的红色细胞正在蠕动，且在修復着被特殊的子弹所伤而几乎四分五裂的内脏部分。 「夏都，我扶你出去吧。」黑人朝夏都伸出了手。 「不需要啦。」夏都很想向黑人露出笑容，但她已经习惯任何情况都要保持目无表情。她用力呼着气，缓步走向了离开废弃场的通道。 夏都回研究所接受疗伤，然后在休息室里睡了好几个小时。当她起身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走向米娜博士负责的实验室去。 一片白色的实验室里，研究员们正在极力研究的对象，是正在玻璃管里缓缓浮沉的「黑色怪物」。 那隻全身上下散放着黑光的怪物，如今正静静地躺在玻璃管的绿色液体内，全身上下都插满了管子，输入和输出着各种顏色的液体。 其中一种是营养液，那是夏都最能确定的。 同时夏都也发现，这「怪物」开始有了些改变。牠身上一些部分长出了肉色的皮肤，手脚的部分也有了完整的手指脚趾，还有半张脸也在恢復之中。现在「牠」看起来已经不完全是怪物，而像是被奇怪黑光所腐蚀到一半的人类。 「真是不可思议啊……」夏都心想。 结果基因改造而异变的人类不少，比眼前这个更畸形更可怕的怪物，夏都都可以毫无感觉。但就这次的异变体，却是从废弃场诞生的，而且不久前还差点把她杀了。对于这样的怪物，夏都自然有种比较特殊的感觉。 夏都一直盯着怪物，直到一名年轻的茶色短发女性研究员发现了她，走过来和她打招呼。 「布拉克-夏都小姐。」年轻的研究员兴奋地道：「听说这隻怪物是被你打倒并带回来的？他各方面的数据都很高耶，你真是太厉害了！」 这个研究员夏都认得，是叫凯特，在新人之中最活泼也最多话的一个。 「不……不是我。」夏都赶紧澄清道：「是亨利的功劳。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才给了怪物最致命的一击。」 亨利自然就是枪械小队队长，那位衝锋枪赶来支援夏都的黑人。夏都一直觉得亨利人不错，在研究所的所有改造体里，他是让她有着比较深刻印象的傢伙。 「总之，你们都很厉害啦。」年轻研究员凯特笑道：「布拉克-夏都小姐，这个异变体不简单。他被废弃了至少有十年以上，可是居然能够忽然復活，并大幅度强化了自己的力量，所以才异变成了这样强大的怪物。要是我们能发掘这孩子异变的秘密，对于基因改造的研究进度一定又能迈出一大步！」 「你说……这‘孩子’？」夏都粗气了眉头：「对了，他看起来似乎……没几岁而已。」 夏都盯着管子中的异变体，已经恢復了半边人类容貌的面孔。这是个人类的孩子没错，而且五官细緻得还有些让人难以看出性别，确定的是，他是个还没有完全长大的孩子。 「对，我也觉得奇怪，既然他待在废弃场里超过十年了，那他进行实验时能有几岁？我们的实验室里，有找过那么小的孩子来进行研究吗？」凯特又道：「不过我刚才查了资料，是曾经有一对……」 这次研究员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有人打断了她。 「凯蒂，你先去忙你的。」一把甜美的女声音道：「我有话和夏蒂说。」 走过来的，是那位有着美丽笑容，叫夏都无比熟悉的金捲发女博士。 「啊……是的。」看见是米娜博士来了，凯特悄悄对着夏都吐了吐舌头，然后就溜回自己的岗位去了。 米娜博士微笑地看着凯特离去，视线又回到了夏都身上。 「米娜博士，你好。」夏都有些不敢正视米娜博士的目光。「很抱歉，我居然没办法独自一人压制那个异变体。」 「夏蒂，其实你不该过来的。」米娜博士笑道：「你的身体遭受重创，恢復情况也不能算很好，你还是多休息比较好。」 「是么……」夏都转转自己的手腕，虽然创口处还扎着绷带，但她全身肌肉和关节都已经充满力量，实在不像是恢復情况不好。 不过，米娜博士说的话绝对是对的，既然她说不好，那么一定就有她的理由。夏都如此告诉自己。 「你知道这个怪物的异变是怎么產生的吗？」米娜博士望向玻璃管，忽然转移了话题。 「刚才凯特有说，这孩子是十年前的废弃实验体，可是却忽然异变成强大怪物。」夏都顿了顿，又道：「她还说，说不定可以通过研究这孩子，让基因改造实验能够得到更好的进展。」 甚至，说不定还可以通过研究那孩子，得到强化他们这些既有的改造体的办法。这是夏都所希望的，但她并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来。 「夏蒂，我们曾给这个实验体植入一种稀有的异星基因，可是当下实验体不但没有发生变化，而且还直接进入死亡，因而被我们废弃。我们却没料到，是在实验体本身的生命完全停止后，异星基因才和逐渐死亡的人体细胞產生融合，并发生异变。」米娜博士道：「这怪物在异变的过程中吸收了自己周遭其他废弃实验体体内残存的外星基因，并突破成现在这个数据不凡的怪物。」 「嗯，这种无心插柳的结果，的确是很大的突破。」夏都想像着，这个实验体在超过十年前被改造时，会是多小的孩子？也只有在这些特殊的情况下，夏都会忽然觉得组织做的事情，实在很残忍…… 不过，她马上制止自己这种想法。 她不能那么想。她效忠与组织，这是不变的。 「你发现这隻怪物时，其实他是属于相当脆弱的状态，但，要是我们能够好好修復他的躯体，那出来的成果可就非同小可。」米娜博士又道。 「他那时候，也算是相当脆弱？」夏都微微蹙起了眉头：「米娜博士，就算是那时候，我在他面前，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那是当然的。」米娜博士推了推镜框，微笑道：「你主要接受基因移植的部分在眼睛，身体只是经歷一般的肌肉强化，你不可能和他比的。」 「那，我要变强。」夏都吸了一口气，坚决地道：「米娜博士，我这样实在太不足够了，况且我很久没有接受强化了，我需要实力上的进展。」 「不可能。」米娜博士几乎是立即接口道：「人是有极限的，我给你进行过的改造已经将你的能力发挥到了极致。况且，夏蒂，你在组织里已经充分发挥了你的才能，这已经很足够了。」 「可是……」 「不必可是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的。」米娜博士摆摆手，笑道：「这些更高层次的战斗，还是交给更适合的改造体来做吧。夏蒂，你有你要负责的领域。」 未等夏都再说什么，米娜博士已经走到一旁去处理别的资料了。 夏都想叹气，可是在米娜博士面前，她连叹气都没办法表现出来。 夏都从未觉得自己已经到达了极限，她感觉自己浑身的细胞都还有发挥的馀地，况且她是管理资料室的，自己的身体资料自己当然也看过，她不觉得已经彻底没有强化的空间。 但，只要是米娜博士说的，都是对的吧。 脑里的一个声音如此告诉她。 第六章 逼近的黑影 这是一家位于市中心的豪华餐厅，装潢非常精緻，水晶吊灯闪烁着柔和的光芒，每一张桌子都装饰着高贵的蕾丝桌布，地面铺着红色的地毯。 餐厅里的客人，都是达官贵族，甚至是某些国家的领袖级的人物。其中一张餐桌前，坐着一名肤色黝黑、面目慈祥的中年男人，而在他对面的，是一个身材臃肿，容光焕发的胖妇。 男人身上穿戴的都是高档货，单是手錶就已经值上万美金；而胖妇更是从衣服裙子到项鍊手环，都镶着无数最珍贵的鑽石，手提包还是世界着名品牌今日才上架的產品，一眼望过去，她整个人的打扮可谓奢华之极。 中年男人边看着杂志边着咖啡，胖妇则是一面拨弄着头发，一面嗲声嗲气道：「这个包啊，我看款式和五种顏色我都很喜欢，今天就一次过全色买了三套了，老公，你看好看不好看？」 胖妇很期待丈夫的答案，但男人只是有些敷衍地道：「好看，当然好看，什么东西在你身上都绝对好看。」 这时候有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朝两人毕恭毕敬地敬礼之后，小声道：「总理先生，刚刚传来消息，a市灾区情况变得更严重了，也增加了不少伤亡，人数，您要不要採取下一步行动？有关详细资料在这里……」 西装男人想把传递资料的平板电脑递给着被称为总理的男人，但这位某国的总理只是摆摆手，不耐烦地道：「再送点物资过去，媒体再强化救灾宣传就好。下次这种小事别来烦我，ok？」 「没错，这点小事也要报告。」对面的胖妇，总理夫人板着脸孔道：「我们国家哪有什么真正的穷人，发生灾难，他们自己不会解决问题？总不能每天都等着总理先生给他们餵奶派糖果吧！」 西装男人被如此责备之后，只好低着头退下。 总理和夫人完全不理会西装男人的反应，又继续低头边喝茶，边看杂志及欣赏自己新买的昂贵装饰物了。 在一段距离外的餐桌上，坐着两名一直留意着那对总理夫妇动向的客人。 一个，是把紫红色头发整整齐齐束成马尾，年约三十五岁上下的男人。另一个则是有着一头及肩的茶色头发，看来只有二十出头的男孩。两人都穿着笔挺西装，加上出眾的相貌，看起来就和周围的上流人士没有太大的差别。 闪猎三人组中的两位成员，紫羽和小九。 「哎呀呀，真是让人好讨厌的总理大人。」茶发的男孩小九喝下了一口价值好几十美元的高级橙汁，语气慵懒地道：「这种内心腐烂的总理大人，应该是在公眾场合下被刺杀也不奇怪的嘛，可是为什么我们还要等他落单才行啊？」 「小九，这是这国家的政治首脑对组织的要求，说要杀人可以，但不要把事情搞得太混乱了。」紫红发的男人紫羽轻轻地笑道：「况且，闹得全城皆知，也不是我喜欢的方法。」 「什么啊，又不是什么军事大国的总理，国际势力上也没什么地位，在他们的领土内死掉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吧。」小九抿了抿嘴，「还是，这是为了面子，或是国际礼仪什么的？」 「也许吧，我哪知道。」紫羽边答着，边掏出口袋里正在震动的手机，看了看短信的内容。 「小九。」紫羽道：「庞克居然被那个逃走的傢伙干掉了耶。」紫羽说这句话时，脸上的笑容依旧，彷彿是在报告远方亲友的婚讯那么简单的事情。 「哇啊啊，那么布拉克-夏都一定很高兴吧！」小九露出了像向日葵一样灿烂的笑容：「她一向很讨厌他是不是？」 「她是很讨厌我们才对，如果我们三人都死了，她一定会立即开香檳庆祝的。」紫羽摊摊手，把手机收回口袋里。 「没错呢，呵呵呵。」 两人相视而笑，彷彿刚刚传来的噩讯，是一件让人感到相当欣慰的事情。 「誒誒，那个总理先生要离开座位了耶。」 小九发现不远处的总理刚刚起身，正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两人把笑容稍微收敛了下来，互相打了个眼色之后，紫羽缓缓起身若无其事地跟在总理身后。 当然，在总理身边随行的，还有两位保镖。虽说总理夫妇是悄悄出国玩乐，也并非以总理身份进来餐厅用餐的，但为了安全起见，他自然还是安排了不少保镖在左右以应付各种情况。 不过，这点小问题，绝对难不倒紫羽。 小九继续边看着外头的风景，边小口地喝着手上的橙汁，视线悄悄地留意着洗手间方向的一切变化。 总理在两名保镖的陪同下，在洗手间里洗了洗脸，抹乾净手后，打开了手机，瞄了瞄屏幕上的股市资讯后，深深地蹙起了眉头。 「妈的，又跌！这样下去的话……」他抓着手机，自言自语道：「这样明年税务要上升两个百分比……不，至少三个百分比才能补偿我的损失！」 他又啟动了水龙头，任水一直流。 「你们先出去！在门口看着，先别让别人进来！」 总理支开了两位保镖之后，总理拨打了一个号码，对手机另一头的人道：「下週的财政预算案，贫民区的资助计划再减少40%……」 他说这话的同时，有一个高挑的男性身影掠过他的身后。 「嗨。」紫羽拍拍总理的肩膀，露出和善的笑容，道：「那40%的津贴要给谁？给我吗？」 「嗯？」总理转过头去，惊道：「你怎么进来的？」 「你是问你的两条狗怎么没拦住我吗？」紫羽比了比身后，「他们吃得太撑，睡着了耶。」 在接近洗手间门口的地面上，躺着两个保镖。因为沾了水的关係，他们身上微微焦黑的的西装，还在闪烁着几丝电光。 「你……」总理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一道强烈的电流已经侵入了他的身躯，直达他的心脏。紫羽能发出的电力，对一般人来说彻底是致命的，总理甚至没有痛苦太久，就结束了最后一口呼吸。 总理倒下了。紫羽立即伸手接住他的身躯，不让他的身躯倒在地面上以发出任何声音。 「嘖，真是太便宜这种人了。」紫羽边埋怨着，边把总理的躯体搬向其中一间厕所。他把总理的尸体放在马桶边后，再关上了门，就当作有人在里头如厕一样。 接着，他去搬动另外两具保镖的尸体。 「唉唉，好重啊，该死的肌肉男。」紫羽小声地嘀咕着，很快就把其中一个保镖扔进了另一间厕所，就像对待总理那样，把他的尸体藏了在紧紧掩住的那扇门内。 紫羽那么做的目的，是要拖延尸体被发现的时间，那么就算引起轰动，也是他和小九离开了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当紫羽搬最后一具尸体时，那具尸体身上，驀地发出了「啪」一声刺耳的声音。 尸体的裤子，居然爆炸了。裤子上一大块的布料立即被炸掉，还让这位死去的保镖皮肤上的肉炸成了一大块皮开肉绽。 爆炸的效果没有伤害到紫羽，但还是让他吓了一大跳。他马上就发现，爆炸的是尸体裤子里的一台没有正当牌子的非法廉价手机。至于爆炸的原因，当然就是因为刚刚通了电的缘故。 「妈的，总理的保镖，居然连一台好的手机都买不起？」紫羽怒道。 廉价手机会发生爆炸的新闻，所有人当然都听说过，可紫羽没想到居然在这个时候发生。爆炸声很快引起外面的注意，紫羽才把这具尸体扔进厕所里，三个餐厅的保安就衝进来了。 发现了在搬运尸体紫羽，保安也没露出多惊讶的神情，只是举枪指着他，冷冷道：「别动。立即投降，否则我开枪。」 紫羽望着那名保安，嘴角驀地勾起一抹看似毫无恶意的微笑。 「哎。」他道：「被我电死好像还比较幸福。」 「什……」 保安的声音像是忽然泡在水中一样，变得含糊不清。他的咽喉裂开了，鲜血渗透进了气管内。当保安自己发现这一点时，他已经倒在地面上不住抽搐，没几下就失去了生息。 另外两名保安甚至连反应过来的时间都没有，咽喉就被同样的方式切开，他们嚥下最后一口气时，只有一个眼力比较好的傢伙在死前的那一刻，隐约看见杀死自己的武器，是化为了透明刀刃的空气。 小九出现在厕所外，冷冷地看着被自己下手的三人完全倒下后，他抬起头，朝紫羽露出个灿烂如阳光的笑容，道：「外面在骚动了，我们别从前门出去，直接从洗手间跑掉吧。」 「真是的，我还想正正当当地从前门出去啊。」紫羽摊摊手，无奈地道：「但这满地血的，真的处理不到了。」 紫羽人生最大的乐趣，是在任务结束后，装作自己是普通人那样若无其事地离开现场，所以他喜欢把现场处理得一眼看不出痕跡。可是小九的杀人方法，不留下痕跡实在是不可能的，所以这就是他不喜欢小九出手的原因。 「走吧。」 小九将空气化为拳头，打碎了厕所墙壁上的抽风机。他先跃上了抽风机处被打出的大洞，离开了洗手间。紫羽脸上的表情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他还是尾随小九离开了此处。 这里是五楼。 不过，对他们两人来说，这完全不是一个问题。 阳光照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稀稀落落的树木遍布在各处，枯萎的向日葵在风中摇曳，黄色的茅草闪烁着像是金子一样的光芒。蜿蜒的道路平躺在矿野中，通向地平线上看不到尽头的彼端。 在道路边，有一个小小的餐厅。餐厅很简陋，几乎就是几个帆布搭成的小摊子，桌椅也没几张，都是残旧的木製品，看起来像是风吹得激烈一点就会东分西散。 一辆小型轿车停在餐厅旁，从轿车上下来的人，此刻正坐在餐厅里，享受着麵包和饮料。 「这里好几天没客人了。」餐厅的老闆，一个体态壮硕，说话语气却十分温和的大汉端来了果汁，苦笑道：「毕竟是靠近边境的地方，以前还常有跨境的人过来吃喝，尤其偷渡或是走私货品的人特别多，不过最近也少了。」 老闆在褐发的漂亮少女面前放下了果汁，叹道：「也许，现在要用飞机偷渡，也不是什么难事了吧，只要用钱来解决的话……」 「啊，原来我们是偷渡的？」黑发男孩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惊道：「塞维尔先生，我们为什么要那么做？这样会有风险不？」 塞维尔摇了摇头，露出了和老闆差不多的苦笑，道：「砂行，你忘了吗？我们之中有个没有证件的傢伙，一样证件都没有。」 「喔，那是谁……不，没事了，咳咳。」砂行想起了他们偷渡的理由之后，很快就转头回去看他的报纸了。 塞维尔快速却斯文地咬着麵包，手指时不时在划着手机。希珊静静地喝着果汁，有些散漫的目光飘向遥远的天空。 「看到今天的头条新闻吗？」餐厅老闆把砂行的奶茶端来时，忽然说：「某国总理和两名保镖在餐厅厕所被电死了，连餐厅保安都被不知名武器割喉，现场完全找不到凶器和犯人，现在的杀手真厉害。」 「嗯，看到了，他的妻子还在接到消息后当场心脏病爆发暴毙，好可怕喔。」砂行边阅读着报纸，边接口道：「这位总理生前大量贪污，死后罪行被揭发出来，举国人民还说实在大快人心…」 这份报纸是英文的，但砂行居然可以完全看得懂，除此之外，报纸上刊登的各种国际讯息，国家领袖人物名字，地方名等，他居然都有印象。对此他感到很不可思议，他失忆前一定是个聪明人吧！一定是！ 「被电死？」塞维尔蹙起眉头，小声地对砂行道：「也许是组织干的。」 「吓？」砂行睁大了眼睛。 「他们以前就经常进行外包的暗杀任务。」塞维尔道：「这次，感觉上也很像。而且能直接电死人、或是无声无息割人咽喉的改造体，感觉不会太弱。」 「话说，能电死人的傢伙，我似乎认识一个，说不定能割喉的我也认识。」砂行吸了一口气，道：「我从空中研究所逃走时，前来阻拦我的三个人之中，有一个便是能放电的，另一个能隔着空气伤害别人。」 那三个人，一个是已经被塞维尔一枪爆头的肌肉大汉，一个是能够用隔空进行攻击的年轻男孩，还有一个，便是能放电的紫发男了。想起他们，砂行忽然有种全身血液升温的感觉。在上次重遇肌肉大汉时，他一样觉得血在发热。 或许，这就是基因改造体互相见面时，所会產生的一种化学反应吧？ 「咦……」 就在他想起这一点时，他发觉自己此刻的躯体，又產生了这种血液温度上升的感觉。虽然很微弱，但确实和之前一样的感觉。 砂行感到难以置信，难不成……有改造体在附近？ 「嗨。」 一把冷淡的女声忽然响起。虽然声音很细，但还是无比清晰地传入了现场四人的耳朵里。 他们下意识抬起头时，在轿车厅泊的位置，看见了一抹黑影。 一个有着黑色的及腰直长发、穿着黑色长袖衣物、黑色热裤，涂着黑色唇膏和眼线，整个人的打扮黑色为主的女孩，正站在轿车旁，冷冷地看着他们。 「请问……」餐厅老闆才要询问，砂行已经站了起来，挡在一脸惊慌的塞维尔父女，还有满头雾水的餐厅老闆面前。 「你居然追到这里来了啊……」砂行盯着女孩，勉强地维持着笑容。他认出了这个傢伙，她是在空中研究所的哥德式女孩，这傢伙的特徵很明显，他就算不认得她的脸，他认得她的异常的打扮和气息。 居然连给他悠间喝奶茶、看个报纸关心时事的时间都没有，就跑过来追捕他了，这个组织真是太可恶了！ 「g-013。」女孩冷冷地盯着砂行，用没有一丝情绪的声音道：「你可以继续反抗，也可以顺从地跟我离开。」 「我干嘛要选择跟你离开啊？」砂行耸耸肩，苦笑道：「要我回去那个随便就砍人的脑袋，或是随时让人摔下来的空中研究所？才不干。」而且，他发现被人称呼为一串号码的感觉，居然和吞塑料差不多，感觉很噁心。 女孩用眼角瞄了瞄一旁的汽车，淡淡道：「这是你们的吧，凭着这样的东西，想要到哪里去？」 女孩举起了手，手刀滑向了汽车的其中一面车窗。 同时地，砂行身后传来「砰」的一声，一发子弹从枪口中射出，直接击向女孩的脑袋。 啪啪！ 什么东西被破坏的声音响起，但那绝对不是女孩被子弹爆头的声音。 等眾人回过神来时，看见的是女孩用一隻手接住了塞维尔发射到自己面前的紫色子弹，另一隻手同时击碎了汽车前座的车镜，还连带把方向盘也打歪了。女孩的速度之快，连眼力超越常人的砂行也几乎措手不及。 「tk223-mk-i型号？这不就是十五年前生產的初期紫光子弹么？」女孩盯着指间还在冒烟的子弹，微微蹙起眉头，道：「你有这东西，看来不简单。」 女孩掏出了一样像是遥控器一样小小的仪器，迅速指向了举着枪的塞维尔的方向，塞维尔甚至还没回过神来，就有一道红光在仪器上闪烁，像是拍照一样在他身上落下了一道光芒。 「不！」塞维尔护在害怕发抖的希珊前，心里暗叫不好。他知道那东西的功能，那东西会迅速扫描他全身的资料，再同时送到组织的资料室里。 换句话说，就这一秒间，他藏匿已久的前研究员身份和存在，已经彻底在组织资料管理人员的眼里曝光了。 「喂，你对他干了什么！」砂行怒道。 女孩的视线重新回到砂行身上。「别担心，我也不想伤害无辜的人，」她淡淡地说：「你的决定，可以避免这辆轿车变成碎铁，甚至避免这家小摊子变成木屑的危机。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离开？」 她居然用周围的事物来威胁他！砂行此刻虽然愤怒，但他还是很快就收起了怒火，摊摊手道：「好，我跟你去。你看起来也是个会遵守约定的人，只要不伤害他们，我就姑且听你的！」 妈的，会听她的才怪。只要远离了这里，没有了后顾之忧，他就立即用尽全力制住这女孩！ 「很好。」女孩轻描淡写地道：「走吧。」 女孩转过身去。此时砂行想过要偷袭，但他立即就感觉到，这女孩就算背对着别人，浑身也处于正在警戒的状态，根本就毫无一点死角或缝隙可以侵入。 不是砂行嫌偷袭这行为很卑鄙所以不干，而是他根本无从下手。这女孩的能力，绝对有强于肌肉大汉的地方。单是这样，就让砂行没法有十足的信心，可以在她面前佔上多少优势。 无论如何，他暂时还是只能乖乖地跟在女孩身后，离开其他人所在的地方。 哥德式女孩布拉克-夏都带着砂行，往疏疏落落的树丛处走去。 除非是别无选择，不然她绝对不会伤害比改造体孱弱许多的平凡人，所以此刻她倒有着和砂行一样的想法，就是离得其他人越远越好。 旷野的空气带着树木和枯草的味道，高山、向日葵、野花、小草……周围的事物有着各种不一样的顏色，让人着迷。夏都的确好久没离开空中研究所了，地面的一切对她来说彷彿是上一辈子才看过的东西。 当然，她沉醉归沉醉，她并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任务。 她裤袋里放有一个特殊的仪器，是浑圆的遥控器形状。这东西是米娜博士交给她的。 临行前米娜博士对她的说明，彷彿还在耳边回盪。 「这里头装了可以操控那隻异变体的精神和行动的晶片，我们暂时输入的是‘要把自己当成捕猎者，而把那个逃走的实验体视为猎物’的指令，只要这份指令在他脑海里啟动，他就会不顾一切地追捕猎物。」 「活捉？」夏都询问。她可不希望逃亡的实验体被杀了，单纯觉得这种少见的例子，不多花心思去研究的话很可惜。 「没错，活捉。」米娜博士半瞇着眼睛，温柔地说道：「但是，那隻异变体的意志力和力量都异常强悍，也不知道晶片的效果可以维持到什么时候。你此行的任务，就是在异变体失控前，记录他作为‘补猎者’和‘猎物’之间的战斗，再把记录和活着的猎物都回来。」 「战斗记录的目的何在？」夏都当然也很好奇一个未经肌肉改造，却能打败庞克的逃亡者的战力如何，但她还是要确认记录的重点在哪里。 「要知道异变体的顺从性，能依照指令行事的程度到达哪里。」米娜博士道：「至于逃亡者，我们还没法确定他的能力到底如何，这也是个重点。不过若是异变体居然违抗脑中的指令，杀了逃亡者的话，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可能会违抗指令吗？」夏都说这句话时，眼角瞄了瞄一旁玻璃管里的异变体。他的身体几乎已经完全恢復成人类正常皮肤的状态，是个瘦弱的男孩，长长的黑发遮掩住了他的脸孔，让夏都看不见他的容貌。 夏都能清楚看见的，是他体内那无数正在激烈攒动的，生命力极度旺盛的异星细胞。这是吸收混合了无数外形基因的结果，夏都无法想像它的成分和强度。 「这项任务是有风险的。」最后，米娜博士还补充道：「但，夏蒂你别想太多，就专心地执行它就好。还有一点你要记得，千万别像上次废弃场那样直接参与危险的战斗，那是你份外的事情，知道吗？」 米娜博士说了那么说，夏都只抓到一个重点：这个任务，有风险？没错，也许异变体会失控，甚至袭击她之类的吧…… 但，在调整期间，异变体体内已经装置了炸弹。要是稍有不对，她只要引爆炸弹就好，虽然数据显示异变体的生命力极度异常，心脏炸弹的威力无法直接将他致死，但还是可以暂时止住他的行动。 夏都心不在焉地领着砂行向前走，很快就把他带到了一棵大树前。她动作机械式地掏出了操控装置，按下了某个按钮。 「什么事？」砂行感受到周围的异样，立即警戒地抬起头来。 一阵旋风刮起，一个长发飘扬、娇小敏捷的身影从树梢上跃下，稳稳地站定在砂行面前。 这是一个有着黑长发的少年。 少年穿着连指头也紧紧包裹着的黑色紧身衣，手臂关节和腰部以下覆盖着金属装甲，脸孔上部三分之二的地方戴了一个闪着黑光的面罩，眼睛的位置正亮着红色的光芒。 从身高看来，他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可是他全身上下发出的气劲，却叫砂行与他接触的瞬间，顿时冷汗直流，他看到的彷彿不是孩子，而是由无数锐利的刀刃所形成的一个杀伤力极大的人形兵器。 「这种可怕的感觉是什么？」砂行在心里如此想着，但脸上依旧轻松地笑道：「他是谁？和我们一样的改造体吗？他的号码是什么？」 「他是谁，或是什么编码，这些你不需要知道。」夏都毫无一丝情绪地答道：「g-013，现在你只需要把他当成你唯一的对手。打倒他，你就能离开这里。」 第七章 黑色面罩底下 虽然这种发展早在砂行的意料内，但他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十分惊讶的反应。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要我和他开打？」砂行指着黑衣少年，惊嚷：「他只是个孩子！你要我欺负小孩？」 「谁欺负谁，似乎还不知道呢。」看见砂行的反应，夏都难得嘴角微微扬起，不过那只是个微弱得几乎叫人察觉不到的笑容，「既然你说他是小孩，那打倒他，对你来说应该很轻松不是吗？」 「可是用暴力解决问题还是不好，更何况现场有小孩的话，大人更应该做好榜样来吧。」砂行盯着黑衣少年，继续做垂死挣扎，「其实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判的，你和那孩子虽然都穿得那么黑，但你们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实在不像是真正的坏蛋啊……」 砂行忍不住断定，自己失忆前不只是很聪明，而且还有很好的口才。不然怎么可能在那么紧张的时刻，还可以那么多废话。 「别在胡说八道了。」夏都叹了一口气，按下了仪器上的另外一个按钮。 指令发动。 一股劲风猛地袭来。等砂行回过神来时，黑衣少年已经来到他的面前，五指疾速朝他伸来。 砂行甚至来不及做出防卫动作，脖子就已经被黑衣少年紧紧勒住，往后狠狠拖去。砂行背后重重撞了在一棵大树树干上，他不只是快窒息了，撞在树干上的衝击，甚至让他差点把刚刚喝的奶茶都吐了出来。 「混帐……」砂行的右手臂瞬间化为了黑色，想要去拔开黑衣少年的手，可是却如同捉在铁銬上，根本无法让少年的手移动丝毫。 那么娇小的少年，那么细小的手臂，居然有如此蛮横的力量？要不是亲眼见到，砂行简直无法相信。 砂行怒吼一声，一脚踢向了少年的腹部。这时少年身躯才勉强震动一下，但还是没有放开猎物。脖子被勒住无法呼吸，砂行感觉全身逐渐失去力气，不但没法再做出攻击，反而真的快要窒息而死了。 就在砂行真的快要支撑不住时，黑衣少年却忽然松开了手。 砂行跌在地面上，不住大口大口地吸气时，听见少年含糊地道：「不能……杀……要……活捉……」 指令果然有效。在一旁观战和使用仪器记录打斗过程的夏都，除了为少年尚存语言能力而感到惊讶外，也悄悄在暗中松了一口气。 当然砂行可不知道关于指令的事情，他听见少年说话，立即让道：「原来能沟通？喂，我们先不打了，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行不……」 砂行没办法把话说完，他就只能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情景。黑衣少年的手化成了一条与他的身躯根本不成比例的巨大怪手，怪手的肌肉异常结实，每条青筋都在抖动着，五根爪子无比细长而末端尖锐。 更不可思议的是，裹住少年五指的布料，在他的手巨大化之后，居然没有破裂的痕跡，显然是专为他的身体变化而设的，伸缩性极高。 在砂行还在发呆的十分之一秒间，少年的五指已经刺穿了砂行的肩膀，将他高举起来，并带着他往夏都的方向走去。砂行的肩膀开始狂流鲜血，但比起刚才，这的确不算立即夺命的攻击方式，显然这是少年为了遵从「活捉猎物」的指令，而判断出来的行动。 在被少年举着走时，砂行拼命存蓄力量，用尽力气打向了少年的头部。 好在砂行的手臂够长，一拳成功打中了少年的头顶。这可是足以击碎石头的攻击，可是落在少年皮肉上，他居然只是歪了歪头，又继续稳步前进，砂行成功做到的，只是将他的金属面罩震出了一点裂缝。 「妈的……」砂行咬紧牙关，再度挥出一拳，但这一回拳头还没碰到少年半点，就被几根鞭状物缠住了手腕，无法再移动半寸。 那几根鞭状物，居然是少年另一隻手所化成的三根触手。这些触手自然也是力大无穷，紧紧缠住了砂行的手腕，这下砂行不但不能挥拳，被触手缠住的手腕上部甚至有如骨头被捏碎的痛苦。 即使砂行一向自认顽强，也不由得產生了好几秒的绝望。毕竟他只是个才完成初步测试的实验体，和眼前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变态人物，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啊…… 观战的夏都不由得暗暗讚叹。少年身上拥有多种异星生物的基因，因此他的躯体可以自由变化成各种异星生物的形态，而且根据研究所的资料，由于他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復，因此他也只能发挥不到三分之一的力量而已。 等到组织把这隻异变体的力量完全发挥出来，那会是怎样的光景？夏都简直不敢想像。 但，就在夏都认定任务几乎已经完成时，触手驀地断裂成两半，几乎在同时地，透明发亮的拳头就直直打中了少年的脑袋。 触手断口处溅出了一些不知名的液体，少年发出了几声类似呻吟的声音，几乎就要把抓住砂行的怪手垂下了，但他最后还是继续把砂行举在同样的位置上，稳步地前进。 「可恶，这样也不行吗？」此刻，砂行的手不再是黑色，他的手臂再度化成了透明的鑽石形态，才得以得到在刚才扯断触手的威力，并让自己得到攻击的机会。 虽然，那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 砂行让自己的手继续维持着透明化的状态，又狠狠地往黑衣少年的头部持续击打了好几次，不过几乎都是徒劳无功，少年甚至已经懒得用触手阻止他，只是若无其事地一直向前而已。 虽然透明手臂的威力在黑衣少年面前根本不算什么，但夏都还是将视线移到了砂行的透明手臂去。看着砂行疲累粗喘的样子，她推测出砂行没办法维持这个状态太久，可是作为一个初期实验体，居然还可以做出这种有层次性的变化，这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砂行落下了精疲力尽状态的下最后一击。 在他的手臂用尽力量变回人类肤色时，黑衣少年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但他的黑色面罩终于裂开了，化成两半喀拉一声掉到了地面上。 黑衣少年的脸孔显露了出来。这是一张清秀苍白的少年脸孔，五官精緻得如同艺术作品一般，但他的眼珠子完全是红色的，而且眼神毫无一丝生命气息，几乎跟死人或是鬼怪没有分别。 看着少年掉落的面罩，夏都蹙起了眉头。虽然黑衣少年主要接受指令的部位是脑中的镜片，但面罩有协调频率的效果，如果面罩掉了，会导致指令的效率受到影响。 不过，战果已经快要出来了，或许这也无所谓了。 但，比起夏都的冷静，砂行却感到无比吃惊。 黑衣少年的脸，他见过。不……或许该说，他见过一张与他非常相似的脸孔。但……那怎么可能呢…… 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一旁的树干边传了出来，砂行意识模糊地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塞维尔先生……」砂行对眼前的画面，更加感到难以置信。 从树干后面冒出来的，的确是塞维尔，他此刻满身大汗，神色惊慌，不知道是刚来的，还是已经在一旁藏匿了好一段时间。在夏都甚至还来不及反应过来时，塞维尔已经爬跑到了黑衣少年的面前，站定着与他正面对视。 塞维尔根本是来送死的，但在砂行出声制止塞维尔前，他很快就发觉，黑衣少年根本没有做出攻击塞维尔的举动，黑衣少年甚至完全停下了脚步，端端正正地站在塞维尔面前，抬头仔细地盯着这个与他身高相距了至少一个头半的男性。 塞维尔和黑衣少年，两人对视了几秒，塞维尔的脸色从发白到逐渐恢復血色，他缓缓伸出颤抖的手，摸了摸少年苍白如尸体的脸庞，道：「你……还活着？」 少年没有回应。他红色的眼珠子甚至让旁人看不出焦距点，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处，如同一尊没有反应的石像，任由男人掌心的温度渗透进自己毫无血色的冰冷皮肤里。 「这……怎么回事？」 同样的念头出现在砂行和夏都的脑海里。 砂行无法做出任何行动，夏都也被吩咐不得直接参与战斗。她立即拿起了遥控装置，输入另一个她预设的指令：「在给目标做出最小的伤害的前提下，排除与战斗无关係之人！」 夏都输出了指令。黑衣少年身躯一阵颤动，他左手的触手快速变化成了一个巨大的拳头，要往塞维尔身上袭去。 但，拳头还没击中目标，就变回了普通的人类手臂形态，甚至是高举着砂行的那隻手，也缓缓地将利爪从砂行肩膀中退了出来。 黑衣少年很快就完全变回了人类形态。他抓着自己的头部，像是发狂一样吶喊，声音不只是震得周围人耳膜疼痛，甚至还让周围树木都在狂震。 「弗雷斯特！」塞维尔紧张地伸住双臂，紧紧抱住了黑衣少年，「别这样……你已经没事了……没事了！」 但黑衣少年立即挣脱了塞维尔的怀抱，甚至一拳把他打去了一旁。在塞维尔撞上任何障碍物之前，砂行已经赶在他身后，撑住了他的躯体。 「说真的，现在好多问题想问你啊，唉……」砂行叹道：「但，待会再说吧！」 砂行拉住塞维尔的手，想要往刚才来的方向逃去，不料塞维尔不但不愿意逃走，还挣脱了砂行的手，往黑衣少年的方向奔去。这时，黑衣少年旁若无人地跳上了一棵大树树顶，已经移动到了好一段距离以外。 塞维尔追不上黑衣少年，但却有一个敏捷的身影掠过他的面前，跟着跃上了大树，朝黑衣少年追了过去。 「为什么会这样？」追过去的人是夏都，她难得有些惊慌地自言自语，「米娜博士没说过，会有这样的状况啊……」 夏都和黑衣少年跃在旷野疏疏落落的大树之间，虽然少年的动作凌乱，但夏都轻易就抓到了他的移动方向，很快就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在半空中，夏都伸手想去抓去了黑衣少年，却被黑衣少年无数次躲开。夏都急了，逮到机会，一个手刀狠狠劈向了少年的后脑。 她知道自己的力量绝对在少年之下，但若让少年跑掉了，她真的不知道如何回去向组织交代，所以她一定要捉住他！ 她的手刀还没来得及打中少年，就先感觉到自己的身上传来了一阵刺痛。 少年的半边黑色长发，居然化为了一条鲜艳的红色长刺，刺进了她的腹部。夏都咳出了一大口血，正要想办法做出下一步反击时，少年的另一边头发又化成了一把巨大的刀刃，狠狠劈向了她的脑袋。 刀刃很快来到了夏都的额头，在冰冷的触感触上她的肌肤上，她真的有一瞬间的绝望。但，刀刃只在她额头上划出了一道小口子后，就停了在半空中。 黑衣少年的动作停顿了半秒，跟着他的躯体开始不住抽动。他的头发在惨叫声中徐徐恢復原状，他的胸口逐渐绽裂，流出了许多稠红色的，像血又不是血的液体。 虽然这些液体开始在修復黑衣少年胸口上的伤，但却追不上皮肉一直在崩坏的速度。很快地，少年的胸口就变成了一个大窟窿，不断在溢着液体，又不断将液体吸收回去。 黑衣少年很快就失去了力气，跟着夏都一起从高空中掉落到了地面上。只是在触到地面之前，少年再度将手臂化为了无数触手，抓住了树枝，又重新跃回树上。夏都则是利用脚底下的树枝做缓衝，也安然无恙地落到了地面上。 看着少年的身影逐渐远去，夏都再也没有追过去的力气。她只能捂着自己腹上的伤，扶着一旁的树干，缓缓地站起身来。 「居然变成这样……」 少年的攻击不只是贯穿她的腹部那么简单，那根长刺还在她体内分叉成许多小刺，她下腹的大部分内脏都搅碎了。要不是因为她是改造体，且经歷过相当程度的强化，恐怕已经当场毙命。 但，就算是改造体，若是刚才的利刃劈开了她的脑袋，她也一样会一命呜呼，而且甚至不需要利刃，那根在她体内的长刺，已经向她的心脏处伸延而去。只要心脏被彻底爆破，她还是会死的。 幸好，在所有会立即致命的伤害造成之前，她按下了引爆炸弹的按钮。 刚才爆炸的，是黑衣少年心脏里的炸弹。这是组织装置在每一个改造体体内，为了防止他们叛变而做的准备。 照例来说，炸弹一爆炸，正常的改造人胸口会立即爆破，就算有些命硬的改造体心脏爆了还可以再生都好（的确有些改造体具备这样的能力），炸弹中隐藏的溶液会立即蔓延到改造体的全身，腐蚀他的所有内脏器官。 再强的改造人，炸弹一爆，最终结果都是死亡，几乎没有例外。 但，黑衣少年不只是没死，他体内的红色细胞甚至还可以立即将爆炸效果压制到最小，并修补身上受创的部分。甚至连溶液的效果，在他身上也根本不显着。 组织这次，真的是製造出了个不得了的怪物啊…… 夏都站直身后，不由得又无力地跌坐下来。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但现在任务彻底失败了，她就算回去，也无脸见米娜博士了吧。 夏都靠在树干前，努力调整自己的气息。失去意识前，她似乎听到了有人靠近过来的脚步声。 希珊在旷野路边的小餐厅内等了快一个小时，总算看到几个人影走过来时，她紧张得站了起来走过去看。 确认了过来的是她熟悉的人，她立即松了一大口气。不过叫她感到疑惑的是，父亲的肩膀上，似乎背着什么东西。 黑色的人？希珊蹙起了眉头。 「他们平安回来了？」餐厅老闆走了出来，苦恼地道：「真是的，虽然这年头的怪事很多，但能够打破车窗的女孩子，我还真是第一次看到。不知道你爸爸和你朋友怎么摆平那种傢伙的。」 餐厅老闆才把话说完，就发现那个能够打破车窗的女孩，此刻就满身是血地被塞维尔背在肩上，他立即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回到餐厅，砂行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呼了一大口气。他也满身是伤，走了那么长的路，真是快要了他的命。塞维尔把报纸铺到了地面上，把夏都放了下来。她昏迷不醒，几乎没了呼吸。 她也是「那里」来的受害者，除了在组织混得久了一点之外，立场其实和砂行没有多少差别。 跟上次为了要解救砂行的性命，而对庞克痛下杀手的情形不一样，夏都现在昏迷不醒，暂时不会造成任何威胁，所以这些就是塞维尔要把她救下来的原因，而砂行也愿意接受这些理由。 「你们怎么把她打成这样的？」餐厅老闆跑过来好奇地问。他惊讶归惊讶，但毕竟身在边境，奇事大事也见识不少了，心想那女孩大概是什么特务，或是特种杀手之类的，能徒手破车镜就不出奇了。 况且这样相比起来，能够制住她的塞维尔和砂行岂不是更厉害了吗？ 「不是我们干的。」塞维尔苦笑着解释：「事情很复杂，让我先打个电话，待会儿我再慢慢和你说明。」 塞维尔掏出了手机，按下了一个号码。接通后，他和对方先打了招呼，之后立即道：「威尔伯，很抱歉，之前是我太有自信了。我的确需要您的协助才能到达目的……」 塞维尔说到一半，瞄了躺在地面上的夏都和一旁一脸痛苦的砂行一眼，又道：「多亏组织的追击，这里多了两个伤患，其中一个还命在旦夕。劳烦您用最快的速度来接我们过去，路线我待会儿寄给您，谢了。」 塞维尔结束了电话后，朝一脸茫然的餐厅老闆道：「我们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了，你有没有交通工具？我想借一借，之后会想办法还你。」 塞维尔的打算是，离得这里越远越好。毕竟组织的人随时回来找麻烦，他可不想要拖累餐厅老闆。 「你们要离开？你们担心又会有打手过来找你们麻烦？」餐厅老闆虽然还是满头雾水，但还是大致上了解了塞维尔等人的状况，「可是那女孩再被随意移动的话，她真的会没命的。你们还是先留下来吧，毕竟和你约好的人很快就到了不是吗？」 老闆的确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甚至还有在店里藏匿过国际罪犯的经验，因此对于塞维尔现在面对的状况，他不至于害怕到要完全置身度外。 老闆的决定，的确是现在最好的安排了。塞维尔挣扎了下，最后还是接受他的意见。 「那就真的谢谢你了。」塞维尔苦笑道。两人相互握手拍肩。 在塞维尔父女忙着处理夏都的状况时，砂行趴在桌子上疲累得睡着了。这次没有任何梦境，也没有任何幻觉，他几乎是像死尸一样丝毫没有反应，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他才被一种奇异的声音吵醒。 唰唰唰…… 这是直升机螺旋桨转动的声音。砂行抬起头来时，看见的是一台直升机刚刚在旷野上降落的画面。全白的直升机机身上有一个蓝色的老鹰标志，异常惹眼。 难道……组织又派人来捉他了？这是砂行的第一个念头。他立即跳了起来，想要奔出去对抗敌人。可看了塞维尔的反应后，他又觉得自己一定是会错意了。 塞维尔掠着被狂风吹乱的发丝，缓步走向直升机的方向，朝直升机招了招手。 直升机完全停了在旷野上时，砂行也走了出来。但直升机舱门打开，里头的驾驶员走了出来时，砂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居然是你……」 从驾驶舱跳下来的，是个束着银色长马尾，有着蓝色发尾，涂着银色唇膏，一身白衣白裤的美男子。 一般来说，只见过一次面的人，不会人们心中留下太多印象，但眼前的男子，特徵实在太明显了，叫砂行想不记得也不行了。 他是那日在工地上，用神秘力量治疗小孩的傢伙。 美男子和塞维尔握了握手，寒暄几句之后，他看见了砂行，挥挥手笑道：「唷，后辈，原来就是你啊？」 「后辈？我？」砂行刚睡醒，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只能礼貌性地朝对方伸出了手，除了被对方回握了手之外，还被对方热情地揽了过去拍了拍背后。 「我是b-002。」美男子笑道：「上一个成功逃出组织的实验体，也算是……你的前辈对不对？」 「啥……」砂行睁大了眼睛。原来他不是第一个！在他之前，还有成功逃出来的例子！此刻砂行觉得欣慰又失望，欣慰是因为原来自己不是孤独的；失望的是，他居然不是唯一一个逃离组织的实验体，那听起来还真有点不够酷。 「现在的我叫蓝空。」美男子又道：「日后，我们就是好兄弟了。」 第八章异常的数据 夏都在一阵摇晃中醒来。 当她睁开眼睛时，发觉自己躺在一个陌生而狭窄的空间里，背后靠的是座位虽然有垫子，但坚硬而且散发着陈旧物的味道。通过周围的环境，还有窗户外移动的天空和云朵，她很快就判断出自己正在半空中。 「直升机……？」 螺旋桨转动的声音，让她确认了这一点。 一张秀美而带点稚气的脸孔探了过来，是坐在她身旁的少女在看她。看到这张陌生的脸孔，夏都感到有些似曾相似，但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而且她浑身疼痛乏力，身体异常沉重，根本没办法思考这些多馀的事情。 「我……为什么……」夏都现在只想确认自己的具体位置，还有自己究竟落入了谁的手中。 「别说话，你需要休息。」一个坐在前座的黑长发男性转过头过来，微笑道：「虽然给你施予了基础的治疗，你的身体自我復原能力也比想像中的还要好，但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一直乱动还是可能会导致致命的。」 刚才上直升机时，蓝空就已经给了夏都一些治疗。蓝空的治疗能力虽然能恢復大部分的内外伤势，却还是无法修復夏都因失血过度而导致的内脏衰歇症状。不过好在夏都自己本身的恢復力也不弱，所以能支撑到现在。 夏都很快就认出了塞维尔，她也知道自己是被谁抓住了。心里忍不住大叫不好。这是那名逃亡者的同伙，而且这傢伙还持有专门对付改造人的紫光子弹初期型号，夏都觉得自己绝对已经完蛋了。 「希珊，我们还是交换位置吧。」塞维尔朝女儿道：「我要看着她。」 希珊点点头，在父女俩起身换座位时，一把年轻的声音忽然响起。 「塞维尔先生。」砂行道：「我实在很多问题想要问你。不过我想清楚后，还是一个一个拋出来好了。」他难得语气认真，神情一丝不苟地道。 「你喜欢三个、甚至四个问题一起发问也ok，我会尽量回答你的。」塞维尔在夏都旁边坐了下来，轻探了下她额头的温度后，神情有些疲惫地笑道：「只是，对于没办法回答的，我也会选择拒答。」 「那个奇怪的蒙面孩子，和你有什么关係？还有，为什么他长得和希珊妹妹那么相像？」 等砂行发觉时，自己已经问了两个问题，不过这倒不是什么重点。 希珊才在父亲原本的位置上坐好。听到这个问题，她娇小的身躯稍微震了震。 塞维尔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擦了擦了脸。最后他只是淡淡道：「我保证，等到达我们要去的地方之后，一定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现在，先不谈这个话题，ok？」 「真是的，结果就是什么都没说啊……」砂行抿了抿嘴角。他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毕竟也是个讲道理的人，只能选择放过塞维尔一马，不再追问下去。 「要过边境了。」坐在驾驶位置上的银发男子蓝空忽然道：「塞维尔，你知道威尔伯博士用了多少手段和力气，才可以在最快的速度里，让国家军方允许我们这台直升机安然无事地通过边境吗？」 「我知道，我很感激他。」塞维尔的脸色变得更苦恼了，只是他依旧保持着微笑，「我会记得这份恩情的，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他。」 「你知道就好。」蓝空稍微转过头，露出了个帅气的微笑：「现在，你先准备好如何和威尔伯谈论这件事情吧。」 看着塞维尔脸上的烦恼程度再度上升，砂行隐约感觉到，那个威尔伯博士不是个好对付的傢伙。最重要的，他忽然觉得好惭愧，其实塞维尔帮得自己已经够多了，他居然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回报。 「以后他要改装房子，或是添置新家具什么的，我就替他担当一些体力活好了……」砂行暗暗下定决心。 一旁的夏都静静地聆听这几个人的对话。除了「异变体」和刚才坐她身边那个叫「希珊」的女孩长得相像这点，她完全觉得同意之外，其他部分她还真是完全听不懂。 无论如何，这些人看起来也并非很有默契，或是感情真的很好。 那么说来，她或许还没完蛋。 夏都在思索着，当到达所谓的目的地之后，她或许可以找到逃走的机会。 直升机在一所庞大建筑物后的空地停下。 这所庞大建筑物有着天蓝色的墙壁，周遭还有其他大小不一的建筑物，色调都是以天蓝色为主，从规模看来，是一所大学。 砂行和塞维尔一起将夏都从直升机上扶了下来。夏都腹上的伤口已经止血，但她再度陷入了昏迷不醒的状态，但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至少不必担心她会胡乱做出反抗。 「这里是蓝空科技大学。」当希珊也下了直升机之后，蓝空就向眾人介绍这个地方，「生物科技权威，威尔伯教授创办的大学。」 「蓝空……？」砂行盯着蓝空，蹙起了眉头。 「没错，我的名字就是取自这所大学。」蓝空拍拍砂行的肩膀，露出了个爽朗的笑容，道：「我没你好运，经歷改造后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逃亡之后被威尔伯教授收留，我就给自己取了和大学一样的名字。」 其实，除了没名字，蓝空在逃亡之中，体内甚至还带着心脏炸弹。但，由于他拥有的治愈别人和自己的能力，因此成了改造体中唯一活着拆除了炸弹的例子。不过这个是极端痛苦的经歷，而且也绝对是另一个繁琐的话题了，蓝空没打算在这个时候对砂行提起。 但，单是提起了名字，砂行的脸色就微微一沉。 「抱歉，其实砂行不是我的名字。」砂行看看塞维尔女父女，又看看蓝空，苦笑道：「和我一起进行试验的中年人，儿子就叫砂行，他为了不要让我连名字都没有，就送给我这个名字。」 说完这句话，砂行感觉自己有些鼻酸，赶紧做几个深呼吸把眼泪收回去。 「原来如此。」蓝空收起了笑容，叹道：「总之，这已经是你的名字了，你就好好珍惜吧。」 眾人经过了几个花卉盛放的庭院，进入了最大栋的建筑物。 建筑物内部是典型的大学情景，有许多课室，还有一些来回走动的大学生。蓝空选择了最能避开人群的路线。来到了最顶楼的实验室内。 在实验室里，有好几个研究员模样的人正在对着屏幕有些报告。砂行对这样的画面还是有些恐惧，只好拼命盯着墙上那些人体解剖的掛图，虽然那些血淋淋的掛图看起来也不怎么温馨，但至少不会让他想起那所给他带来惨痛回忆的云端研究所。 蓝空上前和研究员谈了几句之后，走过来道：「威尔伯先生在忙着处理学生的文件，你们先去安顿那个女孩吧。那里是专门为改造体而设的特殊治疗室，塞维尔，我想你可以使用那里的仪器来为她做检查。」 蓝空比了比一旁紧紧掩着的某扇门。 将希珊安顿到一般休息室里去后，三人走进了特殊治疗室，里面没有人，只充满了各种复杂的仪器。砂行记得有些类似的仪器，似乎也在云端研究所里看过，只是新旧程度有些不同，细微的部分可能也不一样。 从这里很多仪器几乎完全崭新的情况看来，所谓的特殊治疗室被用到的机会也很少。 让希夏躺在床上之后，塞维尔示意砂行也躺在另一张床上。 「喂，我不需要躺下啦。」砂行不情愿地道：「你看我，健健康康的，要做什么检查？你把时间和精力都用在那个女孩子身上会更好吧！」砂行边说着，还甩了甩自己的手，虽然他承认那的确还会带来像是被刀割一样疼痛的感觉。 「躺下吧，砂行。」塞维尔笑道：「我很久没使用这类的仪器了，为了避免检查女孩的身躯时发生任何错误，我必须先拿你开刀，测试仪器的正确用法。你就当作间接地帮一帮那个女孩，好吗？」 「喔……原来只是要拿我当实验白老鼠而已，那就好吧。」砂行说完这句话后很乾脆地躺下，躺下之后才发觉这个决定好像才是有问题。 「把上衣脱了。」塞维尔道：「这样结果可以精准一点。」 砂行依言脱掉了上衣，然后他马上想到，难道待会儿给女孩做检查时，也是要这样脱掉上衣吗？那他是该回避还是留下的好呢，唔唔…… 在砂行胡思乱想之间，塞维尔已经将链接仪器的细管插在砂行身上，开始为他进行检查。 在电脑屏幕上出现各种画面和数据时，塞维尔立即道：「身体显示为正常，所有的皮外损伤都被蓝空治愈得差不多了，看样子你刚才受的伤，是完全没有需要担心的。」 「这是废话吧。」砂行将一隻手托在脑袋后，懒洋洋地躺着，道：「我就说我没事，你根本就不需要花时间在我身上啦。」 「嗯，不过……」塞维尔盯着屏幕，忽然蹙起了眉头。 砂行转过头去看电脑屏幕，他也微微感到吃惊。 他吃惊是因为，他发觉自己居然能看得懂屏幕上那些数据的含义。最重要的是，屏幕上显示，他的大部分血液，都含有某种外来的不知名基因，而且还散佈到全身各处，就像是一开始就存在于他体内的某种细胞一样。 「奇怪，根据我的记忆，外星基因移植，应该是只移植不超过三个的局部器官，因为那是人类能够承受的极限范围。」塞维尔紧紧蹙着眉头，道：「像这样全身都有外星基因的话，任何一个人类都无法承受。虽然有微量的异星基因遍布全身是很正常，但这样平均和密布的程度，实在不对啊……」 「可能我其实是被选中的特殊人类，或是特别强大的存在，又或是全世界最稀有的人种，所以就可以承受一般人类无法承受的大量外星基因吧……」砂行咳了几下，对这点实在没法不感到有些害怕。 「嗯，或许吧。」塞维尔漫不经心地答道。虽然对砂行的身体情况感到很疑惑，但他没有在这点上纠结太久，他很快就停止了对砂行的检查，道：「我还是先看看那女孩的状况吧。」 塞维尔拉开了女孩衣角，将细管接到了昏迷不醒的女孩腹部上。 女孩床前的仪器开始操作，塞维尔专心地观察着分析结果，很快地他就露出了和刚才同样的疑惑神情。 「这个也不太对，但是和你的状态不一样。」塞维尔道：「我还以为她会是组织里的重要成员之一，改造状态应该是最完美的呢……」 「什么？」砂行漫不经心地问道，但他的视线还是没有从显示自己身体数据的电脑屏幕上移开。 「不，没什么……」塞维尔微微垂下脸，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嗯，嗯嗯，没错，没什么。」砂行瞄了女孩床前的电脑屏幕一眼，很随意地附和了那么一句。现在他最担心的，还是自己身上显示出来的数据，哪还有心情去管别人啊。 毕竟他居然全身都是外星人的基因，这看起来实在让人不太舒服。 他开始为自己的身体状况感到忐忑不安，这甚至让他忘记了去追究女孩的上衣怎么没被脱掉这件重要的事情。 夏都再度醒来时，发觉自己好好地躺在舒服的床上，身上换了件白色病人袍，全身都像是被清洗过一样清爽，伤口还被仔细地包扎了绷带和纱布。 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她动了动身躯，确认手脚能活动了，她稍微用一下力气，勉强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时她才看见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正在玩掌上型游戏机的男孩。男孩也发现了她，哇了一声后，道：「那么快就可以起来了，太强了吧！」 夏都蹙起眉头，她发现男孩就是那个她要追捕的逃亡者。这傢伙身上也有些绷带和纱布之类包扎的痕跡，不过伤势看上去比自己轻微多了。 「你醒来了？」黑长发男子在一旁整理仪器，他转头笑道：「太好了，你气色也恢復了不少，真是让人惊讶的自愈力啊。」 希珊也坐在塞维尔旁边，专心地看着杂志。刚才给夏都全身做清洗工作的，自然就是他们父女。 夏都仔细地看了看现场的三人，冷冷道：「把我带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能有什么目的啊！」砂行放下了掌上型游戏机，摊摊手叹道：「都是组织的实验体，我们同病相怜耶，忍不住就要帮你一把了。你该感激一下我们不是吗？a-015小姐！」 a-015这个号码，好几年来一直都静静地躺在夏都的左手臂上。被砂行那么一叫，夏都下意识就用手去遮掩自己的手臂，但很快就想起没这个必要，她现在的病人袍可是长袖的。 「我没必要感激你们，反正我也没要求你们对我施予援手。」 夏都冷冷地回应。好意被她那么乾脆地吃掉了，砂行只能不快地耸耸肩。 「你有名字吧？」塞维尔像哄自己的女儿一样，语气无比温柔地道：「被组织重用的高级改造体，都会被赋予名字对不对？我们该怎么称呼你呢？」 夏都再度蹙紧了眉头。她想起自己名字的来歷。在几年前她尚未够资格拥有名字时，人们就已经开始称她为「资料室的黑影」，因为她经常都穿得一身黑的，渐渐的，「黑影」就成了她现在的名字，也就是布拉克-夏都（blackshadow）。 「我是夏都。」夏都轻轻道：「不过，知道我的名字，对你们也没有任何好处。」夏都现在还有伤在身，行动力大受限制，她不敢做出太积极的反抗，但要她完全顺从敌人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她现在只能保持冷漠态度。 「是夏都妹妹啊。」塞维尔无视了夏都听到这个称呼后的惊讶反应，依旧保持着友善的微笑，道：「刚才，我为你的身体做了最全面的检查，我发现了一些很令人惊讶的状况，你要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吗？」 「什么？把数据直接打开给我看，否则说什么我也不会信。」夏都道。 塞维尔笑笑，将电脑屏幕移动到夏都最能看得清楚的位置。 「首先，我感到很惊讶，你体内居然没有安置心脏炸弹。若不是组织对你非常信任，就是根本看轻你没法有什么大作为，所以放心让你毫无负担地外出执行任务。」 听到这番话，夏都不由得咬了咬下唇，不愿做声。没有心脏炸弹，这件事情在组织里其实是她的秘密，连经常和她接触的闪猎三人组也丝毫不知情。其实就算到了今天，夏都自己也不确定，理由到底是哪一种。 本来她有自信会是第一种的，但最近米娜博士的态度，的确动摇了她的这种自信。 「再来，给你看看你肉体强化的状态。」塞维尔按了按键盘，「你主要植入异星基因的部分是眼睛，因此为了增加你的战斗力，组织给了你进行了相当程度的肉体改造。可是，看看这份数据，你有发现了什么问题吗？」 夏都装作漫不经心地盯着电脑屏幕，很快地她脸上就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为什么……」她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道：「这是真的？」 「嗯，我也很意外。」塞维尔盯着屏幕，叹道：「不知道怎么的，你全身上下的关节等特定部位，都被上了‘锁’，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改造方式，强化了你全身肌肉和耐力之后，又将特定部分极端地弱化。」 塞维尔说到这里，又道：「这样的情形下，你的力量就如同被塞住的水管一样，就算你再怎么努力，还是会遭受到极大的限制。我很好奇，这样的改造方式，是否处于你自愿的呢？」 虽然夏都的反应已经做出了最好的回答，但塞维尔还是想知道最肯定的答案。 「不……不可能，我是管理资料室的，我自己身体的检查报告，我每个月都会看上好几遍。」夏都摇着头，道：「有这样的事情，我不会不知道。」 虽然，夏都也明确地感觉到，自己每次想要使用力量时，都彷彿感受到一层障碍，让她无法完全发挥力量。而米娜博士一直宣称那是夏都自己的身体资质不足的缘故，夏都虽然表面上接受，但其实在她的心底里一直都没办法对这样的理由感到服气。 自己的身体到底如何，自己还不知道吗？而现在眼前这个报告，让她彷彿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可是，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啊…… 「哎呀，报告这种东西绝对是可以篡改的，你是管理资料室的，这点不是比我们还要清楚吗？」重新拿起了掌上游戏机在玩的砂行，忽然插口道：「其实，我虽然和那个米什么博士只见过一面，但我实在觉得她很可恶又可疑。你想想，其他研究员只是打工的也就算了，她指使他们去杀害实验体，还一点感觉都没有！这种人可以被相信的话，太阳都要从西边升起了……」 砂行极度慵懒的语气，立即就彻底惹怒了夏都。 「这可是改变人类歷史的伟大实验，你知道些什么？」夏都怒道：「你也只不过是个通过初步实验的实验体，那么快就离脱组织根本是你的损失……」 「我不知道米娜博士是谁。」塞维尔插口道：「我在组织办事时，她大概还没有加入实验的工作。不过，我检查你的血液时，发现你长期被注射某种药物，这种药物类似驯服野兽的镇定剂……」 见夏都惊讶地望着自己，塞维尔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只能以最轻描淡写的语气道：「长期被注射这种药物，会让你对某些对象產生极度驯服和信任的反应。而这个药物指定的对象，是让你有‘母亲’或是‘姐姐’感觉的女性，你会对这类型的人的指示异常地服从，甚至导致失去你原有的判断力。」 「嗯，没比被安装你们那个所谓的心脏炸弹好多少嘛。」砂行也是才知道心脏炸弹的事情，他闷闷地道：「而且还被限制不能发挥全力，这实在太悲催了。」 这次，夏都没有抓狂，也没有反驳。她开始紧紧捉住被子的边缘。连她自己也没预料到，自己有生之年里，还有机会做出那么像平凡人失控时的行为。 「夏都，我可以帮你解开你体内的‘锁’，让你突破你一直以来遭受的限制，发挥你实际拥有的力量。」 其实单凭塞维尔一个人的话，他是没有办法可以帮夏都解除体内的弱化改造的，但现在身在蓝空科技大学这家有着最先进设备的地方里，他就有了相当自信可以办到，「当然，我也有些麻烦的事情，希望你能协助我完成。」 「你的意思是，要我和进行条件交易？」听到能让自己突破极限这点，夏都的心里不由得激起了一阵波浪。但她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以免做出任何唐突的决定。 「没错，不过我不会勉强你。」塞维尔道：「要先听听我的条件吗？」 夏都深吸了一口气，斟酌了好一阵，还是点了点头。 塞维尔才把条件说完，忽然就有一个年轻的研究员跑了进来，道：「塞维尔先生，威尔伯教授上来了，说要马上见见您。」 「好的，我马上过去。」塞维尔朝研究员露出了个亲切的笑容，又转头朝夏都道：「我先出去，你先考虑清楚了，再给我答复吧。」 塞维尔示意希珊和砂行也一起出去，三人很快就离开了特殊治疗室，留下一脸茫然的夏都。 第九章 实验 实验室中间的长桌子边，坐着一个穿着整洁白袍的老人。 老人是坐在轮椅上的，他不只是头发花白，连眉毛和一些未剃的鬍子也是全白的。即使现在看上去绝对超过八十岁，但他眉宇间的气势和威严依旧没有褪色。 老人旁边还有个窈窕的年轻女性，金发碧眼，模样清秀，身穿着牛仔裤和白色上衣，看上去十分清爽。 砂行走出特殊治疗室时，不小心和这个老人以及年轻女性打了个照面。年轻女人朝他微笑，但老人凌厉的眼神吓得他怀疑是不是又要被谁追杀了。虽然他实在不太想和那样子的老人待在同一个地方，但在塞维尔的示意下，他也只能乖乖地在长桌子前，正对着老人的地方坐下。 砂行知道他们欠下了老人多少恩情，所以现在绝对不是耍性子的时候。 希珊坐在他的旁边，她看起来倒是没有太多压力。 「威尔伯。」塞维尔走到了轮椅边，伸出了手，笑道：「真的很久没见了。这次，真的很感激您伸出援手，否则我们根本来不了这里。」 被称为威尔伯的老人没有回握塞维尔的手，他只是挑了挑花白的剑眉，盯着塞维尔，冷冷道：「那么多年没见，你这小子居然完全没变，尤其每次都欠我人情不还这点。」 威尔伯说话中气十足，完全不像是垂暮老人，而且在他的语气里，砂行感受到了强烈的不愉快。但塞维尔依旧维持着明星式的亲切笑容，道：「每次都只有你可以帮我。所以我还是只能要求你了，况且这次，情况真的有些特殊。」 塞维尔说到这里时，他用手掌比了比开始冒冷汗的砂行，道：「他叫砂行，编号是g-013，是组织这阵子的实验体，一个多月前成功逃离了组织，前来寻找我的援助。若说蓝空是第一个逃出来的实验体，那他便是第二个了。威尔伯，这是一件很不了不起的事情，况且他的确有资格受到庇护，所以我才寻求您的帮助。」 「喔。」老人饶有兴味地看着视线开始拼命往地下移、想找地方躲藏的砂行，淡淡道：「到现在还有那么多成功实验体，你的组织看来混得不错，塞维尔，你应该早日回去协助他们。凭你的才干，要协助他们做出更多比这优秀的改造体，绝对不是问题才对。」 砂行看见老人的嘴角扬了起来，但那是鄙夷的笑容。 「威尔伯，您也知道，我绝对不回去。」塞维尔的脸色开始变差了，他难得慌张地道：「说真的，我这次过来这里，还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您商讨，是关于我的……」 「不管是什么事情都好。」未等塞维尔把话说完，威尔伯已经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你拒绝加入我的计划的话，那么你背叛还是不背叛组织，两者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今后也别想再得到我的任何援助！」 老人一直讥讽塞维尔的态度，连砂行都有些看不下去，觉得好像把他也骂进去了一样。砂行开始往桌子底下探头，看看是不是有足够空间可以让自己躲进去。 「威尔伯，我以为只要蓝空留在您这里，对您来说已经是非常足够了。」塞维尔闭上眼睛，声音痛苦地道：「我所拥有的组织资料，我全部都可以毫无保留地交给您，但要我参与您的计划，我实在做不到，我还有女儿，我只希望她远离实验的一切，过上平凡的生活……」 「你若为你女儿好，就应该加入我的阵容。」塞维尔还没把话说完时，威尔伯再度打断了他，「找出组织所在的位置，消灭他们的研究所，剿灭那些研究员！这样才可以防止更多人受害！」 威尔伯最后两句是用吼的，吓得希珊往后一缩。而且希珊虽然哑巴，但不是耳聋，知道他们的谈论内容中有些部分和自己有关，她紧张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砂行只能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听了两人刚才的谈话内容，砂行已经明白了一些大概。 首先，那个叫威尔伯的老人，极度憎恨那个进行基因改造实验的组织（这点砂行倒是觉得自己和他达成了共识），他要塞维尔和他一起找出研究所藏在云端中的正确位置，并一起消灭那个组织。 说真的，砂行觉得那个组织并不好对付，像是那三个出来阻止他离开的傢伙就应该够难缠了。但，既然老人的态度那么积极，那么他大概有足够的筹码可以打赢对手，例如一大支比基因改造体还强大的特种部队，或是一支可以直接将整个云端实验室轰炸下来的飞弹之类的吧。 砂行如此想着。就在这时，有个高大的人影从一旁走了进来。 走进来的人是蓝空，此刻他卸下了妆，放下了头发，换上了长袖蓝衣和黑长裤，头发看起来还刚洗过。除了发色特别惹眼之外，看起来就和普通人没什么分别。 「威尔伯教授。」蓝空朝老人点头示意，也朝塞维尔报以微笑，但塞维尔的表情还是不怎么开心，勉强挤出了一个苦笑来回应他。 「蓝空大哥！这里这里！」砂行看到熟人，立即站了起来，亲切地招手。塞维尔和老人的对话他完全没办法介入，他已经在原处憋了很久了，现在看到可以说话的对象，自然马上叫他过来。 在其他人的注目下，蓝空从容地坐到了砂行的身边，朝他说了句：「怎么，不习惯大场面？」砂行只能苦笑回应。 跟着，蓝空又朝威尔伯道：「云端研究所的位置是不断变换的，别说是凭我们这些逃走的实验体，就连运用人造卫星技术，是无法找出云端研究所的确实地点。所以，我能明白塞维尔先生的想法，他是认为，别说是消灭那个组织，单是摸清那个组织的底细，也是一个大问题。」 塞维尔点点头，对蓝空的理解表示感激。 「所以连你也叫我放弃？」威尔伯眼中有些怒意。当年蓝空带着心脏炸弹逃离组织，情况危殆时，救了他一命的便是威尔伯。随后蓝空也一直是威尔伯的得力助手，威尔伯可不希望这个小子会反对自己的任何计划。 「等一下，我话还没说完呢。」蓝空笑道：「现在塞维尔先生有了个很大的筹码，或许可以协助我们找到‘那里’也说不定。塞维尔先生，你说是不是？」 蓝空说完之后，看了塞维尔一眼，塞维尔摇了摇头，无力地道：「我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想过她可以协助达成目的，但，就刚才我对她的检查结果，显示她在组织里并非那么重要的存在。或许，她对组织的了解程度，根本和你们差不了多少。」 「我也知道你在说什么。」砂行小声地道：「我赞成塞维尔讲的，那女孩看起来帮不了多少。」但蓝空只是笑着耸耸肩，不说什么。 「喔，你们说的，就是那个被你们救回来的组织成员？」威尔伯又挑了挑眉，道：「话说，塞维尔，她的状态如何？我什么时候能够见见她？我要问她的问题还多着呢。」 「我和她正进行某个条件谈判，而这真是我刚才最想对你提起的事件。」塞维尔吸了一大口气，道：「威尔伯，我儿子还活着。」 塞维尔说完这句话，除了砂行之外，眾人都露出了极度惊讶的表情。 「吓？儿子？什么儿子？」才回过神来的砂行，发现气氛非常不对劲，也跟着紧张地问道，但蓝空没有回答他，反而是一旁的希珊忽然全身颤抖，还发出了微微的抽泣声。 蓝空把希珊拦进了怀里，轻拍她的背后安慰她。砂行继续追问发生什么事情，蓝空才道：「你还是听塞维尔解释吧。」 「我见到了我的儿子，他是由那个编号a-015，名叫夏都的女孩带过来的，他从组织下来的目的是为了追捕砂行。」塞维尔吸着气，一字一句道：「我以为我的儿子死了，十二年前，我亲眼看着他死在实验中，没料到他不但还活着，而且变成没有意识，力量极度强大的异变体。」 塞维尔顿了顿，道：「但，在与我接触之后，他就发狂逃走了，似乎已不认得我是谁。既然我知道儿子还活着，不管他变成了什么样子都好，我不能放着他不管，我要靠a-015……那个组织女孩的力量，将我的儿子找出来，让他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塞维尔说完这句话时，一阵激烈的哭声忽然响起，把眾人都吓了一大跳。 哭声就来自砂行的身旁。是希珊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她就像是受惊的婴孩在耍性子一样，放任哭声响彻了整个研究所。 砂行吓呆了，他坐在希珊的身旁，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反应。 「抱歉，我先带她离开。」蓝空朝着一脸痛苦的塞维尔点了点头，扶起了希珊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砂行赶紧站起来，跟在他们的身后，可以趁机离开这个气氛僵冷的地方，他是求之不得。 另外，他有不少疑问，想要直接从比较好说话的蓝空那里得到答案。 「好……就我的了解，原来那个戴着面罩的怪小孩，是塞维尔先生的儿子？」砂行追到蓝空身边，小声地道：「他和希珊长得那么相似，就因为他们是兄妹对吧？所以十二年前，被组织拿来做实验的，其实不只是希珊，还有她的哥哥……」 砂行说到这里，才想起也许不是兄妹，是姐弟也说不定，但蓝空已经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没错，希珊和她哥是双胞胎，这件事情是希珊心中最大的阴影。至于其他事情，大致上就是你说的那样。」蓝空道：「我们先安顿好希珊，其他事情，待会儿再谈……」 三人走进了休息室，蓝空把希珊安置在床上，此时希珊已经停止了哭声，但身躯在不断抽搐，眼睛一片红肿。 两人坐在床边，等到希珊完全安静下来，蓝空才拉着砂行，走到门边，小声地道：「这是塞维尔先生说的。十二年前，他那一堆双胞胎子女被测出可以适应外星基因，而他一时迷糊，就决定让孩子们接受实验。」 「嗯，这个我听说过，只是没想到居然是双胞胎。」砂行想起之前塞维尔和他说起这件事情时，一定是略掉了已经被认定死亡的儿子这个部分。 「当时这个决定，被塞维尔的妻子反对到底，但塞维尔居然温柔的安慰妻子说，这是个造福人类的计划，子女可以变成新品种人类的先锋，他们应该为此感到荣幸。他完全不顾妻子的反对，直接把孩子都送进了实验管里。」 「结果，实验失败了，对吧？」砂行道。 「没错，被注入异星基因后，儿子的心脏当场爆开。妻子一时受不了，就当场一头撞在玻璃管上，自杀身亡了。」蓝空叹道：「这时，塞维尔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个错误，他把准备接受实验的女儿拉走，并宣布离开组织。」 蓝空顿了顿，又道：「他是成功离开了组织没错，但之后组织也多番找他回去，他只得一直躲避。搞到最后，他在组织面前发誓不再介入任何形式的实验，决意当个平凡人之后，组织才愿意放过他。」 「什么平凡人，还不是在药店仓库的地下室偷搞了间实验室。」砂行小声地嘀咕着，又道：「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坚持不要加入你们对付组织的行动？他怕自己和女儿再受到伤害？还有，难不成这个组织的行为，政府军方之类的完全不干涉吗？」 砂行发觉自己又不小心问了好多个问题，而且其中有一个还和另外两个几乎没有什么很直接的连贯。 蓝空笑了，他答：「小砂，组织和各地政府都有交情，政府完全不会干涉这种事情。基本上，政府里还多的是组织里的人，他们还要互相合作呢。」 「原来如此，世界果然是黑暗的。」砂行叹道。其实，他花了半秒鐘的时间，才明白「小砂」叫的是自己。 「十二年前，四岁的希希亲眼看见自己的哥哥死在自己面前，她心中的伤痕，恐怕是一辈子都难以完全恢復了。」蓝空淡淡道：「至于塞维尔，妻儿的死让他醒悟了自己的错误。他现在对于组织的一切感到恐惧，所以才会不想要介入到于组织有关的事情。对于这点，我是理解，但威尔伯教授却不愿意接受。」 「是吗？可是他还是救了我啊。」砂行又花了半秒鐘，才想通「希希」指的是希珊，他道：「如果他真的不想介入与组织有关的任何事情，那他当时应该直接放任我去死才对，为何还带我回去，还让自己牵涉进这趟浑水里？」 砂行盯着床上逐渐熟睡的希珊，这时才深深感觉到，说不定是自己的出现，才会硬生生地揭开了他们心中的伤疤，让他们感到如此痛苦的。是他害了塞维尔和希珊这对命运坎坷的父女，要他们被逼面对自己不想面对的东西。 「人是有惻隐之心的。」蓝空笑道：「你是组织实验的受害者，只要救了你，就多少可以让自己弥补过去的失误。这是一种赎罪，或许他是那么想的。」 「嗯，了解了。」砂行吸了一口气，「我先出去了，塞维尔先生儿子忽然復活的事情，也许会需要我的一点意见。希珊拜託你自己照顾了。」 「好。」蓝空拍了拍砂行的肩膀，回到床边。 砂行走出了特殊治疗室。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报恩，要报答塞维尔的恩情，所以在今天这件事情上，他一定会尽力去帮助塞维尔的。他如此想着。 「……所以，我们的合作关係就暂时决定下来了。」 砂行一走到实验室，就听见了一把有气无力的女声。 是夏都。 夏都现在居然坐在砂行刚才坐的位子上，用手支撑着桌面，勉强让自己的坐姿端正起来。眾人正盯着她的方向，而夏都只是从容地继续道：「我协助你们找出那个异变体现在的位置，而你们要协助我打开我体内的‘锁’。」 砂行马上明白，夏都是在他刚刚和蓝空一起走进休息室时走出来了，而且在他不在期间，她还主持了大局，连威尔伯这个神气的老头子，此刻都静静地听她发表。 「只是我必须提醒你们一件事情。」夏都语气几乎没有一丝感情，她淡淡地道：「异变体逃走后，组织随时会派人回来把他带走。你们要把他找回来，必须趁快。否则就算我想帮忙，也来不及了。」 砂行此刻才发现，夏都脸上的黑妆在清洁伤口的过程中被卸下了，加上她还有伤在身，此刻脸孔看起来很苍白，但，除了那特别冷酷的眼神之外，她现在看上去的确完全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 今天看到两个打扮奇特的人素顏的样子后，砂行开始相信化妆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气质和风格，不过这倒不是什么重点…… 总之，这样的夏都看起来叫人觉得挺舒服的，砂行如此想着。 「我们的确想要儘早行动，但你身上的伤是个问题。」塞维尔道：「我担心胡乱行动，会导致你的性命受到危害，况且为你身体解除弱化的事情，也必须等到你的伤至少痊癒了大半才行。」 虽然把寻找儿子的事情放在首位，但居然还在担心自己的安危，夏都看着塞维尔脸上那不像虚情假意的忧心神情，悄悄地握起了颤抖的拳头。 「其实要找出异变体所在的位置，根本就不需要我亲自出动。」夏都道：「只要有这个就可以了。」 夏都将圆形的遥控仪器放到了桌面上。眾人盯着遥控器，都露出茫然的神情，完全不明白夏都的意思。 「这是我刚才在治疗室里找出来的，我很庆幸你们没把我裤袋里的东西扔了，或是拆开来看。」夏都道：「这是通过异变体脑中的晶片，给予异变体指示的仪器，也许这东西可以把他带回来我们这里。」 「他意识失控，不接受任何指示了，这是我们有目共睹的。」塞维尔道。他此听到了夏都，此刻想的是该如何把晶片从儿子取出来，也不管是不是取出晶片后，儿子是不是会变得更难以控制。 「他的失控也许是一时的，况且除了这个办法，我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夏都摊摊手，道：「最重要的是，我们还需要一个人的协助。」 夏都转过头去，盯着呆站在休息室门口，还在寻找着最佳介入点的砂行，道：「我们需要他的协助。」 眾人沉默下来，一同盯着砂行，等待夏都继续说明。 「吓……」面对眾人的注视，砂行吓得睁大了眼睛，道：「靠我的协助？我能做什么？那……咳，总之我很弱的，我只能直接被他爆头而已。」 那可是个强大的怪物啊，我与他接触只有被秒杀的份吧？砂行庆幸自己赶得及把这句伤人的话收进了心里。 「在我们所有预设的指令里，能让异变体有最强烈反应的，就是‘追捕逃亡者这个指令。」夏都道：「或许在他恢復冷静时，他会想起这个指令，并回来将之完成。那期间就是我们唯一能将他擒住的机会。」 「嗯，原来是要我当诱饵而已，那还好办……」砂行松了一口气，可是想想，又忽然觉得这个立场似乎更有问题。 「不能更改指令？」塞维尔道：「让他完全解除敌对意识，回来我们这里。」塞维尔说这句话时，眼神有些激动，语气里充满了期盼。 「不可能，指令全是预设的，而且需要我也不知道的密码来设置。还有，赛恩博士，有件事情，我还是要提醒你。」夏都的视线回到了塞维尔身上，她叫的是他的姓氏，「令郎的躯体能復甦，只是被变种的异星细胞侵蚀的结果，但他究竟还能不能取回身为人类的意识，这点我完全无法保证。」 砂行明白夏都的意思。塞维尔的儿子活过来了，但也许只是尸变，根本不算是復活。她叫塞维尔不要对儿子的确实生存抱太大的期待。 「我知道。」塞维尔露出了个非常疲倦，却又充满希望的笑容，「但有机会，我就要尝试。」 砂行盯着塞维尔，觉得这个男人身上似乎有什么肉眼看不到东西在燃烧。这是他们初见面时，砂行未曾感觉到的。 原来「家人」可以为别人带来如此巨大的力量？ 对此，砂行忽然感到有些羡慕。塞维尔现在虽然痛苦，但至少不是像砂行那样一无所有。 不……他也不是一无所有。 他至少还有个名字，不属于自己的名字。 想到这里，砂行忍不住自己苦笑了起来。他往前走了一步。 「好啊，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砂行双手插着口袋，笑道：「我当诱饵，把希珊的哥哥引诱出来。不过，前提是有人要去支援我，我一个人可没信心应付那个强到半死的小鬼啊。」 「不必担心，这点我们会有安排。」威尔伯忽然开口了，「塞维尔，你去准备一下，先说我只负责提供战力，其馀事情和我一点关係都没有。」 威尔伯冷冷地把话说完，就自己操纵轮椅离开了，他身旁的金发女孩跟着转身，惊慌地道：「舅公，等等我。」很快地两人的身影就消失了在门外。 塞维尔走了过来，向夏都点头致谢，又朝砂行投以一个感激的眼神。 砂行只是耸耸肩。 他不是要报恩吗？没想到机会那么快就来了，他当然要紧紧抓住。 第十章 追捕 云端上的研究所里，米娜博士正坐在餐厅里，边翻着一份资料，边动作优雅地喝着咖啡。 「哎，那孩子和异变体打了一下后，数据似乎又上升了。」她朝坐在自己对面的人道：「看样子，我又要为她进行更多的局部弱化了呢。」 「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那个改造体呢？」一把低沉而斯文的男声传了过来，「米娜，单是用在调整她的躯体，你就用了很长的时间啊。这时间够你做其他更好的研究的了。」 坐在米娜博士对面的，是一个米色卷短发的帅气男子，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手上同样拿着一杯咖啡，瞇着温和的笑顏盯着对面的人来看。 「难得找到那么符合我的完美标准的女孩，我当然要花点心思在她身上了。」米娜盯着资料，漫不经心地道：「不能让她的力量再被强化下去了，这样下去会影响她的肌肉发展，甚至导致她的躯体形态发生改变的。等她回来后，我一定要马上为她进行调整。」 米色卷短发男子喝下了一小口咖啡，笑道：「米娜，你喜欢形态固定、不会改变的东西，对吗？」 「当然，她现在的样子是最完美的，不管是体态，性格，还是气质。」米娜总算抬起头看了男子一眼，笑道：「我完美的哥德式女孩，我要让她永远保持现在的形态，不能让她有任何改变，不管是力量，还是体型，或是想法。」 「嗯，既然你那么执着的话，随你喜欢吧。」男子又喝了一口咖啡。 就在这时，有一个研究员从一旁走了进来，小声地在男子耳边说了几句话。男子听完之后，蹙起了眉头。 「米娜。」男子朝米娜博士道：「事情有变喔。」 「什么？」米娜再度抬起了头，她已经把资料看完并掩上了。 「与布拉克-夏都失去了联系。」男子道：「异变体的讯号还在，但似乎陷入了混乱之中。」 「不可能。」米娜蹙起眉头道：「我给予异变体设定的指令是完美的，在夏都的控制下，不可能会有任何问题。」 「原本的确不会有问题，问题是出乎我们意料的事情发生了。」男子甩了甩手，道：「一个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人居然出现了，还造成了异变体的精神失控，才导致他会违抗指令，并陷入混乱状态。」 「不该出现的人？谁？」 「唔，前提是你必须知道那个异变体原本是谁。」男子道：「他原本叫弗雷斯特-赛恩，是塞维尔?赛恩的儿子。」 「所以？」米娜追问。她没和塞维尔合作过，但却在翻查资料室看过这个名字，他是第一个叛离组织的高级研究员，这让记忆力极好的米娜一直把这个名字记了下来。 「塞维尔?赛恩出现了，才导致异变体发生违抗指令的反应。遇到父亲后居然会失控，或许这是异变体尚存有人类意识的关係。」男子在米娜露出惊讶的神情时，又接着道：「最重要的是，塞维尔?赛恩居然在协助g-013号进行逃亡。」 「居然……有那么巧的事情？」米娜睁大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难以置信地道：「逃亡者遇上了叛离组织的科学家？」 「嗯，这听起来的确很巧。」男子把手指托在下巴上，思索着有没有除了「巧合」以外的可能性。不过他很快就决定暂时把这个问题放下了，「而且还不只这样。不管是夏都还是逃亡者，他们处于现在的位置，是蓝空科技大学。」 「啊……」 蓝空科技大学的创办人威尔伯教授，在世界科学领域有着崇高的地位，基本上若非必要状况，否则组织也不想招惹他。更何况威尔伯教授对组织一直存有敌意，要是主动对该处做出攻击行为，无疑是给威尔伯提供了更多他们研究所确实位置的线索。 米娜博士难得露出愤怒的神情，咬了咬牙道：「夏蒂居然落入了那个人手中，真是太不好运了！」 米娜博士思索着该如何把夏都抢回来的方法时，男子又道：「逃亡者也就算了，夏都的事情也可以暂时放下，但异变体一定要追回来，否则将是组织的大损失。」 「异变体数据非比寻常，实在不好对付，就叫以k-004为主的突袭队伍过去抓人如何？」米娜博士想起了黑人亨利的小队，觉得他们可以担当此任务。当然，她一定会在分发任务的时候，加上一条「想办法把布拉克-夏都带回来」的。 「不行，他们还要负责清除废弃场里被异变细胞感染的怪物呢。」男子想了想，道：「对了，负责暗杀工作的那两人，应该在昨日就回来了吧。」 「回来是回来了，问题是最近他们老是接外包任务，或许还需要一些休息和调整的时间。」米娜道。当然，她绝对不是为了改造体们的立场着想，而是单纯觉得分发任务这种事情，也该有公平的处理和合理的规划。 「没关係，外出执行任务，他们可喜欢了。叫他们去捕捉异变体，实在再适合不过。」以往，男子只要想起那三个由他一手调整出来的暗杀型改造体，就会觉得无比自豪。 但，最近却有一件事情让他觉得自己的成就被蒙上了污点。 那件事，就是庞克被逃亡者打倒的事情。最可恶的是，逃亡者的改造工作还是由一手米娜负责的，那么这是否表示，米娜的改造技术比他强，连个初步改造体都能击败他调整已久的精锐？ 这点，是男子绝对不会承认的。所以，他要在这个追捕异变体的任务中，想办法一雪前耻，而他相信他手下的那两位改造体可以做到这点。 「要让他们去？」米娜博士稍微发觉了男子笑容之下的敌意，她从容地笑道：「没错，他们的确可以把事情处理得很好。就让他们试试看吧。」 异变体的数据是米娜负责的，她清楚知道异变体根本不是一般改造体应付得来的。当然不排除用特别的手段可以将它带回来，而既然男子那么想要抢功劳，米娜倒很好奇他能够做得了什么，就不阻止他了。 当然，米娜博士其实在心里期待，任务的结果最好是坏消息，越坏越好。 「你不反对就好了。」男子朝站在一旁的研究员道：「快，去吧小九和紫羽叫过来，我要他们马上去执行这项任务。」 研究员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真是的，要叫那两个人过来，也得费点功夫，作为改造体，他们挺有个性和脾气的，叫不叫得动还要看他们心情。 研究员在心里嘀咕着。 夜色笼罩着边境，一台白色直升机平稳地在天空中移动着。 砂行没想到那么快就要回到直升机上了。在直升机机舱里，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他心口的紧绷越来越强烈。 砂行表面上再淡定，想起自己被异变体彻底牵制着的情景时，还是不由得冒出不少冷汗。刚才夏都也说明了，要不是指令里有不能杀死砂行这一条规，砂行恐怕死好几次都不够。 异变体……对了，他的名字是弗雷斯特。弗雷斯特的小孩外表完全是虚假的，在他皮肤下包裹着的无数异变基因，单是这点就已经不可以把他当成人类小孩看待，要是无法对他狠下杀手，就准备被他浑身的强力武器秒杀吧。 这就是此刻在直升机里，塞维尔缺席的原因。面对这个自己亏欠了许多的孩子，他可没有保持镇定的自信。 「小砂，知道枪怎么用吗？」 蓝空靠了过来，递给了砂行一把手枪。 「你收起来自己用吧。」砂行叹道：「我担心我不是把子弹射到星星里，就是不小心射到你们的头上去。」他不知道他是失忆前有没有用过枪，但至少现在他连抓枪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 「还是拿着吧。当作自保。」蓝空还是把手枪塞到了砂行手上，「我待会儿告诉你怎么用。」 砂行拿起了手枪，比想像中轻一点，但他还是想像不到该如何把子弹发射出去。尤其快入夜了，万一射到别人怎么办呢？ 「这个不会要人命吧？」砂行担忧地问道。 「比起一般紫光子弹，这个威力较轻一点，更多的是瘫痪效果。」蓝空道：「详情我也不清楚，我一向只负责测试威力，武器数据管理不是我的范围。」 当然，其实他不是不清楚，只是懒得说明而已。 「一颗子弹，就有着了足以瘫痪两个高级改造体的麻醉分量。」驾驶座上传来了一把轻快的女音，「所谓高级改造体呢，我想就是像上次袭击你的那个b-002大汉那样的程度吧。」 「喔。」刚才在大学里，塞维尔已经将砂行这阵子来的经歷说给所有人听，大家自然也知道了关于庞克来袭的事情，「也就是说，只要往弗雷斯特身上狂射子弹，他就一定会倒下咯？」 「大概吧，我也希望如此。」驾驶座上的金色短发女孩笑道。 女孩名叫坎蒂丝，是威尔伯的孙侄女，威尔伯没有妻室子女，而坎蒂丝的家人在多年前额意外中全数丧生，因此威尔伯就一直把坎蒂丝带在自己的身边照顾。 砂行这几日遇上了很多不寻常的人，塞维尔父女像是明星家庭般美艷；蓝空即使现在没有化妆，银得发亮的头发还是异常刺眼；更别说是一身黑得像影子一样的夏都了。因此，坎蒂丝这个平凡爽朗的女孩，在砂行的眼里顺眼得不可思议。 坎蒂丝不是改造体，更不是异变怪物，她只是个军人出身的普通人类女孩。她比砂行还要大上好几岁，不过外表，格调和说话方式都很年轻，让人完全感觉不到她的实际年龄到底是多少。 蓝空在调整着枪械，直升机上有五把手枪，三支衝锋枪，还有好机把机枪，装的都是有着瘫痪效果的紫光子弹。这些枪械摆在一起时，砂行看得背上直冒汗，他庆幸自己不是弗雷斯特（虽然或许他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不必被那么多把武器当成射靶来射到过癮为止。 「就是那里对吧？」直升机来到一片荒野上时，坎蒂丝如此问道。 此时天色几乎完全暗下来了，砂行只隐约看见了地面上疏疏落落的树丛，还有道路旁一道非常微弱的灯光。他很快就认出了，那是今午他们留过的小餐厅，现在大概已经打烊了，只剩下一盏灯光还在闪耀。 餐厅老闆还在里面？看到又有直升机飞来了，他会有什么感觉呢？ 不过，砂行没机会知道答案了，因为坎蒂丝没打算把直升机停留在餐厅那里，她笔直往树林的方向移动。 直升机在附近停了下来。三人带着武器下了直升机。 夜色笼罩着旷野，周围一片寧静，只偶尔传出细细的虫鸣声。月光照在周围，树影投在地面上，枯萎的向日葵彷彿在闪烁着金光，直升机上的老鹰标志散放着海水一样的色泽。 夜风很冷，就算穿了外套砂行也忍不住发抖。蓝空和坎蒂丝都穿着黑色皮夹克和厚皮牛仔裤，在夜色中几乎叫人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三人坐了下来，坎蒂丝拿起了刚充电完毕的遥控仪器，开始尝试操作。 「这东西还可以探测到那孩子的位置。」坎蒂丝道：「在这段时间里，他几乎在旷野上来回走动，甚至还有不少时间是停下来的。在预设的指令里，有不允许靠近人群的限制，还好他在失控期间，还是遵守了这个指示，不然我们面对的问题会更大。」 遥控仪器有个部分可以打开，有个小小的屏幕，可以看见一些有关地点位置的数据。砂行也望着仪器，道：「那他现在距离我们还有多远？」 「唔，这片旷野实在很大，根据他一直以来的速度，就算他忽然笔直往我们这里移动过来，要靠近我们也要至少一小时的时间。」坎蒂丝道：「况且他没有打算往我们这里移动的样子。」 「那，我们主动去找他？」砂行道。 「别了。毕竟我们无法确定他现在是什么状态，如果是完全失去控制的话，要抓住他也很难。」蓝空把东西都放在一棵树下整理好，道：「这一个小时里，先休息、准备吧？」 「好吧。」砂行叹了一口气。他在旷野上躺了下来，面对着夜空闭上眼睛，他发觉自己很快有了睡意，不知道是因为这几天都在赶路所以很疲累，还是本来就很爱睡的缘故。 可是，他只睡了半小时都不到就被叫醒了。 「砂行，事情不对。」坎蒂丝道：「你看。」 在操控仪器的小屏幕上，数据正在疯狂的变化。砂行马上就能判断出，弗雷斯特正以时速超过一百二十公里的速度，朝他们的方向迅速移动过来。 这样看来，根本就不需要十分鐘，弗雷斯特就会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他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任务，很好。」蓝空拍拍砂行的肩膀，道：「小砂，他来执行捕捉你的使命咯。」 「是啊，看他那么认真，作为诱饵的我，也不能输人呢。」砂行把手枪举了起来，苦笑道：「从这个方向？」从数据看来，弗雷斯特是从东边移动过来的。 两人不作回应，他们只是举起了武器备战。 一阵奇异的风，从前方吹来。 砂行才要看清楚眼前的情景时，一阵阴冷的风已经扑向了他的面孔。 浑身黑色的孩子，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无数触手蹿出，抓向了他的身躯。 砰！砰砰！ 蓝空手中的机枪和坎蒂丝手中的衝锋枪，一同将紫光子弹发射了出去。 在连串枪声之后，黑色身影的躯体顿时往后弹去，回过神来的砂行只感觉到触手掠过他的身旁，但没有成功把他带走。 在距离他们约五公尺位置停下的异变体，此刻触手上都是他刚才成功接下来的子弹，接着他将触手往前一拋，子弹全数向着砂行的左右，也就是蓝空和坎蒂丝的方向袭去。 蓝空和坎蒂丝急忙往旁逃开了，子弹全部陷入了泥土中，让地面震了好一阵子，最后才总算留下了好几个大小不一的洞孔。根据震动的时间和频率，蓝空推测出子弹至少陷进泥土中超过十公尺。 「看来‘用最小伤害排除局外人’这个指令失效了啊。」蓝空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他庆幸「活抓猎物」这个指令依旧保留在那孩子的意识中，所以他才没有攻击砂行，不然以刚才子弹被扔过来的速度，砂行现在绝对已经变成了一团血肉蜂窝。 弗雷斯特又进攻过来了。 他将触手变成了两把宽大却轻盈的超薄刀刃，分别斩向了蓝空和坎蒂丝的方向。蓝空和坎蒂丝勉力地闪开了，刀刃在地面上打出了两道巨大而漫长的裂缝，甚至蔓延到了地平线看不到的地方。 蓝空发觉自己头发被削去了一綹，坎蒂丝则是一小部分衣角不见了。但他们甚至连喘口气的时候都没有，超薄刀刃又化成了无数锐利的长刺，向着他们的方向伸了过来。 坎蒂丝狼狈地滚在地面上，躲过了锐利的刺。蓝空拿起机枪狂射，但根本阻止不了锐利的进攻。他很快就被刺成了肉串，悬掛在半空中，鲜血疯狂地往下滴去，染红了大地。 「哈，我居然被你杀了，你好厉害。」蓝空溢血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他有着强大的自愈能力，这点伤口其实还不足与对他造成性命危害。他扔下了机枪，猛地举起了一把藏在袖子里的小刀，割向了眼前的锐刺丛。 小刀也是由加入了紫光能量的金属铸成的，外加蓝空已经过身体强化，他的出手威力远远超越常人，刀锋立即把眼前的锐刺都割成了碎片。 双手化成了长刺尽毁，弗雷斯特感受到威胁，本能地把锐利收缩了回去。趴在地面上的坎蒂丝立即举起衝锋枪，朝着弗雷斯特的头部射出几发紫光子弹。 啪！啪啪！ 弗雷斯特的头发组合起来化为了一面小盾牌，将子弹全数往一旁弹开。 这时，弗雷斯特的身后传来「砰」的一声，有一枚不知道从哪里射出来的子弹，准确地嵌入了弗雷斯特的背后，让他的身躯不由得微微一震。 弗雷斯特的背后冒起了烟，但他并没有显示太痛苦的反应，他只是停止行动，缓缓转过头去。蓝空和坎蒂丝也往同一个方向望去，他们看见的是还举着冒烟的手枪，一脸又喜又惧的砂行。 「哈哈，真的打中了耶！我这样应该不算太卑鄙吧？」砂行颤抖着声音，勉强地维持着笑容道。 咻的一声，弗雷斯特从原本的位置跃了起来，往砂行的方向衝去。坎蒂丝和蓝空急忙重举手中的武器，往弗雷斯特身上狂射。 背对着敌人的情况下，弗雷斯特依旧能用头发将子弹弹开，不过总算有些子弹成功击了在他身上，但依旧没有在他身上造成任何显眼的瘫痪效果。 在坎蒂丝和蓝空根本及不上的速度下，弗雷斯特用触手抓住了砂行，一瞬间就将「猎物」带到了极远处。在被抓住带走的状态中，砂行疯狂地惨叫着，他发现自己的右手没被触手缠住，一个惊慌下举起手枪就射向了「捕猎者」的头部。 砰！ 在如此靠近的距离下，子弹成功陷进了弗雷斯特的头部。就算是异变体，头脑依旧是躯体的最高级中枢，紫光子弹在他脑中发挥了最大的瘫痪效果，让他的身躯顿时僵住了好几秒。 就在这几秒间，蓝空和坎蒂丝已经追到了一个距离内，他们疯狂地扣扳机扫射，无数子弹陷进了弗雷斯特的体内。在遭受大量的紫光子弹攻击后，弗雷斯特拼命在进行自我恢復，但麻醉的药量实在太庞大，他的身躯很快失去能量，逐渐瘫痪下来了。 在弗雷斯特动作变得无力之后，砂行趁机拔开了那些触手，成功逃向了蓝空和坎蒂丝的位置。 「好险，好险，我以为死定了。」砂行俯下身，按着膝盖喘息。他盯着无力地倒在地面上抽动身躯的弗雷斯特，总算感觉到危机解除了。 「还好他现在没有智慧，只凭本能战斗。动作和反应乱七八糟，我们才能取得优势。」蓝空捂着身上的伤口，努力调整呼吸，缓缓走向了弗雷斯特所在的位置。虽然他外表上的伤口已经在恢復，但要完全修復体内的伤势，还需要一点时间。 「喂，你怎么不称讚我一下？」砂行嚷道：「第一次拿枪，就发出了那么关键的攻击，是我的功劳，情势才得以大逆转耶！」砂行渴望听到的，当然是「多亏你，我们才得以胜利」或是「没想到你那么有用枪的天分」之类的话，没料到居然一句类似的都没有，真让他感到非常失望啊！ 「是你要称讚我们才对。」坎蒂丝苦笑道：「若不是我们枪法够准，刚才狂射异变体时，你也会中枪的。」 他们刚才射在弗雷斯特身上的，几乎是可以瘫痪超过百个改造体、致死超过三十个改造体的分量。但弗雷斯特看起来绝对还活着，只是需要点时间来復原而已，这点实在让蓝空和坎蒂丝感到惊恐。 「好吧，那么我们现在要怎么抓他回去？」听了坎蒂丝的解释，砂行认命地叹道：「直接拖上直升机？」 「别担心，这个我们可早有准备。」蓝空笑道：「坎蒂丝小姐，把那个包裹拿出来吧。」 第十一章 分晓 坐在小餐馆的屋顶上，茶色头发的男孩打着哈欠，望着远处的刀光剑影。 刚才逃亡者被拖走时，他还以为自己可以出手了，结果被身边的伙伴拦了下来。结果现在看见异变体被瘫痪了，他又想要出手，但紫羽再度阻止了他。 「多观察一阵吧。」紫羽道：「异变体也可能只是在装死，说不定待会儿就要跳起来了。别忘了，我们是要坐收渔翁之利的。」 「这样等下去，连逃亡者都被杀了怎么办啊？」小九噘了噘嘴，眨着在月色下散放着紫光的明亮瞳孔，用还带着稚气的无辜声音道：「别忘记，我们约好要带他回去，放在实验管里慢慢折磨的。」 「哎呦，异变体是不会杀了逃亡者的。」紫羽拍拍小九的头，笑道：「我倒比较担心那两个傢伙，会不会错手把子弹送进逃亡者的身体内而已。不过就目前看来，他们枪法很准，不会出这种错误的。」 「好吧，那我们再等等。」小九叹了一大口气，总算是乖乖坐下来了。但他的眼睛里依旧透着不甘心，就像是得不到糖果的小孩一样。 站在痛苦扭动着身躯的黑色少年身旁，蓝空和坎蒂丝很快就确认，弗雷斯特是真的无法再做出任何反击行动了。 「虽然惊险，但还是比想像中的还要容易一些。」蓝空道：「可怜，他毕竟只是个小孩，居然就要受那么多苦。」 虽说轻视这个强大的异变体是作战大忌，但看着弗雷斯特瘦弱苍白的身躯和痛苦扭曲的反应，蓝空还是忍不住產生了惻隐之心。 「带回去了再说吧，也许还有得救呢？」坎蒂丝说着，将包裹里的一团透着紫光的粗铁线抽了出来。两人一起用粗铁线把弗雷斯特捆绑起来，虽然弗雷斯特拼命挣扎，但还是徒劳。 并不像远处的某人想的那样只是装死，弗雷斯特的确是毫无反击的馀力了。坎蒂丝把这苍白的少年扛了起来，发觉他的体重比想像的还要轻。 「那么单薄的躯体，居然蕴藏那么巨大的能量，真不科学。」坎蒂丝道。 「异星细胞还有许多我们所不知道的奥秘啊。」蓝空笑道：「来，走吧。」 「等一下。」砂行看着捆绑弗雷斯特的铁线，疑惑地道：「那么好用的东西，居然不在一开始就拿出来？」 「一开始就绑的话，他力量在全盛状态，很轻易就可以挣脱的。」坎蒂丝道：「况且他一接近过来就疯狂攻击，要绑他比老鼠在猫儿项上掛铃鐺还难吧。」 「也是。」砂行想了想，道：「万一他体力恢復了，挣脱怎么办？」 「你说的对，所以我们要尽快回去。」坎蒂丝道：「来，你先跑去直升机那里吧，我先回去和蓝空收收东西就来。」 「要回家了？带上我一起去玩好吗？」 一把稚气的声音忽然在黑暗里响起。 两人一惊，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树影下多了两个人。 一个是高瘦的红发男子，另一个是娇小的茶发男孩。他们脸上都带着看似友善，却透着一股杀意的笑容。 砂行愣住，他马上认出了那血一般的发色，还有让人不愉快的紫色眼睛。 「你们是谁？」坎蒂丝警戒地问道，可就在这时，一道电光忽然掠过她的眼前，将她往后弹去。坎蒂丝发觉时，身上已经被无形的空气枷锁困住，而且这个枷锁还有电力，让她稍微动一下，就遭受到被电击般的痛苦。 「喂……」砂行才回过神来时，身上也遭受到了同样的束缚——无形的空气枷锁，加上笼罩在其中的电力，将他牢牢地困了在原处。他勉强动了几下，结果是只能被电得痛苦地惨叫了好几声。 「哟嗬，看来我们合作的效果不错嘛。」小九开心地又跳又叫：「我的空气枷锁，混合你的电力，真的把他们都困住了耶。」 「没办法，他们太弱了。」紫羽笑道：「一个未经改造的女枪手，还有一个改造了也不能做什么的废物，好可悲啊。」 「怎么了？」这时在一旁整理东西的蓝空走了过来，他看见了闪猎三人组的两人，微微怔住了半秒，跟着就立即举起了手上的枪。 「天啊，居然是高级改造体，还来了两个？」蓝空冷冷笑道：「那么靠近了，我居然都没感觉到呢！」他表情淡定，但看见两位伙伴被电光枷锁捆起来的状态，其实紧张的冷汗都飆出来了。 「隐藏气息是很基础的事情吧，况且我们现在是来偷袭的，自然要做到不被你们发觉啊。」紫羽摊摊手，俊美的脸上做出非常遗憾的表情。 「对了对了，怕你看不懂，我们其实是来抢改造体的喔！」小九露出了和月光一样灿烂的笑容，道：「你要反对也可以啦，但我怕空气不听话，会不小心割伤他们两个的喉咙喔。」 小九手放在口袋里，已经准备好随时要发出气刃来杀了两个人质。 蓝空瞄了瞄两个伙伴，坎蒂丝一脸懊悔，而砂行正努力地挤眉弄眼，做出像是在说「不要听他们的！不要！」的古怪表情。蓝空叹道：「随你们吧。总之，别伤害他们两个就好！」 「挺识时务的，不错。」紫羽满意地笑道：「小九，把异变体带走吧。」 「可是可是，逃亡者也要带走不是吗？」小九立即道：「我们约好的啊，我的新招式还要用他的身躯来做测试的，不能把他留在这里就算了耶。」 砂行知道小九口里的「逃亡者」指的是谁，他不禁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对喔，那异变体就交给你了。」紫羽道：「逃亡者长得还挺胖的，怕你扛不动，我来吧。」一边说着，紫羽走向了砂行的所在之处。 砂行气得鼻孔都要冒烟了。他又不是没照过镜子，虽然不如紫羽的瘦长、小九的娇小、甚至是蓝空的健硕，但身材还称得上挺均匀的，怎么可以说他胖啊！ 不过，当紫羽走到他的面前时，他也知道这实在不是生气这种事情的时候了。 「来，可能会有点痛，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要电晕你再说。」紫羽举起了手，电光自他手中发出，他准备要给砂行强力的一击。 「不是说好带走异变体，就放过我的伙伴？」蓝空怒道。但紫羽并不理会他。 砂行愤怒得全身发抖，但带电的空气枷锁甚至不给他颤抖的机会，稍微动动身躯就会导致全身被电得发麻。 砂行知道若自己现在被电晕的话，肯定又要回到研究所里。如果回到研究所的话，中年人给他的名字、塞维尔给他的帮助、为了救助弗雷斯特，夏都给他的情报……一些不就要付诸流水了吗？ 在紫羽充满电力的手伸向砂行时，砂行咬紧牙关，不顾一切地往紫羽额头上撞去。 啪的一声，两个头相撞，紫羽吃痛之下，不由得叫了一声，往后一缩，而砂行顿时被电得全身发麻，他在惨叫声中，甚至闻到了自己的血肉被烤焦的味道。 紫羽狼狈地站了起来，他盯着砂行，脸上的愤怒很快转为狰狞的笑容，他道：「你好像很享受电击，我给你多一点如何？」 「紫羽哥，我先切掉他的手脚的筋脉，他就没办法乱动了。」小九耸耸肩。只要保住砂行不死，组织就不会怪罪，反正再怎样的伤，组织的改造技术都可以医好。 「好，那就交给你了。」紫羽道。 小九轻轻动了动手指，空气化为四把利刃，割向了砂行的四肢。 被电流震得意识模糊的砂行，甚至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就听到了「鏘鏘」的声音。那是坚硬的东西互碰的声音。等砂行发觉时，他只看见空气化成的利刃，全都被化解成毫无杀伤力的轻风。 「怎么……」砂行发觉，自己的四肢都化为了透明如鑽石般的物质，才抵挡了利刃的攻击。而化为鑽石的部分，虽然还会感觉到电力的刺激，但已经不如还是皮肉状态时那样痛苦。 「哇，他又变成鑽石了耶！」小九惊让：「看起来好值钱！有机会应该卖了他，看看能换多少钱才对吧！」 「鑽石又怎样？我倒要看看通不通电！」紫羽之前已见过砂行的变化，他自然不会有多惊讶，他再度举起充满电力的手冲向砂行，第一想法只是想尽快把这小子打倒，免得节外生枝。 但，就在他扑向砂行的时候，「砰」的一声枪声忽然响起。 紫光子弹笔直地射入了紫羽的背后。他身躯一僵，手还没碰到砂行，人就缓缓地跌了在地面上，痛苦得抽动着。 趁乱开枪的人，是在一旁等到了机会的蓝空。紫羽不是异变体，所以一颗子弹就能搞定了。 「居然……」小九发觉情况不对，立即将空气化作无数风刃，刺向了蓝空。但蓝空敏捷地躲开了风刃，并扑上前去，举起紫光小刀割向了小九。小九也不是省油灯，很快就闪到了远处，并发出下一波风刃攻击。 蓝空边闪风刃，边对砂行嚷道：「你挣扎一下，把空气枷锁解开！」 「什么？」砂行虽然还是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他还是尝试忍受着电力的折磨，开始拼命挣扎。在透明手臂的努力下，空气枷锁很快就被他扯散，化为普通的轻风。 砂行重获自由，松了一口气之馀，也跑到了坎蒂丝的身边，在她身上用力一扯，也将空气枷锁扯成了毫无杀伤力的风。而鑽石状态下的手臂有着抵挡电力的效果，因此他不会觉得被电得太痛苦。 坎蒂丝喘着气，道：「走吧，我们快点把弗雷斯特?赛恩带回去。」 「蓝空大哥怎么办？」砂行望着蓝空。他不用枪而用小刀，除了因为速度比较快之外，也为了把小九引开到远处。 「他应付得来的，放心吧。」坎蒂丝笑道：「来，快走！」 两人一同拖着弗雷斯特瘫痪的身躯，朝着直升机方向奔去。等砂行有印象时，他已经和坎蒂丝一同坐在直升机里，往蓝空科技大学的方向飞去了。 把弗雷斯特带回去时，大学里轰动了好一阵。 塞维尔虽然很不冷静，但他还是能够立即做出最好的行动——将儿子送入玻璃管里，开始为他疗伤，并检查他的躯体状况。 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出的一堆红色外星人细胞，砂行觉得这孩子根本已经没有任何地球生物的成分了，可是塞维尔却还是有了一个让人欣喜的发现。 「他的脑细胞还在。」在玻璃管前，塞维尔压抑着激动的情绪，道：「虽然他的大脑也已经被变种异星细胞侵占，但还是有极少部分的人类脑细胞在活跃，而且他的身体的确有随着年龄成长的跡象……」 「嗯，这点倒很明显。」砂行看着玻璃管里那长得和希姍身高差不多的少年躯体，道：「这真是不可思议啊。」 在废弃场里还能活过来，甚至还能依着年龄长大的尸体，真的很不可思议。 在塞维尔埋头进行检查的时候，砂行选择了离开，第一次成功将四肢都变成了鑽石之后，他感觉很疲累，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回到特殊治疗室的时候，他发觉蓝空也回来了。他懒洋洋地躺在夏都隔壁的床上，满身都是鲜血，但伤口已经靠自愈力恢復了大半。 「大哥，你没事！」砂行看到蓝空，激动得想欢呼。没料到蓝空真的如坎蒂丝说的，能够平安无事地自己回来，如果有机会他真想为他开香檳庆祝一下。 「那能够操纵空气的小子挺难缠的。不过还是被我逼得逃走了。」蓝空笑道：「还好回程的时候遇上了认识的军人，用军车载我回来了，不然我至少要等到明天才能出现在这里啊。」 「操纵空气的小子……？」一旁静静聆听的夏都主动介入了话题，「你们遇上了闪猎三人组？」 「闪猎三人组？称号还真酷。」蓝空伸了个懒腰，神情慵懒地道：「其实，我的确有件事情想问你，就不知道你肯不肯回答呢？」 「那是什么呢？」夏都淡淡地道：「b-002，我对于组织的了解或许真的不多。如果无法回答你的问题，你可不要见怪。」 虽然夏都还是很冷淡，而且还是喜欢叫别人的号码，但砂行发觉她的态度变得比较客气了些，也许因为她还要要求塞维尔为她调整身体，所以态度自然不可以太嚣张了。 「刚才我和那小子打到某个地方时，他忽然消失了。」蓝空道：「而且他消失前，似乎在寻找某个特定地点，我猜，这就是你们现在来回云端研究所的方式，对不对？」 在蓝空及塞维尔还在组织里的时代，来回云端研究所，必须要依靠传统的小飞机或是直升机，可在蓝空与小九对打的过程中，却发现小九离奇地消失了，而且不只是小九，蓝空之后再回来他们抓住弗雷斯特的地方时，发觉紫羽也不见了。 他们一定是回到研究所去了，而且用的是极为先进的方法。蓝空如此判断。 夏都蹙着眉头，斟酌了一阵，才道：「没错，你说中了，使用飞行工具来回的方式早已被淘汰。我们现在用以来回研究所的，是分子分解与重组技术。」 「喔，这太先进了吧！」砂行惊道：「你们不怕重组时，有苍蝇飞进去了吗？」 在一部叫《苍蝇人》的科幻电影里，主人公在使用分子分解与重组技术来转移自己时，有一隻苍蝇飞进了机器里，导致主人公和苍蝇的分子结合，因而成为了苍蝇人。砂行把话说完后，才忽然想到，自己明明失忆了，怎么还记得有整套电影？ 还是算了吧，类似的情况实在太多，他连吐槽也懒了。 夏都无视了砂行，继续道：「不过，使用这个技术有很多限制，例如转移过程一定要在特定地点进行，而且研究所方必须确定了对方的资料，才会进行转移。无论如何，这的确是我们现在主要来回研究所的方式。」 当然，也有像是砂行或是庞克那样直接从研究所跳下来的特殊例子，不过这是另一个话题，夏都暂时不想把它提出来，免得话题偏得越来越远。 「原来如此，手续那么麻烦，难怪组织没办法直接把你或是异变体转移回去。」蓝空笑道：「那么，夏蒂，你肯定知道转移的地点吧，等你准备回去的时候，把我们都带上组织怎么样？」 蓝空当然没有忘记为威尔伯教授的侵入计划，虽然塞维尔反对，但他还是觉得可以利用夏都来完成这件事情。 「不可能。」被除了米娜博士的人称为「夏蒂」，夏都虽然是微微蹙起了眉头，但她还是很快恢復目无表情的样子，道：「要是我身在转移地点，并发出想要回去的信号，他们的确会接我回去。但他们确定了你们的资料后，只会选择拒绝转移，而不是愚蠢地让你侵入研究所内部。」 「也许发觉要求转移的人不对头，还会扔几颗导弹下来呢。」砂行替夏都补充道。但夏都依旧没理会他。 跟着，蓝空和夏都聊起了组织近年来的变化。叫砂行意外的是，两人居然聊的很起劲，而那些内容砂行根本就听不懂。 砂行无聊地在床上躺了好一阵子，发觉自己实在睡不着之后，决定出去走走。 在砂行离开前，夏都已经睡着了，她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养伤。蓝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自己的床，站在窗边看着天空的明月，似乎在想些什么。砂行只觉得他被月光照耀时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寂寞。 砂行走向了特殊实验房，他想看看塞维尔的检查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站在检验房门口时，他就看见塞维尔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 塞维尔的桌面上，全是写着密密麻麻数据的报告，还被蓝色的荧光笔画了许多重点，重点旁再用红色原子笔密密麻麻地写了不少字。 弗雷斯特依旧被关在有着超强硬度的玻璃管里，但他已经不是沉睡状态。 这几小时前还是个可怕异变体的孩子，此刻全身上下明显已经被梳理过，黑色长发梳得整整齐齐的、柔顺地贴在脑后，被送进来时沾满鲜血的皮肤现在乾净得几乎一尘不染，他穿着有些宽松的病人袍，露在袍子外的皮肤几乎都包扎着绷带，就连脸上也贴了不少纱布。 他坐在玻璃管的角落里，像是蜡像一样一动也不动。虽然他的状态看起来很平静，但皮肤苍白如纸，眼神依旧像是死人一样毫无一点生命的气息。 砂行不知道塞维尔是用什么办法让他安静下来的，总之现在这样很好，至少不必吵吵闹闹的。也或许是他已经闹过了一回，但实在拿特殊玻璃没办法，所以才会放弃挣扎的。 砂行本来想走进去看，但很快又发现，原来特殊实验房里还有另一个人。 是褐色长发的女孩。 「希珊……？」砂行没想到这女孩居然会在这里。蓝空说过弗雷斯特的死是希珊一辈子的阴影，那么他们重逢之后，希姍会做出什么反应？ 「弗……弗雷……斯特……」 希珊将手贴在玻璃管上，颤动着嘴唇，发出了声音。她的声音很细很柔，就像是牙牙学语的婴儿一样。 砂行有些惊讶。希姍不是在四岁之后就失去了说话能力吗？怎么……忽然能够叫出别人的名字了？ 虽然隔着玻璃是听不见任何声音的，但弗雷斯特居然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忽然站了起来，靠向了希珊的方向。他也将掌心贴在玻璃上，两人手掌对着手掌，连站姿也一致，就像是面对着镜子一样。 虽然龙凤胎是异卵性的双胞胎，但这兄妹长得极为相似，明显的分别只是发色不同，还有身高也有稍微差距而已。 望着希珊，弗雷斯特的嘴唇轻轻颤了颤，似乎说了些什么。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死人般的眼睛里彷彿掠过了一道光芒。 砂行不懂读唇，不知道弗雷斯特到底在说什么，但他确定的是，弗雷斯特说话了，他有了属于人类的反应，虽然只是那么短暂的一瞬间，那么简单的几个字，但至少是真的有了反应。 「哈哈，努力还真的没白费啊……」砂行呼了一大口气。 一切，都会转好的。 所以他今晚就安心地睡吧。 砂行回到了特殊治疗室时，蓝空已经不知所踪了。砂行倒在床上，准备让自己睡到自然醒为止。 只是，他在临睡前才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一个梦。 他梦见一个黑发的小孩被关在玻璃管里，恐惧地望着他。那个看起来只有四岁左右的小孩，长得居然和弗雷斯特十分相似。 02楔子 银河系的彼端，有一个不知名的小星球。这星球体积只有地球的千分之一，也有一层稀薄的大气层，但与地球相比起来，星球上的生存条件称得上苛刻，地面上几乎寸草不生，就算偶有幼苗挣扎着长了出来，也很快就会枯死。 星球到处都是废墟。它有过生物曾经居住的痕跡，但不知道是因为污染还是其他原因，它在好久以前，就已经没落成为一个无人的孤星。 但，在这样的一个星球的某处里，居然有个一处特别生气勃然的地方。那是由特殊人造的空气层包围起来，直径有二十公里左右的圆形区域。 圆形区域内里长满了茂密的不知名怪异植物，还盛放着许多造型特殊的鲜花，锯齿状、卷鬚状、甚至闪电状的绿草铺盖了大地，一切看起来无比不可思议，与外界的枯黄世界相比，该处就像是沙漠里的绿洲。 在圆形区域的中心，有一所属于地球风格的研究所。墙壁白色如雪的研究所是典型的十楼建筑物，周围还有一些店屋和娱乐设施。在研究所周围走动的人，看起来都和地球人几乎无异，他们说说笑笑，彷彿这里只是一个平凡的地球小镇。 在研究所最高之处的窗户里，有一个男子的身影。 这个金色长发的俊美男子边喝着冒烟的咖啡，边望着外头的景色，他面前的桌面上有几份文件，文件上都有一个写着「restructure」的标志，内容被蓝色的荧光笔画了不少重点，重点旁还用红色原子笔写了许多密密麻麻的字。 男子喝下了一口咖啡，将视线回到自己面前的几个玻璃管上。 在玻璃管理，有着几个样子奇特的生物。红色全身都是触手，像是章鱼的怪物；紫色身躯全身都是洞孔，还不断溢着怪异的液体，又吸回去的生物；以及没有头部四肢，像是一团缓慢蠕动的麵粉的奇异东西。 外星人。牠们什么造型都有，若以地球人的标准来说，这其实还不算最古怪的。 男子看了看报告，又画了些重点。他眉头紧紧蹙着，似乎遇上了一些障碍。紧接着，忽然想起了什么，轻轻离开了座位，缓缓地走向了一旁的小门边，推开了门。 门后是一个狭小的房间。内里很阴暗，只有隐隐的蓝色光芒微微照亮周围。房间里有一个大型玻璃管，在玻璃管中有着绿色的液体，浸在液体中的，是一个浑身蓝色肌肤的赤裸少女。 少女平静地闭着眼睛，不知道是死了还是睡着了，房间里的蓝色光芒，便是从她身上的肌肤散放出来的。 金发男子伸手去抚摸玻璃管，他翠绿色的眼睛盯着轻轻在绿色液体里漂浮的蓝肌肤的少女，烦躁的内心逐渐得到了平静。 「呵呵，我果然还是需要你……」金发男子微微笑道。 他的实验、他的计划、他的野心……蓝肌肤少女，是将一切掀开序幕的开端。所以工作遇上瓶颈时，蓝肌肤的少女，总是能够让他瞬间寻回最可贵的初心。 02第一章 塞维尔的承诺 「restructure？」 黑发男孩喝下了一口果汁，蹙着眉头道：「夏都，那是‘重组’的意思吗？」 今天天气晴朗，蓝天中飘着几片像丝绒一般薄薄的云朵，从窗外吹进来的风让人感觉柔和而舒适。在蓝空大学最高层的特殊治疗室里，砂行坐在床边，享受着他这阵子以来最平静的早餐。 其实除非伤者没办法动弹，不然食物是不被允许带进来的，但特殊治疗室专为异星基因改造体而设，能进来这里的人少得可怜，所以就算他在这里大开派对也不会被人发现。 「没错，重组。」身穿病人袍，倚在窗框边，黑长发少女望着下方的景色，漫不经心地道：「基因改造组织的名称就是‘重组’，我们一般将之称为‘r’。云端上的研究所只是r二十年前遗留下来的旧实研究所，真正的总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总之大概不在地球上吧。」 「原来还有总部啊。」砂行笑道：「糟了，知道有我们这三个叛离组织的改造体的话，总部会不会派一大支宇宙级的军舰来射杀我们啊？」 「叛离组织的是你和b-002，与我并没有任何关係。」在砂行看不到的范围里，夏都朝着天空露出了有些茫然的神情，「还有，g-013，你的想像力真的很丰富。但我只能说只为了你们的话，根本没有劳师动眾的必要。」虽然很想无视砂行的废话，但她这次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下他。 「哈哈哈，人家都说这是优点啊。」砂行搔搔头，一脸自豪地道：「气氛最僵的时候，还有我可以软化空气，这不是我最大的存在意义吗？」 「总之，我刚才说的，是赛恩博士需要的情报之一，麻烦传达给他知道。」夏都直接让话题回到重点，道：「他现在忙碌得很，我根本找不到与他说话的机会。」 「好，我知道了。」砂行咬下了一口鸡蛋，笑道。 所谓的r组织，是进行将外星基因植入人体的改造实验，生產强化人的团体。 该组织无视人权，在实验中让无数生命丧生，偏偏各国政府也似乎没权干涉他们的行动，因此在非自愿情况下被改造的人们，只能承受组织的无情压迫残害。但砂行这个特别的傢伙，却在接受初步改造之后，立即从组织中逃走了。 那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途中也经歷了许多波折，无论如何，他们现在来到了同样拥有特殊地位、r组织也不敢招惹的蓝空科技大学之中，暂时过上了安逸的生活。 黑长发女孩夏都是在追捕砂行的过程中，因为意外情况发生而导致重伤，被砂行等人带回来的r组织成员。如今在某些条件交易下，她暂时没办法离开这里，但也没打算真正成为他们的一员。 当然，她也没有做出任何威胁砂行等人的行动，因此这里的人暂时可以和她和平相处。 在砂行把早餐吃完，准备把碟子杯子端出去时，一个高挑的女性身影走了进来。 「嘿。」走进来的是大学创办人威尔伯教授的侄孙坎蒂丝，她手上拿着几件折得整整齐齐的连身裙，笑道：「早安，我给夏都送点东西。」 「喔，她正在阳光下思考人生哲理，要麻烦你把她叫回现实世界。」砂行看着站在窗边一动也不动的夏都，苦笑地道。 「砂行，这里贵重仪器很多，食物不可以带进来。」坎蒂丝发现了砂行手上的食物，她盯着砂行，蹙起了眉头，「餐厅明明就很靠近而已啊。」 砂行假装没听见，赶紧溜了出去。 来到实验室，砂行就恰好看见塞维尔?赛恩从特殊实验房里走了出来。他看起来有些憔悴，黑眼圈很深，完全就是几天没好好睡的样子。 「早安。」砂行笑道：「弗雷斯特怎么样了？」 「脑中晶片被取出来后，恢復情况良好，而且还能够和妹妹持续进行简单的沟通。」塞维尔露出了个疲倦的笑容，道：「其实最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希珊的语言能力恢復，居然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快速。」 「那真是恭喜了。」砂行将碗碟和杯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道：「我可以进去看看他们吗？」 「可以，不过我儿子情况不太稳定，也许会有攻击性的行为。」塞维尔在桌上的饮水机旁倒了一杯水，匆匆但喝了一口，道：「希望别吓到你。」 「没事，我一向把惊吓当饭吃，没人吓我我才害怕呢。」 砂行缓步走进了特殊实验房。一感觉到有人过来，玻璃管前的褐发女孩就转过头来，语音有些含糊的说道：「早……安……吃……早餐？」 希珊从四岁开始，当了十二年的哑巴，现在才因为与哥哥重逢，才勉强恢復了说话能力。 根据塞维尔的分析，接下来的日子里，她要完全变成正常人的话，恐怕要付出相当的努力，但看见她如晨阳般无比幸福满足的笑容，砂行的心里也彷彿得到了疗癒。 「吃了，你也快去吃吧。」砂行来到玻璃管前，笑道：「你哥哥换我看着。」 「吃了。鸡蛋、麵包……吃了鸡蛋和麵包。」希珊摇了摇头，用断断续续的语句做出了回答。 「好吧，那你待会儿还是记得要休息。」砂行转头看着玻璃管内部。 玻璃管里的黑长发男孩坐在地面上，正抓着麵包在吃着他的早餐。让砂行感到意外的是，虽然男孩抓东西和吃东西的姿势方式都完全不对，但他不像电影里那种没人类意识的怪物那样狼吞虎咽，而是小口地、斯文地在进食。 这是还有人类意识的证明吗？砂行不是研究员，他只会推测，但并不知道怎么将之变成有理有据的结论啊。 这时，弗雷斯特忽然抬起头来，看了砂行一眼。 那一剎那，他的眼里流露出了一丝恐惧，他猛地站起来，发出了像是野兽般的一声怪叫。 砂行还以为弗雷斯特会扑向自己的方向，但结果没有，他很快又平静下来，坐到原处去继续吃麵包了。 「弗雷斯特，怎么……」希珊忧心地道。但因为弗雷斯特也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情形，所以她也没担心多久，只是没办法再保持着笑容了。 「没事的，没事。」砂行道。他表面上平静，但背脊上的寒意却冷到了骨子里。 他认得那个眼神。 在他曾做的某个怪梦里，那个被关在玻璃管里的小孩，朝他投去的便是这样的眼神。 虽然能够站在这所大学顶端的实验室里的，都不是什么平凡的傢伙，但弗雷斯特的际遇却比其他人还要异常许多。 弗雷斯特是十二年前在r组织实验中死亡的失败实验体，也因为他的死亡，导致他的父亲——原r组织研究员塞维尔?赛恩带着仅剩的女儿希珊叛离组织。 在废弃场里，因为弗雷斯特身上的外星基因与别的外星基因混合发生异变，他居然在死亡了十二年后的现在，以十六岁的身躯復活，并被砂行等人带了回来。 当然，与其说是復活，不如说是尸变更为恰当。但塞维尔坚信儿子是復活了，并且终有一天可以靠着科学的力量让他恢復意识，其他人也只能支持他的想法，所就让他留在大学里接受治疗了。 那么，砂行梦见的男孩，是年仅四岁，准备被送进试验台的弗雷斯特？ 砂行没有过去的记忆。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够见到十二年前，弗雷斯特被困在玻璃管里的画面。难不成自己也和这孩子一样，十二年前就已经被当成实验体来对待了？ 「砂行，我该给你和夏都做检查了，我必须确认下你们的身体状况。」 在砂行沉思的时候，塞维尔从外头走了进来。他洗了脸，沾着水的发尾有些凌乱，但人看起来清醒了些。 「检查？我不必了，我很好。」砂行还想悠哉几天，不想那么快面对什么异星细胞遍布全身之类的复杂问题，他道：「夏都气色还怪怪的，你去看看她吧。」说完这句话，他才想起夏都皮肤本来都苍白，到底有没有不舒服还真难从脸色看出来。 「有没有异常状态都要做固定检查，这是改造体的例行公事，这是为了防止异星细胞的突变情况发生。」塞维尔苦笑道：「砂行，或许你还没无法接受这一点，但将来的日子里，你一定要学会习惯。」 「喔，好吧。」原来这是改造体的例行公事，明白了这一点后，砂行心里感觉怪怪的，就像是又被人叫号码一样，有种吃到了塑料一样的讨厌感觉。 特殊治疗室里，坎蒂丝和夏都坐在床上，坎蒂丝为夏都梳头发和绑辫子。 「我以前也曾把头发留得像你那么长的。」坎蒂丝轻轻地道：「后来一次作战中，不小心被火烤掉了好多，就乾脆剪掉了。」 「嗯。」夏都赤脚侧坐在床上，身上穿着坎蒂丝带来的吊带碎花连身裙子，赤裸的手臂坦然地显露出了「a-015」的烙印。坎蒂丝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和她说话，但她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敷衍着，并没有搭理她。 「你的头发好柔顺好直，发质真好。」坎蒂丝又道：「哪像我，留长的时候，被人说就像卷麵条似的，所以剪了后就不打算留第二次啦。」 「……」夏都忍不住想，坎蒂丝与她进行这种像是商业电影般的女孩相处和对话模式，是不是一种想要拉拢她的手段？ 可惜的是，她其实对这样的相处模式毫无感觉。她乖乖坐在这里，只是要等待塞维尔来执行向她承诺过的事情，其它事情她根本提不起兴趣来。 在夏都的辫子被绑好，坎蒂丝还为她结上了一个花色蝴蝶结之后，治疗室的门响起了敲门声。 「对，我刚才把门锁上了。」坎蒂丝道：「好，我去开门，你可以趁机照照镜子喔。」 坎蒂丝下床去开门，夏都只是静静地整理好裙角，端正地坐在床边。 「嘿，居然锁门了，搞什么神秘。」砂行走进来后，瞄到了夏都，惊道：「哇，换风格了？哥德式转农村风？」 「废话真多。」坎蒂丝敲了一下砂行的头。 夏都依旧无视砂行，她盯着塞维尔道：「有时间了？」 「嗯。我来实现我的承诺。」塞维尔拿着一叠资料，步伐优雅地走了进来，笑道：「不过，让那孩子先来。我大致上检查好他的状况后，才轮到你。」塞维尔比了比还在和坎蒂丝聊天打屁的砂行。 夏都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没意见。 坎蒂丝走后，砂行自动自发地躺到了自己的床上，脱掉了上衣，道：「好啦，这次我们趁机检查清楚，上次究竟是机器出错，还是我真的是全身都充满异星细胞的特殊例子呢？」 塞维尔不回话，他只是很快往砂行的身上插上管子，把他身体的数据输进了电脑中。数据和画面出现了，依旧像前几天那样，砂行全身上下都有着密密麻麻的不知名细胞，而且与他体内原本拥有的人类细胞「相处」十分融洽。 「砂行，其实这解释了你除了手臂外，连腿部和脚也忽然可以变化的原因。」塞维尔说的是在与闪猎三人组的两人抢夺弗雷斯特时，砂行的四肢都变化成鑽石形态，挡下了敌人风刃的情形，「说不定，不只是四肢，你再适应下去的话，全身上下都可以变化成鑽石，甚至是更强大的矿石形态。」 「哇，那我岂不是能够变成鑽石人？」砂行歪了歪头，笑道：「太爽啦，以后没钱的时候，至少还可以拍卖自己，看看能赚多少钱。」 他表面上露出觉得很好玩的笑容，实际上额头在狂冒冷汗。全身都能变化，那岂不是和弗雷斯特这个异变体差不多？不知道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其他的改造体有这样的情形吗？ 同时，他也忽然好奇起来，那个老是和他们过意不去的三人组——全身肌肉的大汉，能够操控空气的小子，还有可以自由放电的男人，他们身体的改造又是怎样的一个情况？ 「总之，身体适应状态很好。」塞维尔看着砂行，道：「而且，你或许连额外的肉体强化也不需要，就能够慢慢追上一般高级改造体的水准。」 「那么好？」砂行这回总算露出了个真心的笑容，「太好了，下次再见到闪电三人组那两人的话，我就直接变成鑽石人形态，看他们拿那我有办法不。」 「是闪猎三人组……」夏都小声地纠正了他。 「夏都，到你了。」塞维尔很快就结束了对砂行的检查，朝着夏都道：「我今天不只是检查，还会开始为你的身体进行调整，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夏都的身体虽然经过强化改造处理，但有些地方却被蓄意地弱化了，导致她的实力一直受到限制。虽然不知道组织对她那么做的目的何在，但夏都现在只恨不得这种弱化可以早一点被解除，所以立即就点头表示赞同。 「这里只有医疗设备，我们必须移驾到特殊实验房去。」塞维尔走向了门口，「都跟我来吧。」他道，目光不只是对着夏都，还在砂行身上逗留了一下。 砂行和夏都难得很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两人一同走出了特殊治疗室。 夏都身体的改造工作在另一间特殊实验房进行，塞维尔吩咐砂行搬来许多复杂的仪器，还有大量不知名的液体瓶子和大小不一的针管。 躺在床上的夏都虽然表面淡定，但一旁显示身体状况的仪器，却暴露了她不断在加速的心跳频率。不过随着注射在她身上的局部麻醉发生作用之后，她的意识逐渐开始朦胧起来，连害怕的感觉也慢慢变淡了。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还在想，把自己的身体交给赛恩博士去调整，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会不会这是赛恩博士陷害她的手段？ 不，不可能，她没有被陷害的资格，完全没有。她不过是个连组织也不太重视的小角色而已，陷害她对任何人都没有特别的益处。况且接受赛恩博士的调整是她的选择，她也没有回头的馀地。 夏都在一片思绪混乱中，缓缓地陷入了完全的沉睡。 「可惜啊，难得换了农村朴素风，就要把裙子脱掉了。」砂行望着身上只剩下白色背心和黑色紧身短裤的夏都，叹了一大口气，「我说，为什么那么不公平，女生还可以穿背心，男生就要脱光，这样很容易感……」 「砂行，你少句话行不行。」塞维尔蹙起了眉头，语气略强硬地道。虽然他一向很随和也很有耐性，但此刻不叫砂行住嘴的话，他只担心会被这傢伙的嘴巴干扰了调整夏都身体的过程。 「噢，好……好吧。」第一次被塞维尔斥责，砂行还真是被吓了一下，赶紧闭上了嘴巴，乖乖地用眼睛看着实验进行就好。 塞维尔啟动了仪器，几片玻璃缓缓罩下，夏都顿时被隔开了在一个方形玻璃包围起来的空间里，只有上部分是没有遮蔽的。 「先从手臂的关节开始吧。」塞维尔道，他操纵仪器，从上部将一堆像是利刃般的东西伸入了玻璃空间里。 在砂行还在疑惑着那东西的用处时，利刃居然将夏都两手的关节部分割开了。割开皮肉之后，几隻像是针管一样的东西，将不明的液体分别注入了她的肌肉之中， 在液体被注入她体内时，还有其他仪器在快速挑动她的神经、血管、甚至筋脉，甚至还割开她的肌肉，在露出的骨头上置入药物和金属，像是要完整重组及再造她的手臂内部机构。 看到这样的画面，不需要塞维尔提醒，砂行也说不出话来了。 过了一段时间，等到仪器开始缝合夏都的伤口时，砂行才忍不住冒出了一句：「这就是改造过程？每个人都要这样？我还以为只是注射药物就行了呢……」 「有些是，有些不是，有些的确如你说的，简单注射药物就行了。」塞维尔道：「夏都的情况是比较特殊了些，也不是每个人都这样的，你也不必胡思乱想。」 「嗯。」虽说不必胡思乱想，但砂行忍不住开始想像，自己的身体是不是也曾经被那样对待？切开手臂关节，奇怪的仪器和药物在里面乱捣一番……不过塞维尔也说过了，他只是被注入异星基因，并没有被施加肉体改造，或许还是和夏都的情形差很远。 在夏都的伤口被缝合后，有些仪器还会进行自动清理的工作，除了地面上的血跡外，夏都的手臂很快就变得干乾净净了，只剩下关节处被缝合过的痕跡而已。 砂行和塞维尔清理场地之后的时候，夏都就缓缓醒来了。 「感觉怎么样？」塞维尔走到了夏都身边询问。 夏都不回话，她轻轻举起了手，握了下拳头。 「能够动了？情况比我想像的还要好！」塞维尔满意地笑道：「不过今天暂时就这样了，其他部分我们下次再来处理。毕竟这样的调整，对你的身体也会造成很大的负担。」 「嗯……」 夏都小声地应着。 塞维尔没有骗她，她感觉身体真的变得比之前轻盈了，而且体内的力量运转也通畅了许多。等到伤口完全恢復的时候，恐怕真的能发挥比之前更强的力量了。 当然，夏都也不会因为那么简单的理由，就觉得自己应该叛变组织，成为和蓝空或砂行一样的叛离逃亡者。 只是，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待在这里，远远比待在组织里，感觉让人安心多了。 就在她產生有些茫然的感觉时，她忽然感觉到右手臂上的烙印震了震。她下意识抓住了右手臂，发出了若无似无的轻微呻吟。 「怎么了？出问题了吗？」塞维尔朝她投了个忧心的眼神。 「没事，伤口有些疼而已。」夏都淡淡地道。她很想装作完全没事，虽然塞维尔刚才那完全不似虚假的担忧，却让她不由得感到心口一阵温暖，同时地却也產生一丝因挣扎而引发的痛苦。 「那就好。」塞维尔嘴上那么说，但紧蹙的眉头看上去是还没完全放下担心，「有情况一定要说出来，我们可以趁早把问题调整回来。」 「嗯。」夏都按着手臂上的烙印，抬起头望向窗户，思绪似乎飘向了极度遥远的地方。 夜色降临，蓝空科技大学的各个楼层都亮起了灯，远看就像是在黑色的布帘中，无数会发光的方形图案。 在遥远的某处，有一个娇小的影子站在某个建筑物的高处，凝望着大学的方向。这个男孩身上穿着宽大的黑色背心和紫色紧身长裤，在背心的布料缓缓飘动之时，右腰处上的「c-009」烙印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真是的，居然不马上出来见我……」柔和清爽的晚风吹散了这男孩的茶色发丝，却吹不掉他眉宇间的深锁的怒意，「布拉克-夏都，你果然不可被信任。」 男孩抚了抚自己腰上的烙印。高级的改造体，烙印上装有发信装置，虽然无法实现复杂的会话模式，但至少能够彼此传达「想要见面」和「我现在的距离位置」这两个重要的信息。 上次夺回异变体的任务失败后，小九被下令来召回夏都。当了高级干部那么久，第一次被安排如此简单的任务，小九把这视为上回任务失败的惩罚，也是组织给他的极大耻辱。 现在最叫他感到愤怒的是，夏都居然不回应他的叫唤。这是藐视他的意思么？ 还是，这里的距离还是太远了？ 小九纵身跃起，往大学的方向移动。他利用往后发射的风刃加快了自己的速度，也丝毫不理会风刃割倒的大树压下后，无辜被伤及的人们所传出的惨叫声。 就算夏都一直不回应也好，基于组织的立场和规定，他绝对不能侵入蓝空科技大学捉人。这样的压抑，无疑是增加了他内心的愤怒。 要是下次传达信息之后，夏都还是不肯主动出现的话，那他要直接回组织匯报说夏都叛变了，要求组织下达杀令。 决定好这一点之后，小九在一座废弃的大厦上站定，再度用组织的烙印给夏都传达了见面的信息。 「再不出来的话……」他咬着牙，自言自语道：「我一定会杀了你！」 02第二章 挣扎 经过了三天的调整之后，塞维尔才成功把夏都身体被蓄意弱化的部分重新强化完毕。有了这样的强化之后，夏都的恢復力也越来越强，第三天的时候，甚至不需要太多的休息，她已经完全可以像是健康的人那样走动了。 「给我一枚硬币。」在塞维尔宣布夏都的身体已经被完全调整好时，夏都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什么硬币？」依旧被叫进来当清洁工和搬运工的砂行，一脸认真地道：「铝镁合金、铜锌合金、还是钢芯镀镍？又或是美币、台币、还是日币？」 在砂行把话说得一半时，塞维尔已经把口袋里的一枚硬币交给夏都。夏都闭上眼睛，把硬币握在手里，用力一捏—— 当她打开手掌时，硬币已经化为了极度细小的铁屑。 砂行看得目瞪口呆。原来改造体还能做这样的事情？那他待会儿也要找个没人看得见的角落，捏一枚硬币试试看有什么效果了。 不过，也要看他有没有这样的时间才行。这几日除了帮塞维尔处理夏都的事情外，还被威尔伯教授叫去四处搬搬抬抬，外加其他研究员也一直叫他协助进行各种实验的善后工作，他简直怀疑是不是大学里的每个人都在高兴这里多了个打杂的。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塞维尔看着夏都的掌心，柔声地道。 「之前只能把硬币捏成两半，而且还称得上勉强才做到。」夏都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道：「我的力量的确被强化了好多，这点我真要感谢你。」 「这只是比较显而易见的变化，你继续发掘下去的话，还会有更多。」塞维尔笑道：「最重要的是，这是你本来就该有的力量，你根本不必向谁道谢。」 夏都没有点头也没有回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手中逐渐滑落的铁屑。 当夏都穿回了被清洗和缝补好的长袖黑色衣物，第一次走出特殊治疗室，甚至搭乘电梯下楼的时候，她才确定了，自己在这里是绝对能够自由行动，丝毫不被任何人限制的。 想留就留，想走就走。这所大学里的人似乎是这样看待她。 其实夏都自己也清楚，这里就像组织一样，认为她夏都是根本不值得一提的小角色，根本就不会有人在意她的去留。 当这类的想法不断產生的时候，夏都实在感觉很洩气。她或许该回去组织，但如果塞维尔说的一切属实，组织根本已经不值得她信赖了，她还能去哪里？ 夏都想起了米娜博士，想起了塞维尔说过的「药物控制」，她胸口又感觉一阵痛楚。 痛楚，这是身体被解除弱化的短暂后遗症，还是有别的原因？ 「哼……」夏都忍不住自己冷笑起来。 什么内心纠结，什么心理挣扎，什么立场摇摆不定，什么反派决定倒戈加入正派，什么找到了真正的归属、找到了真正值得信赖的对象…… 太幼稚了。 这种小说情节般狗血的事情，她当然不是没听说过，只是她不可能会那么天真地相信这些事情会发生。现实永远不是那么美好，那么简单的，就算真的有那么美好，也不会是她这个根本微不足道的改造体会遇上的。 夏都在少见的胡思乱想中地来到了底层。她看看周围后，走向了一间日常用品商店。 商店里的东西不多，几乎都是清洁剂、洗涤剂、饭盒之类宿舍大学生必须的东西。夏都走到化妆品的架子前，伸手拿下了黑色的唇膏。这时她才想起自己身上根本没钱。就在她把唇膏放回架子上时，不慎碰到了旁边刚伸出来的另一个人的手。 那是一隻厚实的男人手臂。 束着挑染了蓝色发尾的银色长发、穿着一身白衣白裤、涂了蓝色眼影和白色唇膏的高大男子，正用低头看着夏都，用慵懒的语气道：「黑色？果然是好特别的品位。」 「你根本没资格说我。」夏都盯着男子化了怪异顏色的妆容，冷冷道。 夏都马上认出了这个人是谁。几天前的晚上，他们还曾经在特殊治疗室里聊了好几个小时。在夏都心目中，比起砂行，这个人和她还比较合得来一些，当然她绝对不会承认这也许和他们品位都很特别有关。 「年轻人嘛，还是喜欢亮丽的顏色比较好吧。」蓝空从另一个架子上取下了白色的男用唇膏，「况且你看起来比我小了至少十年。」 「十年？有吗？」夏都淡淡道。基因改造成功后，大部分改造体成长变得缓慢，寿命也变得比较漫长，所以多数外表是看不出年龄的，但夏都真的觉得蓝空感觉没那么老，至少他作风非常年轻。 「当然有。」蓝空又把夏都刚刚放回去的黑色唇膏取下来，递到她面前，笑道：「这一次而已，我帮你付账如何？」 「b-002，你刚才不是说这品味很怪异？」夏都不只是接过了唇膏，还顺道也拿下了另一个架子上的黑色眼线液。反正她的确没钱，东西现在又很想要，有人帮她付账她当然不会拒绝。 「怪异是怪异，重要的是要忠于自己的喜好啊。」蓝空漫不经心地说道，到柜檯前结了账，把东西给了夏都。 夏都随意道了感谢，她很快离开了商店，循着指示牌跑到最靠近的女厕去。 在女厕里，她重新给自己画了黑色眼线和黑色唇膏。望着镜子里自己阴沉的倒影，安心的感觉才逐渐回到了她的心里。 「资料室的黑影」又回来了。这才是布拉克-夏都该有的样子。什么茫然什么不安什么纠结什么挣扎，似乎都在一瞬间被黑色的眼线和唇色吸走，彻底消失无踪了。 她该去做她应该做的事情了。 夏都抚了抚手臂上的烙印。信息又传来了。她呼了一口气，走出女厕后，就头也不回地往建筑物的出口走去，离开了蓝空科技大学。 蓝空科技大学附近，有一栋尚未完成就被废弃的建筑物。建筑物里铁枝和木架交叠成的骨架，经歷风吹雨打后已破烂不堪，地面上碎木和废铁等许多杂物胡乱堆在一起。 在上方的铁枝之间，坐着一个娇小的男孩身影。 小九冷冷地俯视着下方，那缓缓走进来并开始东张西望的的黑色影子。 夏都终于肯出现了，在他等了三天之后。想起在三天前，他对组织报告说夏都可能叛变，希望组织下达杀令的要求居然被驳回之后，小九对地面上那团黑影几乎就要恨之入骨。 「看她还有什么解释……」 小九从高处往下跃起，站定在夏都的面前。夏都微微一惊，忍不住退后了一步，一看是目无表情的小九，她忍不住松了一大口气。 没错，她是很不喜欢闪猎三人组里的任何一位，但现在只要能见到组织的任何一位成员，都能让她感到比较安心一点，毕竟比起大学里的任何一个人，小九才是她真正的熟人，这是不容置疑的。 「哎哟，布拉克-夏都，你还好吧？」小九蹙起眉头，脸上露出了极度担心的表情，道：「这三天来，我都无法联络上你耶。你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我很好，只是还需要从逃亡者那群人那里拿点情报和办点事情，所以我一直不出来。」夏都道。确定小九真的是来接她回去的，她感觉又复杂起来。她回去之后，要怎么面对米娜博士，又怎么向组织解释自己身体被强化的事情？ 在夏都思考着这些事情时，小九稚气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你没事真是太好啦！」小九露出了一贯的像阳光般的灿烂笑容，道：「话说，在我们回去之前，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拜託你耶。」 「什么？」夏都戒备起来。她讨厌小九那样的态度，每次被小子拜託，准没好事发生。她认识小九很久了，他那样子故作单纯的样子早已骗不倒她。 「有两个人，我必须带回去。」小九搔搔头，做出一脸伤脑筋的样子，「可是我没办法进去那所大学，所以也许还用些别的手段才行了唷。」 「两个人？」夏都觉得小九指的不会是异变体，她微微吃惊道：「除了逃亡者，还有谁？」 「塞维尔?赛恩博士啊。」小九耸耸肩，叹道：「他与组织协议过，不再参与任何实验，也不干涉组织活动，问题是他现在居然帮助逃亡者进行跑路游戏耶，组织自然就要把他捉回去问罪啊。而且……」 说到这里，小九顿了顿，瞄了瞄夏都开始流露出惊慌神色的脸孔，笑道：「把他的资料交给组织的，不就是布拉克-夏都你吗？」 小九说得没错，揭发塞维尔的人的确就是夏都。是她在边境的旷野上，亲手把塞维尔的资料扫描并呈交给组织的。 「你说的没错。」夏都感觉到了自己额上滴落的冷汗，「可是他们现在都待在大学里，受到威尔伯博士的庇护。c-009，你要捉他们回去的话，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哪会不简单？」小九眨了眨眼睛，紫色的瞳仁里掠过了一丝狡獪的气息，「你把他们引出来不就行了。」 「不可能。」夏都果断地道：「他们根本不信任我，不可能会因为我而做出离开庇护所这种对自身安全造成危害的行动。」她嘴上那么说，但其实她心里已经浮现了个绝对有效的计划，而最可怕的是，这个计划小九一定也想得到…… 「什么嘛，布拉克-夏都，你的脑子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不灵光了。」小九摊摊手，笑道：「根据资料，赛恩博士不是有个平凡人女儿吗？你把她带出来，他们自然就会跟着你出来了，对不对？」 夏都心头一凛。她只能悄悄地调整呼吸，让自己尽快镇定下来。 「蓝……蓝空科技大学里有超越一般人类力量的军人，甚至还有一个多年前就从组织叛变的强大改造体。」夏都语气保持着平稳，道：「还有，别忘记逃亡者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要我在那么多人的监视下把一个已经长得那么大的女孩带出来，根本就不可能行得通。」 小九静静地听着夏都把话说完，最后他瞇起了笑眼，盯着夏都，道：「不错啊，彼此居然那么了解了，看样子你和他们相处得很好嘛。」 夏都感到毛骨悚然。就在这一刻，小九眼中的杀意如此显而易见，他紫色的笑眼就像是无形的弯刀，锐利得随时可以割伤人的皮肉。 「c-009，我只想要回去组织就好，暂时别节外生枝了。」这是第一次，夏都的声音在小九面前颤抖起来，「我们一同回去，再商量对付那些人的计……」 夏都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一道异常的风就吹向了她的脖子。 啪！ 夏都回过神来时，她人已经踏在身后好一段距离的木架上，满头冷汗地盯着小九来看。 她脖子上浮现了一道浅浅的伤痕。就差不到半秒而已，她差一点就要成为废弃建筑物中的无头尸体了。 「喔，居然闪得掉耶。」小九歪了歪头，不解地道：「奇怪，你移动速度变快了？米娜博士什么时候做的调整？」 夏都握起了拳头。小九还不知道她的身体已经被大幅度强化的事情，但是这对她来说无疑是好事，不管接下来会发生的……是什么事情都好。 「c-009，你在干什么？」虽然背脊发冷的感觉已经透进了她心里，但夏都还是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要测试我的速度，也不是在这种时候吧？」 「为什么现在不行？」小九往上一跃，站回了刚才的铁架上，笑道：「组织又不允许私斗，我不趁现在测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小九，别这样……」夏都觉得今天的自己真的很异常，居然会想尝试劝告这个自己一向很讨厌的人，「我们都是组织成员，不是么？」 要是自己在平常用这种语气和小九说话，只会让夏都觉得很噁心，但此刻，她只希望小九能够停止这种和自相残杀无异的行为。 当然，事实上，自相残杀这个观点，也真的只是她一厢情愿而已。 「都是组织成员？」小九笑道：「你一个只会待在资料室里什么大事都不必干，还得到米娜博士如此宠爱的实验体，居然还有资格说你们平等？我怕是我根本没有这样的资格和你并列在一起啊！」 话还没说完，无数风刃又扫了下来，从四面八方袭向了夏都。 夏都咬紧牙关，纵身一跃，闪过了最正面的攻击之后，又用手刀格开了其他散乱的风刃。她感觉到手掌处传来极度强烈的震动。小九的傢伙，攻击几乎丝毫没有一点留手。 他是真的想在这里杀了她，甚至完全没有一点犹豫。 夏都很想对他解释说，米娜博士宠爱她完全也只是一种假象，她实际上只是组织可有可无的傀儡而已，说不定比小九还不如……但，这些事情一时半刻难说得清，而且恐怕小九也不愿意接受吧。 夏都破解了所有风刃的攻击之后，跃到了比小九更高的对面位置，她放弃了说服对方，只是摆好架势戒备着小九的下一波攻击。 她不打算主动做出攻击，经过调整前的她绝对打不过小九，就算是现在身体被大幅度强化了，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有效地使用力量，毕竟她连练习和适应时间都没有，就被逼直接在实战上阵。 「哎哟，这不对啊……」小九盯着夏都，抿了抿嘴道：「速度、力气、反应……就算是经过米娜博士调整都好，也不可能在那么短暂的时间内，让你变强那么多的。」 夏都额头滴满了汗水。她不回话，撒谎没用，小九可以轻易识破她语句的真假。 「在大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小九很快就做出了极为接近真相的推测，道：「那里的科学家，在你身上动工了？」 「就算真的是那样，也不管你事。」夏都一字一句用力地道。她承认她感觉心虚了，身体被组织成员以外的科学家调整过身体，算不算是一种叛变行为？ 「真是的，不管去到哪里，都有人对你那么好。」小九脸上的笑容更盛了，简直就像是一朵怒放的野花，「我真的想看看，是那里的科学家厉害，还是我们组织的研究员比较厉害？」 风刃袭来，这次是瞬间切断了夏都脚下的铁架。 脚下腾空，夏都惊叫一声，笔直往下坠落。但，她咬了咬牙，立即抓住了另一隻木架，让身躯重新跃到了高处。 可就在这时，两道巨大的风刃，分别袭向了她的身前背后。 风刃的速度很快，要是在以前，就算夏都的眼睛看见了风势的走向，她也不可能来得及闪开这样的攻击，更何况她才刚踏住了半空中的铁架，还没真正稳住身躯。 其实，就算是现在经过强化的她，她也一样来不及闪躲。她只来得及转了下身体，伸出双掌硬接下了两边的攻击。 啪嚓！ 两边的风刃都被化解了，但夏都的双手此刻也被切割得鲜血淋漓。鲜血一滴一滴地从高空落到了地面上。 在夏都甚至还没有喘过气来时，一个巨大的风拳已经击中了她的腹部，她吃痛惨叫一声，人重重地弹向了身后的墙壁，最后笔直地跌向下方由木枝和铁架组成的杂物堆之中。 在她掉进了杂物堆时，又有一些铁枝和木架跟着掉了下去，小九又补上了几道风刃。建筑物底部顿时烟尘瀰漫，血珠四溅，夏都甚至连惨叫声都没办法发出来，就彻底淹没在杂物之下了。 烟尘逐渐消散，杂物堆里毫无反应。 小九站在高空的铁架上，冷冷地盯着地面上的杂物。他要确认夏都真的死透了，才会下去查看，否则只要她一有站起的跡象，他就直接用最强的风刃来给她狠狠补刀，直到她真的完全不能再醒来为止。 过了好一段时间后，杂物堆里还是没有任何一点活物的跡象。 「真的死了喔？」小九又发出风刃，将杂物堆乱切了一回后，才跃到了地面上，走向杂物堆去看看情况。他虽然能操纵空气，但却只能将空气变成效果短暂的攻击形态，不能直接把杂物用强风捲走。 要用风刃把杂物和杂物堆里的人都切成碎灰也可以，但那样实在太耗费力气了，而且或许那要等到他再强一些才能完美做到。 不过现阶段的话，能将夏都彻底打倒，他暂时就觉得相当满足了。 小九往杂物堆踢了一脚，没发觉夏都的影子。他往杂物堆淬了一口，转身打算离开。 回去报告组织，夏都违抗命令，而且身体被大学里的科学家们调整过，这些都足于成为合理杀死她的理由了。 但小九走了没几步，忽然感觉地面上猛烈震动。在他发觉时，脚下的地板已经裂开一大条缝。 在还没跌落进大缝之前，小九已经往一旁跳开。裂缝的產生让建筑物跟着震动，裂到了超过十公尺深度之后还在继续蔓延，而且裂口宽度足可以让一头牛通过。 小九马上就看出，裂缝不是地震之类的荒谬理由造成的，是被强大的力量灌入地面，硬生生產生的一条裂口。 「这不可能啊……」小九难得冒出了冷汗。这建筑物里明明没有别人，这裂口是谁的力量造成的？ 小九身后的杂物堆里咯咯作响。碎裂的木架和铁枝东分西散，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里头冒了出来。 是身上有不少血丝，但勉强还能站稳的夏都。她努力呼吸着让自己清醒，拳头喷着血，像是刚刚敲在什么硬物上。这个浴着血、无比落魄的夏都，和平常那工整的黑色女孩，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可这样的夏都却让小九惊住了好几秒。 他知道地面上的裂口是谁造成的了，这个认知让他简直怀疑自己根本是在做梦。夏都不可能有这样的力量，完全不可能！ 在小九发呆的半秒里，夏都已经大喝一声，一掌劈了过去。小九退后两步，操控风刃割向夏都的身躯，夏都居然也来得及收势并俯身回避，只有一小綹头发被削掉了，随风混入烟尘中。 夏都的手刀虽然没有打中小九，但那股凌厉的掌风，却让小九有种瞬间有种身体被割成了两半的错觉。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连大学里的科学家们，都会那么好心地给她增加了那么强的力量？ 无论如何，现在的夏都，绝对不能留……更加不能留了！ 小九瞬间凝聚所有力量，将周围空气都化为无数利刀，狠狠切向了夏都。这次的利刀密不透风，几乎像是洪流一般，丝毫没有任何死角，夏都的强化状态就算再好，也难逃被切成破片的命运。 唰！ 空气利刀全都割中了夏都，几乎没有一把是遗漏的。甚至被利刀的气劲扫过的地面和墙壁，都浮现了无数错综复杂密密麻麻的深刻划痕。 眼前血花四溅，但烟尘瀰漫，也不知道这攻击到底產生了多大效果。但小九有自信，就算没把夏都切成彻底的碎片，也至少可以让她身首异处。 站在烟尘中，小九拼命喘着气，尽快让力气回到自己的体内。 他要使出刚才的攻击，必须用尽自己体内全部的能量。不只是好一段时间会感觉筋疲力尽，而且思绪和视线也会变得模糊，连眼前景物都没办法看清楚了。 不过，就算没办法看清楚眼前的景物都好，有件事情他的确马上就能确定了。 烟尘开始四散之时，夏都居然又站起来了。她满身鲜血淋漓，虽然是接近致命的重伤状态，但居然还能勉强向前移动了几步。 「为什么……」 小九感到一阵昏眩。他居然……没办法杀了夏都？ 小九有生以来，不是第一次感到绝望，但却是第一次在战斗中感到绝望。而且这个让他绝望的对象，居然是他一直都最看不起，最厌恶的，在他心目中根本毫无价值的资料室管理员。 此刻，小九连逃走去别处，休息好之后再回来再继续和夏都斗的想法都有了。就在小九產生了那半秒间的犹豫时，他身后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小九转身看去，从迅速绽裂的墙壁缝中透进来的阳光，立即就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墙壁裂开了，建筑物的一边正在快速倒塌下来。刚才蔓延的裂缝破坏了建筑物的墙壁，之后小九自己再拼命发放风刃，导致建筑物仅剩的骨架也被摧毁了，所以就造成了现在的后果。 倒下的建筑物砖块、木架和铁枝，全都压向了小九的方向。木架和铁枝还是小事，问题是那倒塌的一半建筑物里，还有比人还大的水泥块和无数面积极大的砖块墙壁，任何一块都可以轻易压掉一条人命。 要是平常，小九不只是能闪得掉，甚至还可以用风刃将大部分落下的东西都切碎，就算他只站在原地，也能够将那些坠落物的伤害力减到最低，让自己根本不会受到多少伤害。 问题是他现在还没有从发招之后的疲力状态中恢復过来，身体连个普通人都未必及得上，连木架都可以直接把他压倒。 更何况，现在压下来的，是倒塌的半座建筑物。 轰隆轰隆！ 水泥块和砖块跌落满地，很快就埋掉了小九的位置。建筑物里没有传出任何惨叫声，也不知道是被东西掉落的声音掩盖了，还是他根本已经来不及发不出任何声音前，就已经失去了发声的能力。 等浑身鲜血的夏都真正稳住身躯，抬起头想看清眼前到底发生什么混乱时，她的敌人已经成为了废墟最底下的垫底物，连一丝生息都让人察觉不到了。 不过几十秒时间，情势居然就完全逆转了。 真正最感到难以置信的人，当然就是夏都自己。 02第三章 拆除炸弹 位于市区中的废弃建筑物，忽然在巨响中塌了一半，立即引起了周围的轰动。 在人群围聚过去，但还没有人敢进去查看情况时，有几个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衝向了那座仅剩一半完好的建筑物。 「是这里了！」砂行嚷道：「我感觉到了她的气息！」 「我也感觉到了。」蓝空不理会眾人对他奇异造型的讶异目光，道：「虽然塌成这样了，但她的生命气息还很旺盛。」 坎蒂丝什么也没说，就大步迈进了建筑物里。 一片狼藉的建筑物内部，站着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衣女孩。 夏都的意识虽然已经恢復清醒，身体也逐渐恢復了些力气。但认真说起来，她还是不完全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掉进杂物堆中时，的确有好长的一段时间，陷入了彻底昏迷的状态。 而且，当时她真的以为自己输定了，死定了。 直到她稍微清醒过来，想挣脱困境，却又觉得背上的杂物很沉重，迷迷糊糊之下，就学起了砂行在云端研究所里，一拳打击地面弄出突破口的怪招。 在她打击地面时，的确感觉到地下是空心的，而想起自己其实身在建筑物底层里，而非二楼或是半空中的事实，是在过了好几秒之后的事情。但她还是因为这样，而打出了一道足于扭转劣势的巨大裂缝。 至于为什么水泥地下会是空心的？这当然就是因所谓的「豆腐渣工程」，也就是偷工减料，不达标的建筑工程所造成的。 但这样原本会给居民带来危害的建筑物工程，却成为了夏都今日出乎意料的致胜关键。 夏都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走向建筑物出口时，一个人影飞速地从外面衝了进来。 金发的高挑女性，是坎蒂丝。 坎蒂丝看见了夏都，立即抓住她的肩膀，神情紧张地问道：「哪里受伤了？还能走动不？」 见坎蒂丝那么紧张，夏都倒有些吓呆了，她怔怔地道：「没事，还很好。」 「太好了，真是吓人啊！」见夏都语调还很平稳，不像是垂危状态，坎蒂丝松了一口气，轻轻抱住了矮她好一截的夏都。 夏都感觉到了坎蒂丝异常的心跳，她感到非常不明白，她又不是坎蒂丝的什么人，为何她要那么紧张？ 当然她不知道，坎蒂丝对于自己的后辈，一向是非常照顾且关心的，尤其她已经认定夏都这个后辈，是让人非常不放心的类型，所以更加要付出更多的关心。 给坎蒂丝这样抱住好一阵，夏都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唯一确定的是，和所有改造体一样没有前半生记忆的她，此刻彷彿感觉到了自己人生第一次浮现的体温。 很快地，砂行和蓝空也走了进来。蓝空上前拍了拍夏都的肩膀后，和砂行一起走向碎砖和水泥块压成的杂物堆处。 「这下面还有一个我们的‘同类’。」蓝空笑道：「不过，生命气息很微弱。」 「是吗？完全感觉不到耶。」砂行搔搔头，苦笑道：「还是大哥你比较厉害。」 夏都心头一凛。生命气息？那傢伙居然还活着？ 「能搬开这些东西吗？」蓝空道。 「当然，交给我吧！」砂行将手臂化为黑色物质，轻松搬起了最上方的水泥块，扔到了一旁去。在他搬开了无数沉重巨大的物体后，才在染满地面的血跡中发现了一隻属于年轻孩子的手。 「是他……」砂行这下总算感觉到了这个人的气息，也几乎在瞬间确认了他是谁，毕竟他们已经见过了不只一次。 最后一块压着小九的水泥被搬开后，蓝空把小九拖了出来，探测了下他的鼻息和心跳。砂行有些不敢正视这个躺在血泊中的人，毕竟说得难听点的话，小九已经被压得和一团烂泥差不多了。 「先带回去吧。」蓝空把几乎没了一丝声息的小九抱在怀里，站起来往出口走去，「他体内有心脏炸弹，对塞维尔来说，绝对是个很好的研究材料。」 心脏炸弹是组织装在改造体身上，用来防止改造体叛变的工具。除了组织的技术外，任何强制的拆除行为，都会导致炸弹直接爆炸，引发改造体的死亡。 目前唯一靠外来力量成功拆除了心脏炸弹的，也只有蓝空一人而已，但他的成功靠的是威尔伯和塞维尔站在科技尖端的技术，还有自身的强大自愈能力，而且在成功之前，还要经歷心脏被轰炸、炸弹隐藏的毒素蔓延全身的痛苦，为此他也实在是吃足了苦头。 问题就出在，那种可以违抗炸弹威力的强大自愈力，目前也只有蓝空拥有。就拆除心脏炸弹这件事情上，蓝空只能算是特殊例子，并非真的能表示了威尔伯或塞维尔掌握了这种让改造体保命的相关技术。 或许组织也有產生出其他自愈力强大的改造体，但这点倒是和砂行等人毫无关係了。 最重要的是，塞维尔一直想要研究彻底破解心脏炸弹的技术，因为他认为这样或许能在将来拯救更多想要叛变组织的改造体。 砂行和夏都都没有被装置心脏炸弹，所以塞维尔就没了继续测试这些技术的机会，况且拆除工作实在有相当风险，他也未必肯在砂行和夏都身上做这种会伤害他们的尝试。 所以，现在这个奄奄一息的小坏蛋，不就是可以让他毫无忌惮地进行技术测试的好材料吗？ 「b-002！」在蓝空走出去时，夏都忽然追了上去，嚷道：「你要把他带回组织？你不要先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夏都觉得今天的自己真的不正常了。要是以前的自己，人被带走就带走，她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干涉。可她现在，却觉得有必要向蓝空解释刚才到底发生了事情，好让他能做出最好的判断。 「为什么要问？」蓝空转头笑道：「我们已经找到你了，回去组织后再慢慢等你说明不就好啦。看你也一身伤的，还是先喘口气再说吧。」 蓝空的一身白衣已经染满了小九的血，但他人淋浴在灿烂的阳光中，全身彷彿放着金光。 夏都望着蓝空，脸上的紧张感逐渐松懈下来。她放缓了脚步，表情还有些茫然，脚步却无比坚定地跟着其他人一起走了出去。 夏都又回到了特殊治疗室。 砂行原本已经离开了治疗室，跑去住在一间普通的休息室里。但今晚他们全部又聚在一起了。 夏都把下午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当然略去了自己那些内心纠结烦恼等不好说明的部分。「我原本的确有回归组织的意愿，但如果组织里还有c-009那类想杀我的傢伙，我也只能继续留在这里了。」夏都坦白地道。 说到对她不利的人，夏都第一个想到的是f-007……与小九同流合污的紫羽。虽然小九已经被她打败，但紫羽的确还是个麻烦的存在。 「不想回就别回了吧，一直呆在这里也不错啊。」蓝空笑道：「我们又不是对你不好，跳槽是年轻人的常态，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把叛变说成只是换份工作那么简单的事情，砂行真的服了他这位与他称兄道弟的前辈。 「组织不是好东西，那个美娜博士说不定也在利用你而已，你就别再傻傻把组织当你的靠山了好吗。」在夏都这种复杂的情况下，砂行觉得自己的好口才忽然失灵了，劝告夏都的方式听起来像是最生硬的教科书版本。 「是米娜博士。」夏都淡淡地纠正了砂行。随后她又叹了一口气，道：「算了，这件事情先放下，你们让我静一静吧。」 「我们可以安静，但是不会让你一个人呆着。「坎蒂丝拍拍夏都的肩膀，道：「一个人的话，太容易做傻事了。」 「是啊，我们今晚就闹通宵吧。来玩扑克牌要吗？」砂行笑嘻嘻地拿出来了一副有着可爱卡通主题的扑克牌。 「砂行，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你完全不像是才失忆的人。」坎蒂丝蹙起眉头，道：「除了记忆外，什么都会，什么都记得，那你忘记的到底是什么？」 「不是有时候，是每一刻都让人有这种感觉吧。」蓝空摊摊手，补充道。 砂行选择无视了两人对自己的评价，他坐在床上，直接给每个人的位置上发起牌来。扑克牌上的动物图案色泽鲜艳，虽然像是骗小孩子的东西，却让坎蒂丝和蓝空都不由得拿起自己的牌来仔细欣赏了一番。 夏都盯着分到了自己面前的牌，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嘴角似乎有些东西。 那是……少有的弧度吗？ 夏都感觉自己心里除了茫然，似乎还多了些其他的情绪。 在夏都正打算也拿起扑克牌看看时，一阵微弱的震动忽然从隔壁传了过来。墙壁微微作响，让现场的几人都以为地震即将发生了。 「怎么回事？」坎蒂丝抬起头，看着逐渐平静下来的天花板，纳闷地道。 「是特殊实验房的方向。」蓝空淡淡道：「夏蒂，似乎就是你上次进行身体调整的地方。」蓝空说完，忽然跳下了床走向房门的方向。三人隐约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就快步跟着走了出去。 四人一进入特殊实验房，看到的是溅在在特殊强化的隔音玻璃上的血跡。 被不知何故喷得满身都是鲜血的塞维尔，正在隔壁玻璃的空间里，努力压制着在病床上不住扭动的人，他转头看见了蓝空等人，立即就比了个手势，叫他们过来。 蓝空打开了隔音玻璃空间的入口。那一瞬间，一阵足于刺穿耳膜的惨叫声从内部传了出来。除了蓝空在内的三人都不由得掩住了耳朵，他们露出了很难受的表情，就像刚刚听见的，是来自地狱的可怕声音一般。 相比起其他人的强烈反应，蓝空只是微微蹙起眉头，他快步走进了隔音空间里，把玻璃门紧紧关上。 「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人去叫你呢。」塞维尔道：「来，帮我压制这傢伙，我快支撑不住了。」 躺在床上的男孩是小九。 他胸口上有一个像是被捣烂的肉块般的可怕窟窿，而在内部血肉模糊的地方，紫色的腐蚀性的液体在向着周围蔓延，将周围的皮肉快速地融化。 有些改造体的生命力很强韧，心脏毁了还能维持一段时间的存活。但为了维系自己那有如风中残烛的生命，小九的表情已变得异常的扭曲，嘴巴张大得嘴角几乎要裂开了，睁大的瞳仁只剩下佈满血丝的白眼部分。 最可怕的是，他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就像是用钝了的锯子，在切割腐朽的金属所发出的刺耳音效。要是精神比较脆弱的人持续听见这样的声音超过一分鐘，大概也会跟着进入这种频临崩溃的状态。 蓝空目无表情地用手按住了小九的胸口，阻止他乱动的同时，他在男孩身上使用了治愈能力，让他被炸毁的心脏逐渐復原，甚至开始跳动恢復功能。 蓝空的自愈能力强，但要把治疗能力施加在别人身上的技术，却还在摸索阶段。他几乎是要消耗全力，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让被毁灭的内脏復原过来。 问题是，就算他消耗了极大力量去治疗小九，那蔓延的紫色液体还是不断在腐蚀小九的躯体，让他才恢復过来的心脏又快速有了融化的跡象。 小九全身泛白，痛苦得几乎要扭断了身上的骨头，躺在床上的躯体几乎已经不像是人类，而是一隻开始变色快要死掉的脱水蚯蚓了。 蓝空咬紧了牙关，努力用自己的力量维持着小九的生命。从很久以前开始，世界上已经没什么事情可以让他为之激动，可小九现在的状态，却让他不由得在心里產生身歷其境的痛苦。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知道这种感觉的人，恐怕也只有他一个人了…… 「还好赶得及，真是辛苦你了。」塞维尔也冷静下来了，他叹道：「我太自大了。或许这是个错误的选择。」 「你已经下了麻醉药吧？」蓝空道：「他是痛醒的？在那么脆弱的状态下？」 「没错，炸弹一爆炸就醒了。」塞维尔疲力地靠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洩气地道：「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我有自信这次可以做得更好。不料，却是比我想像中的更难搞……」 「上次还有威尔伯教授，这次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当然会棘手一些。」蓝空道：「话说，爆炸伤到了你没有？」 「没有，我闪开了，只是被喷了一脸血。况且就像以前那样，炸弹的威力范围很集中，不会对外部物体造成太大伤害。」塞维尔道：「蓝空，我还以为威尔伯坐上轮椅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可以完成这个技术，可是我忘记了还有你。你才是最了解这个过程的人，比我还更有资格去执行这个技术。」 「这些废话还是待会儿再说吧。」一直消耗自己的力量维系着小九的生命，蓝空脸上也开始出现了吃力的表情，「塞维尔，紫色的液体是毒素，来自藏在他心口里的炸弹核心。想办法把那个取出来?，我们才能算是成功。」 那些腐蚀性的紫色液体，会给人体带来比全身撕裂还强烈万倍的痛楚。这件事情蓝空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反正说了也不会有人可以理解的。 「这我知道。」塞维尔苦笑道：「毕竟，当年我和威尔伯也是这样救活你的。」 塞维尔回到试验台前，拿起了工具，伸向了小九正在快速溃烂的胸口。 玻璃空间内的特殊手术在进行，外面的三人都呆了好一阵子后，坎蒂丝才第一个反应过来。 「喂……你们知道吗？」她道：「我听说蓝空是第一个成功取出炸弹的人。」 「那他当时也像现在这样？」砂行吸了一口气，道：「胸口穿了一个大洞？像是蚯蚓那样扭着身躯？」 「我不知道。」坎蒂丝叹道：「砂行，你和夏都没被安装那种炸弹真是太好了，至少塞维尔不用烦恼要怎么在你们身上动刀。」 「没错。」砂行正色地道：「你看他的身躯扭曲成那样，我怀疑手术结束后，他全身的骨头是不是还在同样的位置上连接着。无论什么情况都好。我还真的完全不想经歷这种事情啊。」 砂行这番话像是认真的，也像是在开玩笑，但现场没有人笑得出来。 夏都望着玻璃空间里的情景，保持着漫长的沉默。 她知道赛恩博士只是在进行测试，她知道蓝空只是为了协助赛恩博士才拼命使用力量，她甚至还知道……小九一直在妒忌她，妒忌她表面上的受宠，妒忌她去到哪里都有人愿意接纳。 但，她忽然有些羡慕现在的小九。 某个人要死了，却有人费尽心思想要去救活这个人，不管是出自什么理由都好，这才是真正值得让人感动的事情。 一个蜘蛛造型的小型金属物件被扔到了金属皿内，鲜血瞬间在棉花上染开。 塞维尔呼了一大口气，重重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作为一名科学家，他在平凡的生活中沉寂了好几年后，才重出江湖就要处理异变体、解除某人的弱化、拆除心脏炸弹等超难度的挑战工作，他怀疑自己待会儿是不是该去镜子前数一下，头上到底多了几根白头发。 蓝空放开了压制着小九挣扎的手，眉宇间的紧绷总算松懈了下来，他笑道：「真是烦人的蜘蛛，害我们要那么辛苦，我想以后给我看见八隻脚的生物，我绝对会做噩梦的。」 蜘蛛造型的小型物件就是炸弹的核心，塞维尔歷经千辛万苦，总算把这恼人的东西从小九的身体取出来了。 小九已经是气若游丝，他不再发出任何惨叫声，但放大的瞳孔和苍白的躯体，显示他随时都会失去仅剩的最后一丝生命力。 「这次的尝试又让我领悟了一些新东西。」塞维尔把手套脱下，道：「下次再有改造体被送过来时，拆除工作绝对能够做得比现在更顺利了。」 「塞维尔。」蓝空盯着完全只能任人鱼肉的小九，正色道：「我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这个实验材料已经失去了用处，要怎么处理？」 听到蓝空的这番话，小九就算再虚弱，也不由得面露惊恐的神情。就算是经常游走于生死间的暗杀者，只要还尚存一丝意识，当自己的性命被人摆佈的时候，也只能软弱地任由恐惧淹没自己的内心。 「的确，他已经没利用价值了。」这句话几乎就要夺走了小九最后的心跳，但塞维尔很快又道：「对了，既然炸弹已经解除了，那用一般的急救技术应该就能救活他了吧？」 「是的，氧气罩、葡萄糖、血袋，还有加上我的治疗能力，对于要救活一个改造体来说已经是绰绰有馀了。不过在那之前，还是让我喘口气再说吧。」蓝空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难得地在努力调整呼吸。 塞维尔把急救仪器推到了小九身边，为他戴上氧气罩。在拿起工具动手为他缝合伤口之前，塞维尔抚了抚小九的头发，亲吻了一下他满是冷汗的苍白额头，轻声道：「好孩子，你刚才真的很努力喔。你会没事的，放心吧。」 塞维尔第一次见到小九的时候，就是他奄奄一息被送进来的时候。塞维尔不知道小九这个人到底有多混帐，只是看到这些年轻的改造体，就让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可怜的孩子们，所以他自然就忍不住对他们温柔一点。 可惜不管塞维尔做什么都好，小九已经不会有任何感觉。刚才异常强烈的痛苦和恐惧已经瘫痪了他所有的反应和情绪。 不过，在小九失去意识前，他都一直抓着塞维尔的衣角不放开，直到他的世界真的变成了彻底的黑暗为止。 02第四章 烙印里的晶片 褐发少女抱着熊宝宝玩偶，望着玻璃空间里躺在床上的人。 茶色头发的男孩全身都缠着染有淡淡血斑的绷带，他的胸口微微起伏，人在极度虚弱的状态下，勉强地在吸取氧气罩下的空气。 塞维尔调整好了床边的点滴瓶后，动作轻柔地帮男孩盖好被子，走出了玻璃空间。 「他……」希珊望着父亲，小声地道：「组织的人？」 「没错。」塞维尔把沾着些许血跡的长袍脱下，叹道：「刚才听砂行说起，那孩子其实蛮坏的，也许被我救活也不会感恩。不过，作为一个科学家，我的责任就是完成我想完成的研究就好，其他的事情倒是与我无关了。」 「嗯。」希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抬起头道：「爸爸，弗雷斯特……到时间吃饭。」 「我知道。」塞维尔摸摸女儿的头发，笑道：「我现在就去找他。」 虽然这已经不是希珊恢復说话能力后，第一次称呼自己的父亲了，但听见女儿终于懂得叫自己爸爸，塞维尔心里还是不由得无限感慨。 「换班时间到啦。」塞维尔用手机留了个语音讯息给蓝空，「我要去看儿子了，麻烦你尽快赶过来这里代替我照顾病人吧。」 结束了通话后，塞维尔带着希珊离开了这个房间，留下了病床上靠无数仪器维生、缓慢而吃力地呼吸着氧气的小九。 距离蓝空科技大学极为遥远的云端研究所里，一场会议在进行。 坐在主席位子的是一个白发斑斑的苍老科学家，他两旁分别坐着米娜和米色短发的男子。其他研究员则坐在稍远一点的位置。 大家的脸色都不好，就连平时表情永远从容不迫的米娜，脸上掛着的笑容也难得有些生硬。 「我难得回来一次，居然给我这样的成绩报告。」 坐在主席位置的苍老科学家，用略带怒意的声音道：「先是实验体逃亡，接着是异变体出现，然后是负责暗杀的两人组任务失败，现在居然还接二连三地冒出了失踪案件？」 老人眼神锐利，声音洪亮，在狭窄的会议室里，让人耳膜发震，不寒而栗。 「c-009说过，a-015不是失踪，是叛变了组织。」米色短发的男子有些紧张地回话：「至于c-009，在失去联络前有过战斗的反应，或许是被赛恩博士俘虏了，所以才回不来也说不定。」 其实，刚才还有c-009的心脏炸弹已经爆炸的数据传来，奇妙的是数据也显示c-009还活着。但那么复杂的事情，短发男子和米娜都暂时不想提出来，免得让老人愤怒的情绪真的爆发了。 「c-009被俘，d-006遭初期实验体击败……」老科学家盯着米色头发的男子，冷冷道：「路克，他们都是你负责的改造体，对吧？」 「抱歉，这次的状况真的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被称为路克的米色头发男子额上已经滴满了冷汗，「副首领先生，我承认我技术不足，所以才製造出如此失败的改造体，这点任凭您怪罪。」 「算了。」被称为副首领的苍老科学家摆摆手，冷冷道：「对手是赛恩博士那一伙人的话，事情的确会变得难以应付。尤其是赛恩博士，他毕竟是……」 老科学家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听说d-006和c-009是一个组合？在那个组合里有几人呢？」 「报告副首领，他们的组合有三人，被称为闪猎三人组。」路克道：「现在剩下的一位，编号是f-007，我们称他为紫羽。」 「紫羽……紫羽……」老科学家想了想，嘴角忽然弯起了一抹淡淡的冷笑，道：「原来是紫羽么？好，让他进来，我要见见他。」 「等等，让改造体进入会议室，似乎不太体面……」米娜博士立即道。 「没关係，就让他进来吧。」老科学家真的笑了起来，道：「几年前我回来过这里一次，恰好就碰上了紫羽在进行改造的那一刻。他的身体我也做过一些调整，我实在也很好奇，他已经成长到什么样子了。」 「好的。」路克点了点头，道：「我立即就叫他进来。」 路克用手机联络了紫羽。 「话说，我这次给你们带来了一些总部的废弃实验体。」在等待紫羽的时间里，老科学家又道：「虽然这些废弃实验体都没什么脑子，但论到战斗力嘛，比起你们这里的实验体，还是称得上高水准了，你们可要好好利用啊。」 「是吗？那真是非常感谢了！」路克和米娜都朝老科学家点了点头。 老科学家是从遥远的r组织总部过来的。 自从总部从地球搬迁到遥远的彼方、精锐们跟着组织首领离开后，地球上的云端研究所剩下的人才就已经屈指可数。虽然米娜和路克都是研究员中特别能干的，但凭着研究所现在的规模，他们还是无法有更大的突破。 虽然如此，留在地球上的云端研究所还是有其存在意义的。毕竟组织总部所需要的地球现况即时数据，都是运用分子分解重组技术从这里传过去的。而组织也会把外星人基因样本传过来，作为研究所进行基因改造之用。 不过，对总部来说，这个「地球分部」的唯一用途，也只有给他们提供地球现况数据这一点而已，云端研究所的改造实验进行得如何，总部倒不是真的那么在意。 今天的问题，就出在r组织总部的副首领偶尔回来地球看看情况时，云端研究所偏偏就处于各种改造体发生状况的恶劣情况中，这自然就引起了副首领的不满，而负责掌管云端实验室的米娜和路克自然难辞其咎。 不过，看副首长不是真的很怪罪他们，而且还给他们提供了总部的废弃实验体，米娜和路克两人倒是都松了一口气。 没错，虽然是废弃实验体，但只要是从总部来的货色，能力都绝对不俗。用总部忽然送来的战力对付赛恩博士等人，并夺回异变体和逃亡者的话，大概还是有些希望的。 在米娜和路克思考着这些事情时，年轻研究员凯特忽然道：「啊，紫羽哥来了。」凯特性格开朗，思想单纯，她不如其他研究员那样把改造体当实验品或是怪物，而对待他们就像对待朋友一样，因此她一向亲暱地称紫羽为哥哥。 穿着黑色夹克，身材高瘦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紫羽脸色沉重，形貌憔悴，黑眼圈有些明显，连一头挑染了紫色的红发也彷彿失去了昔日的光泽。 此刻的他不像是改造体，还比较像是一个生活失意的平凡青年。 「哎，果然是紫羽。」老科学家笑道：「走近一点，让我仔细地看看你。」 紫羽面有难色地向前走了几步，敬礼道：「菲特利克博士，好久不见了。我现在状态不是很好，让您见笑了。」 「喔，你居然还记得我！」老科学家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正笑容，道：「紫羽，这几年过得怎样啊？任务辛苦不？」 「还好，只是这阵子比较难搞而已。」紫羽低下了头，紧握的手心在狂冒冷汗。 「紫羽，你可是我亲手调整过，在这所研究所里最看好的改造体啊。」老科学家道：「这次回来，我想给你一个考验，这对你大有好处，你想不想接受看看？」 「好的，没问题。」紫羽努力让自己语句从容地道。菲特利克博士最后一句话居然是问句？在那隻残酷的老狐狸心目中，改造体居然还有这种选择权吗？ 紫羽清楚知道，老科学家的要求，他们永远都只有「yes」这个选项，拒绝的话只有更可怕的事情会发生。不过，选择接受大概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就对了…… 「到实战测试场去吧。」老科学家缓缓站了起来，道：「我会把我带来的废弃实验体也带到那里去。紫羽，你就在那里接受我特别为你准备的考验。」 在米娜的陪同下，老科学家缓缓离开了会议室。 路克望着紫羽，面露惊恐的神情。实战测试场？总部废弃实验体和紫羽？老科学家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路克异常地担心紫羽。失去了庞克，也多半失去了小九，他不能再失去任何优秀的改造体了。这是第一次，路克把自己手下的改造体当成一个正在共同面对困境的伙伴来看待和关心。 紫羽站在原地，感觉全身都变得僵硬起来，就像是上次被紫光子弹的效果瘫痪了一样。不过他没办法在这里待上多久，就被逼挪动沉重的脚步，走向了菲特利克博士离开的方向。 凉风吹拂的无垠旷野上飞过一群悠哉的小鸟。晨阳下树木和依旧茂欣欣向荣，淡褐色的枯草随风发出丝丝如同低鸣一般的杂声。 阳光下，金色短发、身穿白色上衣和牛仔裤的女性，拿着手机在缓缓走向了一个方向。她身后跟着一个被风吹乱了蓬松黑发的年轻人，一直像小孩子似的东张西望，走着走着还差点撞到一棵大树。 女性在某处停了下来，俯下身抚摸着地面，又盯着手机里新安装的探测器软件，轻轻道：「这里没有电波反应。」 探测器有着类似雷达的界面，目的是探测分子分解与重组的科技使用过后残留下来的电波反应。给坎蒂丝手机弄了这个功能的人，当然是原r组织成员的夏都。 「坎蒂丝小姐，这个探测器真的有效不。」砂行将手放在下巴上，盯着坎蒂丝的手机，蹙着眉头充满怀疑地道：「夏都只是做些改装，再安装一个软件，就能探测出研究所的转移地点？会不会太简单了点啊。」 「她原本就是研究所的资料管理兼技术人员，况且这个软件还配合蓝空大学的科技技术，不会有错误的。」坎蒂丝呼了一口气，道：「我有些累了，前方的区域可以帮我过去看看吗？就从那棵大树开始的位置……」 「好啊，交给我吧。」砂行从坎蒂丝手中接过了手机。 「感谢咯。我先歇歇。」坎蒂丝坐了在一棵大树下，开始闭目养神。 坎蒂丝身体完全没有经歷过任何改造或强化，她再厉害，体能耐力还是属于普通人的范围。几个月前，砂行也像坎蒂丝那样，一般的活动只要时间太长就已经足以累倒他，那时候他除了手臂能异变外，感觉自己也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 可是他现在却逐渐感觉体内越来越多能量，怎么乱跑乱跳都不会疲累，而且身体速度和敏捷力也以超凡的速度在上升。一般来说改造体被植入异星基因后，也必须再经歷体能改造才能有如此效果，但塞维尔证实砂行的身体比较不一样，他不必经歷强化，也能靠着遍布体内各处的异星细胞，逐渐升级到超越常人的体能程度。 当然，砂行的脑海里的思路不如表面上那样正面单纯，任何事情他都会考虑很多，因此这个与眾不同的变化，他还真无法判断是好事还是坏事。无论如何，在焦虑感完全侵占他头脑之前，他还是努力往正面去思考。 「也许很快就能像夏都他们那样在建筑物屋顶上乱跳了呢……那也不错啊……」砂行拿着坎蒂丝的手机，大步大步地跃向指定的方向。 砂行在指定地点兜了好多圈子，几乎连树都要爬上去了，探测器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一个小时后，就算砂行已不会那么容易感觉疲累，他还是要大呼放弃。 「也许像夏都说的那样，时间过得太久了，不只是夏都自己，小九降落时使用的地点痕跡已经自然消失，或是被组织使用特殊技术进行销毁了。」坎蒂丝叹道：「砂行，这里的转移地点都不能用了，继续耗在这里也没意思，我们回去吧。」 「唔，忙了一整个早上，居然徒劳无功。」砂行摊摊手道：「早知道这样，我就寧可多睡一阵。」 「多睡一阵干嘛，你不是说过你已经不怎么需要休息吗？」坎蒂丝轻轻敲了下砂行的肩头。 「睡觉能强化我的力量，这点我有非常确定的感觉。」砂行蹙着眉头，一脸正色道。当然，实际情况是，他只是爱睡而已。 「算了，去喝杯茶才回去好了。」坎蒂丝走向了不远处道路边的小餐厅，「那里的老闆你认识对不对？顺便求他免费请客吧。」 两人喝了茶，和老闆打屁完之后，才搭上直升机返回蓝空研究所。 回到研究所之后，两人第一时间去找夏都。 夏都和蓝空都待在安置小九的实验室里，蓝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打瞌睡，夏都在笔记本电脑上快速打着字。 两人都穿得很简单，蓝空散着头发，朴素的短袖蓝衣配七分黑裤；夏都则是绑起了上次的长辫子，身上穿着坎蒂丝送给她的农村风吊带碎花裙子。 最重要的是，两人都没有化奇怪的妆，而且他们很坦然地让自己手腕和手臂上的编号烙印外露了出来，就像那是现在最流行的时尚一样。 砂行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他第一次觉得袒露编号烙印是一件挺酷的事情，问题是他的烙印位置太难在一般穿着中明显地看到，这真是太可惜了！ 「夏都，在工作么？别太操劳了。」坎蒂丝拍拍夏都的肩膀，「要不要一起去下去喝个早茶？」 「待会儿吧，还有些东西没完成。」夏都漫不经心地道。 砂行这时才发现，夏都手上的笔记本电脑看起来是崭新的，而且装饰了一些可爱的贴纸，仔细看的话，还贴有一个写着「blackshadow」字样的名字标籤。 「等一下，夏都……」砂行蹙起眉头，有些不能接受地道：「你怎么有新电脑了？」 而且，他还真看不出原来夏都会喜欢那些有着彩虹、动物、甜甜圈等图样的可爱贴纸，还是塞维尔在为她调整身体时，还顺便把她的思考回路也改造了？ 「这个？」夏都抬起头，淡淡道：「这是赛恩博士为我添置的，他说我需要替他们处理大量数据，有自己的私人电脑比较好。」 从她冷淡的语气和说话方式看来，她的确还是原来那个夏都，最重要的是，塞维尔也不是会胡乱改造别人的人。当然，对砂行来说，这些都绝对不是重点。 「给你买了新电脑，我却连根棒棒糖都没有？」砂行一掌拍在桌子上，生气地大嚷：「我也要电脑……不，手机就好！手机！至少也要给我一台手机，让我能玩玩游戏都好啊！」 「小砂，安静一点！」蓝空被惊醒了，他伸了个懒腰，蹙着眉头道：「九九需要休息啊。」 「喔……」发觉床上的小九真的因为声音的干扰而抽动了下身躯，砂行赶紧闭上了嘴巴。另外，这次他不需要花上太多时间，就明白「九九」指的是小九。反正蓝空就是爱给人取肉麻的暱称，习惯就好。 「砂行，夏都现在是蓝空科技大学的电脑技术人员了，她这阵子帮了我们很多，所以能得到个人电脑也是理所当然吧。」坎蒂丝道。 「电脑技术人员？」砂行盯了埋头打电脑的夏都几秒，又望向蓝空，道：「那你是什么？」 「武器、机械测试员。」蓝空打了一个呵欠，「有时候也帮忙这里的教授们处理大学文件，昨晚为了搞好新生资料一整夜没睡，就算是改造体也会受不了啊。」 「我是舅公的私人助理兼看护。」虽然砂行没问，但坎蒂丝还是自己回答了，「而且我在固定日子里要回去协助军方办事，所以经常还要失踪几天，就算没待在大学里的我也是很忙碌的。」 「那，我……我……」砂行吸了一口气，不甘心地道：「我起码还是个打杂的，勉强算是这里的杂工吧！杂工就没有人权？至少手机什么的不该吝嗇……」 「那你就去要求啊。」夏都难得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道：「你就以杂技……不对，杂工的身份要求一台廉价或二手手机吧，反正能有联络功能和初代贪食蛇的小游戏就不错了，对不对？」 「混帐，有资格让我用的手机，至少要有上网功能的！」砂行指着夏都，怒嚷道：「我要拍下你打瞌睡的样子，上传去脸书给全世界人看！」 砂行说得激动，但夏都懒得再搭理他，只是继续埋头在键盘上处理资料。坎蒂丝苦笑起来，蓝空依旧蹙着眉头，他在考虑要不要用比较直接的方法，好让这个噪音製造机可以马上离开这个需要给伤患静养的空间。 「啊，成功了。」夏都忽然道：「终于把数据都成功抽出来了。」她呼了一口气，把一个细小的晶片从读取槽里取了出来。 「什么数据？」看夏都的反应，那所谓的数据似乎很重要，砂行立即收起了玩性，认真地问道。 夏都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烙印，道：「高级改造体，烙印上装有晶片。我有，c-009有，我相信b-002也曾经有。」说到这里，她望了望蓝空，得到他的默认后，她继续道：「这个晶片可以让我们进行一定的程度的联络，并互相通知所在的地点。不过c-009的晶片是目前最高级的，除了有这些基本功能外，还有一个承载了其他改造体资料的数据库。」 「其他改造体的资料？」砂行道：「例如他的两个伙伴？」 看来又是只有他的烙印没这个晶片，砂行在心里偷偷埋怨，这根本就是去到哪里都被差别待遇。不过这绝对不是重点，他还是先跳过比较好。 「没错，不过除了他的两个伙伴，还有其他你没见过的改造体，这个数据库应该是为了在联络时更能锁定对方的状态和位置而设的。」夏都说到这里，吸了一口气，道：「不过，现在这个设定，或许能够成为我们侵入云端研究所的一块关键性的踏脚石。」 「具体要怎么说？」蓝空淡淡道。虽然他心里也有个大概的推测了，不过还是等夏都详细说明比较好。 「相信你们都知道了，组织进行来回陆空的操作时，必须先确认转移者的资料，才会进行转移。」夏都道：「也就是说，就算我们抓到了能够转移到云端研究所的地点，也无法被转移上去，因为组织绝对会拒绝我们这些外来者的来访。」 夏都说明时，她自己也没发现，她把自己也比喻成组织认定的「外来者」了。除了她外，其他人也没发现这个微妙的说法，只有坐得最远的蓝空因她这句话而悄悄地弯起了嘴角。 「其实，我们刚才忙了一个早上，连你们最后的转移地点也找不到。」坎蒂丝摊摊手，叹道：「你说的对，位置是不固定的，而且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被破弃。我们想侵入研究所，真的难如登天啊。」 「的确是要登天啊……」砂行小声地吐槽着。 「组织还会派人到陆地执行任务的，也许下一个任务还是衝着我们而来的。」夏都道：「我们要抓紧机会，在下一个转移地点形成时，利用该处侵入组织。」 「没错，还顺便利用从九九的晶片里得到的数据，偽装我们是回归的组织成员，让组织的系统把我们当放学的孩子一样接回家去。」蓝空终于憋不住了，他把自己想到的说了出来，「但，这个牵涉到骇进组织系统，篡改组织内部资料，甚至连人造卫星的数据资料也要摸到一些才行，夏蒂，你能做得到么？」 蓝空说的，砂行和坎蒂丝不是听不懂，但却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他们睁大眼睛看着蓝空把话说完，又把视线转回夏都身上，等她回话。夏都只是吸了一口气，道：「没错，我一个人做不来，但若有蓝空科技大学诸位的帮忙，事情一定可以成的。赛恩博士说过，合作就是力量，所以我需要大家的支持和协助。」 「好啦，意思就是，接下来我们只要乖乖等待袭击者出现就好。」蓝空又伸了个懒腰，「小砂，这段时间还真要麻烦你多到外面间逛，好引出新的打手，那样就可以打开新的转移地点了。」 「哈哈，交给我吧。」砂行说着，又转头看着夏都，道：「夏都，刚才是我错了，你的确是很厉害的技术人员，个人笔记本电脑是你应得的！我心服口服！」 「g-013，你的表现也很出色。」夏都淡淡笑道：「作为称职的杂技师，你也应该得到属于你的高性能手机才对。」 「什么杂技师……是杂工啦！」砂行气呼呼地道。虽然比起杂技师，杂工似乎也没有高端多少…… 第五章雨水下的思念 02第五章 雨水下的思念 第五章雨水下的思念 云端组织，实战测试场。 这是一个被特殊强化玻璃罩起来的圆形空间，周围的高处有几个平台，让研究员站在该处进行观察之用。 在总部还没迁移之前，实战测试场的使用记录还称得上很频密，但自从首领带着一群精锐离开后，需要动用实战测试的情况已经不多了，这里不只是被废置，还曾经被研究所成员们争议过是否该拆除建立别的设施。 但在争议还没得到定案之前，今天实战测试场就得到了被使用的机会。 一个透明昇降机从上方移动了下来，被送进来的人是紫羽。刚失去最后一个同党，又被当成副首领的主要观察对象，紫羽此刻表情沉重，和平常轻浮的样子比较，像是思想回路被换了另一个人似的。 「副首领，您带来的四个废弃实验体中，就属‘她’的数值最低了。」站在高台处，米娜拿着文件，笑道：「让她做紫羽的对手，真的能测试到什么吗？」 看过了作为紫羽对手的废弃实验体资料，米娜悄悄松了一口气。 单纯数据看来，那傢伙远远低于另外两个废弃实验体，而且绝对不会是紫羽的对手。虽然紫羽不是米娜手下的改造体，她和路克也常有竞争意识，但毕竟紫羽还是云端研究所的產物，他的表现就象徵了云端研究所的表现，也象徵了米娜在这里的管理成绩。 「怎么，给紫羽一些成就感不好么？」老科学家菲特利克冷冷道：「况且数据高又能怎样？d-006的数据也高于逃亡的g-013，c-009也高于a-015，还不是落败下场？」 「是的，您说得对，我不该太依据数据来判定事情。」米娜说这句话时，心情实在复杂。庞克和小九的失利象徵了云端研究所的失误，可是却也同时象徵了米娜的改造技术的确优于路克，这样她该无奈还是高兴？ 不过，比起这些简单的情绪，她更多的是疑惑。 a-015……不，她亲自调整的哥德式娃娃，夏蒂是不可能赢得了小九的。所以到底是从陆地上传来的资料出错，还是有别的原因…… 在米娜思考的时候，另一台升降机已经被送进来了。升降机上的，是一个披头散发，站姿诡异，像是原始人一样的女孩。她穿着最简单的病人白袍，但白袍骯脏而破烂，要不是这里是云端研究所，人们绝对不会认为她是总部送来的废弃实验体，而是一个从路边捡来的邋遢女乞丐。 紫羽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对手来看，除了惊讶于她的造型，也很意外对方有和自己一样的红发。只是紫羽的红发被梳理得整整齐齐，还挑染了紫色的发尾，对方的却像是三年没处理过的染了红漆的拖把。 「名字是……瑶海吗？」米娜翻着资料，疑惑地道：「咦，没有编号？总部已经弃用编号制度了？」 「她的确没有编号。」菲特利克冷笑道：「没有一种外星基因能够适合她。别说是废弃，她根本就是从来都没被承认过的实验体。」 「怎么说？」米娜蹙起眉头。 「总部还在这里时，她就自愿成为实验体了。可是不管我们给她什么异星基因，她的身体都只有排斥效果，我们想要放弃她，直接清洗她的记忆让她回归正常生活，她却死死纠缠着我们，说无论如何也要得到强化自己的力量。」 菲特利克顿了顿，毫无一丝情绪地道：「她还说，她在世界上根本没有生存价值，所以她要在我们的组织里找到属于她的真正价值和成就。」 「啥……」米娜博士愣了愣，然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什么鬼啊……这种人近年来真的很多，在电子游戏或是漫画里得到太大的成就感，以为现实里地球也要围绕着他们转才行，真的很可笑耶。」 「不过，多年来被植入异星基因的结果，让她的体质也產生了变化，有些地方还是有了超越了常人的力量。」菲特利克根本不在意瑶海到底有什么想法，他直接让话题回归重点，「可惜的是，别说是成功的改造体，她连成为初步实验体的资格都没有，谈何价值成就啊……」 菲特利克轻描淡写的形容，表现在总部废弃实验体——瑶海踏入实战测试场的每一道步伐上。瑶海路走得摇摇晃晃的，不只是连手脚也不能好好协调，连走得稳定些也成问题，根本像是风一吹就会马上趴在地面上。 紫羽呆在原地，盯着自己眼前的对手，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出手。 紫羽不是轻视对方看起来根本像个残废，也不是因为他没有杀死弱者的经验，而是在这个好几个研究员围观的正式的场合内，任谁也没办法做到放出强烈电流，只为了杀死一个落魄乞丐这种荒谬的行为。 紫羽甚至怀疑，这难不成是菲特利克教授想蓄意侮辱他而玩的把戏吗？可是看起来也不像…… 就在紫羽还在犹豫不决地时候，瑶海忽然出手了。她不知道从哪里拔出了一把刀子，高举了起来。 「突袭？」紫羽才做好了防备姿态，却看见瑶海把小刀刺进了自己的手腕，任鲜血流了出来。 紫羽怔住。这是什么？难不成是在自己身上造成伤口，用以诅咒敌人的招式？ 但紫羽预料的诅咒没有发生。瑶海的鲜血只是缓缓地滴落到了地面上，地面很快就发出了沙沙的杂音，坚硬金属製造的地板居然被融化出一个又一个的小孔。 「这……什么噁心的……」紫羽好像明白了，原来眼前这个废弃实验体的能力，是用鲜血融化任何金属！可是她的行动力缓慢成这样，能不能成功攻击平凡人也成问题，在身为改造体的对手面前又能有什么作为？ 趁瑶海还在等待鲜血滴落的时候，紫羽蹿到了瑶海的身后，抓住她的肩膀，放出强烈的电流。 米娜博士说过，杀了敌手也没关係。基本上，就算米娜博士不说，紫羽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紫羽放出的电流，电死一般的改造体都绰绰有馀，更何况是摇摇欲坠的废弃体。他一心想杀了瑶海，好快点结束这个莫名其妙的实战测试。 瑶海浑身立即被烤焦，整个人倒在地面上。紫羽把手放下，防备地盯着敌手，但几秒过去，敌手却根本没有站起来的跡象。 「真是的，闹剧。」紫羽耸耸肩。轻蔑的笑容回到他脸上，轻易击败来自总部的实验体，让他恢復了不少信心，此刻彷彿又变回昔日那个狂傲轻浮的紫羽了。 紫羽正要转身离开，却忽然听见一阵呻吟声。 像是有人被折磨一样，噁心的刺耳的呻吟声，让紫羽顿时毛骨悚然。 紫羽杀人一向一招毙命，和小九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那些被小九切得不干不脆的目标所发出的声音，他一向都只能强逼自己不要去听，毕竟他其实很讨厌那种人类死前的悲鸣。 可是现在，他身后的敌人发出的，就是最难听的那种悲鸣。 紫羽还没来记得转身过去，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朝自己背后飞了过来。 他转过身去，下意识就发电挡下了来袭之物，不料那些物体一接触到电流，立即发出了「啪嚓啪嚓」刺耳的声音…… 轰隆！ 袭击紫羽的物体爆炸了。紫羽虽然在关键之时闪开了爆炸，但还是被火星溅得满脸刺痛。 「混帐！」紫羽还真不明白，为何最近他不管接触什么，最后都是爆炸收场？如果他是个平凡人，大概已经立即跑去算命馆问问，自己最近是不是犯了火难啊！ 更叫他无法接受的是，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无声无息地站了起来。瑶海稍微抬起头，赤红色佈满血丝的眼睛充满怨恨地盯着紫羽，彷彿她和紫羽根本不是第一次见面，而是早已不共戴天的仇人。 当然，紫羽根本不理解她眼中的怨恨到底从何处来，紫羽握紧拳头，一个雷光球在他手中成形，快速地飞向了瑶海。 这个废弃实验体本体和攻击都看起来太邪门了，紫羽觉得还是不要冒然靠近她或是接触她比较好，用远程解决一切才是良策！ 紫羽放出的雷电球，速度和攻击力比起近身攻击虽然弱了不少，可是还是轻而易举就集中了瑶海。她立即惨叫一声，重重地倒了在地面上。 看着再度倒下的瑶海，紫羽喘了一大口气。当然他根本一点儿也不疲倦，单纯只是觉得站在这种乱七八糟的战场上，精神实在有些费劲。 可让紫羽真正觉得可怕的是，瑶海居然很快又站起来了。她重重喘着气，伸出手再度把手腕溢出来的血扔向了紫羽。 紫羽不躲不闪，他放出雷电球将血珠弹开。 意料中的爆炸没有发生。 血珠触上了雷电球，发出滋滋几声之后，就像普通的液体一样，半空中就瞬间被烤乾。雷电球去劲依旧，击中了瑶海。瑶海痛苦地惨叫一声，人第三度趴地倒下。 这次，瑶海在地面上挣扎了几下，就真的彻底失去了动静。 起先紫羽还有些警戒，但好几分鐘后瑶海还是没有反应，紫羽这才相信自己真的胜出了这场考验。 「到底是闹哪样啊……」虽然确定瑶海已经失去意识，但紫羽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他不敢离开测试场，就在原地用力地盘坐下来，静静地等待。 「到底是怎么回事？」 观望台上的米娜博士蹙起眉头，也有着和紫羽同样的疑惑。 「真是的，废物就是废物。」菲特利克朝测试场上鄙夷地瞄了一眼，道：「我也说了，她是个彻底的失败品。她或许有让鲜血异变成攻击型武器的能力，但她自己根本控制不了鲜血的变化。」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她的血液有时候是炸弹，有时候是溶液，有时候却毫无变化么？」米娜道：「但这样算起来，她还不能说是真正毫无用处啊。」 「基本上，她今天表现算好了。」菲特利克冷冷道：「更多时候，她是把自己的血液变成了蛞蝓。你认为那能够给组织带来什么帮助？」 「这……能给组织製造多一点欢乐的气氛吧。」米娜说着，自己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那个废弃实验体只能有这样的能耐，的确很可悲。 「考验结束了。把两个改造体都回收吧！」菲特利克摆摆手，转身离开。 测试场上，瑶海很快就被仪器夹了起来，送进了升降机里带走。在升降机里她悠悠转醒，发觉自己已经离开战场，只能恶狠狠地盯着紫羽来看。 「哼，看什么……」紫羽笑了起来。这个废物，命算是挺硬的，这算是改造得最成功的地方吧。 在米娜博士的指示下，紫羽也很快就进入升降机，离开了实战测试场。 在升降机的运送下，紫羽很快就回到了某个实验室。 「下一个考验已经准备完毕。」迎接他的凯特。凯特脸色有些苍白，很难得的没什么笑容，「紫羽哥，副首领要你在特殊室等他，他说有一份特别的‘礼物’要送给你。 「又是考验？还玩什么送礼？」紫羽耸耸肩，道：「那老傢伙干什么，为什么喜欢在我身上搞花样？」 「紫羽哥，别那么说……」凯特蹙起眉头，抓住了紫羽的衣角，道：「我怕他在偷听你说的话。」紫羽感觉到，凯特的手指在发抖。 「怎么了，凯特。」紫羽笑道：「你在害怕什么？这还真不像平常的你。」 凯特抿了抿嘴，吸着气，不说话。 「算了吧。凯特。」紫羽拍拍凯特的肩膀，难得正色地道：「说真的，我一直都觉得，研究所的工作并不适合你。趁你还年轻，还是赶紧脱离这里吧！」 「你在说什么？能成为这里的研究员，几乎是地球的最高荣誉，我好辛苦才爬到这里，怎么可能放手……」凯特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甚至没信心能把整句话说完。 「最大荣誉又怎样？这种残酷的世界，真的不是你这种善良的小女孩应该踏足的。」紫羽了脸上又浮出了笑容，可这次的表情却显得有些无奈，「要知道，你不是我，至少你还有选择权。」 紫羽说完这句话，就绕过了凯特的身边，头也不回地走向了特殊室的方向。 凯特茫然地望着紫羽离开的方向。不知何故，那个平常如此熟悉的背影，此刻在她的视线里居然越来越朦胧了。 陆地上，蓝空科技大学的特殊实验室里，茶色头发的男孩缓缓睁开了眼睛。 只有维生仪器灯光闪烁的阴暗环境里，男孩吃力地呼吸着，尝试动了动手脚。虽然身躯还是很无力，伤口也依旧很痛苦，但当他的双脚稍微移开了床沿时，他发觉这是这几天以来，第一次能够凭着自己意识活动了身躯。 即使只是一点点，但他的确能行动了。 小九努力地支撑着身躯，好让自己爬起身来。回想在这几天里，他曾有断断续续地恢復过意识，但每次都不能维持着清醒太久。 每次都痛醒，却也接着痛晕。他在半睡半醒间，知道自己在这几天内都是这里的几个人重点治疗和照顾的对象，要不是这些人的热心帮助，他大概早就和那位被逃亡者击杀的伙伴在地下欢乐地重逢了。 在意识模糊的时候，他没办法思考太多，只希望残留在体内的毒素快点被化解完毕，伤口也能尽快復原，好让自己能恢復原本的行动力。 可现在他比之前都清醒了，一股厌恶的感觉顿时侵入他的思潮。 「这些人，在企图什么……」 这里的人为什么那么好心地帮他解除炸弹？还那么热心地照顾他？他们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想到这些人可能企图改造他，甚至是利用他来威胁组织之类的，小九就感到异常愤怒，甚至是异常的噁心，他好歹也是闪猎三人组的一员，这样连续好几天里毫无反抗之力地躺在敌人的阵营里，简直就是毕生难忘的奇耻大辱！ 小九紧紧握着拳头，几乎把牙齿都咬裂了，才勉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用力喘着气，捂着尚被包扎着厚厚战沾血绷带的胸口，努力地接着做下床的行动。叫他无法接受的是，这些简单的动作，都几乎要了他的命。 虽然他的心脏炸弹成功被解除了，性命也得以保存了下来，但在解除炸弹的过程里，他感觉全身的能量几乎都被耗尽了，甚至连他的生命力，都被消耗得剩下仅能足够用来呼吸的最后一点份量。 又连续喘了好几口气后，小九很快就察觉到，这间阴暗的房间里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一个穿着研究员白袍的人，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轻轻打着鼾，看上去非常的疲累。 小九愣一愣，他马上认出了这个人，同时地一股强烈的疼痛袭向他的胸口…… 这个人，是那个黑长发的男子，也就是亲自操刀，为小九拆除炸弹的人。在小九以为自己死定的时候，这个人甚至还温柔地亲吻他的额头，告诉他一切都不需要担心。 想起那一刻，小九感觉内心里所有最灼热和最寒冷的情绪猛地碰撞起来，几乎要在他体内產生了爆炸，瞬间让他胃酸翻涌，真的差点把胃部里仅有的酸液都吐出来了。 他觉得自己要被扭曲，甚至被扯烂了。来到这里之后，他被夺走的不只是心脏炸弹和力量，甚至还有更多无形的东西。他感觉自己似乎不再是再是自己，而即将要被重组成另一种他自己也不认识的东西…… 不能这样。他绝对不接受这样！ 「呃……」小九艰难地举起了手，想放出最具杀伤力的风刃，让眼前的男人瞬间毙命。 但，不管他怎么集中精神，风刃还是无法发放出去。 而且他很快就发觉，自己再尝试使用多一点力量的话，不只是没法再保持清醒意识，甚至可能还可能会有能量枯竭，当场休克的危机。 小九很快就放弃了攻击。省点力气好逃走，这是他最后做的决定。 是的，他应该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小九不再把时间花在那男人身上，他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走向了实验室的出口。实验室的门只需要一个按钮就可以从内部开啟，他走了出去后，在无人的走廊上找到了电梯的位置，很快就移动到了底层。 深夜，底层一片阴暗，唯一的光源只有走廊的灯管。小九勉强拖着身躯，走到了建筑物的其中一道出口后，发觉铁门已经被拉了下来，并被大锁头紧紧锁住了。 小九盯着大锁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尝试凝聚力量。 咻——啪！ 他终于成功发出风拳，把大锁头打坏了，而且引发的声音也并非很响亮。可在风拳形成的那一剎那，他心脏里传来了撕裂般的疼痛，他不由得按着墙壁，掩着嘴巴，好让鲜血不会一口气从他的嘴巴里涌出来。 在大锁头被破坏之后，小九勉力地把大门拉开了一条缝，艰辛地爬了出去。 从门内到外头，地面上被拖了好几条血线，连小九也没办法肯定，那是从他嘴里溢出来的，还是从他逐渐被鲜血浸湿的绷带上滴落的鲜血。 离开了大学，来到了外头。 小九步履缓慢地前进着，月光下他觉得自己的双脚彷彿不着地，但身体却异常沉重，每走一步，世界彷彿都在旋转。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够支撑到什么时候，他只想离开原处，离得越远越好。他必须回去云端研究所，但是这样靠走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去那里。 不知道走了多久，小九忽然感觉到冰冷的水滴在他身上。 起先是一滴、两滴，但很快就变成了无数无数的水滴，像是尖锐的冰一样刺在他的皮肤上。小九在雨水中倒下，他咬着牙，坚持地向前爬动着，几经辛苦下终于鑽进了一条不知名的陌生后巷里。 后巷里，小九靠在一面骯脏的墙壁上，努力维持着清醒。 他依旧捂着自己的胸口，伤口上的痛楚已经不如刚才那么强烈，不知道是寒冷造成的麻痺，还是痛楚已经强烈到神经线也无法负荷的程度了。 从天空降下的雨丝，倒映着月光，发着像是水晶一样的光辉。 小九像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畏缩在角落。望着发光的雨丝，他才慢慢了解到，自己其实已经脱离了所有曾经绑在自己身上的束缚。 没有了心脏炸弹，烙印上的晶片已经被拆除了，组织已经完全追踪不到他，也没有了可以威胁他的理由。 小九对组织没有特别强烈的忠诚之心。那里只不过是无家可归的改造体聚集和生存的地方罢了。基本上组织也只是把他当成战斗和杀人的工具，这点小九再清楚不过，也曾为此感到厌恶和绝望。 那么蓝空科技大学呢？在小九的心目中，蓝空大学的那群人会不顾一切地拆除他体内的炸弹，目的绝对也不过是想要完成一项研究而已，他们根本也只是把他当成实验的工具，就和组织的做法毫无分别。 他憎恨组织，但也不会感激蓝空科技大学。不管哪里都毫无分别，他只是他们眼中的工具，研究、实验，他唯一的利用价值就是那样。 但现在，他自由了。 「我自由了……自由了……」小九默默地念着这句话。只要熬过这次，他就可以走到他想要去的地方去。他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去假装当个什么也不知道的普通人，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作为一个人而非工具，好好地为自己而活下去。 在雨水的淋浴中，小九逐渐无法再坚持下去，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只是在他完全昏睡过去之前，他忽然想起了他仅剩的那位伙伴。 「紫羽哥……」 这是第一次，小九忽然思念起别人来。 就算陆地上是无比疯狂的雨夜，云端研究所里依旧一片通明。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永远黑暗的世界是可怕的，那永远持续着白昼的世界，又是否能完全与恐惧隔离呢？ 现在的紫羽，绝对对此抱持否定答案。 紫羽望着眼前足有五十米高的巨大玻璃管，不由得吞了好几口唾沫。 玻璃管里装着的，是一个长满触手，像是巨大紫色海葵的的生物。这生物的触手有近百条，每一条触手足有几百米长度，粗度也有半米上下。玻璃管理没有足够的空间让触手伸展，长长的触手看起来像是被压缩的粘土一样，硬生生地挤在里头，怪物大概也很痛苦。 紫羽佩服菲特利克博士，居然有本事把这样的东西运进来云端实验室，而且这东西看起来明明就像是巨大的外星生物，哪有像废弃实验体的地方，菲特利克博士为什么要把牠送到地球上？ 「你一定觉得牠像是外星生物对吧。」一旁的菲特利克博士笑道：「实际上，他是混合了无数人类基因和异星基因所培植而成的怪物，只是牠的能力成长和卖相都实在远远不如预期，而且只有体型在不断成长的话，实在很佔位子，只好把他废弃到这里来了。」 「连个废弃实验体也有这样的程度，总部的实验成果一定超越我们的想像。」当然紫羽的真心话是，总部根本把云端研究所当成垃圾箱看待，东西不够位子塞了就扔过来，这实在太过分了。 「紫羽，你想不想拥有总部等级的改造体的力量？」菲特利克盯着紫羽，露出了个叫人看不透的热情笑容，道：「只要通过我给你的第二个考验，你就绝对可以变得比现在强大许多。」 「博士，如果考验的对象是这家伙，那我完全不可能是对手。」紫羽勉强露出了笑容。他嘴上说得极为谦卑，心里已经在预估着这大傢伙的能耐，还有策划着各种取巧胜出的技巧。 「傻孩子，谁说要你和牠对战来着？」菲特利克露出个一个极为仁慈的苦笑，道：「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不需要和牠硬碰硬，也绝对能靠牠强化你的能力。」 「那……是怎么样？」紫羽背脊开始发寒，几乎冷到了骨子里。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彷彿可以看见菲特利克慈祥的笑眼里让人不寒而栗的恶意。 「很简单。」菲特利克道：「就我们总部最爱用在废弃实验体上的老方法。」 02第六章 融合体 朝阳缓缓升起，空气中依旧闻得到尚未蒸发的雨露气息。 站在极高的建筑物屋顶上，冷风吹乱了砂行凌乱的黑发。他望着远处朦胧雾水中的山脉，又瞄了瞄逐渐变亮的天色，在人群没发觉时，砂行悄悄地跳进了一个潮湿的后巷，在佈满了雨水痕跡的道路上快步地奔跑起来。 除了他之外，在街道上匆匆奔跑的还有三个人，最后他们都从不同的方向聚集了在市区中心。 「看样子都一无所获。」银色长发的男子一眼望去，眼前三个伙伴的脸色都和自己差不多，他不必询问也知道了结果。 「是啊，真不敢相信，一个心脏才爆炸不久的人，居然可以跑那么远。」砂行按着膝盖，喘气道：「我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在塞维尔先生那里躺了一个月才能起身耶！他却恢復那么快，分明是来打击我的吧！」 砂行是四人之中看起来最的疲累一个。但其实若他老老实实地走，绝对能够狂跑一整天也没问题，问题是他在天未亮前几乎把这附近的大厦和电线桿都跳了一遍，第一次消耗那么多能量进行移动，现在当然觉得很吃力。 不过，能跳电线桿和屋顶，感觉的确很爽，只是现在绝对不是把这个喜悦分享给大家的正确时机。 「雨水几乎冲淡了所有痕跡。」夏都淡淡道：「虽然我有发现一些血丝，但那实在起不了多大作用。」 「真是的，昨晚那几个警卫居然睡着了。」坎蒂丝蹙着眉头，「平常他们可是很尽责的……算了，这种让人昏昏欲睡的天气，怪罪不了他们。」 「总之，他不管走了多远，我们都必须把他找回来。」蓝空望着还在滴着少许雨丝的天空，若有所思地道：「他虽然没了心脏炸弹，但不排除他还是会选择回归组织，甚至把有关我们的一切都呈报给组织听，那对我们来说无疑不会是好事。」 「回归组织？他不会那么傻吧。」砂行扭了扭肩膀，道：「除非组织给他很多棒棒糖，或是送他一台新的笔电之类的，不然他怎么会乖乖回去那种鬼地方？」 砂行话才说得一半，就感觉到了一旁投来的不友善的视线。不过他身边那黑发黑眸的女孩倒不是那种动不动的发脾气的类型，所以她也只是瞄了砂行一眼，眼神中透露出的讯息只是她觉得那种话很无聊而已。 「继续找吧。」蓝空正色道：「我们换方向，也许会有不同的发现。」 其他人点点头，立即极有默契地交换了方向，继续寻找失踪的傢伙的踪跡。 可四人才走了没多久，就忽然感觉正要明亮的天色，忽然阴暗了起来，就像是有一张巨大的网忽然往城市里罩下。在四人下意识抬起头看着天空的同时，就听见街道上已经传来了一些骚动。 「那是什么？」 「陨石？陨石掉下来了！」 天空中，有一团巨大的黑影，迅速地往地面上降落。 轰—— 在黑影罩下的剎那，世界似乎停止了运转。就连蓝空、砂行和夏都三人那样的改造体，好几秒里也几乎彻底失去了听觉，他们只感觉到世界在震动，脚下的地面彷彿像是海浪一样在摇晃，久久都不能停歇。 在世界完全寂静了好一阵子之后，他们才逐渐听见了极度嘈杂的声音。街道上的人们都在疯狂地逃跑，惨叫声和尖叫声持续不断，情景就如海啸来袭一般无比混乱而叫人恐惧。 城市并不靠海，引起人们恐慌的不可能是海啸。 砂行等人很快就看见，一个庞然大物降落了在市区内部，虽然他们看不见牠的本体，但却看见了他从破损的建筑物间伸延出来的长长紫色触手。 触手上遍布着电流，一触到任何东西，都可以瞬间把他烤焦。这庞然大物一边烤焦着周遭的事物，一边缓缓向前移动着，虽然牠尚离得蓝空等人还有一段距离，但他在周遭造成的破坏，显然已经在极短的时间内夺去了这城市里极多的性命。 「异变体？从组织过来的？」蓝空第一个反应过来，惊道：「组织不可能对一般民眾出手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砂行也听说过组织和各国军方之间的协议，照例来说组织不可能随意派送任何武力过来伤害平民，可以现在居然有怪物从天而降，当街杀人，这其中一定有着极大的问题存在。 「不……这不是异变体。」夏都轻轻道：「这是融合体。」 「融合体？」砂行疑惑地问道。但夏都没有回答他。 「不管是什么，先过去看看。」蓝空道：「至少先挡下他，让民眾有更多的时间逃跑吧！」 蓝空朝着巨大怪物的方向飞速跃去，一瞬间就不见人影。砂行和坎蒂丝迟疑了半秒，也赶紧追了过去。 留在原地的夏都，盯着怪物的方向，眼里掠过了一丝哀伤。不过她还是很快跟了过去，加入同伴阻止怪物肆虐城市的阵容中。 在周遭激烈的摇晃之中，浑身湿透的男孩悠悠转醒。 后巷之中的墙壁在落着碎片，他身后的依靠处似乎随时就要塌下来了。男孩费劲地站起身来，扶着墙壁缓缓走出了后巷。 睡了一夜，他感觉身体恢復了些力气，不过脑袋变得更为沉重了。感觉到自己全身浮现的热气，他有些不相信改造体居然还会有发烧症状。 他吸了好几口气，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后，抬起头看了看城市的状况。 一根带电的粗大触手驀地朝他袭来。 此时的小九，别说是闪躲，连看清楚触手来袭的方向也成问题。他只能任由触手来到他面前，也许是将他烤焦，也许是轰掉他半个脑袋，不管是怎样，他根本没有一点能够阻止自己被杀的办法。 咚！ 世界瞬间变得一片黑暗，但随即又恢復通明。 等小九回过神来时，一个陌生的身影挡在他面前，用手抵住了触手的来袭。小九还没看清楚这个人的脸，就先看到了他那一双黑色的手臂。 「逃亡者……」 儘管思绪卡住了，但这三个字还是立即出现了在小九的脑海中。 不过，砂行可没时间理会小九在想什么，他拼命和触手抗衡，结果是脚底摩擦着地面往后移去，被逼退了好几步。 「妈的，这东西力气真大！」砂行怒吼一声，用力往前一推，在他的手臂从黑色转换为透明物质的瞬间，触手被他弹开到了远处，还击碎了好几片掉落下来的建筑物碎块。 触手在远处弹动了几下，又再度恢復活力，往砂行之处袭去。砂行趁着手臂还维持着最强状态，伸出双臂迎上前去抱住了触手，狠狠一扭。 啪嚓！接近半米宽度触手被扭断了，涌出了大量紫血，喷得砂行满手都是，要不是他及时退了一步，恐怕整个人已经被喷成了一条大茄子了。 最致命的是，这些紫血居然都带有强大电力，虽然砂行强化后的手臂可以抵挡电力，但现在传来电力的极为强大，砂行实在没法将之100%化解，他只能紧紧握着拳头，儘早让肌肉恢復力气。 这时，又有好几条触手自四方八面朝着他们蹿来，砂行和小九下意识地退向了身后的墙角。小九一阵乏力，双脚一软，整个人往地面上跌去。 可他还没真正落到地面上，身躯就被人用手臂稳稳接住。 「总算找到了。没事吧？」 蓝空低沉的声音传来。 小九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能轻轻摇头。 「你要死可以，但死在外面会对我们造成很大的困扰。」蓝空冷冷道：「回去蓝空科技大学之后，你要怎么死就完全随你。」 蓝空嘴上那么说，但却快速地对小九裂开的伤口做了恢復，然后紧紧抱着他快速逃离触手袭来的范围。 这下子触手围剿的对象只有砂行一人，他奋力闪躲开所有的攻击，又顺手扭断了一条触手。紫血喷了他一身之后，血里的电力让他不由得怪叫了好几声。 小九终于看清楚了触手上环绕的电力，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紫羽哥？」小九轻轻地道。 就在此时，一道敏捷的影子掠过了他们的身边。 一个女孩蹿进了触手围剿的战场之中，她用手刀将砂行闪躲不及的触手都击退。虽然她没办法像砂行的鑽石手臂那样将半米粗的触手扭断，但她却能将触手打飞到极远处，让它们难以在短时间内再度袭来。 她稳稳在砂行身旁站好，道：「还行？」 「还好，还给我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烤鑽石！」砂行勉强地笑道。他的透明手臂在冒烟，而且表面真的还有些烤焦的跡象。 「这东西的本体在不远处。」夏都击飞了一条袭击过来的触手，道：「我过去直接重击本体，你还行就跟来吧！」 语毕，夏都甚至不等待砂行回应，就往一个某个方向飞跃而去。她清楚地看见，某个方向有强烈的电流反应，那无疑就是触手怪物的本体所在位置。 几乎是夏都离去的下一秒，砂行就赶紧尾随她而去。砂行虽然今早才学会什么叫跳上电线桿和跃过建筑物，但他的移动速度也绝对不会输给夏都。两个身影化为半空中的小点，很快就彻底消失。 在两人都离去后，小九才认出那晃着长辫子、穿着连身米色长裙的女孩，是那个几天前在废墟里差点杀了他的黑色影子。 「布拉克-夏都……那是布拉克-夏都吗？」小九茫然地道。 改造体之间的感应力很强，像小九这样战斗经验丰富的，更能轻易通过气息辨认出彼此的身份来。当然，夏都只不过是换了个打扮风格，根本不需要靠气息这类听来虚无縹緲的东西也可以辨认出来，但小九还是感到难以置信。 「你还是先别说话了，最好连思考也不要。」蓝空发觉到了小九身上的高烧，叹道：「把力气省下来恢復自己吧。」 小九没有像蓝空般那么坚韧的生命力和精神力，经过心脏炸弹拆除手术这种超越正常人承受范围的折磨之后，他的身心都遗留了极大的创伤，加上他在外头淋了一夜雨，现在他不是身体随时会跨了，就是精神会轻易陷入崩溃。 对于这个和自己经歷了同样痛苦的傢伙，蓝空还是报以怜悯之心的，蓝空现在只想要尽快把小九送回大学去，给他做最妥善的治疗，好真正保住他的性命。 「不，我要过去。」小九开始做出根本毫无效果的挣扎来，他望着砂行和夏都离开的方向，语无伦次地道：「紫羽哥……紫羽哥……在那里……」 他虽然意识模糊，但的确感觉到了紫羽的存在。他现在只想尽快走到这个熟悉的人身边，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那是他唯一真正的伙伴，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就算知道怪物本体在那里都好，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靠向有紫羽气息的地方。虽然他甚至已经没力气去思考，为什么紫羽会在那种地方…… 「我说了，你要死也别死在外面。」蓝空蹙起眉头，不理会小九的坚持，抱着小九往大学方向跃去。他准备回去好好向两位博士报告现场情况，触手怪物决定暂时交给夏都和砂行去处理。 「放下我，放下……」小九喘着气，用力地咬了咬牙，轻轻举起了手。 一道有些无力，但却无比快速的风刃，以精准的角度切向了蓝空的脖子。 蓝空身上负担着小九的重量，一时闪躲不及，也腾不出手来抵挡，风刃顿时在他脖子上切开了一条血口，鲜血狂喷而出，不只是溅了蓝空一身，也把小九淋了个满头艷红。 就算是改造体也好，要是换作其他人，这绝对会成为致命伤口，而蓝空自愈能力极强，在几十秒内可以让伤口自动痊癒。但在遭受袭击的瞬间，他一个精神涣散，就让小九挣脱了他的怀抱。 小九一在地面上站稳，就往怪物本体方向奔驰而去。但他连五步也坚持不了，就浑身发抖地跌落到了地面上。他用双掌勉强撑起身躯，狂吐了好几口混着鲜血的白沫，身躯不住在痛苦地抽搐。 蓝空捂着开始止血的脖子，快步走向了小九。被小九的风刃偷袭，他心里当然会有怒气，但他现在要杀小九可谓像捏死婴儿一样轻而易举，这样反倒让他有些同情这个像是小蟑螂一样拼命努力苟延残喘的傢伙了。 蓝空俯下身拍拍小九的肩膀，苦笑道：「不错，居然还能做出那种程度的反击，你实在比我想像的坚强。看样子我那时候并没有救错人！」 不知道怎么的，听到蓝空这句话，小九忽然感到心脏一阵灼热，接着就是一阵难受，这不是生理上的痛，而是一种心里上的感受，似乎就……类似人们说的「心酸」。 小九感觉到自己脸上多了鲜血以外的液体，他伸手去摸了摸，发觉那是混了鲜血的泪水。 他没有上一次哭泣的记忆，今天几乎是他第一次嚐到了什么叫心酸，也第一次嚐到了掠过嘴角那种又苦又咸的滋味。 面对自己这样的状况，小九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只能颤抖着身躯，无声地让眼泪掉在混合着血液和沙尘的废墟石块里。 「没事的、没事。冷静一点……」蓝空揽着小九的肩膀，无奈地叹气。 远近处的带电触手依旧在胡乱破坏，幸好没有波及两人所在的范围，叫蓝空难以接受的，他居然要在这种惨叫声不断的环境里，想办法安抚一个前几分鐘里才想要杀了自己的混帐屁孩。 就算蓝空性格再豪迈，这种离谱的事情他还真的没有想像过。可是既然事情都走到这一步了，他也只能见一步行一步了。 在遭受触手不断摧残的建筑物废墟之间，两个敏捷的身影不断往出触手来源的方向快速移动过去。 「左！接着上！」 夏都的眼睛能看得清所有触手的动作，甚至在透视力的作用之下，她还能通过洞察上百条触手内部肌肉的动态，准确地预测出触手的所有下一步动作，也能提前避开所有可能导致的伤害。 蔓延在都市中的触手网，在夏都眼中根本就是无所遁形，她清楚知道所有触手的位置和移动方向，所以她不只是自己可以不必受伤，还在正确时机里顺道指示砂行该如何安全地前进。 夏都的确变强了很多，而且她各方面的力量都在迅速加强中。这点让她感到异常振奋。相信塞维尔，投靠蓝空科技大学，这些决定果然都是正确的。 两人有惊无险地闪过了所有触手的袭击，在掠过身侧的劲风之中，来到了触手怪物本体的位置。 两人站在一座尚存这建筑物骨架的废墟上，观察所有触手来源的位置。这是个被触手丛林所佔领的地方，一大片面积里都是密密麻麻的紫色长条在蠕动。 触手怪物的本体就是无数触手的聚集体，从外观上牠没有头和其他外在器官，只像是一团有了生命正在扭动的紫色麵团，或是放大了好几百倍后被种在都市中心的变种海葵。牠的躯体形成的触手之海，一眼望去叫人感到触目惊心。 「天啊，这要多少钱来重建啊？」砂行愣愣地道。触手的周围一片焦黑，别说是活人，甚至连建筑物都化为了黑炭。在考虑如何打倒这傢伙之前，砂行就已经在为这都市里的居民们烦恼他们即将面对的维修费用了。 「g-013，这傢伙的生命力来源是中心部分的一团类似心脏般的器官。」夏都道：「必须将之破坏，才能真正击倒这只大怪物。」 在夏都的眼睛里，看见的是触手怪物中心的一团不断蠕动的紫色球型肉块，形态有点类似弗雷斯特体内的红色异变细胞。 这只触手怪物是经歷无数融合实验產生出来的怪物，本质上却和异变体差不多。和弗雷斯特不同的是，这大怪物速度十分一般，触手只有单纯的破坏力，而且本体也没有高速的移动技能，只要能够破坏他的中心，就可以将牠的生命机能彻底停止。 问题是就出在，触手的坚韧度极强，无数触手包围着怪物中心的肉块，加上强力的电流，形成了十分牢固的护网，夏都实在没信心可以击破怪物的外部防禀，将其内部主要维系生命力的器官击溃。 「虽然电流笼罩着牠的全部触手，但百密必有一疏，电流在相互传输之间，每隔几分鐘就有半秒左右的停顿期。」夏都道：「那个时候，我给你信号，我们一起对牠的中心进行攻击。」 「好！」砂行爽快地道。 在先前发现小九的废墟里，夏都能够徒手格开触手的来袭，便是因为她能够看见电流停住的那一瞬间。 在躯体被塞维尔调整之前的状态下，她就算眼睛追得上电流的动向，也绝对抓不准最精确的时机来进行攻击，但凭她现在的速度和反应，却能轻而易举地做到这一点。 她担心的反而是砂行没办法配合她的速度和动作，不过既然塞维尔也说砂行的躯体是特别的，而且潜在的力量还超越许多高级改造体，那么她就姑且就相信，有她的强化手刀，加上砂行的鑽石之拳，他们的合作也许可以给敌人输出更大的伤害，甚至提高成功的机会。 「一、二、三！」 语音毕落，两人一同朝着怪物跃去。 轰的一声，白色光芒和黑色弧线融合成的巨大能量，在市区里的紫色怪物巨躯中爆开。 云端实验室里，大屏幕上跳动着的是被摧毁的都市现场画面和紫色怪物的数据。 「情况一切安好，没有排斥反应，而且数据不断在加强。」坐在屏幕前，年轻的女研究员道：「这是最完美的融合反应，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进行着。」 凯特难得语气十分生硬地做着解释。她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一直不敢转过头去。她生怕自己一乱动，就被人看见她发红的眼眶。 「不愧是副首领亲自操刀的实验。」米色短发的男研究员路克盯着屏幕，嘴角勉强扬起了一抹苦笑，道：「不过就是融合而已，居然可產生那么好的效果。」 「那也得有你对那孩子进行的完美改造，才能达到现在的成就啊。」苍白的声音传来，路克下意识地往后望，看见米娜博士和非特利克缓步走了进来。菲特利克目光锐利傲慢，米娜手边拿着一叠文件，嘴上依旧掛着叫人看不透的笑容。 凯特和路克都僵了几秒，最后是路克先回过神来，敬礼道：「副首领好。」 「不必那么拘束，况且我只是过来看看融合体的数据如何。」菲特利克冷冷笑道：「这份数据，将作为将来类似的实验的参考资料，可谓非常重要。」 「将来实验？」路克蹙起眉头，道：「这种实验的实用性为何？」 「详情你就不必知道了。总之人在总部的首领大人，近期内需要製造大量有着快速破坏力的大型兵器，所以这类型的融合实验数据就非常被需要。」菲特利克道：「把数据收集完后，接下来把资料改一改，说融合体是自己发狂溜走的，和组织的意志无关，再给都市做些赔偿，我们就可以解决地球军方需要的解释问题了。」 「不过，整体算上来的话，只不过是一个融合实验，就需要那么劳师动眾的，还是不太值得呢。」米娜语气轻松，不知道是认真还是玩笑地说道。 「没什么值得不值的。」菲特利克盯着屏幕，淡淡道：「不过，区区一个地球研究所的改造体，他能够成为咱们大型融合实验的测试材料，他的这一生也算是值得了。」 都市内部，被摧毁不剩的建筑物附近，爆炸引起的光芒逐渐暗淡下来。 黑白融合的衝击一瞬间瘫痪了所有的触手的动作，触手逐渐从建筑物废墟中瘫软下来。 在触手都像是杨柳般垂落时，怪物的中心部位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紫色球体。球体约有二米高度，在日光下依旧显而易见地散放着光芒，这就是夏都所看见的怪物的生命力来源。 「这是什——」 砂行还没把话说完，夏都已经快步跃了上前，一掌劈向了紫色球体。 她刚才和砂行联手做出了将触手怪物整个瘫痪的攻击，体力自然消耗了不少，这一掌的威力实在称不上多强，啪嚓一声之后，仅成功在球体上打出了一条几寸长的裂缝。 裂缝之中，隐约浮出一个人型的轮廓。那人被怪物细胞感染，也是浑身紫色，就像是原本就属于球体中心的一部分。 从刚才开始，夏都就在怪物的内部中发现了这个人型轮廓，而她最想确认的，就是那个人形轮廓的身份…… 看见球体内部中的人时，不只是夏都，连砂行都吃了一惊。改造体之间的感应力，让他们完全可以在第一时间内，认出那个人是谁。 也在同时，砂行的身后赶来了两个人。 脖子伤口已经彻底痊癒、状态完好的蓝空，还有被他单手抱着带过来的小九。小九脸色依旧苍白、不过至少他的眼神里没有了戾气，只是看起来有些虚弱而已。 但看见了眼前裂开的球体之后，他涣散的眼神里浮现惊恐的光泽。 「紫羽哥……？」 小九语句模糊、神智不清地道。 话音毕落，眼前球体上的裂缝忽然重新结合起来，紧接着周围其他触手蠕动着再度升起，强烈的电流也重新回到了触手表面上。 在夏都和砂行反应过来，快速往后弹开之时，触手已经再度化为了都市中乱舞的紫色魅影。 一时瘫痪的怪物，再度以全盛姿态復活了。 02第七章 通道 避过了触手的来袭，逃到了附近的一栋建筑物顶后，砂行确认了两件事情。 一、夏都说这个怪物是融合体，是因为这是一隻大型触手怪物和小九的同党——紫羽融合之后的形态。触手上的电流，绝对是紫羽的力量给怪物带来的效果。 二、无论是攻击力和生命力，都和怪物的体型成正比。凭他和夏都二人之力，几乎没办法可以打倒这隻怪物。 在建筑物的废墟上着地后，砂行听到了一把熟悉的声音。 「真是的，组织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蓝空也正从高空中跃下，狂风吹散了他的银色头发，发丝间隐约看到他的嘴角扬起了笑容，可眼里却透着杀意。 他单手抱着的小九茫然地望着紫色触手怪物的方向，他眼神呆滞，目无表情。改造体之间存在着一定的感应力，虽然小九看上去没有一点情绪，但蓝空却可以完全体会，小九滞如死水的外表下，在内心翻涌交叠着的愤怒和悲痛。 「大哥，你也来了！」砂行发现了蓝空，也看见了小九。「他还好吧？」砂行问道。当然他也不是真的那么在意那个一直为自己带来麻烦的混帐，只是看上去他的蓝空大哥似乎已经和那傢伙达成了共识，所以他当然也要意思意思关心一下对方怎么样了。 「他没事，只是最好尽快让他去休息。」蓝空道。 「大哥，那个大块头是有些麻烦，但我们三个人联手的话，我相信还是有胜算的！」砂行嚷道。 当然，砂行口中的「三个人」，是已经把还不确定敌我立场的小九排除在外了。正确来说，他是希望蓝空能先把小九丢在一边，这样才能尽快过来和他们并肩作战打倒怪物。 「不必了。」蓝空道：「别花时间在那种大傢伙身上了，纯粹耗费力气而已，牠的对手并不是我们。」 他才把话说完，砂行就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了熟悉的风声…… 狂风逼近，外加螺旋桨的声音传来。三台军用直升机正迅速地往他们所在的方向飞来。直升机机身上有一个蓝色的老鹰标志。 蓝空科技大学的救兵赶过来了。其中一台直升机上，金发的女性对着他们招手，通过手势示意他们立即找地方躲开。 「坎蒂丝小姐！」砂行在心里振奋地嚷着。虽然他其实不太明白她那些手势的意思，但看见蓝空和夏都都从原处跃开了，他赶紧不落人后地远离了直升机的射程范围。 在四人都逃开后，一阵轰炸声音猛地在他们身后响起。 直升机往怪物所在之处开砲。如落雨一般密密麻麻的子弹，疯狂地洒在废墟中，像是在白昼降落的无数流星。火光和烟尘在废墟中瀰漫，整个地区形成了一个被烟雾所包围的灰白世界。 周围狂舞的触手在烟尘中疯狂地抽动着，接着缓缓瘫软下来，就像是忽然软掉的麵团一样。 没多久，触手就在炮火中彻底失去了动静，软绵绵地散落在废墟各处。 「唔……」砂行伸手挡下前方扑来的烟尘，咳了几声，道：「解决了？科技的力量？看来地球的武器还是挺行的……」 他没来得及把这句话说完，烟尘中忽然闪出一阵紫光。 「小心！」夏都惊嚷，可紫光已经来蹿到了砂行的面前，一道强烈的雷光同时朝他劈下。 碰！ 砂行的手臂和紫光硬生生地碰撞，流泻出一阵强烈的电光。砂行的鑽石手臂化解了大部分的电力，可是他人被逼得连退后好几步，脚下的碎石从废墟顶上跌落，他人几乎要从废墟上落了下去。 这是眾人都看清了那道紫光的真面目。那就是位于怪物的中心的紫色人形物体。 与怪物融合后的紫羽。 触手怪物被直升机的炮火彻底瘫痪之后，位于怪物躯体中的紫羽跃了出来，本来能对现场人进行突袭。紫羽虽然还有人类躯体的轮廓，但浑身皮肤已经染上了浓郁的紫色，连眼珠也佈满了紫色的血丝，看起来就像是用紫色黏土捏成的等身人偶。 紫羽虽然没有了身为人类的意识，但和怪物进行融合之后，他的力量得到大幅度的提升，被他的电力压制着的时候，砂行只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压力竟没比上百条触手齐齐朝他进攻时弱上多少。 在砂行快要招架不住时，夏都衝过来一掌狠狠击在紫羽身上。夏都的突袭让紫羽身躯轻轻一震，虽然不足与造成多少伤害，却让砂行有了反抗的机会，他大喝一声，用力将紫羽弹向远方。 紫羽被弹开，他很快就在不远处站稳，朝着砂行再度袭来。 「砰！砰砰！」 几发子弹射来，准确无比地打在紫羽的脑袋上。 紫羽的身躯一僵，摇晃了一阵，脑袋上的皮肤猛地又将子弹反弹出去，还差点击中了在废墟上的夏都和其他三人。 「啊，居然也是这种超级怪物等级的。」直升机上的门是开着的，拿着还在冒烟的机枪，靠在门边的坎蒂丝脸上露出了烦恼的神情，她想起了前阵子和异变体……弗雷斯特?赛恩对阵时的情形。 对付异变体时已经够吃力了，现在这个……说不定还更加难搞。 建筑物顶上忽然传来了一声哭嚎。小九在蓝空身上挣扎着，企图靠向紫羽的方向。 「不……不！让我过去！」他疯狂地让道。 这惊嚷声引起了紫羽的注意，他举起充满电力的拳头，朝着小九和蓝空的方向迅速蹿去。速度之快，让坎蒂丝及直升机上其他援兵，根本找不到要扣下扳机进攻的正确时机。 不过在紫羽成功碰触到小九之前，两个比子弹还要快速的身影一同衝向了紫羽，从左右朝他夹击。 两个身影自然是夏都和砂行。 两人一拳一掌击出，在两道气劲击中紫羽之后，成功止住了紫羽的进攻，但他们也在瞬间被紫羽的电力弹开，磅磅两声，分别撞进了左右两旁的废墟之中。 也在同时，一枚燃着黑光的子弹「啪」的一声，嵌进了紫羽的额头中。 黑光子弹，专为对付改造体而设的升级版攻击。 黑光笼罩着紫羽的额头，光芒逐渐向着他全身蔓延，并麻痺了他全身的肌肉，紫羽在凄厉扭曲的惨叫声中，挣扎着往地面上坠落。一团被黑光笼罩的紫色怪物，就这样掉入了废墟之中。 直升机上，坎蒂丝把手中的衝锋枪放下，松了一大口气。刚才把这枚子弹从枪口送进紫羽额头的，自然就是枪法准确无比的坎蒂丝。 黑光子弹是在参考了有关弗雷斯特的数据报告后，蓝空科技大学正在研发的新武器。目前这种子弹尚在开发阶段，甚至还没正式登记。况且由于子弹的材质和重量都未达完美水准，虽然效果比之前的紫光子弹强上许多，但速度却远远慢于紫光子弹。 坎蒂丝冒险发射出黑光子弹，也算是一项巨大的赌注。 从结果看来，她是成功的。这枚黑光子弹，顺利结束了他们与融合了怪物力量的强化型紫羽之间的僵局。看着逐渐远去的黑光，坎蒂丝庆幸有从舅公那里遗传了这种敢于尝试的精神。 紫羽也落进废墟之后，砂行和夏都已经从地面上跃起，往前查看紫羽的状况。 废墟中的紫羽，在一堆破砖碎瓦中抽动着，他表情扭曲，嘴里发出了各种古怪的声音，佈满紫色血丝的眼睛像是随时要从眼眶里爆出来一般。 他这个样子虽然可怕，但夏都和砂行倒是没有特别的感觉，毕竟他们之前见过的小九拆除心脏炸弹时的样子，绝对比现在的紫羽还要可怕好几倍。 「科技的力量彻底打败了巨大外星人耶！看样子地球终于可以准备进攻宇宙啦！」砂行望着周围四散的触手，又望着已经无力反击的紫羽，兴奋地嚷道。 「单凭这隻触手怪物的力量可以代表全宇宙的程度？」夏都冷冷地道：「况且就算融合了f-009的电力，居然也被我们压制下来的话，实在没法说有多强。」 夏都嘴上冷淡，其实她最在意的是还是紫羽现在的状况。 紫羽变成了怪物，紫色的可怕的远离地球生物形态的怪物。而且从他空洞的眼神看来，他已经完全失去了身为人类的意识。 或许，他这样已经算是和死了没分别吧，不，说不定比死还要糟糕…… 砂行不认识紫羽，只认为他是敌人。夏都之前也很讨厌紫羽，可现在却因为紫羽的生命被扭曲到这样的程度，而忽然感到莫名感伤。 当然，比她伤心的人也在这里。 蓝空和小九也来到了紫羽之处，小九跪倒在紫羽面前，呆滞地望着自己曾经的伙伴，似乎连眼泪都忘记怎么流了。紫羽也在狠狠地盯着小九，还不时发出野兽一样的咆哮声，但那眼神不过就像是被设定成兇恶造型的蜡像在盯人，根本没有一点属于人的感情。 「别太靠近。」蓝空站在小九身旁，随时留意着小九的动作，怕他做出像是之前忽然发风刃切他脖子之类的荒唐事情来。 天空中的直升机缓缓降落，停了在不远处较为空旷的地方。风吹乱了一眾人的头发和衣物，也把废墟吹得烟尘四起，好一阵子都让人睁不开眼睛，也没办法顺畅呼吸。 地面上无法自在移动的紫羽也受到烟尘的干扰，发出了像是哀嚎一样的怪叫声。 小九没有再往紫羽之处靠过去，他只是按着左胸口，咬着牙露出了极度难受的神情，细细的血丝和痛苦的低鸣从他的嘴角溢出。蓝空叹叹气，扶起了小九，往直升机下降的方向缓缓走去。 「还好吧？」砂行虽然不喜欢小九，但还是象徵式地走上前，和蓝空一起扶着小九缓步前进。 夏都盯着小九离去的背影，默默不语。要是以前，她绝对无法理解他这样的反应。可是她现在隐约能够在心中想像他的心情。 闪猎三人组，一个死了，一个变成了无人性的怪物，剩下的一个还留在世界上干什么？三人之间，不是不在意彼此的生死，而是之前的他们根本不知道何谓在意。 可是，现在的小九，却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心痛。 紫羽被绑上了专为制住改造体而设的紫光锁链，在几个军人合力之下被带上了直升机。大学是打算活擒他，但抓住了能有什么用处，也只有交给威尔伯或是塞维尔去判断了。 坎蒂丝从直升机上下来后，把笔记本电脑交给了夏都。「舅公说这个你马上就有机会用到的。」她说道：「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别说是坎蒂丝，就连夏都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威尔伯教授会要她在此刻使用笔记本电脑，但她还是在致谢后接过笔电。 开啟了笔电后，夏都看着自己桌面上安装的各种软件，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即找个地方坐了下来，开始在键盘上打字。 很快地，她就抬头朝蓝空道：「处于活跃状态的转移地点出现了，离我们非常靠近。」 「难道……是为紫羽哥而准备的？」小九稍微清醒了一点，第一个回应道：「可是，紫羽哥不需要转移地点啊……」 和紫羽融合的怪物，可是直接从天空坠落的，这点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程序上的缘故吧，总之组织是为他准备了转移地点。」夏都道：「这个转移地点，我们可以利用，而且……」 说到这里，夏都盯着小九，像是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而且，利用从你的烙印上的晶片得到的资料，我们可以篡改三个人的资料，在转移地点消失前，将这里的其中三人强制转移上去。」 夏都才把话说完，就听见砂行急忙急忙地接口道：「我……」 可他一个字出了口，见所有人都在望着自己，又急忙道：「我才不要上去！」 「没人要你上去。」夏都冷冷地应了一句。她又转头看着蓝空，道：「b-002，威尔伯教授一直都希望有人能潜入组织，从中进行破坏。这是个机会，你愿意不愿意和我一起前往云端研究所？」 「你也要上去？还要带上我？」蓝空笑道：「你是想要趁这个机会回家呢，还是想要和我一起反咬组织一口？」 「组织从来就不是我的家。」夏都握紧了拳头，紧紧蹙着眉头道：「我有些事情，要找米娜博士问清楚。除了这点，其馀状况我都会全力配合你的行动。」 「那就好。」蓝空把小九交给了坎蒂丝，道：「要麻烦你把这孩子带回大学去，他需要治疗，越快越好。」 虽然小九给人的印象是喜欢乱发风刃伤人，但蓝空知道现在的小九已经不会做出这类事情了，所以才放心让坎蒂丝来暂时照顾他。蓝空反倒担心如果拖下去的话，小九的躯体会受损得更加严重，甚至遗留下无法弥补的后遗症。 「交给我吧。」坎蒂丝扶着摇摇欲坠的小九，叹道：「说真的，对付组织是我舅公的梦想，我真希望能和你们一起上去，但我只是普通人，过去了只会拖累你们而已，我只能对你们说声加油。」 「别那么说，刚才的大怪物可是你亲手打倒的啊。」蓝空笑道：「是你救了我们全部，还救了整个城市的人，这是一项伟大的功绩。反倒对付组织这种只是琐事，不需要劳烦到你来出手。」 听见蓝空的客气话，坎蒂丝也笑了起来。 蓝空转身走向了刚盖下笔记本电脑的夏都，然后又转头朝某个人道：「快一点，我们要走了。」 他盯着的，是一直站在原地，斟酌着该前进还是要后退回到直升机上的砂行。 「不是没人要我上去吗？」砂行摊摊手。 「没办法，剩下的位置，总要有人填补上吧。」夏都冷冷道：「坎蒂丝小姐是平凡人类，c-009现在又无法战斗，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勉强只能带你一同前往了。」 「既然是勉强的话，那还是不要了。」砂行摊摊手，道：「况且我才想起大学里还有一些我没有完成的工作，所以我……」 「快走啦！」蓝空上前敲了敲砂行的头，道：「转移地点很快就会消失，别拖拖拉拉了。」 这是砂行第一次看见蓝空那么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赶紧挪步走向了夏都。 在夏都的带领下，三人越过了废墟，也穿过了一些尚未被破坏、但人群已经被完全疏散的区域，很快就离开了都市，来到了都市外的草原上。 翠绿的草原上，凉风依旧轻柔地吹拂着，平静温和的气氛在周围荡漾着，彷彿都市里发生的一切只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灾难。 在草原上一片树林旁着地之后，砂行惊道：「居然是这里！」 他在逃亡中降落时，来到的就是这片树林。这里是他和塞维尔及希珊首次见面的地方。砂行向两个同伴解释了这一点。 「是吗？」夏都抬头望着天空，道：「云端研究所是个漂浮巨大建筑物，它的位置是不固定的，但看来这次是回到了和上次你坠落时的同样位置。」 「夏蒂，快走吧。」蓝空道。 夏都再度打开笔记本电脑，飞快地输入了一些指令之后，三人脚下的草地忽然发出了一道白色的光芒，而且他们感觉到身体都变轻变松了，就像是被打蛋器打发的蛋白一样的感觉。 云端研究所的空陆转移地点，主要使用的是分子分解和重组技术，三人都立即明白，这是他们即将要被分解并被送上高空了。 「天啊，我们要散成分子了吗？」砂行趁自己还能说话时，惊嚷：「天啊，快注意周围有没有苍蝇一起飞了进来！我不要变成苍蝇人啊！」 分子分解与重组技术，在几十年前一部叫《苍蝇人》的经典科幻电影里就出现过。不过电影的主人公在使用这个技术转移自己时，不慎与苍蝇的分子混合，因而变成了生命形态扭曲的苍蝇人。 这个梗砂行不是第一次提了，因此身旁两人也立即明白他在说什么。 「苍蝇没有，绿草和叶片倒不少。传送结束后，记得看看自己是不是变成了绿巨人唷！」蓝空笑道。 「不要啊！小鸟！小鸟快飞进来！我寧愿自己长出翅膀……」砂行没办法把这句话说完，人就「咻」的一声，化为了无数往上飞蹿的分子，别说是声音，意识也化为尘埃一样细弱的存在。 可他在完全被分解前，似乎听见夏都嚷了一句「糟糕……」 云端研究所，大型电脑屏幕前。 「不行，他也是我的心血之一！」米色头发的研究员嚷道：「就让他被他们带走了？这样算是无视我的立场么！」 「冷静一点。」米娜博士手插着腰，脸上掛着像蛋糕一样柔软的笑容，道：「这是副首领的指示，我们不能不从，况且融合实验的数据全都到手了，一切都在控制之中，过程中只是失去一个比较强的改造体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紫羽好歹也在我们这里待上了那么长的时间，就那么和怪物融合了，被敌人带走了，你居然可以一点感觉都没有？」 路克狠狠地盯着米娜，朝她咆哮着，他没留意到一旁的凯特在悄悄抹眼泪。 「感觉？」米娜推了推镜框，笑道：「我一直都以为你是个只把改造体当成工具的无情研究员呢，看来是我看错你了？」 米娜的语气柔柔软软的，要不是路克对她有所了解，还真听不出那是在讥讽。 「什么工具不工具，闪猎三人组可是我的心血。」路克居然有些慌了，「就像你的那个‘黑影’，你也不是一直都异常在意她么？」 路克居然在这个时候提到了夏都，米娜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忿意，但她很快又换上了笑容，道：「闪猎三人组？他们已经不存在了好吗？庞克和紫羽都和死了无异，至于小九，刚才的映像中似乎有出现他的身影……」 「我也看到了，但那怎么可能？」路克激动地道：「系统显示，他的心脏炸弹已经爆炸了，他不可能还活着！」 「算了，活着死了都一样。」米娜忽然又觉得继续和这傢伙吵下去没意思，她道：「总之，这些事情先搁下，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任务。」 「任务？」路克盯着米娜。 「还用说。」米娜笑道：「当然是去迎接那些访客了。」 砂行的意识像是一盘散开的砂子，在真空中漫游了好一阵子后，才缓缓在有空气的地方重组起来。 这个重组过程彷彿是经过几万年一样，等他的身体恢復原状时，他似乎连如何站立也忘记了。 他坐在一个冰冷而平坦的地板上，望着陌生的环境，过了好几秒才想起自己是谁，还有来这里干什么的。 「唔……我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云端研究所？ 砂行有初次记忆的时候，就是在云端研究所的休息室里醒来的时候。他对云端研究所的了解实在太低，他现在只是庆幸自己变回了完整的人形，因为成为分子的感觉实在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真是的，差点真的变成‘砂行’了。」砂行回想刚才被分解的感觉，只觉得自己的身躯真的变成了无数会行走的砂子，而且那个过程几乎像是永恆的。 虽然，现实里其实只过了几秒左右的样子。 砂行站起来，拍拍自己有些麻痺的屁股后，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奇怪，大哥和夏都呢？」 砂行东张西望了一阵，这里是一个有着研究所风格的白色房间，周围除了几台电脑外就空无一物，他很快就确认了这里的确只有自己一个人，连只苍蝇或是壁虎都看不见。 「难不成只有我成功转移了，另外两个都和空气融合了吗？」砂行抚着有些发疼的额头，无意识地向前走了一步。 这时，他面前的一扇门忽然打开了。这是左右开啟设计的自动门，敞开的门后躺着一条漫长的白色走廊，就像是早已做好准备，要迎接他的到来。 砂行吞了吞口水。 这样的白色走廊让他想起了自己初次逃亡时的情景。那时候走廊上迎接他的还有闪猎三人组，可是现在这条走廊上却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却比有人站在那里更叫他感到紧绷。 最重要的是，他终于想起了在他们离开地面的最后，夏都的那一句「糟糕了」。 也许这就是此刻他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的原因。 「编码g-008的先生啊……」砂行吸了一口气，按住了胸口，道：「保佑我吧。」砂行想起了在他面前被测试用刀刃斩死的那个中年人。或许他的灵魂还在研究所里滞留间逛，所以砂行才会突发奇想地祈求他的庇护。 毕竟他砂行可是继承了中年人儿子名字的傢伙，中年人应该愿意在暗中默默地守护他才对。 砂行缓步走向了开啟的门，踩入了那一条每一寸空气都像是在与他为敌的走廊上。 02第八章 旧账 云端研究所内的一条走廊上，一个穿着白衣白裤，发尾挑染着蓝色的银发男子单手插着裤袋，步履缓慢但稳健地地走在白色的走廊上。 「唉呀，真怀念。」银发男子边看着周围空无一物的白色墙壁，边苦笑着感叹。 只有白色的世界。这的确就是这里的风格。 虽然他蓝空也酷爱白色或是银色这类简单单调的顏色，但他却会在白色里点缀一些蓝色或是其他的顏色，因为这样生活才会比较有乐趣，人也会因此显得特别有个性。 给人感觉与眾不同，不是什么坏事，至少总比一切都苍白无力好多了。他一直都是那么想。 蓝空走到了走廊的尽头，自动门自己为他开啟了继续前进的路。 走进自动门，一个辽阔的空间为他敞开。在这个宽阔的空间里，中间有一个被特殊强化玻璃罩起来的圆形空间，从规模看上去就像是擂台一样的场所。 「实战测试场？」 蓝空对这个地方还有印象，以前他曾经到过这里一次，和自己同期的实验体进行实战测试。不过他记得在自己从组织里逃亡之前，就有人宣称这里要被拆除了，可现在怎么还存在？ 「嗨。」 一把熟悉却生疏的声音响起。蓝空抬起头，立即与上方的站台上，一个米色短发，面带生硬微笑的男子对上了视线。 「路克吗？」 蓝空笑了。其实他早就感觉到那个人站在那里，只是现在对方终于发声了，他自然就要意思意思地假装才发现，并象徵式地做出回应。 「好久不见。」路克的嘴角牵起了一抹非常尷尬的笑容。 「你怎么了？」蓝空抬起头，微笑地道：「怎么像是看到分手的情人一样，表情那么难看？对我感到太依依不捨了，所以才蓄意把我和两个后辈分开，好让我们可以独处？」 蓝空的嘲讽让路克的笑容瞬间消失。这种噁心的比喻任谁听了也不会觉得舒服。 「你看起来很好。由我亲自进行改造的实验体，此刻过得那么好，让我也觉得很欣慰。」路克冷冷道：「话说，你的心脏炸弹怎么了？」 「多亏你给我的强大治愈能力，炸弹被顺利拆除了，然后我依旧活着。这听起来也很不错，对不对？」 当然，为了炸弹也受了不少苦这种话，蓝空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他只是表情愉悦地又补充了一句：「然后，我顺便又把我的小后辈——那个茶色头发的可爱小朋友的炸弹也拆了下来。话说，那小鬼也是由你负责的改造体，对不对？」 「没错。」听说小九还活着，路克心里不由得浮现了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的欣喜，但他表面上依旧目无表情地道：「居然被你们成功拆除了两个炸弹，看样子我们研究所也该检讨一下炸弹安装方面的技术了。」 「检讨几次也没有用。」蓝空道：「没有让我们真的由‘心’去效忠组织的话，多强的心脏炸弹，也没法造就真正愿意为组织卖命的改造体。」 「混帐！」蓝空这句话让路克不由得撕破了脸皮，怒道：「用心去效忠？你以为这是在演什么热血小说还是好莱坞大片？不用武力去制服你们这些怪物，你们哪会乖乖听话？」 「怪物？好久没人这样叫我了，真怀念啊。」蓝空吸了一口气，摊摊手，道：「算了，不和你废话了。我难得那么久回来一次，你就一个人这样过来迎接我？没有其他的嘉宾过来一起招待一下？」 大部分的研究员都极度爱惜自己的身体，他们不像改造体那样经歷过强化手术，所以他们的体能和一般人没有太大差异。这次路克迎接蓝空像是有备而来的，所以蓝空相信这傢伙一定准备了一些「额外惊喜」给他。 「嘉宾什么的就没有了，不过倒是有一些新手，想要你帮忙磨练一下。」路克又露出了生硬的笑容，同时地他按下了一个按钮。 巨大玻璃圆柱内部的擂台上，升降机被降落了下来，隐约可看见里面拥挤地塞进了十多个人，正在不安分地蠕动着。升降机着地后，就有好几个穿着白色实验袍的人被放了下来，他们的身形和长相不一，有高大的也有瘦小的，但都目无表情、眼神呆滞，有些甚至像无法控制感官的残疾人一样，嘴边在滴着唾沫。 玻璃空间的入口是开着的，就算蓝空不走进去，这些像是丧尸一样的傢伙随时都可以走出来。 蓝空叹了一口气，道：「新一代的实验体？怎么水准都这样糟糕。」 「他们都是你的后辈，可惜的是没办法和你进行正常沟通。像你或是小九这样资质好的实验体越来越不多见了，多数勉强成功的，都是在实验结束后，因为精神承受不了改造的过程而脑子直接报废的一群。」路克细心地解释道。 实验结束后，虽然躯体可以承受异星基因，但脑子却坏掉的实验体实在不少。当然有一点路克没说，就是这阵子以来优秀的实验体，都会被总部带走去做更高阶的实验，所以组织才会只剩下这些半成品。 「真是的，为何不直接废弃或是人道毁灭？」蓝空搓搓手，又松了松自己筋骨，做了简单的热身运动后，稳步走进了玻璃空间中：「省得让他们在组织里继续消耗经费，而且对组织的形象也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不至于到废弃的程度，至少生理上他们还是成功的实验体。」路克又道：「别废话了，你自己亲自去体验一下他们的力量不就好了吗？」 虽然他一向不会对自己的实验品那么有耐性，但蓝空实在与眾不同。 那么久没见面，路克很自然就和蓝空说了一堆话。而且路克还发觉，他好久没试过可以和人如此畅快地聊天了。 「他们有被安装心脏炸弹？」蓝空又问。 「废话，虽然没清楚的意识，但一旦忽然发狂控制自己人也很麻烦。」路克撇撇嘴，总算露出了没耐心的神情，「不过给他们安装的，是最低级的那类炸弹。」 「那就好。」蓝空说完，忽然快步上前，朝最靠近自己的一个改造体身上挥出一掌。 蓝空经过肉体强化改造，体能臂力都在一般人类之上，但始终没有砂行或是小九那样比较直接的攻击方式。他和夏都比较类似，战斗靠的是自身的格斗技巧。 蓝空在离开组织的这几年间，几乎把世界上所有格斗术都看过了一遍，然后他对中国拳法情有独钟，因为中国拳法的「气功」里有着可以隔着外部破坏内部的奇特招式。 他和身为欧美人的威尔伯研究了好一阵的中国拳法，然后他们发现了一套可以直接将改造体「杀死」的方法—— 轰！ 蓝空一掌打在眼前的改造体身上。 这个改造体本来有着和小九一样发放风刃的能力，但他的速度和判断力都远远不及小九，在来不及做出攻击之前，就中了蓝空的一掌。 直接承受攻击后，改造体的体内驀地传来「啪嚓」的一声，他的躯体疯狂地抽搐起来，之后就缓缓倒在地面上。除了胸口敞开的伤口里溢出的鲜血在流动外，这个改造体就彻底失去了动静。 高台上的路克看着改造体在一瞬间死亡，他很快就明白了，是蓝空用气劲直接精准地破坏了他的心脏炸弹。 「居然可以这样……」路克难以置信地道。蓝空真的变强了，作为蓝空的改造实验的负责人，他实在感到又欣喜又失望，欣喜是因为自己总算有了个非常成功的作品，失望是因为这个极好的作品现在已经不属于他。 「是的，真的可以这样。」蓝空盯着路克，笑道：「可惜的是，这招只针对装有心脏炸弹的改造体，而且一招出击必然夺命，不然我早就尽情地使用出来了。恐怕连你那个什么闪猎三人组，在这招下连个屁都不如。」 蓝空一向不滥杀无辜，不过现在眼下的对手是那些已经毫无人类意识的失败实验体，组织要留着，却轮到他觉得碍眼了。 「可恶，忘恩负义的傢伙，居然如此小看我。」路克咬牙切齿地道：「我要让你的傲慢付出代价，就让你感受到被围剿致死的滋味！」 路克相信，蓝空再嚣张，也敌不过十多个无意识改造体的群殴。他才把话说完，就有两个身躯魁梧的改造体衝向了蓝空。 这两个改造体是和庞克同类型的，肌肉异常发达且力大无穷的类型。两人左右各一拳挥过来，打不中早就从原处退开数步的蓝空，却在地面上「轰隆」两声敲出了两个大窟窿，错综的裂缝往周围蔓延到了好几尺才停下。 实战测试场的地板，用的是地球上最坚硬的合金，一般经过肌肉强化的改造体根本没办法在上面製造痕跡，但这两个改造体却做到了，路克的自信不是毫无缘故，这些改造体在实力上的确有些本事。 不过，在这两个改造体还来不及收势之前，就被蓝空左右手各一掌从背后破坏了心脏炸弹，瞬间毙命。 才解决了两个肌肉型改造体，又有别的改造体涌过来了。这次还是五个一起上，两个有着紫羽那样放电的能力，其馀三个则是双手臂都能化为长长的刀刃。 他们虽然没有人类意识，战斗本能依然存留。电力滋滋声放出，刀刃咻咻声挥动，五人默契十足，以不一样的角度进攻，相互配合将敌人的逃生方向完全锁死。 四方受敌，蓝空立即就瞄准了近距离进攻的放电改造体，碰的一声，他双掌齐发，瞬间将放电两人组打倒在地。可同时地，三把刀刃都击中了他，一把划过了他的脖子右侧，另一把刺中他的心口，还有一把削掉了他的几条头发。 这些刀刃原本瞄准的是他的咽喉，心脏和脑袋。这些要害部分若被击中，蓝空就需要比较长的时间来进行恢復，而且也会有好一段时间不能动弹，他为了避免这些状况，早就以让人难以察觉的角度避开了最致命的伤害。 现在，反倒是这些半成品，在做出攻击后收势极慢，蓝空趁机一人一掌，都在他们心口上打出了火光与血色怒放的腥红之花。 五人倒下后，剩馀的改造体都衝过来围住了蓝空，并发放各自所长去袭击敌人。光芒四射、武器乱舞、血光飞溅、各种混乱的声音和光线在测试场中闪烁，让只拥有平凡人眼睛的路克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勉强能看到的，是蓝空的身影在混乱中像是一道白光一样乱舞。在浑沌的顏色之中，那道纯粹的白光却如此耀眼，让人不由得一直用视线去追逐到最后。 等到一切终于平静下来时，路克才惊觉，来势汹汹的改造体都化为了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大部分尸体都被毁了心脏，其中两具尸体被爆了头，正溢着血脑浆。刚才他们逼近时，蓝空凭着感觉和声音确认了他们炸弹被安装在脑袋，所以就标准位置，轻而易举就将他们脑中的炸弹引爆了。 蓝空手指上仅滴着一点鲜血，而他身上的白衣除了被击中的脖子和心口位置外，其馀地方依旧一尘不染，彷彿他刚才只是在这个像擂台般的地方演习了下动作，而并没有真正杀过任何一个人。 「不，这实在太好了……」 路克盯着下方鲜血淋漓的凄惨景色，实在无法解释此刻的矛盾心情。 蓝空这样子的改造体实在太棒了，一直被米娜博士踩在脚底的路克，此刻总算有了一个足以引以为傲的作品。 他已经在思考着，该如何把蓝空重夺为自己所有？不过，像蓝空这种意志力坚强的傢伙，除了强度最大的洗脑外，似乎已经没被的办法可以改变他的想法，可是太强烈的洗脑会将人的脑袋弄坏，这实在不是路克想要看到的结果。 最重要的是，他要如何顺利活擒现在的蓝空，就是一个极大的难题。 「好了。」蓝空轻轻扫了扫膝盖，抬头看着路克，云淡风轻地笑道：「后辈们的实力测试完毕，现在还有什么可以做的？」 「很好，看样子这样的热身运动对你来讲是足够的。」路克表面上淡定，额上却不断冒出冷汗。「看来主菜可以端上桌了。」他又道。 「主菜？」蓝空耸耸肩。其实他是有点期待的，毕竟不知道现在组织里的改造体，到底强到了什么地步，如果能派个让人畅快淋漓的对手过来，也是在很不错。 升降机又落了下来，这次送来的只有一个人。 蓝空盯着徐徐下降的升降机，轻轻蹙起了眉头。 他认出了升降机里的是个青年女性，穿着和其他改造体一样的实验长袍。让他蹙眉头的理由，是因为那位女性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场，感觉根本就是和普通人差不多的弱者。 这东西是主菜？该不会根本不存在所谓让人畅快淋漓的强者，路克其实打算派给普通人下来，让他蓝空觉得无从下手而投降吧。 不……以他对路克的了解，事情不会有那么脑残的发展。也许升降机里的，是个擅长隐藏气息的高手。 在蓝空悄悄做出各种推测时，升降机已经落下来了。从里面走出来的，是个穿着脏兮兮的长袍，起来就像是逃亡了好几天的乞丐的女性。 看着女性步伐蹣跚地走升降机中走出来，还一步一步地朝自己接近，蓝空心里虽然无比诧异，但表面上还是若无其事地问道：「这位小姐是谁？」 「她叫瑶海，别看她这个样子，她可是从总部过来的实验体。」路克笑道：「实力说不定连这里最强的改造体都及不上。」 「总部？」不理别的，蓝空抓到了一个让他感到在意的名词。 「啊，那个算了，反正说了你也不懂。」路克很快就把视线转向那位女性，道：「瑶海，你不是想要证明自己吗？你要是能够打倒这个傢伙的话，就是你很厉害的证明咯！」 瑶海看上去比砂行夏都之类还要大上几岁，可路克的语气却像是在哄小孩。无论如何，因为路克这句话，瑶海的肩膀颤了颤，似乎真的受到了一些鼓舞。 其实有一点路克倒是料错了，蓝空已经从夏都口中听说了一些关于「总部」的事情，现在从路克口中再度听到这次名词，之让他确认了原在不知名星际的总部的确存在着比现在这个云端研究所更强大的威胁。 这个重要的情报，一定要告诉威尔伯教授……蓝空如此想着。 在两人间谈间，瑶海已经来到了蓝空的面前。 瑶海伸出了手，那不像是攻击，倒像是想要碰触蓝空。 蓝空下意识地一掌弹开她的手，他用力过猛，甚至把瑶海打得往一旁跌去。 瑶海飞开的样子就像一块毫无重量的海绵，她啪一声撞在地面上，额头上流出了鲜血，人挣扎着，几乎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拿不出来。见瑶海果然是毫无反抗之力的普通人，蓝空立即就为自己的失控感到后悔了。 「没事吧……」蓝空问道。他还不由得朝瑶海伸出了手，想要拉她起来。 瑶海擦着额头上的鲜血，被发丝掩盖着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她驀地从衣袋里抽出一把匕首，向上高举起来。 蓝空是感到吃惊，但他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他几乎是在瑶海抽刀时就发觉，刀刃的角度完全是向着瑶海自己。 瑶海将匕首刺进自己的颈动脉。鲜血立即疯狂地溢出。 蓝空还来不及判断瑶海想要做什么，还没坠地的鲜血就化为了一隻巨大的血龙，飞扑向蓝空。瞬间蓝空就被淹没在血色之中，人也彻底看不见了。 高台上的路克冷冷地弯起了嘴角。 「哼，运气不错。」虽然米娜博士说瑶海只配当研究所的馀兴节目，但路克却清楚知道，瑶海厉害起来时，谁也不是对手，所以拿来对付蓝空恐怕是绰绰有馀的。 但路克没高兴太久，就看见测试场中的血龙驀地裂成了两半，内里跃出了一个全身都是鲜血的人。 蓝空击败了瑶海的血龙，从血池中飞溅而出了。他此刻衣服破烂，看不出是否已经受了伤，但动作依旧十分敏捷地衝向了瑶海。 瑶海的身躯微微一震，她抓下了自己脖子上的几滴血，往蓝空处扔去。血珠在半空中化为五支飞镖，刺向蓝空。 咻咻！ 三支血飞镖被蓝空接下，另外两支则射到了墙壁上，化为两滩鲜血。毫无反抗力的瑶海已离自己不到五步距离，蓝空正以为自己已胜券在握时，他抓了飞镖的掌心忽然传来了强烈的刺痛。 血飞镖化为了不知名的血虫，鑽进了他的掌心之中，甚至很快就蹿到了他的手臂肌肉上。蓝空虽然不怕受伤，更不怕皮肉痛苦，但被血虫还是那么一鑽，还是下意识地停止动作，自己举掌奋力攻击自己手臂，想把血虫打散。 就在血虫成功被他打散的同时，瑶海又将血珠扔过来了。但这次的血珠扔得极为无力，只落到了蓝空的脚边。 蓝空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血珠忽然化为无数红色细枝，从四方八面围住了蓝空。 半秒之间，血珠居然形成了红色的笼子，将蓝空罩在其中。 「这是什么……」蓝空虽然有些慌乱起来，但他还是本能地一掌劈向了血笼子，要为自己开出一条活路。不料他一掌打下去，竟像是打在比地球还要坚硬的物质上，除了造成他手掌发疼外，根本没办法给这个笼子造成任何破坏。 「瑶海，干得太好了！！」见蓝空被活擒了，路克惊喜地嚷道：「很好，这下子我的实验品又回到了我的手中！」 路克还在高兴，测试场上的瑶海忽然往前一倾，跟着啪的一声，倒在地面上晕了过去。 瑶海失去意识的同时，她的能力效果也消失了，困住蓝空的血笼子瞬间散成了无数血珠，还溅了原本就一身鲜血的蓝空一身。 此景让路克和蓝空都不由得呆了几秒，但蓝空率先回过神来，他快步奔向了玻璃空间的出口，准备离开这里。 不过在他成功离开之前，路克发觉情势不对，赶紧按下让玻璃门关上的按钮。 玻璃门关上了，蓝空和失血过多昏迷不醒的瑶海被困在玻璃空间里。 「哼哼，反正一开始是你自己要进去的，你就一直被困在里面好了。「路克冷笑道：「等到瑶海醒来，你在继续和她耗吧！」 蓝空叹了一口气，道：「这种怪傢伙，我实在没兴趣对付。」 他说着，驀地从裤袋里掏出了一把手枪，往玻璃壁上发射了一发子弹。砰的一声，枪声在玻璃空间内响起，被射中的玻璃壁瞬间被不知名物质溶解了一大片，不多不少，恰好可以让蓝空轻松通过的一片。 路克的笑容瞬间僵住。 「哎呀，我终于知道有备而来的好处了。」蓝空收起了那把威尔伯教授研发出来的，专门对付组织用的强化玻璃的枪，抬头望着路克笑道：「现在，换我试试看，能不能跳去那么高的地方抓住你啦。 蓝空科技大学里，茶发男孩坐在床上，目无表情地望着六楼的窗外。 床边的电脑闪烁着各种跃动的数据。之前在这房间里待过的另外两人，都对电脑屏幕上显示的一切非常在意，可现在这位新住客却对之视若无睹。 「不可思议……操纵空气的形态，这种能力非常少见。」塞维尔边在打印出来的资料上画着重点，边温和地笑道：「而且，我猜你是c型号里目前唯一的成功例子，对不对？」 小九没有反应。与其说他把塞维尔当成透明，更像是他把自己当成了不会听话也不会说话的空气。 「你有非常出眾的潜力，这点和夏都还有砂行都非常相似，某些方面甚至比他们还要更胜一筹。」塞维尔轻轻道：「不过，上次的拆除炸弹手术，几乎超过你个人的能承受的极限，加上还没完全恢復前又再度遭受了各种伤害，这一切已经对你的躯体造成了无法痊癒的创伤。」 小九的头脑本来就因为高烧而有点晕眩，他听了塞维尔对自己状态的说明之后，忽然感到天旋地转，就像是头脑真的被高温烫过了一样。 他尝试无视这种感觉，继续看着窗外的景色，也尝试不要显得太在意塞维尔说的任何一句话。 「c-009……是叫小九，对吧？」塞维尔叹道：「小九，我必须告诉你，恐怕你日后都无法再自在地使用能力了。」 小九的肩膀微微一颤。 「以往你在使用力量时，心室本来就会承受一定程度的压力，而你现在的心脏，已经无法完全承受这样的压力。」塞维尔盖起来文件，叹道：「作为前r组织研究员，我建议你从现在开始，不要再给自己製造任何形式的负担，不然下次连我也救不了你。」 「我……完全不可能恢復了吗？」小九总算回应了。他转过头看着塞维尔，眼睛里充满了茫然。 「这点你先别烦恼了。反正没了那些风刃风拳，日子又不是就过不下去。」塞维尔走上前，拍了拍小九的肩膀，温和地笑道：「小九，现在开始，儘管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安心地、舒适地活下去吧！不过我开给你的药还是要定时吃，这是为了让你减轻痛苦……」 听完了塞维尔的一堆叮嚀，小九有些缓慢，也有些吃力地地吸了一口气。他低下了头，眉头一直紧紧地蹙着。显然塞维尔最后那一句话，并没有真正让他高兴起来。 「我要去探望一下孩子们了，你好好休息。」塞维尔迅速收拾好了桌面上的东西。 「我能不能也出去走走？」小九问道。他眼睛里似乎在燃着期待的光芒。 「你想去探望你的同伴？」塞维尔语气轻描淡写，却无比直接地点破了小九心中的想法，「说真的，现在去接触他，对你的精神状态不会有任何好处。」 小九脸色一僵，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把话说下去。没错，他很想知道紫羽现在怎么了，是在玻璃管理哀嚎，还是在试验台上抽搐？ 「总之，我还是可以保证，我们不会伤害他。」塞维尔又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他和我儿子的情况挺相似的，我们会研究他的状况，但同时地也会保证他的安全。或许……你陪我一起去探望我儿子怎么样？这能让你更了解那是怎么样的状态。」 小九想了想，静静地点了点头。 「好，那么用这个，对现在的你比较好。」塞维尔打开了橱柜，拉出了一个折叠式轮椅。 小九傻了眼，也有些难以接受。前闪猎三人组的成员居然也有需要坐轮椅的时候，这实在是太诡异了。不过他此刻头很晕，高烧未退也没办法好好思考，没反对也没埋怨就乖乖地让塞维尔扶上了轮椅。 塞维尔推着小九走到了特殊实验室。一段路上几乎没有其他人，不需要被别人注视，这让小九感到安心不少。 进入了特殊实验室，希珊马上注意到了两人的到来，她微笑着朝小九挥手。 「你好。」小九礼貌性地点点头。 「大哥哥你好，我是希珊。」希珊笑道：「我哥哥……弗雷斯特。」希珊比了比玻璃管中的男孩。她尚未完全恢復说话能力，但仍努力表达自己。 小九望着玻璃管里那个静静坐着，用疑惑神情望着他的黑长发男孩，再度感到难以置信。这就是之前把研究所的废弃场和边境周围搞得腥风血雨的强大异变体？这里的人是用什么办法把他驯服成这样的？ 「弗雷斯特恢復状况良好，虽然没办法说话，但已有各种情绪反应。我目前在争取着让他离开玻璃管，恢復自由之身的权力，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实现这个愿望。」塞维尔道：「小九，希望我的这份喜悦和期盼，也可以为你带来一些希望。」 「或许吧……」小九轻轻道。他明白塞维尔的意思。同样的奇蹟，也许可以出现在紫羽身上，虽然那似乎也同样渺茫。 「我有样文件忘记取了，我离开一下。」塞维尔把轮椅推向了希珊，笑道：「亲爱的，你先帮我照顾一下他好吗？」 希珊朝父亲露出了稚气的笑容，高兴地点了点头。 塞维尔离开后，特殊实验室里只剩下小九和希珊，还有在特殊玻璃管里完全无法干涉外界状况的弗雷斯特。 看着不断在玻璃上画图案与哥哥进行交流的希珊，小九脑里忽然浮现了一些不怀好意的想法。虽然他现在状态虚弱，但要制住这个毫无力量的女孩，用她来威胁塞维尔，并让自己逃出去的之类的事情，他还是勉强做得到的。 甚至，在这里发出个风刃杀了这女孩，再找到开啟玻璃管的按钮，给这里製造混乱也似乎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小九甚至已经在脑海里想像这些画面，想像着如何在蓝空科技大学搞出一些可怕的风波来。毕竟他可是闪猎三人组仅剩的成员，要他在敌人本营里乖巧地安静地待着的话，那实在是很不可理喻的事情。 没错！趁塞维尔离开，他应该採取行动了…… 「小九大哥哥……发烧？喝凉茶……好不好？」希珊甜美的声音忽然响起，中断了小九的这些想像。 小九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满额都是冷汗。这是第一次，他因为想要做坏事而感到无比紧张。 「不……不需要……」小九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断断续续地道：「你爸爸说，我最好别胡乱进食，会妨碍……身体的痊癒。」 「喔。」希珊的语气里透着失望，转头自己倒起茶来喝了。 小九吸了一口气，感觉到作恶念头就像散开的雾一样，在他的脑海里逐渐消失无踪。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何会產生那些念头，是因为帮组织进行太多暗杀任务而產生的惯性思考，还是因为那本来就是他的本性？ 问题的答案，小九现在无法知道。无论如何，他现在才发觉，撇除了杀戮的念头之后，连呼吸空气这件简单的事情，彷彿都变得比之前轻松了一些。 02第九章 娃娃 云端研究所，一片白色的实验室里，电脑前的金捲发的美女抬头看着刚走进来的女孩。 穿着绿色碎花长裙的女孩也在看着女人，女孩深黑色的瞳仁在晃动着不安的情绪，她甚至无法好好正视眼前这个曾是她心中唯一支柱的女人。 「夏蒂？」米娜博士露出了温柔的笑容，道：「真是的，你改变好多，我差点认不出你了。」 「我……我没有……」夏都语无伦次地应着，但她无法把话完整地说下去。这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如此惊慌。见到了米娜，她第一时间只想为自己辩护，但根本不知道该辩护些什么。 「那么害怕干什么？快过来啊。」米娜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伸手向着夏都。夏都在原地不动，米娜就自己走了过去。 米娜的动作很缓慢，这时间足够让夏都选择向前或是退后逃走。但她只是一直僵在原地，双脚彷彿生了根一样，根本无法移动半分。直到米娜离她只剩不到两尺的距离时，她的脚跟才勉强向后退了几寸。 「怎么了？」米娜伸手碰触了夏都的头发，她很快就蹙起了眉头，道：「你的头发变乾了，也变捲了。」 这是当然的，因为这几天她都在扎着辫子。「头发不重要。」夏都脑里一片空白，只能答出了这个简单的回应。 「怎么不重要？你是‘资料室里的黑影’，黑色和直长发是你的标志。」米娜叹道：「夏蒂，你怎么改变了自己？」 「我没变，变的只是头发和顏色。」夏都努力让自己发颤的声音恢復正常，「我还是我，这是肯定的。」 咻。 米娜提起了夏都的辫子，快速将它解开。夏都的黑色长发流泻而下，就像是一片深黑色的瀑布水流。 米娜只是做出那么一个轻柔的举动，却让夏都吓得连动也不敢动，只能惊呆在原地任头发随风散开。 「我喜欢你这个样子。」米娜望着惊慌得像小猫一样的夏都，眼波温柔如月：「完美的黑色，完美的直发，这才是真正的你。」 「不……」 夏都忽然感觉到背脊一阵发冷，这种寒冷甚至透进了她的心里。在脱离药物的控制之后，她才看清楚了，原来一直以来米娜望着她的眼神，根本不是慈母或是姐姐那样美好的神情，而是一种企图佔有和束缚她的眼神。 那就像一个狂热的收藏者，盯着一个完美的收藏品时，所露出的满足眼神。 夏都不逃走了。 她下意识地挥出手刀，朝米娜的咽喉处发出了致命的攻击。 米娜虽然是这里的权威之一，但就躯体能力上来只是个普通人，夏都这一击若是击中，绝对可以立即夺她性命。夏都那么做完全是出于本能的一个做法。她感觉到自己被眼前这个人的眼神所束缚住了，要解开这种束缚，唯有杀了对方。 可是夏都还没来得及触到米娜，一道光芒忽然由上射下，袭向了夏都的手臂。 虽然只是一道光芒，但夏都却彷彿觉得有千万的锐利刀刃割向自己的皮肉。她惨叫一声，下意识地往后弹开，发觉自己的手臂已经鲜血淋漓，无数的伤痕甚至已经削到了骨头位置。 要不是她经过强化，肌肉和骨骼都异于常人，恐怕刚才那一击已经足于将她的右手切成万千碎片。 「唷，来得恰好。」刚逃过死劫的米娜，却像是根本没事一样，脸上依旧轻松掛着轻松的笑意，道：「我可爱的新娃娃。」 天花板上落下了一个修长的身影。 一个有着一头黑色及腿的长发，穿着覆盖全身的黑色紧身衣，和之前的夏都一样涂着黑色眼影和黑色唇膏的男人，站了在夏都和米娜之间。 这个男人身高至少有一米九，身上完全没有一丝赘肉，肌肉非常均匀，他的五官也如同石膏造出来的模特儿，非常完美。 但，这个完美的人，那一双眼神却让夏都觉得不寒而栗。 不只是五官，这个人的眼睛也像石膏造出来的，盯着夏都的神情丝毫没有一点属于生物的情绪。 「刚才一击没断了她的手，真是太可惜了。」米娜笑道：「坏掉的娃娃就应该进行废弃处理。我的好娃娃，你就用你的力量，让她彻底安静下来好了。」 米娜把话说完，长发男人的头发像是有生命般升起，朝夏都射出了无数光芒。 这时夏都才看清了，这些根本不是单纯的光芒，而是由无数发光的能量之刃组成的攻击。这样的攻击让夏都想起了小九，可是眼前这个傢伙的力量远远比小九强上了不只是十倍。 最重要的是，这个被人叫做娃娃也不会觉得噁心、看上去根本没有一丝感情的大男人，拥有的力量绝对不是这个研究所可以造出的水准。 「总部……派过来的支援？」 夏都躲过了攻击的同时，脑海里浮现这个想法。接着她立即发觉，自己虽然躲过了致命的攻击，但许多细小的光刃还是扫过了她的身体，切断了她的无数发丝，也将她的长裙裙角切出了一道道裂缝。 「哎哟！」米娜的声音响起：「一击就把她打倒好了！尽量不要伤害到她的头发！」 夏都抽了一口气。要杀了她，却别伤害到她的头发？要是在一般情况下，任何人听到这样的说法，都会觉得异常愤怒。但夏都此刻却只是觉得心脏像是要撕裂一样的疼痛。 就算只是药物的控制也好，一个长久依旧被她当成是姐姐甚至是母亲一般依赖的对象，居然会如此看待自己。那她刚才在攻击她的咽喉时，下手就应该更狠一点…… 最可悲的是，那个长发男子居然非常听话，立即就换了攻击方式——会放出利刃的头发立即垂落，变回了普通的发丝。他改用物理性的方式，以拳头做出攻击。 虽然只是肉拳，但夏都感觉到敌人的拳头有着和自己的手刀一样，足以破石斩铁的威力。不过和刚才的发刃比起来，这种攻击方式显然不是这个长发男子所擅长的。 夏都轻而易举就躲过了敌人的攻击，她挥出手刀直击男子的后颈。她还没击中目标，一阵强烈的刺痛就袭向了她的手臂，原来是男子的发丝自动做出防禀反应，一根一根地射出了细小的光刃，穿透了她右手的皮肉。 「呃……」可也在剎那间，夏都通过强大的透视力，看见男子的脑海中有着一块跃动的细胞群——那多半就是让他头发可以发放光刃武器的主因。现在因为头发全都在往一个方向进攻，那块细胞群稍微向着靠近头骨左侧的地方靠拢过去了。 夏都大喝一声，忍着右手的疼痛，一掌劈向了细胞群。这是夏都全力的一击，加上强大视力的帮助下，让她找到了最精准的攻击角度，敌人脑里的细胞群立即溃散，男子的动作也顿时僵住，一动也不动的样子彷彿真的成了一具石膏像。 夏都乘胜追击，挥出鲜血淋漓的右掌，把长发男子狠狠打向了房间的另一角。长发男子撞在墙壁上，吐出了几口带着白沫的鲜血，很快就只能在地面上抽搐着，暂时无法行动了。 打倒了敌人，夏都喘着气，自己都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了米娜博士的声音。 「夏蒂，你……你怎么变得那么强了？」 这是米娜博士第一次收起了笑容，她无比惊讶地盯着夏都，就像是一个平凡人忽然看见超人在自己面前发挥力量一样。 夏都盯着米娜，摇摇头不作反应。她清楚知道，其实自己的力量远远不及眼前这个从总部来的傢伙，但因为米娜在对方战斗中途要求他转换战斗方式，让他一时捨弃了自己的最强之处，这反而让夏都得到了快速逆转局势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米娜不知道现在的夏都已经比之前强上了许多，所以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至于为什么那个长发男子会如此听令于米娜，这点夏都倒是懒得追究了，反正组织就是组织，总有千万种方法去操控别人的意识和精神。 夏都举着掌，缓缓走向了米娜。她原以为米娜会退后，或是对她求饶，结果米娜只是微笑地看着她，笑道：「天啊，我不知道你原来可以那么强！这实在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呢！」 这傢伙在撒谎。 夏都用力地咬了咬牙。见过了塞维尔给自己身体做出的检验报告，她清楚知道自己的力量状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举起了手掌，想往一脸微笑的米娜身上劈去。这是她刚才在本能反应下轻而易举可以做到的事情，可现在冷静了，这一击却一直悬在半空中，怎么也无法落下去。 时间彷彿停顿了，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夏都才缓缓放下了自己的手掌。 「怎么了？」米娜亲切地笑道。 夏都依旧不回话。她无视这个让自己百感交集的傢伙，快步走向了房间中唯一的电脑前。 这是米娜的专用电脑，电脑里一定存有许多重要的资料。在夏都的印像中，米娜的电脑还有直接将组织所有资料清空为零的指示，目的是担心有哪日组织被强敌入侵或陷入无法挽救的困境时，可以瞬间销毁所有重要资料杜绝外流。 她可以要求米娜立即对电脑下达这个指令，但又担心她会玩花样，只好自己动手了。夏都坐到了电脑前，手才刚触到键盘，她就被屏幕上的画面所吸引。 屏幕上展示的，是研究所内的成员档案。正在开啟的文件，是一个年轻的男研究员的档案，档案上还註明了「高级研究员，有亲自操刀改造实验的权力」。 确认了档案上的人的长相，夏都顿时呆住了。 这个人，居然是她非常熟悉的一个人…… 黑发男孩走在一条狭窄的走廊上。 这条走道对他来说是非常陌生的。他几个月前虽然在研究所里醒来，并在这里开始了他所有的记忆，但他基本上对研究所的认识其实非常有限，连这条路会把他带到哪里，他也根本没有半点头绪。 这条走道看起来就和上次对付闪猎三人组的走廊非常相似，但砂行确认道上没有一个曾被鑽石之拳打出来的大洞，更没有填补过大洞的痕跡，所以这里大概是别的地方。 「唉，那时候的小九还差点杀了我呢……」想起最后在废墟里看见小九时，那小子无比落魄、甚至还要砂行去帮手扶一下才能好好走路的样子，砂行还是不由得有些暗爽。 毕竟闪猎三人组害得他差点从高空摔死，他们多少要遭到有一点报应，这样才算公平啊！ 不过，砂行尽量不让自己想去庞克和紫羽这两个人，尤其是那个与怪物融合的紫羽。庞克直接死了还比较轻松，但发生在紫羽身上的事情，实在是超过了砂行所认定的「报应」标准。 砂行在胡思乱想间，走进了一个陌生的房间。 「白色，还是白色！」砂行嘀咕着。他觉得在研究所里走了那么长的路，回去后连对蛋白霜或是奶油都要產生恐惧感了。 但，当看见房间里的东西时，他却顿时愣住了。 房间里只有一个透明的，只能容纳四、五岁左右小孩的玻璃管。 砂行不由得走上前去，伸手轻轻触了触玻璃管。一股冰冷的感觉透进了他的肌肤，甚至渗入了他的血管中。 这种感觉让砂行感到无比熟悉。 「不可能……」砂行怔怔地自言自语。 这个地方，这个小小的玻璃管，他是见过的。那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梦，在梦里他看见了小时候的弗雷斯特，就站在玻璃管理，朝他露出非常恐惧的眼神。 弗雷斯特——塞维尔的儿子，组织的异变体。他在组织里被改造的事情，发生在十二年前，而且他那时候只有四岁。曾让砂行觉得难以置信的，他怎么会梦见十二年前组织里的情景，难道他也和弗雷斯特一样，曾在组织里待了那么多年？ 可现在他才确定了，梦中的地方，梦中的玻璃管，是真实存在的，它们如今就在自己眼前。 「欢迎回来。」 一把苍白的声音在砂行身后响起。 砂行警戒地转头去看，他看见了一个苍老的身影。 这个老人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看上去年纪至少走过了四分之三个世纪，但结实的躯体显示出了他对养生的讲究。他的眼角和嘴角都弯着亲切的弧度，彷彿是一个慈祥的老爷爷在看到孙子后所露出的眼神。 见到老人的笑容之后，砂行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奇异的感觉。他怔住了几秒，才强装镇定地笑道：「既然要欢迎我，那咖啡在哪里？只有一个空荡盪的玻璃罐子，要我吞空气吗？」 「别装了，你对咖啡因过敏，根本不能喝咖啡。」老人轻轻道。 「你为什么会知道？」砂行惊道：「难不成你们在给实验体进行改造前，还要先测试我们喝不喝咖啡……」砂行开始有些语无伦次，这是他真的开始慌乱的跡象。 「虽然对于实验体的身体状况，我们的确应该了若指掌，但喝不喝咖啡这个，还是要从日常的相处才比较容易得知。」老人说到这里，笑道：「这个道理你应该很清楚才对啊，流晓。」 砂行心头一震。 他清楚感到了，老人在语句的最后叫了个名字。这个名字彷彿一阵电击，刺激他的内心，叫他感到异常震撼。 「你刚才……叫我什么？」 「流晓。」老人一字一句道：「这是你原本的名字。」 「不……」砂行狠狠捉住自己的头。当老人的再度重复那个名字时，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像是被千万蛆虫鑽过一般，脑袋感到异常的痛苦。有什么东西即将从他的脑海里爆裂出来，而他正拒绝那样东西的出现。 「只是个名字就让你有如此激烈的反应，看样子你真的很抗拒被洗脑和改造。」老人淡淡道：「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的记忆的确被我们备份起来了。」 老人从白袍衣袋里掏出了一个随身碟，道：「虽然你经歷洗脑后是不可能直接恢復记忆的，但可以通过重温你的身前记忆，让你的身心回到之前的状态。」 砂行盯着那一个小小的随身碟，晃着晕眩的脑袋，不解地道：「你这样做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之前的状态？」 「没什么特别意思。」老人轻轻笑道：「你之前，可是我们的组织最珍贵的存在之一。」 研究所另一端的房间里，夏都盯着电脑屏幕，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是一个关于名叫「流晓」的年轻男研究员的资料。这个年轻的男研究员，照片上长得和砂行一模一样。 砂行居然是组织的高级研究员？ 这一瞬间，夏都心里掠过了无数想法，从砂行隐藏身份潜入蓝空科技大学，到组织製造这份假资料来离间他们的想法都有了。不过，最后夏都还是选择先冷静下来，继续仔细看看这份资料。 资料上显示，这个叫流晓的年轻人来自东南亚的贫穷国家，虽然出身背景不好，但智商特高，学习能力很强，而且年纪小小时，就对于解剖和改造之类的实验还特别有心得。 他在十岁左右，就被r组织发掘了他的才能。在r组织的资助下，他进入了第一流的大学，以极低的年龄成功毕业后，就加入了云端研究所，成为了组织里最年轻的研究员。他参与各种高难度的改造实验，在组织仅待上一年左右，成就就比许多年长资深的研究员还要高上许多。 于是，在他加入组织几年后，他就被赋予一个重大的任务——参与赛恩博士那一对幼小子女的突破性改造实验工作。 「赛恩博士的幼小子女？」 夏都看到这里，心里不由得大惊。她当然知道那是指弗雷斯特和希珊。档案上显示，他们当年的改造实验，就是由这个叫「流晓」的研究员亲自操刀。 也就是说，当年改造及废弃弗雷斯特的，就是砂行！ 夏都忽然想起，砂行曾经向他们提过，弗雷斯特望着他的眼神，似乎充满了憎恨和惊恐。难不成，这就是导致这种状况的理由？ 在夏都百般混乱时，一旁被她置之不理的米娜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米娜的惊呼声有些造作，毕竟世界上其实没什么事情可以惊倒她，那声音多半是偽装出来。当夏都抬起头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外头的走道走了进来。 身上沾着血，蓝白混合的高大身影。是蓝空。 「唷。」蓝空摆了摆手，笑道：「居然先遇见你。看样子这边你已经摆平了，其实我还真的比较担心小砂那傢伙的情形如何呢。」 「b-002。」夏都站了起来，正色道：「你快过来看这个。」 蓝空见夏都如此认真，也配合地大步走到电脑屏幕前，他飞速地看了下屏幕上显示的资料，只是轻轻道：「我就知道他不简单，原来还有这样的来歷。」 「没错，也不知道他是否是组织的奸细。」夏都道。蓝空在看到了这些资料后，还可以如此神色自若，这点让夏都感到相当佩服。 「这里有个疑点。」蓝空耸耸肩，道：「如果弗雷斯特小朋友的实验真的是他操刀的，为何塞维尔没认出他来？」 「那你要看看这张照片。」夏都按下了一个链接，一份图档立即出现了在两人被的面前。照片中有一个十几岁的男孩，他脸上有好几道难看的痕跡，让他的五官都纠结在一起了。这些疤痕看起来像是火伤。 这个「流晓」初入组织时的样子，的确和现在的照片相差甚远。 「流晓八岁时家里曾经歷一场大火灾，伤痕是那时候留下来的。」夏都道：「他在三年前，才有了完美的技术和勉强挤出来的时间，用手术把脸上的伤疤全部去除，恢復了自己原本的容貌。」 「原来如此，难怪塞维尔认不出他来了。」蓝空道：「这里说到，有一种被命名为g型的外星基因，一直找不到适合的人选进行移植和改造实验，可流晓的基因却是唯一被测出适合g基因的人选？」 「特殊实验：生產出首位具有改造体力量的研究员，这将是一项大突破……」夏都缓缓地念出了档案上的字句。 「组织里的其他研究员都赞成更让流晓变成g系列的实验体，可流晓自己本身知道风险，也不想身体被动刀，所以他激烈反对。」蓝空接口念道：「于是，组织强制性地给他进行洗脑，并按照计划给他进行g系列的基因改造。」 同期进行实验的，还有一个为了家计自愿成为实验体、基因也勉强能配合g系列基因的平凡中年男人，不过蓝空和夏都都认为这不是重点，并没有特别去关注。 「被洗脑是真的。」蓝空道：「小砂曾是组织成员，但却被组织背叛了。」 蓝空顿了顿，又笑道：「最重要的是，他不是组织派来的卧底。」 「没错。至少这份资料看起来是那样。」夏都微微地松了一口气。虽然这个动作微弱得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谈到这里，蓝空抬起头来，盯着依旧面带微笑的米娜，道：「这位博士，我们说得对不对呢？还是你要说，这份资料也是你故意摊开给我们看的，背后还有一场更加巨大的阴谋？」 米娜博士盯着蓝空，笑道：「不管怎样，你有个地方绝对说错了。组织没有背叛他。我们是为了让他拥有更好的成就，所以才冒险给他进行这种实验。研究员太弱了，没有力量的话，太容易被反咬的改造体一口咬死，我们希望通过给他的改造，为研究员的未来衝出一条血路。」 「你们判定成就和强弱的标准真是让人难以苟同。」蓝空根本不想理会米娜的一堆歪理，他很快就回头看着夏都，道：「我来到这里，目前也和你一样，是想要销毁研究所的所有资料。而且据我所知，米娜博士的电脑里还有个自毁程序。」 蓝空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米娜博的士嘴角抽搐了一下。但她那愤怒的神情一闪而逝，她很快就恢復笑容，从容地道：「没错，你们甚至还可以要求我的帮忙。啟动自毁程序的方式，因为知道如何运作的只有我而已。」 「不必了，你一定会玩花样的。我们自己来比较好。」蓝空道：「对了，你有时间可以去实战测试场看看，你的同伴被我倒过来绑在高台上了。如果他还没脑充血窒息的话，就叫他顺便把剩下的改造体全部送过来给我们一次解决。」 这次蓝空才把话说得一半时，米娜的脸色就变了。等到蓝空把话说完时，米娜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值得一提的是，就算在最惊慌的时候，米娜走路的姿态还是无比优雅动人，就像她根本不是要去拯救同伴，而是准备上台进行一场面对几万观眾的讲座一般。 02第十章 考验 「这是我们给你的考验。」 r组织总部的副首领——菲特利克的声音像是预录好的机械音，没有一丝停顿，更没有一丝显着的感情。 「考验？」砂行晃着脑袋，不解地盯着眼前的老人。 「不管是给你进行的洗脑、改造，甚至是委派闪猎三人组去杀你，或是让融合怪物去给你周围製造混乱，都是给你的考验。」老人道：「我要确定，你是不是能够成为我们组织里最具突破性、甚至能给我们带来各种惊喜的最佳成员。」 「最佳成员？你在说什么？」砂行惊道：「我到底是谁？」 「我当然会让你知道你是谁。」老人笑道：「不过，在那之前，你必须先渡过我的最后考验。」 老人把话说完时，砂行就听见了一阵怪异的声音，噗、噗、噗……像是麵团被扔在地板上的声音，而且这声音正快速地靠近过来，眼看就要来到了这里。 砂行甚至还没找到逃走的方向，一个怪异的身影就从入口蹿进了这个空间。 这名访客有着人类的头颅，但脖子以下连接着机械躯体，还有一双巨大的机械利爪。金属躯体以下的下半身都是粘液，而且粘液无比稠黏坚韧，甚至还可以把牠整个身躯撑起来。 刚才那麵团弹在地面上的声音，就是粘液在地面上以弹动方式移动时所发出来的。 怪物的头颅是个漂亮的少女，但呆滞的眼神没有一点生命气息，皮肤也苍白得犹若尸体。那一瞬间，砂行甚至忍不住去想，这是谁家的女儿，被组织搞成这样，她父母如果看见她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当场崩溃？ 「这是总部的废弃实验体，虽然被总部弃用，但摆在这里还是比其他的实验体强上不止一点。」菲特利克道：「流晓啊，我就让牠成为你现阶段最后的考验，看你能不能顺利击倒牠！」 「什么鬼考验！」砂行怒道：「你们这些披着人皮的怪物，随便把人家的女儿搞成这样，你们的内心比所谓的废弃实验体长相还要丑陋！」 砂行虽然一向口才不错，但第一次骂出那么有道理的话，连他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怪物？居然说我们是怪物？」菲特利克嘴角一阵抽搐，他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道：「流晓，那你也是怪物。你在失忆前，可是我们组织的高级研究员，连塞维尔那小子的可爱子女，也是你亲自操刀去进行的。你说别人是怪物之前，不如先看看自己的本性有多残酷吧！」 菲特利克这番话一气呵成，听得砂行脸色逐渐苍白起来，「你……说什么？我是组织的……高级研究员？」砂行虽然不愿意相信眼前这老人说的话，但意识里就有一把声音告诉他，老人说的都是事实。 最重要的是，他想起了梦中那个酷似弗雷斯特的小孩，朝他露出的恐惧神情。那份属于别人眼睛中的恐惧在砂行的脑海中放大，甚至化成了无数蛊虫，开始疯狂地撕咬砂行的意识。 「不……不！」 砂行按着脑袋，转身逃亡。他觉得继续和这个老人在一起的话，他的意识真的迟早会被彻底摧毁。他必须尽快逃离这里，越快越好！ 「想逃？没那么容易。」老人吼道：「去追他！快！」 粘液怪物听令地追了上前。牠的速度奇快无比，很快就来到了砂行身后，一爪划过了砂行的背后。 砂行险些扑到在地，背上已经鲜血淋漓，他虽然感到强烈的痛楚，但还是动作灵活地翻了个身，站定了在不远处。 「混帐……」背上的痛楚倒让砂行清醒了不少，内心的恐惧也在瞬间消散。当身后的怪物再度扑杀过来，砂行丝毫不退缩，一拳就狠狠怪物的金属躯体上揍去。 在发拳的瞬间，砂行的拳头化成了鑽石形态，将怪物狠狠打飞。怪物被撞倒了角落，但牠很快就用粘液稳住身躯，再度朝砂行方向弹了过来。 在这半秒间，砂行已经逃进了对面的出口，跌跌撞撞地跑进了走廊。穿过了一条不算很长的走廊，砂行闯进了一个广阔的空间。 一确认这个空间的环境，砂行顿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地方周围都是白色的墙壁，中间有一个被巨大圆管玻璃围起来的空间。许多机械和仪器、甚至还有利刃安置在空间里的上方。周围有一些电脑桌，虽然现在桌子前都没有人，但砂行却清楚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这里是他被送进来进行测试的地方，在这里他见到了还是黑色哥德式打扮的夏都，也从这里他展开了他的逃亡之旅。 「居然……是这里啊。」 砂行感到一阵昏眩，就在此时，怪物从后方追上了他，一爪刺穿了砂行的身躯。砂行甚至还来不及感到疼痛，就看见自己的鲜血就飞溅在玻璃上。 机械利爪不只是撕破了砂行的皮肉，甚至粉碎了他的五脏六腑。砂行眼前的世界逐渐被黑暗所笼罩，死亡的阴影在逐步侵占他的意识。 在砂行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看见了玻璃上那一片盛开的血红，就像是当时亲眼看见与自己进行同样测试的中年人，在玻璃空间内鲜血散开的情景。 虽然是迟了好几个月，但……他果然还是步上了中年人的后尘。 就在砂行即将闔上眼睛时，周围却忽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声音。 像是空袭警报一样，让人觉得非常不舒服的强烈警告声。同时地，周围变成了一片红色——所有的警告灯都闪烁了起来，把白色的墙壁都染上了显眼的色彩。 强烈的声音和顏色，让砂行顿时清醒过来。 「怎么回事……」 砂行勉强站起来时，发觉怪物也停止了进攻的动作，正在晃动着机械利爪，似乎在观察周围的情况。 「自爆装置啟动——自爆装置啟动——」机械化的女音通过广播系统响了起来，「研究所将在一分鐘秒里自行销毁，请大家在这时间内迅速撤离。讯息重复：自爆装置啟动——」 「研究所自爆？」砂行感到无比吃惊，「怎么会这样……」 他没吃惊多久，很快就想起了当中的可能性。 「难道是他们……」 是那两个傢伙干的好事？ 想到他们此刻安然无恙，并且还有可能干下了准备销毁研究所这等创举之后，砂行顿时感觉到一阵喜悦涌上心头。 虽然砂行没有之前的记忆，但他此刻却可以感觉到，这种程度的喜悦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到的。 「我……居然成功了。」 夏都难以置信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她破解了组织内的所有系统，并且正式啟动了自爆装置。 「不错嘛。」一旁的蓝空笑道：「看来你的能力经过塞维尔的调整后，不只是物理上的力量被强化了，连脑袋的智能也得到了提升的样子。」 「不可能。我想成功的主因是因为这个系统是我所熟悉的，所以才能顺利将之完全破解。」虽然，这时候她其实想说一句她以前不屑说的话，那就是「这一切只是运气好而已。」 「好吧，虽然你说是完全破解……」蓝空苦笑道：「但，可以不可以更动一下时间限制？只有一分鐘，连去找个纪念品带回去都成问题。」 当然，蓝空说这一句话时，时间已经剩下不到50秒的时间了。 「若我们要从这里逃出去的话，这时间其实非常充裕。」夏都正色道：「我们可以使用g-013逃亡时使用的手段。凭我现在的能力，绝对做得到。」 当然，首先他们必须要找一条材质比较薄的走廊。不过这种走廊在这里很常见，所以这绝对不是什么难事。虽说材质比较薄，但地球上其实几乎没有武器可以摧毁它。 砂行的手臂虽说是接近鑽石状态，但能做出的攻击威力，却还是比地球上的鑽石强上许多。当时砂行居然有本事在走廊上打出一个洞，夏都是感到相当惊讶的。但她现在已经不觉得哪有什么大不了，因为经过调整之后的她，也绝对能够做到同样的事情。 「那就快走吧。」蓝空笑道：「任务快结束了。」 「g-013怎么办？」虽然时间紧迫，但夏都还是犹豫了超过半秒，才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自己有办法的。」蓝空道：「别忘记，他可是组织所认定的最具突破性的改造体啊！」 「也对。」夏都不再说什么。她站了起来，跟着蓝空一起离开了这个房间。 在研究所的另一端，菲特利克难以置信地望着墙壁上闪烁的警报器。 「那些入侵者到底……」 菲特利克知道，这个现象相等于说，他特别派发给米娜和路克的总部实验体都败给了入侵者，而且入侵还破解了米娜的电脑，这个自毁装置还会被啟动。 在菲特利克拿到的数据里，只有r组织初期水准的地球云端研究所，绝对不存在能达到这程度的强大改造体。若不是米娜或路克给了他虚报的数据，就是那些叛离组织的逃亡者们，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进步到了他们无法想像的程度。 「算了。」菲特利克倒是很快就恢復冷静，他自言自语道：「反正这也在其中一个预测的结果之内。」 他拿起了远程遥控装置，输入了要废弃实验体活擒砂行的指示。 反正在三人入侵之前，他们已经疏散了所有的成员，现在只要抓住了砂行，再乘上早已准备好的逃生装置离开，也算是完成了计划中对「流晓」的观察报告。 根据广播系统的机械女音通报，时间只剩下四十秒。 「唔，现在离开倒是差不多。」 老人像是散步一样，不慌不忙地转身走向入口，步入了白色的走廊。 时间剩下三十五秒。 身上染着红光的怪物，接到了来自另一个地方的指示之后，猛地向着砂行扑去。 砂行脑袋才刚清醒，一时之间无法做出很正确的反应，他下意识就是举起手臂进行抵挡。 在进行抵挡的瞬间，砂行忽然感到内心升起一股热量。 这股热量来自刚刚的情绪澎湃，甚至……来自刚才的强烈喜悦。 砂行浑身发出了光芒，这道光芒带着强烈的能源，甚至让怪物也停下了进攻的动作，猛地退后。在砂行看不到的角度下，牠身上的粘液开始在融化。 等砂行回过神来，他发觉自己不只是双手双脚，全身上下都变成了透明，连刚刚飘落的发丝，也是一根一根如同无色水晶线一样的透光物质。 砂行看着自己发亮的双手，叹了一口气。 「不管我曾经是什么……」他道：「我的归属，都绝对不是这里。」他不在意怪物听不听得懂他说的话，反正他只是想把这番话说给自己听而已。 砂行双拳出击，轰隆一声，眼前怪物的金属身躯顿时化成了无数碎片。粘液散开在地面上，少女的头颅滚落，很快就去到了砂行再也看不到的地方。 「安息吧。」砂行轻轻道。 他拖着逐渐恢復成原状的负伤身躯，缓步走向了走廊。 「距离自毁尚有十五秒……请注意，距离自毁尚有十四秒……」 广播系统的机械化女音无比从容地进行着播报。 「嘖嘖，为什么不是最后五秒？这样一点都不戏剧性。」砂行苦笑道。他甚至有股衝动，想等到最后五秒才他从这里离开，把逃亡过程弄得刺激一点，不过想到再刺激也没有观眾，就懒得那么做了。 来到了那个曾经被他摧毁的走廊，砂行举起拳头，这次很轻松就让它化为了透明物质。 「同样的事情居然要做第二次，真是不好玩。」砂行吸了一口气，狠狠地往金属地板上轰了一拳。 地板应声裂开，弄出了一个连一头牛也能穿过的大洞。 砂行从大洞中掉了下去。 「距离自毁尚有十秒……」 他隐约听到来自广播系统的声音，虽然那声音也几乎就要彻底消失在被迅速拉开的距离里了。 在这次下坠的过程中，他总算看见了云端研究所的全貌。 那是藏在巨大云层之中，跟着云层徐徐飘动的一个巨大的方形飞船。船身完全是白色的，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就算它偶尔在云层中露馅，也不会被人轻易察觉。不过各种关于云中城市，空中神秘物体的传说还是一直在人群间流传，也许就和它脱不了关係。 无论如何，砂行总算是真正离开了这个研究所。真正地、永远地离开了。 当自毁程序啟动，好几道火光就在飞船上疯狂地冒出时，砂行还是忍不住去想，这次的云层大爆炸，又会给人们带来怎样的奇异传闻呢？ 这次的坠落并没有维持太久。 砂行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当他从不断坠落的噩梦中醒过来时，人已经躺在蓝空科技大学特殊治疗室的病床上。他感觉全身疼痛，尤其是背后，简直就僵硬冰冷得不像是属于自己的。 治疗室的窗边站着正在看风景的夏都，虽然她也是全身包扎着绷带，但看上去绝对比砂行的状态好上许多。 至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翘着腿看报纸的蓝空，除了脸上贴着胶布外，几乎就是毫发无伤的样子。 「我……是不是在做梦？」 砂行问出了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什么梦？」蓝空笑道：「是你在研究所中被炸死的梦，还是在玻璃管前进行研究的梦？」 砂行愣了愣。他很快就明白了蓝空的意思。 「你们……都知道了？」他谨慎地地问道。他彷彿又再度变成了浑身透明，这次不是威力强大的鑽石物质形态，而是隐藏在身上的所有秘密都被看穿了的感觉。 「没认出你是我的失误。」一把熟悉的声音来门外响起。优雅俊美的长发男子走了进来，温和地笑道：「原来你就是当年的天才研究员流晓。」 「我……我完全不记得了。」砂行没在说谎，但他还是感觉很心虚，他挣扎了几秒，才缓缓地道：「弗雷斯特的事情，我……我很抱歉。」 说着这句话时，他感觉自己灵魂深处的罪孽成分忽然都被挖出来展示给别人看了，而且他自己本身还要直视着那股罪孽，且为它而向世人谢罪。 虽然，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你不需要道歉。」塞维尔拍拍砂行的肩膀，无奈地道：「当年做下决定的是我。那是我的责任。」 「但，还是很抱歉。」砂行垂下了头。 这时又有人从外面进来了，这次是金色短发的清秀女性。 「砂行！夏都！」坎蒂丝拿着一个盒子，吃惊地朝夏都道：「居然那么快就醒来了？我还真打算给你们安置点疗伤用的熏香呢！」 一直看着窗外的夏都这才转过头来，朝坎蒂丝微微笑道：「我不需要，但还是麻烦你安置一下，g-013身上的伤还很严重。」 这不是砂行第一次看见夏都微笑。但这次却是笑得最乾脆的一次。 砂行本来感到很紧绷，现在却忽然放松了下来。 虽然知道了自己的过去，无疑是增加了自己内心的负担。但同时地，他却感觉到心头另一个大石被卸了下来，整个人感觉很舒服。 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块卸下来的大石到底象徵了什么。 在坎蒂丝和另外两人间聊之际，蓝空被塞维尔叫了出去。 「九九现在怎么样了？」在塞维尔尚未说什么之前，蓝空先发问了这个自己一直很在意的问题。 「刚刚结束了检查，现在正和希姍一起玩。」塞维尔道：「根据检查的结果，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他还需要治疗的地方太多了。无论如何，他真的是很幸运的孩子，组织里的改造体那么多，偏偏他是被我们选中作为观察的一位……」 「那他的伙伴怎么样了？」蓝空接着又问。 塞维尔摇摇头，露出个疲倦而无力的笑容，道：「那个等你有时间自己去看，总之就是毫无进展。」 蓝空理解地点点头。接着他低下头，难得地斟酌了好几秒，才道：「那么，砂行那小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蓝空这番话的语气十分严肃，彷彿他口中的「砂行」不是那个一直与他并肩作战的小后辈，而是一个必须提防的强大敌人。 「他的存在的确是个隐忧。」塞维尔笑道：「但，在他还没做出什么事情之前，还是先再观察看看吧。」 彼方的辽阔草原上，四处都是散落的白色外壳和零件碎片，小的如尘土般细微，大的几乎有着一般汽车的体积。 云端研究所被炸毁了，碎片向着四处散开，这里算是有着最多碎片的地方。 在微风轻抚间，一片巨大的碎片忽然晃动了起来，从碎片地下爬出了一个瘦弱的人影。那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性，身上穿着破烂的长袍。她浑身都是血，一边呻吟着，一边吃力地站了起来。 她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一段路，很快又支撑不住，整个人往下跌去。 在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时，一道阴影猛地往她剩下罩了下来。 有人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抬起头来，看见的是阳光之下，一个金长发飘扬的修长身影。 「根据报告，云端研究所的一切全毁了。」金发男子用有些飘渺的声音道：「但，你居然还活着，真是不可思议。」 女性努力站了起来，像野兽般低吼着，对眼前比她高上不少的金发男子做出防备的姿势。 「你叫瑶海对吧？」男子笑道：「地球上的云端研究所我打算弃了，今天只是过来看看而已。你要不要和我一起重新回到总部去？我会给你更强的力量。」 听了男子这些话，瑶海顿时双眼放光，她奋力地点头。 「那就来吧。」男子朝瑶海伸出手，温和地笑道：「对了，不知道你在总部时见过我没有。我叫西蒙?赛恩，希望你可以记住我的名字。」 虽然不知道瑶海有没有把男子的名字听进去，但她的确很快就握住了男子苍白的手。 男子拉着瑶海的手，两人一起走向了降落在草原边缘，来自遥远彼方的小型宇宙飞船之处。 尾声 砂行搬进了蓝空所住的大学宿舍房间里。 能容纳四个人的房间，蓝空本来是一个人居住，现在砂行把东西搬进去时，依旧觉得环境很大。 当然，砂行其实也没啥东西好搬的，佔据最多空间的也不过是最近才添置的一些新衣物而已。 夏都也找到了安身的地方。她一个人居住在女生宿舍的一间大房间里，听说这样是让她可以方便进行她的电脑作业活动。不过这件事情还是让砂行觉得有点不公平，每次塞维尔或其他人给夏都的待遇总是最好的，不知道是真的比较欣赏她，还是因为这里的人也性别歧视，才会对女生特别好一些。 搬东西那天，当砂行整理好衣物，到食堂去吃午餐时，发觉一起进餐的蓝空和夏都身边，多了两个陌生的身影。 一个留着黑色及肩短发、胸前掛着一台相机的大眼清丽女孩；还有一个在称不上很冷的环境里，也穿着厚厚毛衣，一直抱着肩膀微微发抖的苍白男孩。 「所以，那天轰动全城的外星恐怖章鱼袭击事件，其实是神秘组织的一群邪恶科学家的所作所为？」看起来只是个高中生的女孩拿着笔记，正色地问道：「而且那些科学家还打算勾结更多外星生物，完成称霸全宇宙的计划？」 「喂喂，前半段的形容词也就算了，后半段的庞大设定是怎么產生出来的？」蓝空摊摊手，无奈地道：「现在的小孩子真会胡思乱想！」 「不这样写，网友哪会喜欢看啊！」少女兴奋地道：「关于外星生物的种类，科学家们背后的故事，还有别的吗？故事很平淡，或是你们的叙述能力很普通也没关係，我可以将它改写得很精彩很有话题性的！」 「这位……亲爱的小晓妹妹，你那么擅长改写的话，自己掰一些故事出来不就好了？干嘛还需要我们的协助啊？」蓝空苦笑道。 砂行走过去时，蓝空和那位少女还在乱扯些有的没的，他只好悄悄地询问夏都：「请问这是什么状况？」 「宇宙间最无聊的状况，不必在意。」不出所料，夏都漠不关心地、无比冷淡地回应后，就继续小口地喝着她的咖啡，根本不去理会砂行脸上的一堆问号。 「我义姐的学妹为论坛做专题，在一些熟人的介绍下来这里收集资料。」 一把陌生而虚弱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那个穿着毛衣，看起来弱不经风的年轻男孩。他的声音虽然柔柔软软的，但却具有不可思议的穿透力，让人彷彿觉得每一个字句都直接渗透进了心里。 砂行盯着男孩，蹙眉头道：「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专题？」还有，义姐的学妹，这层关係也繁琐了点，不过这点砂行没有打算再问详细一点。 「现在网络上什么都有，不算奇怪了。」男孩笑道：「话说，哥哥你怎么称呼？我有些事情也要问问你呢。」 「砂……不，流晓。」砂行叹了一口气，道：「你叫我流晓吧。」 听见了如此的自我介绍，夏都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盯着砂行来看。 「我是书阅，她是晓儿。」男孩轻轻笑道：「流晓哥，你的名字也有个晓字。真是个不错的名字。」 「谢谢你的称讚。」虽然真名是自己主动说出来的，但被人那么叫，砂行感觉当然是极为不自在。 「流晓哥，还有夏都姐姐，甚至是蓝空先生。」男孩把手靠在桌子上，幽幽地道：「你们都不是普通人。在你们的身上，都有着和破坏了城市的外星怪物极为相似的特质，或许这是一种类似‘混合’的情形。流晓哥，我说的对不对呢？」 男孩那么一说，砂行和夏都简直吃惊到了极点。 「你怎么……」 砂行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听见一旁的少女发出极度响亮的声音。 「好，这次专题就用‘某知名科技大学里的工作人员作风神秘古怪，各种跡象显示，他们极有可能和邪恶科学家们的宇宙侵略计划有着莫大的关係’作为结尾吧！一定能够引发很强烈的话题的！」 砂行没在食堂耗太久，他很快就上楼走向了特殊治疗室。他想起这里有几份关于他自身状态的资料文件备份，塞维尔吩咐过他要拿出来自己收藏好。 他一走进特殊治疗室，马上就发现已经有个人在里面。 这个人正靠在窗边看风景。平日那个位置是属于夏都的，可现在站在那里的人，却是束起了及肩茶色头发的小伙子。 「嗨……」虽然小九似乎没有发现自己，但砂行还是先打了招呼，「我来拿点东西。」 小九转过头来，看着砂行，轻轻道：「拿东西？拿去你的房间吗？」 这小子也是一脸病态，砂行忽然觉得他和食堂里那个叫书阅的男孩，气质上还真有几分相似。 「没错，虽然严格说上来不是我的，是好几人共用的房间。」砂行说完这句话后，趁自己还有衝动时，赶紧道：「房间里还有位子，等你伤愈后，要不要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 小九微微一愣，但随后他还是苦笑道：「谢谢，但我真正伤愈还要很久，所以……大概不行吧。」 「那……不用等了，现在就搬进来吧。」砂行觉得这个魂不守舍的小九和他之前认识的那个坏蛋差得太远了，这点居然让他感到很不是味道，「我会和塞维尔先生解释的。」 小九没有做出明确回应。他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又转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其实砂行还想说，房间还可以容纳两个人。别说是小九，连紫羽痊癒后都可以搬进来之类云云。但砂行自己也清楚，要紫羽痊癒这件事情，就和要马上重建云端研究所一样难如登天。 「总之，你考虑一下。」砂行道：「我先走了。」砂行找到了文件，确认了这是需要的资料后，就缓步走向了房间门口。 「砂子。」 「吓……」小九的声音忽然响起，砂行又迟疑了几秒，才确认小九叫的是自己。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看来这里又多了个喜欢给别人取外号的傢伙。 「我想……」小九吸了一口气，他说这句话时，看起来居然也很紧张，「先去看看你们那里的环境如何，才下决定怎么样？」 砂行怔住了几秒，回过神来后，无比振奋地道：「好啊，那你现在就过去看看吧！只是还没时间整理，希望你不要在意环境有点乱糟糟的！」 听到这句话，小九又笑了。他缓步离开了窗边，走向了房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