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恨而行》 序章:武功与妖法 《逐恨而行》序章:武功与妖法 风好似在哭。 哀伤的柔风轻轻吹落林间的枯叶。 不可思议的是,连落叶也好似在哭。 当然,「落叶好似在哭」的形容实是令人难以想像,不过只要亲眼目睹,或许就能体会到——事实上,不只是风、不只是叶,此刻就在这片林间,已是连土石都充满了一股莫名而强烈的哀伤。 此处已成了充满悲意的异常空间。 在这怪异的林间,仅有两人在对峙着。 「不愧是秋哀大师,连天地都与你同悲?实在是了不起的武功,」其中一名褐发男子手持银色匕首,他对眼前的对手淡然微笑,「或者说是妖法?」 这名褐发男子看上去约莫二十来岁,甚为年轻,他的褐发飘逸,五官也不算糟糕,如果他看上去不是那么杀气腾腾就好了。冷峻并非不好,但是如果永远是那副表情,在严苛的现实里就不免活得比较辛苦。 他身披的黑色大衣内满是匕首,银色的匕首。他的本名是苍凌。 至于苍凌在江湖上的真实身份,只有这时与他对峙的「秋哀大师」知道。 「武功也好、妖法也罢,是武功又如何、是妖法又怎样?」被唤作秋哀大师的男人靠在巨木上,秋哀大师的乱发里参杂不少银白色的发丝。他的神色足以令人感到困惑。 悲伤。 秋哀大师没睁开眼,但是他却从眉宇间散发出一股壮绝的悲情,悲得彷彿将天下人的伤心事都怀在胸中,林间充斥的哀伤氛围便是自他身上散发。 压倒性的悲伤形成莫大的力量,几乎要将苍凌给震慑住。 这也难怪,毕竟秋哀大师可不是随便一个人都对付得起的。 他是当今天下最负盛名的最强之一,是和春喜、夏怒和冬乐并称「四季」的秋哀大师。能动得到他、动得起他的人物,比少更少、少之又少。 秋哀大师什么都没做,仅仅只是靠在树上,便能散发出震慑天地的悲意。 面对这样一个名震天下的最强之一。 「说得也对。」 苍凌还是动手了。 而且一出手,就是动上狠辣无比的杀手! 瞬间,数道笔直的银光如同雷射般直袭向秋哀大师,与此同时,苍凌也已低身掠出,其速度甚至不亚于他射出的银色匕首! 没错,笔直如雷射般的银光是苍凌翻手射出的匕首!四把匕首封住秋哀大师的四方退路、又四把匕首直取秋哀大师的四处要害、再四把匕首混入轨道中形成四发佯攻——共十二发匕首在瞬间射出,这不是杀招还能是什么! 然而。 「漂亮。可是,要让我睁眼,这还不够,」秋哀大师仍未睁眼,「要让我动身,更是远远不够。」忽然间,林间带上悲愴的落叶纷飞。 落叶纷飞? 随即朝他射去的匕首银光顿失。 竟是翻转落下的落叶抵挡住了所有的匕首! ——原来,每片落叶都已带上了秋哀大师所向披靡的深厚内力! 「是吗?」不过苍凌也已掠至秋哀大师身前,他如同变魔术般自大衣中又翻出两把银匕,手持双刃的苍凌,竟使出了远比飞刀攻势更为骇人的刀法! 银光高速闪动,苍凌的那对匕首招招致命、招招歹毒无比,谅是职业杀手都未必能使出这等毒辣的连环杀招,转眼间,苍凌已连出七十来刀。 却没能使秋哀大师动身。 因为苍凌的七十来刀,全数都在砍伤秋哀大师以前便又撤招。 「不错不错。」秋哀大师微微笑了,他笑得宛如在哭。 苍凌喘了一口气,内心不禁有些悚然。 如果刚才他有哪刀斩到秋哀大师身上,那么肯定是他自己要倒霉。 如若硬斩,那么秋哀大师能够与天地同悲的绝强内功,就将会震断苍凌的刀刃、震麻苍凌的浑身筋脉,并震散苍凌的战斗意志——所以苍凌不断变化招式,不断改以其他手法进攻,却全然找不出秋哀大师的破绽。 仅是如此,仅是以刀掠过秋哀大师周身,苍凌就感到手腕隐约发麻。 不是苍凌不够厉害。 是秋哀大师过于强大,强得简直不像人。 「师父,那我要……」苍凌说到一半时,突然被秋哀大师打断话头,秋哀大师纠正道:「说过了,在测试中你必须将我称作秋哀大师。」 直到此时才明瞭,这两人竟是师徒关係。 不过苍凌还是第一次和秋哀大师交手,这场交手是秋哀大师的测试。 而这也是秋哀大师第一次和自己的徒弟交手。因为苍凌有资格和他过招。 没错,秋哀大师并不只有一个徒弟,传说他的徒弟近十人,不过他的徒弟间却彼此互不相识,苍凌也确实没见过他的师兄妹。秋哀大师在平时总是行踪倏忽不定,因此即使苍凌想探出其他同辈的存在,也是全无头绪。 「抱歉,」苍凌改口,「那么,秋哀大师,我真可以用上我的妖法吗?」 「我说过什么?」秋哀大师曾说过,要苍凌全力以赴。 「——那,冒犯了!」 就结果来看,秋哀大师仍是毫发无伤。 不过,秋哀大师却动了两步。 「你是我所有徒弟中最具可塑性的,也是唯一能逼我动身的哦,我看好你。」 结束测试后,秋哀大师收敛了他的悲意。 「但我并不是你所有徒弟中最厉害的吧?」苍凌总在猜疑自己的实力是不是不及其他素未谋面的师兄妹,今天他终于问出口了。 「可以说和第一名并驾齐驱了,别在意这个。」 那第一名又是什么人?苍凌压住自己的好奇心,转了个话题发问: 「武功和妖法,真那么水火不容吗?」 「其实只有人才会水火不容。使武功的人觉得妖法不踏实、不光明,使妖法的人同样也认为武功既可笑又野蛮,再加上习武本难以练成妖法;学妖法就不好练成武功——因为这两种能力本是属于相反的系统,就像人不能同时前进和后退般——故而更容易形成『两边都难以理解对方』的情势,」秋哀大师解释:「最终,就成了如今两边都看不起对方的局面。」 其实也有两边都想练的人,不过下场就是两边都只懂皮毛——可是苍凌觉得没必要逐一反驳,所以他又换了个问题:「那依你看,我算是哪边的人?」 「没必要分。」 「没必要分?」苍凌反问。 「你就是你,你的武功是你的,你的妖法也是你的,你是能武功和妖法兼备的特殊份子,其缘由你自己明白,这就够了。没有必要用二分法将自己划分到哪类人那边。」秋哀大师说得虽长,却颇有道理。 「……受教了,不愧是当今天下最强的『四季』之一。」苍凌是真心佩服。 「什么最强,那不过是虚名,那种虚名能不要我还真不想要呢,」秋哀大师又继续长篇大论: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例如名门萧家的现任当主萧魍,传闻他稍动杀念便能杀人,他就绝不会比我好对付;例如七夜堂的七位妖法高手,传闻那七人的妖法诡祕高深、至今无人能破,也不会比我好对付;又例如那穷凶极恶的『组织』,在那之中更是高手如云。真要举例的话是说不完的,是以没有最强,只有更强。」 说到「组织」时,苍凌的眼皮轻轻跳了一下。 「零极先生也是,身为『组织』第一流杀手的零极先生也很棘手,你明白的吧,这是你最清楚不过的。所以,别相信什么谁是天下最强这种蠢话。」秋哀大师又说。 「零极……」苍凌的瞳孔收缩,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杀气。 「很好,冷静就对了,」秋哀大师,「你的目标很长远,所以你要能沉住气,可不能听见那个名字就显露杀意,否则迟早会坏了你的大事。」 「我懂。」苍凌当然懂。 「懂就好,那我试问:你的目标是什么?」 苍凌想了想,最后决定跳过復仇或间谍等字眼,只说出他的最终目标:「杀死零极先生。」 「没错,祝你顺利,」秋哀大师点头,「等你成功,我才会再找机会见你。」 「是。」 这是个武功和妖法共存的世界。 这是个秩序和道德沦亡的时代。 这是个恩怨和鲜血交错的故事。 -tobecontinued 第一章:乱世中邂逅 《逐恨而行》第一章:乱世中邂逅 「过去的江湖和现在的江湖相比,哪一个高手多啊?」 苍凌曾经这么问过。 「江湖?现在哪里有江湖?早就没什么江湖了,现在的叫作乱世,」那时,秋哀大师闭着眼实话实说,「至于高手嘛,肯定是过去比较多,可惜那些高手在十年前的那场浩劫被宰了大半。」 这段对话,至今苍凌仍印象深刻,因为他越是踏入这个乱世,就越是对秋哀大师的那番话有所感悟。 确实,十年前的浩劫不只洗掉了江湖秩序,也血洗了无数江湖人物的性命。 ……十年前,势力庞大的无名组织唐突展开了为期半个月的大规模行动,该组织一鼓作气在江湖上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只要是曾拒绝归顺无名组织的帮会、堂口甚至是宗派,全都无一倖免,惨遭屠杀。 那个时候,连维持秩序的白道都有大半势力已被无名组织渗透、吸收。是以企图阻止无名组织的人马反应也因此慢了半拍,待各处的高手集结准备反抗时,无名组织已杀尽三分之一的异己。 如果无名组织不是猝然发难,或许各处还不至于会被杀得那么悽惨。无名组织的举动当真惊动了整个江湖,为期半个月的屠杀,那是多么恐怖的大事? 最后是五湖四海集结而来的高手联合反抗无名组织——要知道,哪怕一个组织的势力再怎么强大,终究也无法控制住整个江湖的高手——才勉强止住无名组织的屠杀扫荡行动。 可惜那也晚了。无名组织已取得几近能支配江湖的权势,而江湖旧有的秩序就这样被破坏殆尽,江湖亦就此陷入动盪不安的乱世。 如果单论结局,那么无名组织也算达成了目标,该组织成为大小共计三十七个地区的实质统治者,势力也连带翻倍增长。 在那以后就没什么好说的。在无名组织的影响下,肆意妄为的政权、官商勾结的劣行,种种负面因素使江湖日益混乱,最终成了杀人放火都算日常的腐败时代。 人命比从前更贱的乱世。 而苍凌,也是十年前那场江湖浩劫的受害者。 细节先不谈,总之苍凌潜入组织内部,就是认为「与其和无名组织正面对抗,不如混入其中再伺机行动较为有利」,这确实算聪明人的做法。 ——「组织」是目前规模最大、势力最强、权能最广的一个集团。 这个「组织」没有名字,硬要说的话,也大多数人称之为「无名组织」。这个无名组织势力之大,连白道的执政者都不愿冒犯该组织,白道对于组织的任何动作几乎都是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就算有白道不得不逮人的状况,组织交出去的人也多半只是替死鬼。 基本上持权掌政的白道高层,也有不少组织中人。 是以无名组织的作为,现今已是到达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谁敢与无名组织为敌,下场都只有比凄惨更凄惨,保证会死得非常难看。 近年来,无名组织併吞了天海门、罗剎会、斗笠帮这三大势力,组织规模膨胀到前所未有的地步,加上原本就被纳入其中的大小派会,儼然成了歷史上实力最为雄厚的集团,势力范围也逐渐扩张至笼罩全陆面。 话虽如此,仍是有许多人想和组织为敌,但是,却也仅有「想」而已,并无付诸行动。胆敢和组织明目张胆作对的存在,已是被杀得寥寥无几。 苍凌虽然復仇心切,却不会被復仇忡昏头,他明白,想要对付「零极先生」那等无名组织内第一流的杀手,他就不能急,只能用最务实的方法一步一步接近零极先生。 * 「要我去收这户人家的钱?」 这天,苍凌有些困惑。 「对,你再怎么不济,收钱这点小事总没问题吧?记住,你不用敲门,只管闯进去就对了,收完钱就走,别听他们废话。这户人家欠了两回没缴,如果这回再交不出来,就给点教训,至少要断一根骨头才行,别出人命就好。」 因为苍凌的上层,要他去对百姓收保费。 是的,苍凌是组织中人,不过,说是间谍或许更为贴切。 他待在组织内,只是为了利用组织,使他能更接近零极先生。 苍凌的血海深仇、苍凌的深仇大恨,全部都指向那个组织中的第一流杀手——零极先生,而零极先生则是近来组织中最负盛名的强者。 唯有在组织内潜伏,才有机会能见到零极先生,那样,他才能实行復仇。 不过在那之前,他可不能失信于组织,最好能以不起眼的方式自然爬到组织的上位,这样才更有机会能接触到零极先生。 所以这回的差事,他其实是不得不接。 此外,苍凌在组织内仍无人见识过他的本领,他也无意发挥,因为他不想受到关注,要知道与其展现实力、迅速受到组织器重,不如安守本份的潜伏着,循序渐进,慢慢晋升还比较好。 因为若是太快以实力出名,恐怕在见到零极先生以前,就要应付一堆杂七杂八的算计或袭击,而且也有被零极先生揭穿身份的风险,所以苍凌不干。 他要用最自然的方式接近零极先生,然后用当年那般残虐的手段让零极先生血债血还。苍凌有段时期,日夜都在考虑要用何等非人道的极致折磨来杀死零极先生,最后还是决定要用当年零极先生所使用的方式还以顏色。 「可是……」不过復仇和收脏钱还是有差别的,苍凌面对这次的任务仍是有所犹豫。如果可以,他并不想加害于平白无辜的百姓。 收保费这种事情完全是霸道且不讲理的。苍凌清楚这点,而他的本意也不是为组织效命,所以每当接下组织上层指派的委託,他总会有些良心不安。 「可是什么?这还不轻松吗?你打着组织的名号闯进去,连白道都不会管你,死老百姓更是绝不敢也没能耐动你,而你只要负责摆摆样子收钱,哪有什么难的?」指派任务的上层有些不耐烦,他在苍凌对面不断用食指敲着餐馆的桌面。 「但,这户人家是穷苦到缴不出来的吧?否则哪敢欠组织保费?」苍凌索性把关键的问题直接拋出来。 「啊啊?穷苦?穷苦就能当藉口吗?没钱不会筹钱吗?是偷是抢还是干其他勾当都好,我们就是要那户人全部他妈的筹出钱来,懂?」福态毕露的上层用餐桌捻熄香菸,并随手将之扔开。 「……懂了。」难道能说不懂吗?苍凌只能点头。 「如果你干得顺手,以后乾脆就专门派你干这些吧?唯一的风险,就是要小心正义感氾滥的侠客搅局,不过现在几乎遇不到这种人,敢妨碍组织的傢伙,早就快要绝跡啦。」 那些全部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苍凌根本不想去胁迫百姓。 苍凌寧可冒险去解决山贼或强盗。 不过,他在此仍是对上层答了:「是。」 但是,苍凌却不知道他这回的委託并不如预期那么简单。 这次的委託,甚至会成为改变苍凌命运的引子。 * 收钱。 苍凌终于来到了那户人家的门前。 ……如果敲门,会不会让对方落跑? 当他在思考要不要直接踢开大门时,他忽觉有人「飘」到了他身后。 很不错的轻功,来者并非泛泛之辈。在苍凌要说些什么时,他身后的那人先开口了,「这户是穷苦人家,他们终日以捡破烂维生,一家四口全都有一餐没一餐的,即使如此、儘管如此,你们还是要向他们收取保费?」 从后方传来的竟是一道清澈的女音。 「这是地头规矩,没有转圜馀地,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苍凌转过身去,望向那名少女,「你是?」 对方是名娇小少女,她身穿黑白相间的连帽外套和褐色短裤,皮肤很白皙,完全不像有练过武的模样。这让苍凌联想到使用妖法的各路门派,可是实际上这少女腰间却有佩薄剑——难道那柄薄剑是装饰用的? 顺带一提,苍凌其实很不擅长判断女性的年龄,所以他无法确定少女的年纪,而他也对此没兴趣,于是索性就不思考这个了。 「我?我只是路过的。」身穿黑袍的娇小少女满不在乎的吐出谎言,她的瞳孔闪动着危险的光芒,好似随时会对苍凌出手。 「是吗?」路过的哪可能会知道这户人家有多穷苦,苍凌微微皱眉,「那还请你不要管我们这地方的规矩。」 「这可不行。」少女的语气坚定。 「你想怎样?」苍凌有些不耐烦。 「放过他们。」少女飞快的回话。 「……」苍凌也不想压榨百姓,可是总不能空手而回吧?他思考片刻后,心想果然还是不能退让,「不然你要帮他们缴吗?」 「不,」少女的口气理所当然,「你别做这种事了。」 岂有此理?苍凌总不能因为一个少女就放弃任务。别闹。 他也知道这是骯脏的活,可是他就是先有决心能做到此事才接受委託的,所以他更不能就此摸摸鼻子打退堂鼓。 「没得谈,不然我换个说法好了,」苍凌乾脆假装威胁少女,「如果你珍惜自己的生命,就别随便插手组织的事情。」 「你是说真的吗?」 忽然间,苍凌只觉眼前一花,随后就是一声还剑入鞘的声音,回神后,苍凌这才知道是少女猛然出剑了,而且还是迅疾无比的快剑! 非常惊险。苍凌感到喉头有些凉意。 要不是苍凌透过本能闪身,只怕他的咽喉已被一剑洞穿。 「居然能凭着反射动作避开这剑,你不错嘛,」少女这时已把套在头上的连帽甩下,她左手拨了拨浅褐色的及肩短发,「我是米可,你是谁?」 米可的发色和苍凌竟是相同的。不过其实这也没什么,是以苍凌不以为意。 倒是米可的姓氏使苍凌内心闪过一丝怀疑。 「……我是苍凌。」他瞥了瞥週遭,不知何时起,巷内已不见什么人跡。 原来是这条巷内的路人和小贩得知他是组织中人以后,全都纷纷避走不迭,谁也不敢接近或招惹苍凌。由此足见组织的恶名之大。 「没听过的名字。不过,你的身手想必不错,为何还做这种事?」米可似乎是打从心底发出的疑问,她是真的不知道苍凌为何要替组织做这种事。 「就说是上面派给我的任务。」苍凌重新审视了一次米可。 还是看不出米可像是苦练过武功的样子。至少从她白皙的皮肤来看,米可肯定没练过什么外功,再不然就是米可的功力已到出神入化的地步,连容貌、肤质都能透过功力维持。 「见识过我的剑,你还是执意要做吗?」米可左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看她的架势,也不像发剑该有的动作,除非她已练至能随时随地随心发剑的程度。 「大概吧。」苍凌当下认定不该小看米可,他双手悄悄一抖,已是随时能以银色匕首出招。儘管他不愿滥杀,但他更不愿被杀。 「那就没办法了,」米可叹道:「你这种人,果然还是去死才对乱世有益。」 听见米可的这句话,又令苍凌内心一震。 「你好像很有正义感嘛,」苍凌故作冷静地开口,「不过用杀人当作解决手段,你就觉得正当了吗?」 「什么是正义我不懂,也不想懂,但不顺眼的事情我就会阻止,」米可微笑,「我只杀让我看不下去的人,有些人连押去白道判刑的资格都没有。」 「你的作风,在这个时代很容易吃亏的。」 「用不着你担心。」米可不屑的哼了一声。 此时,米可再度拔剑,不过她并没有出剑,仅是将那柄薄剑自黑色剑鞘中拔出,苍凌瞇细双眼,望着那柄剑身闪出的夺目青光。青色的剑芒异常强烈。 方才苍凌觉得眼前一花,就是因为那柄薄剑在出剑时,竟闪出了出乎意料的刺目锋芒。如今这么注视着那柄剑,苍凌感到彷彿连视网膜都已被锐意所侵。 只怕那不只是把好剑,还是把名剑。 而苍凌认得出那柄剑的来歷。 可是苍凌还不确定一件事情,所以他要亲自试探出那件事。 米可的薄剑已完全拔出,苍凌也在这时动作了,他低身掠向米可,同时右手已抓上银色匕首,银匕飞快的斜斩米可足部,不过米可的反应也不慢,见苍凌出手,她也已是早有防备。 米可轻轻点地,双足便腾空上收、避开苍凌的银匕,同时又以腾空的双足一连踢出四脚!若没有一定的轻功底子,是无法做到这个地步的。面对这四脚,苍凌左手腕部一转,当场如变魔术般自掌中射出三把银匕,银匕化为飞刀,直钉米可踢来的双足! 这一手真让米可吃惊了,她还没弄清楚苍凌的手法,立刻就将踢出的双足划圈撤回,以求避开飞刀,结果四把飞刀还真的没有射中米可的双足。 是苍凌本就无意射穿米可的腿部,他仅是要吓吓米可,迫她收招罢了。 米可收腿后,也察觉到这点,她不知道为何苍凌不伤她,以为是被看不起,因此她冷哼一声,同时靛青色的夺目剑光大盛,她终于出剑! 「叮」地一声,苍凌的银匕和那柄怪异的剑交手一招后,马上向后纵开,并顺势一脚扫出摆放在住家门前的竹扫把,竹扫把就这样砸向米可,然后被一剑斩断。 攻势二度被阻断,米可内心不禁有些诧异,但更多的却是怒意。她吐出一小口气,身上的氛围一变,米可瞳孔中射出锐利的锋芒,苍凌心知不能这样下去,这样下去只怕连苍凌自己也要动真格了,是以—— 「慢着!」稍微取开距离的苍凌紧急喊停。 「怎么?」米可的杀气不减,剑斜指地面,月华般的剑光闪得苍凌眼花。 「别激动,」苍凌速道:「你那柄薄剑,是月光剑没错吧?」 「……你认得出来?」持剑的米可忽然一愣。 苍凌见状,即刻接续:「你是十年前江湖浩劫的受害者,当时你们的世族在江湖上以『快』字诀称名,却在浩劫中惨遭灭门,匪夷所思的是,兇手仅有一人,是号称零极先生的杀手。」 事实上,在浩劫突发的那个夜晚,号称零极先生的杀手单枪匹马,竟在一夜间共灭尽两个武林名门、一个江湖宗家、四个妖法教派。零极先生的武艺高深莫测、挡者披靡,手段更是狠戾残虐,而这号人物也因此在江湖浩劫中一举成名。 苍凌说出这些,完全超乎了米可的预料。 「……为什么你会知道?」米可震惊得剑尖都在轻颤。 「因为我也是,」苍凌低声说,「我也是那场浩劫中的受害者,而加害人也是零极先生,所以事后我把能调查的通通调查了一次,才会知道这些。」 尤其是关于零极先生的事情,苍凌几乎把零极先生的资料都记了起来,因此连同零极先生在那场浩劫杀害了哪些对象,他都是一清二楚。 不过,零极先生在那场浩劫中为什么没有斩草除根,把米可一同收拾呢?同样的,零极先生真的是忽略了那时候屏住气的苍凌吗?如果是那样,零极先生也未免太不小心。 「你到底是什么人?」米可又问了一次。 「秋哀大师的徒弟。你也是吧?」苍凌直言:「不用隐瞒,与你交手时,你身上隐约散发着一股真气,那是和秋哀大师相同的护身内功。而你之前把江湖称作乱世,这也是秋哀大师爱用的词语。」 「……那,」米可想起苍凌的所作所为,立刻举剑指向苍凌,「那你怎么会加入那个无名组织,你不知道你是在助紂为虐吗!」 「好问题。」苍凌没有隐瞒的意思,再次确认无人监听后,便把他潜伏进入组织,以求接近零极先生的计划告诉米可。 「不好意思,我不认同你的做法。」换来的却是米可这句话。 「什么?」苍凌还以为他听错了。 「你的做法太糟了,」米可还剑入鞘,「我的目标也是零极先生,但我选择的是走自己的道路,打算正大光明的与他为敌。可是你呢?想在组织中潜伏,以便伺机接近零极先生?真是拐弯抹脚,想想就觉得头疼。」 「你的做法才糟,你那不过是愚勇,」苍凌摇头,「你以为和零极先生正面为敌很容易吗?和零极先生正面为敌,就意味着和组织作对,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不过这就是我的做法,」米可冷笑,「零极先生是无名组织的第一流杀手,这代表什么?这代表只要我能被组织认定为棘手的威胁,组织就会派出越来越强的杀手对付我,如此一来,我迟早能和零极先生决一死战。」 在苍凌眼中,米可那种充满杀伐的道路,想想就觉得不妥,太莽撞了。一点也不可取。 在米可眼中,苍凌那种伺机而动的做法,想想就觉得头痛,太麻烦了。一点也不直接。 「——不错呢,那就来比呀,看是谁先得手。」她说。 「——没问题,我会抢在你动手之前杀死他。」他说。 这是追逐仇恨的他与她的故事。 * 最后,苍凌仍没有向那户人家收到保费。 米可告诉他:邻村的山间,有专门打劫过客的四名强盗,那四名强盗据说逢人就抢、没钱就杀,杀完人据说还会饱食其肉,行径教人发指且毫不节制,号称「食人四魔」。 食人四魔不久前才受白道通缉,却因那四人皆有诡异的武功且深谱山形,因此至今赴山拿人的数名白道捕头都一去不返,只怕已是凶多吉少。 「要钱,就去抢那四个混帐的不义之财。」米可在离开前如此说道。 「好吧。」苍凌暗自盘算交钱的时间后,总算打消直接收钱的念头。 于是,苍凌和米可各自踏往不同方向的道路,就此别过。 不需要道别,因为他与她选择的道路彻底相反,很难「再见」,所以便不必说再见。 习有诡祕武功的食人四魔吗?那四个残暴的怪人肯定有不少财物吧。 苍凌瞥向深绿色的邻镇山区,他若有所思的阔步而行。 ——对付食人四魔,就不用手下留情了。 -tobecontinued 第二章:食人四魔 《逐恨而行》第二章:食人四魔 至此,想必诸君都明白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故事的舞台——并不普通吧?不过,如果只用「不普通」三字带过,那未免太过笼统。 实际上,这是个不同于任何武侠故事的架空舞台。或者说,这是个奇幻要素不低于武侠要素的剧本,因此,这个世界的时代背景,也绝非寻常的朝代背景。 所以是时候了,是时候在这里提及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大体形势了。 在这个世界上,有块面积特别庞大的板块,其陆面约有一千五百万平方公里,这块大得惊人的陆面被统称为「初始大陆」,而这个「初始大陆」则少说有十七个不同的强权统治着不同的区域。 其中,初始大陆偏向东的一个中央国度,就是被无名组织给掌控大半政权的地方,同时也是进十年来变化最大的国度之一。变化的起因无非是那场江湖浩劫所致,十年前的江湖浩劫,是该国最为骇人的大规模动乱,那场江湖浩劫酿成极大的变化,最显着的结果便是:无名组织篡夺了该区的实质统治权。 该国的白道政府几乎已成无名组织的魁儡。 当然一个国度的政权被控制是件大事,对其他十七国更是威胁,因此,初始大陆的其馀十七个国度、十七个江湖也曾搬出各式理由,企图以正当的理由併吞无名组织的政权。 然而至今,无名组织与其他国度都还没有爆发大规模的衝突。 毕竟若是和无名组织控制的国度正式衝突,就代表有复数的「一千五百万平方公里的十七分之一」在争斗,那可不是开玩笑的,讲得更简单点,就是动輒可能影响到上亿人口的程度,所以其他十七个国度肯定也在互相牵制、推託、观察。 儘管如此,他国的威胁仍像未爆弹般,使得无名组织掌控的国境内人心惶惶,加上无名组织胡来的蛮横专制,导致该国内部已是陷入腐败糜烂的状态,人民连基本的生活保障也没有,该国境内可谓不安定到极点,该国的江湖就那样成了乱世。 以上,就是先于一切武功妖法、恩怨情仇的世界背景。 * 苍凌总算来到了邻镇的山脚下。 他提起一口气,运起六成的轻功掠入山林。他不想浪费时间,因为事前他已经花费够多时间在筹备道具。 所谓的道具,就是指他背着的华贵行囊。这是用来吸引「食人四魔」用的,他认为这是最能勾起山贼兴趣又易于准备的东西,搭配他原本就不算廉价的黑色大衣,要让恶名昭彰的山贼盯上他估计不难。 此外,他也在短时间内打探了此山的其他概况,大多消息都指出山上既有毒蛇又有「食人四魔」在,加上其山势险峻、气候条件不佳,致使无人愿意开发山路。 孤身入山绝非良策——哪怕是要赶路,也不建议独自硬闯那座山。 情报不假,这环境确实不太适合当作休间之处。苍凌心想。 「……嗯?」 就在苍凌施展轻功随便在山中闯个十几分鐘后,他止住了脚步。 有些奇怪,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在行动过程中,苍凌始终都在注意週遭的动向和杀气,所以他反而忽略了一个早该注意到的异常。直到现在,他才倏然警觉。 苍凌从刚才起,就在同个山区打转很久了。 ——无论怎么走,最后都会回到山腰的同一处。 换言之,苍凌竟不知何时陷入了个「走不出去」的回圈中! 「鬼打墙?」停下脚步的苍凌望向四周的林木,「不,不对,这是……」 这是一个用以困住目标的「阵式」。 苍凌就觉得奇怪,怎么会这么久都还没遇敌,原来他早已落入食人四魔的圈套而浑然不知,此刻苍凌受困于食人四魔的阵式中,就已是被佔了先机。 没想到明明是自己主动上来猎杀食人四魔,结果却变成自己先被困于对方的阵式中。苍凌自嘲的想着。 阵式这种东西构成的原理非常复杂,根据设下的阵式严谨度,能困住目标的能力也有极大的差别。苍凌遇到的此阵,要嘛是结合草木所设的障眼法、要嘛就是其他未知的妖法。 然而,苍凌对阵式一窍不通,所以无计可施的他决定停止前进。 反正横竖都是走不出去,那不如省省体力,从容地等候食人四魔出手再说。 除非在阵中把苍凌渴死或饿死,否则只是待在阵中并不会怎么样。 ……食人四魔迟早会出手才对。苍凌索性靠在树上,守株待兔。 没错,以食人四魔相传的暴戾性情,那四个傢伙不可能会选择慢慢困死苍凌,食人四魔迟早会对他下杀手,所以苍凌决定在阵中等食人四魔出手再应变。 然后十分鐘过去了,接着,又是十分鐘过去。 森林彷彿化为千万双眼在盯着苍凌,苍凌感到四处都充满视线。苍凌知道这是因为他过度警戒导致的神经过敏,不过却又不能不警戒,而他在这二十分鐘内,他已往林中虚发了四把飞刀,全都是「好像有道气息」的疑心作祟所致。 苍凌总算惊觉:这样下去,虽没那么快会被饿死,但是只怕精神会先被耗弱,那么一来,自己肯定会被食人四魔鑽到空隙。 想必食人四魔等的就是苍凌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所以。 苍凌刻意又虚发了一次攻击,这次他一口气往四面八方放出七把飞刀,七道笔直有力的银光飞散,他的动作看上去就像是在自暴自弃,登时满身都是破绽! ——与此同时,一支箭头泛起青蓝色泽的箭矢,无声地急袭苍凌后颈! 「终于啊。」 如释重负的苍凌冷笑。他是刻意露出破绽,引诱食人四魔出手。 他松开了反应飞快的左手。箭尖淬毒的箭矢落地。 下秒,一把杀气凌厉的飞斧自林木间高速射出,袭向苍凌!那把飞斧的速度竟堪比毒箭,常人要甩出这等重量的斧头几乎是不可能,而要甩得如此迅疾、精准,不知又要难上几层境界。 更可怕的是,那把高速回旋的飞斧好似有种吸引力,能将对手以飞斧上怪异的内力给吸住身,迫使对手难以避开那斧! 果真是诡异的武功。苍凌心想,同时将身子从飞斧的引力中挣脱、一转,紧接着只听「咚!」地一声,飞斧已落空、砍入苍凌身后的粗木。 要黏住苍凌的身形可没那么简单。 「能避开三弟的毒箭和我的飞斧,你是什么人?乔装过的捕头?」 这时,一前一后,有两道人影自树丛中现身,在苍凌前方的那人赤手空拳、一身深褐色的肌肉异常地膨大、面部更是犹如被筋肉包覆,呈现整张脸爬满血管的怪异模样。 苍凌再瞥了瞥他身后的另一人,那人外貌又更为奇特,因为那人浑身的皮肤竟然是墨绿色的!看上去就觉得噁心。 赤手空拳的大汉显然是掷出飞斧的傢伙,而墨绿色的怪人则手持七转八弯的奇剑。这两人估计是「食人四魔」里的两魔。那,剩下的两魔就分别应是「发毒箭的弓箭手」和「设下阵式的后援」才对。 苍凌终于掌握了食人四魔的基本情报。 「我?我是专门抢劫山贼的强盗哦,呼呼呼……不好笑?」 苍凌面无表情的开了个玩笑,用这种平板的腔调,只怕任何玩笑都会变得无趣吧。 「什么跟什么,原来是个白痴啊!」赤手空拳的褐色大汉狰笑两声,随即和苍凌背后的墨绿剑客一同发招,褐色大汉正面击出强劲的一掌、墨绿剑客的奇剑则九拐十八弯放出怪诞的剑式攻向苍凌后背! 褐色大汉其实是食人四魔的老二,他惊人的怪力和精纯的内力都是天生的,而他精湛的飞斧则能在数丈外格杀野兔,可是若论起他真正可怕的地方,那还是要数他的那对双掌。虽不到能劈金断石的地步,那双掌却也能把人打得内脏俱碎。 墨绿剑客则是食人四魔的老大,他也是食人四魔中武功最为古怪的,他以那把七转八弯的奇剑独创出近三十套剑法,每套剑法的每招每式全走诡异的路数。他的剑法看似斩向左方,实际就是斩向右方,看似缓慢,实际就是快如闪电。 最后再加上这食人四魔总是互相配合、默契极佳,又深谱山势、能活用地利,怪不得会有那么多旅客都逃不出食人四魔的屠戮。 ——面对褐色大汉与墨绿剑客的夹攻。 苍凌侧过身子,以右手银匕迎击墨绿剑客的诡异剑法,立时和墨绿剑客互拆了三招,而苍凌的左手则错开褐色大汉的掌击正面、轻轻从旁触了一下褐色大汉的手腕。 忽然间。 「呜啊啊啊啊!」 褐色大汉那掌尚未击中苍凌的身子,仅仅是被苍凌左手轻点一下,不知为何便整个手腕爆了开来,宛如手腕被火药给从中爆破般,血肉如烟花般飞溅四散。 「什么!」墨绿剑客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不太敢相信自己兄弟那堪比铁块的手腕竟会被炸开,当下愣了一愣,这一愣可害死了他,墨绿剑客的咽喉马上被苍凌的银匕划断。 鲜血争先恐后的狂涌出墨绿剑客的咽喉外,苍凌的半边脸和风衣也因此浴血。 撇除诡异这点,其实他们功底只算普通嘛。苍凌心想,并抓住一支射向他死角的毒箭。 「你、你这是……妖法?这怎么、可能!」褐色大汉满脸大汗退了两三步,他左手抓住自己被炸烂的手腕,以基本的封穴手法止住了血。 「确实,普通练家子是不可能武功和妖法兼备的,」苍凌的语气依旧冷淡,「能逼我动用妖法,也算你们不弱吧,你可以更自豪点哦。」他用左手抹了抹脸上的温热血液。 至于那究竟是什么妖法,苍凌并不打算讲明。 深吸两口气以后,褐色大汉的情绪已回稳,他瞥了眼自己倒卧血泊中的大哥,对着苍凌恨恨地道:「你以为你杀了我们的人,组织会坐视不管吗?」 「什么?你们是组织的人?」 闻言,这回换苍凌愣住。 不会吧,难道自己错杀了组织的成员? 万一这事传到组织耳里还得了! 「有问题吗?我们食人四魔可是无名组织派来驻守此山的,平时负责把武艺较高的江湖旅客名单上报给组织,其他就是我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组织也对我们的行径睁一隻眼闭一隻眼。」褐色大汉自知不敌苍凌,目光却仍有杀意。 苍凌差点没昏倒。确实,组织赋予山贼这种使命很正常。 老实说苍凌早就觉得这食人四魔如此嚣张,无名组织怎会看着他们在自己的地盘大闹而不制裁?除非他们本身就是组织的成员。结果食人四魔还真是组织的成员啊! 「那你们的据点在哪?说过了,我主要是来拿钱的。」苍凌表面上不动声色,「还有,可不可以先请你的伙伴把弓箭收起来啊?另外阵式也先解开吧。」 「你连那些都察觉得到?」褐色大汉试图掩饰他的杀气。 「对。」苍凌心想:至少要知道食人四魔都把财宝藏到哪去。 「那你也收起两把银匕如何?」褐色大汉提议。 「有道理。」 就在苍凌收起银匕时,剧变徒生! 褐色大汉冷不防地转身扫出左掌,那掌运上他十二成的劲道,势不可挡! 原本不想赶尽杀绝的。苍凌在心中叹气,他身形一晃,转眼已制住了褐色大汉的多处穴道;紧接着苍凌甩出一道银光,是飞刀,飞刀削断了又一发射来的毒箭、并贯穿数丈外弓箭手的眉心。 原来苍凌早就从毒箭射来的方向,判断出弓箭手的距离和位置了。 见识到如此出神入化的飞刀,穴道受制的褐色大汉这才终于放弃杀害苍凌。 「还有一个佈下阵式的傢伙在吧,在哪?」苍凌脱下染满鲜血的黑色风衣,风衣内侧的银匕其实已用尽了,他再看看自己满是血跡的手臂,心想回去以前大概要先洗个澡。 「三、三弟就是负责设下『困兽阵』的了,他也兼以毒箭扰乱敌方,而他已被你的飞刀所杀。」动弹不得的褐色大汉据实以告。 「是吗?但你们是食人『四』魔吧,还有一个在哪?」苍凌已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祸患。 「四弟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被捕头杀死了。」褐色大汉的神情有些沉痛。 「啊,那我就送你去阴间找他们重新结识吧,呼呼呼……不好笑?」 * 「哟!干得顺手吗?」 傍晚,气氛活络的酒馆内,号称「血手佛陀」的中年男子笑了,他长得颇有福态,因此笑起来总有几团肥肉会挤在一起。他就是指派给苍凌任务的上层。 「普普通通吧。」换过一身衣物的苍凌交钱以后,一如往常的吃着下酒菜,语气冷淡。 「哈哈哈哈!普普通通是吧?说得可真妙啊。」血手佛陀又笑了,可是这笑容并不自然,甚至还有几分杀气,皮笑肉不笑。 「怎么?」苍凌稍稍皱起眉头,总觉得对方话中有话。 血手佛陀耸肩,一双陷进肥肉里的小眼睛直盯着苍凌,「没什么,只是觉得特地到山里收钱什么的,实在不太普通吧?」 「什……你在说什么呢?」苍凌内心猛然一震,他从未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已经被组织发现了吗?为什么?苍凌可没有手下留情,到底是为什么?他还特地把食人四魔杀光,为的就是灭口,不料最终还是东窗事发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组织的眼线看见苍凌上山,随后食人四魔便失去音讯。 「喂,别装了,」血手佛陀一隻脚翘到餐桌上,大剌剌地把鞋跟放到苍凌的餐盘上,「你是小看组织啦?啊?」他全然不在意鞋跟沾上了酒菜。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苍凌索性不吃那盘菜了,他把竹筷放回桌上。 「谁他妈准你停筷啦?给我继续吃。」血手佛陀沉下脸。 「……」苍凌整个人定格半秒以后,「好吧。」拿起筷子就往血手佛陀的脚上刺去,幸好血手佛陀的脚收得快,才没有被刺伤。 咚!苍凌的筷子刺穿餐盘、钉入餐桌内。 「不错不错,嗯嗯,看来你单枪匹马杀光食人四魔的情报是真的啊,哈哈哈哈、身手挺好的嘛,在哪学的功夫啊?」血手佛陀又装出了笑脸。 「自学。」说谎如呼吸般自然也是苍凌的绝活。 「自学啊,很好,怎么不早说呢?」血手佛陀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光头,「哎,要是早知道你有这能耐,就让你去当杀手啦!嗯,如果你能成为杀手替组织办事,想必组织就会对你这次的独断行为网开一面吧?」 「杀手、吗?」苍凌没法果断点头。 如果要杀人,他也不是办不到,以苍凌的能力,搞不好杀手还是最适合他的职业。但是,苍凌却不想成为零极先生的同类。 不是有没有能力的问题,是有没有意愿的问题。 「啊?你不会想拒绝吧?」血手佛陀目露兇光。 瞬间,酒馆内少说有五、六桌的酒客同时将视线扫来。苍凌面不改色。 原来这酒馆内早已埋伏了十几位组织中人,若是血手佛陀下令,只怕苍凌就不得不和这十几位组织中人对上吧。那样一来,纵然是苍凌也会吃亏的。 「怎么会呢,没那回事。我接受。」 假使在此拒绝,苍凌就会成为整个无名组织的敌人,这是万万不可的,所以苍凌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 「你果然是明眼人嘛,哈哈!」血手佛陀笑得浑身肥肉颤动着。 也罢,就顺其自然吧,说不定成为组织的杀手以后,有机会能遇到同业的前辈,那么要打探零极先生的情报说不定就会更简单些。 于是。 这天,苍凌成了杀手。 至于这个时候的米可—— -tobecontinued 第三章:连环杀阵 《逐恨而行》第三章:连环杀阵 这是个无风的夜晚。 由于云层稀薄的关係,使得月光得以照明巷区。 这一带的巷区完全是规划不良的结构,一条又一条狭窄的巷弄如迷宫般错综复杂,若是不熟路的旅客在夜间乱闯,几乎都很难在三个小时内绕出去。 这里是生活水准普遍低下的贫民区,每条巷弄少说都塞了十几户人家。 今晚的巷区中传出野狗的嚎叫。 ——以及如月色般湛蓝苍亮的剑光! 「呼!」身穿单色连帽外套的少女疾奔着,她手持一把薄剑,在这带巷区她已斩杀了三名黑衣杀手、砍伤四个埋伏的袭击者。 她是米可,「唔、还有吗?」被诱导进入这带巷区的她正设法闯出去,要对付杀手没问题,一次来十几个也无妨,可是在巷区应战就不好了,毕竟巷中的情况都是敌在暗、我在明的劣势。 月光般的剑光窜动,米可又发一招,贯穿了埋伏在转角处的来者咽喉。 潜伏的杀手不知还有几人,今晚究竟是怎么回事?米可内心有些悚然,不过其他十几名潜伏的杀手却是更加为之悚然,原先这群杀手以为他们的目标不过是娇弱的少女,没想到少女——米可的身手竟如此厉害! 一时之间,其他潜伏在巷区的杀手都萌生了退意,毕竟杀手们又不是傻子,再怎么样也看得出来自己与米可之间的实力差距,那种差距哪怕是偷袭也无法弥补的,是以米可的敌人登时退了一大半。 但是,仍有杀手没撤。 「实是可怕的少女。」「却不及咱们可怕。」 这时,眼看米可就要衝出巷区之际,忽有两道人影掠出,截住米可的去路。 那两人一左一右拦在米可身前,他们如鬼魅般惨白的两张面孔相似得令人讶异,在米可眼中,那对杀手的模样简直毫无分别,宛如是分身般的两人连语气都是相同的哀愁。 和秋哀大师的哀愁不同,那对杀手满脸的哀愁还带着惨色,看上去就像是在参加丧事般,而他们手中则各有一把长长的金枪。 「……果然,派来的不全然是杂鱼呢。你们是谁?」米可冷静地观察那两人。 「在下姓奇。」「奇特的奇。」姓奇的两人说起话来一搭一唱。 米可面色微微一变,「『惨面金枪』奇氏兄弟?」 这对奇氏兄弟的来头可不小,这两人原就以凌厉的枪法在江湖上称绝,据说这对奇氏兄弟盯上的目标,无不沦为金枪下的蜂窝。即便是在无名组织中,也是位在第二流的强大杀手了。 居然这么快就被第二流的杀手盯上。米可绷紧神经,同时也心想:照这样发展,那不久后应就有机会遇上零极先生。 「你,已杀了三十来个杀手,」「这无疑是有意找组织的麻烦。」奇氏兄弟说完以后,又连呼:「该死!」「该杀!」语毕就是金枪齐出! 那两枪刺来的动作朴实无华,却快得教人完全不及防范! 不过若谈起「快」字,米可又怎会输给他们?只见湛蓝的青光一闪,清脆的「叮叮」两声,金枪已给米可的月光剑给双双带开! 可是米可并没有因此自满。 因为她知道,奇氏兄弟的程度绝对不止如此,远不止如此。 「确定了。」「肯定了。」「没错了。」「无误了。」 听见奇氏兄弟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台词,米可皱了皱眉头,「什么意思?」 「确定了我们可以杀得死你。」「肯定了你无法胜得过我们。」 「无聊。」这回换米可主动进攻,她一个箭步企图切入奇氏兄弟之间,要知道长枪这种兵器,只要能切入到枪身的范围,长枪的威力便会少上一半,因此使枪的练家子通常不会给人抓到切入的机会。 但是奇氏兄弟却让米可切入到他们两人之间! 月光迅速地闪了四回,是米可的快剑! 只闪出四道月光,却往两人各自递出十来剑的本事当真教人叹服。 但。 「真可惜。」「真遗憾。」 那对奇氏兄弟,竟在米可出剑时改了个架势,立刻改握住金枪前端的部分,并翻出风雨不侵的枪舞护身,奇氏兄弟的枪舞精妙至极,转眼已以金枪前后两端抵御住所有快剑! 下一秒,奇氏兄弟的枪舞动作一变,即刻反守为攻,「受死!」「领死!」奇氏兄弟毫不留情,对着他们之间的米可连续放出千百道势不可挡的刺击,顿时米可的处境逆转,陷入死胡同! 这就是奇氏兄弟的可怕之处,他们能随时配合彼此,并施展出狂风暴雨般的一轮强攻,只要让他们兄弟俩联手,这金枪阵几乎就是全无死角的必杀招式! 如果把奇氏兄弟拆开对付,或许就构不成太大威胁,但若让他们联手使出这金枪阵,那可就要棘手数倍了!至今,仍无目标能从这金枪阵中逃出。 连米可也不得不承认,这对奇氏兄弟的默契已是天衣无缝。 ——然而,儘管如此。 ——要杀米可的话,还是不够。 「『走马灯时间』。」 在金枪阵的攻势罩住米可的剎那,她如此低喃。 随即是金枪的漫天金光将米可袭去,那确实是全方位无死角的猛攻,可是在米可低喃完的瞬间,漫天金光却被更为夺目的湛蓝月光彻底破除!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奇氏兄弟的咽喉上各开着一道剑孔。 他们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米可的剑。 在金枪阵袭来的千分之一秒内,米可的浑身动作竟猛然飞升至匪夷所思的境界,压倒性的对金枪阵还以更为迅猛的剑招,由于剑速过快,故乍看就像一大片月光破除掉金光般! 「唔、糟糕糟糕,」米可收剑后,她的表情忽有些尷尬,「本来驭剑术就能解决他们才对。糟糕糟糕。」看来「糟糕糟糕」似乎是她的口头禪。 她这才想起她师父——秋哀大师说过:不能总是依靠「走马灯时间」突围,要把那招当成隐藏的王牌使用才对,因为过度依赖那招,只会造成米可无法真正成就其他招式。 之前和苍凌过招的时候也是,米可差点就用上了「走马灯时间」。 「走马灯时间」是米可目前最可怕的招式,只要让米可发动这招,她的集中力就能够攀升至极限,使她在限定时间内进入异常的精神领域,并藉以将米可的「快」一字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 搞砸了。米可心想,因为如果用的是驭剑术,说不定还有机会留下奇氏兄弟一条命,那样一来,就能从他们口中套出组织的相关情报。 可是米可却反射性的发动「走马灯时间」,失手杀了他们俩。 「站住。你说驭剑术?你明白驭剑术是什么吗?」 这时,米可的身后传出了一名男子的低沉嗓音。 直到方才,米可都没注意到她身后还有其他人。 能躲过米可的警戒,就代表来者也不是个凡人。 米可迅速回身,一面警戒来者一面说:「人剑合一,人即是剑、剑即是人,其境界已至心之所向即剑之所向,不过此等境界之高深,练成者要嘛已是大贤大圣,要嘛就是堕入魔道的极恶之人。」 她定睛望向那人,只见那人身穿黑色劲装、腰间掛着一把长剑,那人身形偏瘦,有着一头杂乱的黑发和满脸鬍渣,看上去有几分落魄,但在落魄中又隐含着宗师的威严魄力。 「但你如此年轻,又怎可能练得起驭剑术?」蓬头垢面的鬍渣男连鞋子也没有,仔细一看,那身劲装也已破烂不堪。 「嗯呀,所以我也不算练成了。只是练得了个『形』,也正因如此,才需要在实战中多多使用驭剑术,好能早日成就此招。」米可将左手搭在剑上,她的腰间也掛着一把剑,是把薄剑——月光剑。 米可今天身穿单色连帽外套搭配短裤,她短裤的腰间束有两条宽宽的皮带,用以掛上那把又薄又长的月光剑。她忽然觉得,自己裸露的腿部和手肘皆已被对方的剑意所侵,有种锐利的气势从对方身上传来。 不妙。 这个鬍渣男,比奇氏兄弟还要难缠许多。 「那也不可能,你说你已拥有驭剑术的形?可笑,如果驭剑术那么容易练出形,那天下剑客只怕也都会了驭剑术。」落魄的鬍渣剑客反驳道。 「大多数人练一辈子的剑也无法驭剑,你知道是为何吗?」米可知道对方在等待自己露出破绽,她不动声色的继续说:「其实就是资质的问题。」 「你想说,你的资质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稀世奇才吗?」 「差不多吧,或许还有血脉的影响呢。」米可没说谎。 「哦?怎么说?」对方又企图打探米可的来路,米可又怎会没发现?可是米可并没有因而闭口不谈,她反而想着:也好,让组织的人明白自己的身份,想必就会更早派出一流杀手来对付自己吧! 「你可曾耳闻米字的姓氏?」是以,米可毫不隐瞒。 「寒月剑法的名门氏族?但,这以『快』字和天赋称绝江湖的氏族,不是早在十年前就被灭尽了吗?」鬍渣剑客又问,「啊,莫非你是那个名门的馀党?」 「唔嗯,差不多。」米可点头。 「哈、有趣有趣,」鬍渣剑客眼中闪过杀意,「就让我萧斩会会你吧。」 「萧……」米可登时倒抽一口气,「难道是萧家的『贫相神剑』萧斩?」 米可的氏族是以「快」字剑法和天赋过人而成名的势力,不过,萧家也是在江湖上以天赋出名的一族。萧家特别的地方在于:萧家的子弟并无专修任何技艺的方向,而是全凭惊世骇俗的才气出头。 换句话说,萧家的成员有使剑的、使枪的、使刀的、使弓的、使计的、使暗器的、使妖法的,萧家什么样的人都有,而且各个都是该领域的绝顶天才。 如果单论血脉,米可的氏族固然优秀,但萧家的血脉定是更加强大。 「嘛,没错。」萧斩拔剑,他的剑近两尺长,十分夸张,「你说过你资质不错吧?嘛,我也是仗着天生资质才有点功夫。正好我们都使剑,就让我们比比吧,看是谁的资质高些。」 这个「贫相神剑」萧斩,定是位居第二流顶点的杀手。 「……我拒绝。」米可沉默半晌后,得出了这个答案。 「什么?」这答案在萧斩的预料外。 「我认为你不像其他杀手那般无药可救,你感觉上并没有被组织束缚,而且今晚我也杀够多人了,」米可盯着萧斩,「请回吧,我不想杀你。」 「不想杀我?」萧斩的目中浮现狠意,「若你不杀,那就由我杀掉你吧!」 * 第四十四招时,萧斩的剑法套路已被米可压制。 第七十六招时,萧斩的右肩已被米可一剑刺穿。 第八十二招时,萧斩握剑的两指惨遭剑光切断。 在第九十九招,萧斩的颈动脉终于被米可划破。 这场快剑的恶斗只歷时三十秒。 「好快的剑……但是,你的路数、不全然是寒月剑法,你、你其实还另有师父……吧?」颈动脉被割开后,萧斩强撑着最后的生命,气若游丝地问道。 「唔。」米可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出秋哀大师的名号,「哇呀、糟糕糟糕,先别死,你——」不过,萧斩没能因此起死回生。 结果,米可还是没能从对方口中获得无名组织的有用情报。 又搞砸了。米可离开巷区时,她只有感到后悔。 * 今天很累。米可随便找了间客栈就换上睡衣,准备就寝。 客栈的单人房中,米可坐在床沿。她点开檯灯,并重新审视了一次手上的信纸,在昏黄的灯光下,能看见信纸上写满密密麻麻的字。 那是她至今整理出的情报——无名组织内,第一流杀手的部份名单。 虽说有些早,但她已经在准备该如何应对第一流的杀手了。 米可的计划非常单纯,就只是打算与无名组织为敌,并接连将组织派来的杀手宰光,逼迫组织派出越来越厉害的杀手来对付她——如此一来,米可相信组织内第一流杀手的「零极先生」迟早会出现。 平时她要找组织的麻烦,就是有空就去外头晃晃,看见有组织的人要收税或收保费,就马上凑过去劝阻组织中人,如果劝不听,便杀之。真是简单易懂的挑衅组织方法。 至于她的终极目标,就是要亲手杀死零极先生。 十年前,她的家族被零极先生血洗,当时米可的双亲被制住穴道,她父亲在她眼前,被迫吞下零极先生从她母亲身上「活生生」刨下的血肉,最后她父亲在零极先生的虐杀手法下,成了内脏全部被掛在体外的恐怖尸体。 目睹所有过程的米可曾经崩溃过,她虽然记得双亲惨死的过程,却不记得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在她崩溃的那几天,她甚至不清楚她是怎么存活下来的。 等她的精神状况回稳后,米可就发现自己是被秋哀大师给暂时收留。 从那以后,秋哀大师就成了米可的师父。 此外,她的「走马灯时间」也是在精神回稳后才能够发动的,秋哀大师说过,那是命运赋予给她的恩赐。 而秋哀大师能恰巧收留米可并非巧合,是秋哀大师在事件爆发的当晚,就四处奔波、能救一人是一人,不断赶往惨剧的现场寻找活口。秋哀大师也是挺身制止组织暴行的高手之一。 虽然仍阻止不了组织蔓延开来的势力。 总而言之,零极先生「不知为何」放过了当时年纪最小的米可一命,存活下来的米可猜不透零极先生放过她的理由,但是,猜不透也无妨,米可无论如何都杀定零极先生了。 「『不死铁骨』、『吸血帝王』、『斩首双鎌』、『魔偶宴席』、『逆行狂澜』、『十杀宗师』、『封形无尽鞭』、『飞血不沾衣』……」然后米可唸出了最后一个名字,「『零极先生』。」 上述十位,全部都是无名组织的第一流杀手,是米可打探至今好不容易有的成果,情报来源大多是从江湖逸闻听见——关于江湖高手的武功或妖法,一向都是眾人茶馀饭后的话题,所以并不难打听——还有的是秋哀大师提供的名单。 没错,无名组织的第一流杀手,全都是大有来头的盖世高手,皆是在特定领域已达颠峰的人物。整个无名组织势力是何其之大,被列为第一流的却只有那几位,因此组织内第一流的杀手,说是「无名组织最强的一批战力」也不为过。 即便是无名组织内部的核心人物,也少有强过第一流杀手的狠角色。 不过,倒也有好几个例外,比如萧家的现任当主萧魍和「七夜堂」的七人,都是无名组织中高深莫测的高层人物。 「不过反正我的对手不是组织高层。」于是米可把注意力放回杀手身上。 面对那几个武功或妖法已入化境的杀手,米可也没把握能取胜,因此,她要在对上那些人物以前,先掌握对方的情报,并拟出针对不同对手的简易策略。 例如面对「不死铁骨」,就千万不能以正攻法杀之,要嘛用毒、要嘛使计,总之和全身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不死铁骨作对,一切正攻法都是徒劳。 这不死铁骨,还算有个大致方向能应对的,坦白讲,这份名单内有几个角色是米可苦无对策的。再怎么样都难以想到胜机的那种角色。 算了,还是先睡吧。 入睡前,米可将那份名单随手一扔,反正被看到也没差,她本就是打算和无名组织作对。接着,她便抓着整把随身携带的月光剑进入梦乡。 虽说是进入梦乡,也不过是浅睡眠。她必须时刻保持能行动的馀裕,毕竟往后也可能会遇到许多杀手趁夜袭来,要是在睡梦中丢失性命就好笑了。 「苍凌,我一定会抢在你之前,杀死零极先生。」 * 突然间,苍凌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奇怪,是有什么人在想我吗?受欢迎真伤脑筋,呼呼呼……不好笑。」 这根本连冷笑话也不算,苍凌的幽默感似乎有些微妙,这般冷淡平板的自言自语,哪怕笑点再低的人也笑不出来吧。 苍凌静静躺在客房的单人床上,他觉得自己有些失眠,大概是因为从今天开始就要成为杀手了,所以他内心深处有些不安吧。 ——接下来,自己的工作将会是杀人。 就能力而言,苍凌比起收钱,还是对杀人更拿手,然而他的内心一直觉得:「成为组织的杀手,不就和零极先生一样了吗?」 无奈眼下的情势是:他不得不成为杀手,所以他只能转换思考。 如果成为杀手,肯定能更快接近组织内部,增加掌握零极先生动向的机会。苍凌试图将自己的行为正当化。 入睡前,苍凌才将目标的资料扫视一遍。 那是他成为杀手以后的第一个目标。 不久前的傍晚时,「这个目标或许有些难缠吧,至今送去的杀手都没能得手。」血手佛陀指派任务时,神情异常严肃,苍凌接过那份目标的资料后,看都不看就先收入怀中。 「一下子就让我对付这等角色?」苍凌随口问问。 「喂,你可是杀了组织的自己人啊?而且还连杀四个,又企图装作没事、欺瞒组织,妈的!没把你当叛徒当场制裁就不错啦,给我搞清楚你的立场。」血手佛陀转怒为笑,「但,你如果能收拾掉这个目标,哈哈?那我们就不计前嫌,把你犯的过错一笔勾销,而你,就能平安的作为杀手替组织持续效命。」 基本上就是这个样子,苍凌当然只能接下任务。 如今,睡前翻阅那份目标的资料后,他才深深感到头痛。 因为他没多久前,才领会过这个目标的厉害。 「不是吧?」苍凌只能苦笑,并将那份资料盖在脸上,「三天内杀死这个目标,真的假的啊?」他忍不住抱怨。 因为那个目标——竟然是米可! -tobecontinued 第六章:人间炼狱 《逐恨而行》第六章:人间炼狱 ——零极先生行动了。 这事并非第一时间传到苍凌耳里,苍凌也是偶然间在餐馆听见的。当时,餐馆里那些自认是「江湖豪杰」的人全都围着议论此事。 在这个以江湖为名的乱世中,情报的传递往往是在议论间传开。虽然也有所谓的情报贩子,不过苍凌总不可能整天和鬼鬼祟祟的情报贩子打交道。 零极先生的行动,这回也很适合拿来当饭后的娱乐话题。因为那傢伙的动作实在太有戏剧性,作为消遣的题材再适合不过。 一言蔽之的话,这次就是零极先生「以一杀百」的事件。 苍凌一面喝酒一面听着其他客人的谈话内容。 「又是屠杀啊?」「是啊,那傢伙好像只接屠杀的委託一样。」「不过这回好像是他杀最多的一次吧?」「可是再怎么讲,以一杀百未免也……」「啊,你是想说那个吧?其实零极先生并非一个人名,而是精锐杀手小组的代称?」「确实不无可能,你们不觉得吗?」 其馀的对谈苍凌没有兴趣,他不想跟着参与这种臆测,因为他已知:零极先生确确实实就是一个人,一个强得不像人的神秘人。 就「强」的意思来说,不死铁骨无疑也是非常强、强得不像人,但是零极先生又是另外一种强,如果说不死铁骨的强大是以霸道为核心,那零极先生的强大就是以残杀为核心。当然,后者自是更加歹毒。 回归正题。这次的事件很单纯:西寨内企图引发叛乱的党派共计百馀人,被单枪匹马的零极先生捣入老巢、歼灭殆尽。 除此之外,惨案现场也是群雄议论的焦点,据说西寨的据点已被内脏和残肢断臂点缀成人间炼狱。百馀个死人,却没有一具尸体尚存人形,实是骇人听闻,零极先生每次的杀戮,都会搞得这般惨烈,不知这么做是否含有什么深意。 有人说这是零极先生在间接表演给全江湖看,也有人说这单纯是零极先生个人的变态癖好。无论是哪个都很糟糕就是了。 不知零极先生会不会在西寨留下什么蛛丝马跡?苍凌心想。 苍凌是在昨天和米可及不死铁骨分别的,他认为米可一定也已经听见了这情报。至于不死铁骨因为和零极先生没有恩仇,所以那人多半不把此事放在心上。 苍凌觉得以米可的个性,必定会去西寨探查一趟,而苍凌也很想赶往西寨一探究竟——他的直觉告诉他:西寨里头绝对会有预料外的收获。 但直觉终归是直觉,苍凌深知这种直觉不过是内心期待的化身,简单来说就是,苍凌并不信任直觉。再说从东城这里赶去西寨,最快也要一天一夜。 然而,经过几番思考,苍凌最终还是决定要动身远赴西寨。 苍凌知道这样或许是徒劳,可是他如果不去,也会寝食难安。 此外,虽然苍凌和米可曾在昨天联手过,却不代表他们以后都会共同行动,毕竟他们身处的立场不同,而且行事风格也不太一样,因此还是只能分头行事,看是谁能捷足先登的完成復仇。 还有就是不死铁骨的部分。 关于不死铁骨,昨日他已在苍凌的引荐下,得到一名医术高超的密医救治。老实说,不死铁骨并不认为医术能让「让断掉的右掌復原」才对,不过医疗结果显然超出了不死铁骨的预料,他的右掌只要再固定三天,就能彻底復原。 苍凌之所以认识那名密医,则是因为秋哀大师介绍的。过去,秋哀大师在训练苍凌的时候,为了让苍凌能早日有成,多少手段会严厉些,因此苍凌也时常受伤。轻伤无妨,但若是重伤,就会被秋哀大师带给这名密医诊疗。 久而久之,苍凌自然就懂得该如何找到这名密医。 而这密医用的自然也不是普通手法,事实上,这名密医是擅使「催眠」的妖法专家,这妖法用在医疗上,便能欺骗患者的大脑,以达成医疗目的。 例如这次不死铁骨的情况,就是先随便缝合不死铁骨的断掌,再让不死铁骨的大脑接受「其实你的右掌根本没有断掉」的催眠讯息,如此一来,最多只消三天,不死铁骨的断掌就会自行癒合,非常神奇。 「呼。」事后想来,苍凌昨晚的那番话能阻止不死铁骨,实在是个奇蹟。 不死铁骨身为第一流杀手,什么场面没见过?岂会被目标的胡言乱语打动?昨晚如果不是苍凌正巧说中不死铁骨的痛处、唤起了不死铁骨真正的初衷,如果不是这样,不死铁骨绝无可能收手。 而且昨晚说联手什么的,也只是苍凌即兴乱讲,从现实的角度来看,他们三人各自的立场和态度都不同,能随时合作才有鬼。 昨晚的落幕方式简直像闹剧。但无论如何,总算是死里逃生了。 不过。 到头来,苍凌还是没能以实力战胜首次碰上的第一流杀手。这个事实给苍凌的打击比想像中还大,他以为凭着他的妖法,定能十拿九稳的战胜不死铁骨。 就在苍凌东想西想之际—— 「那边的小哥啊,就是你,来来来,快点过来。」 右侧的巷中,有个身穿灰色布衫的中年男子向苍凌招手,由于阴天的缘故,加上那人又处于巷内,所以苍凌没能看清那人的具体模样,只注意到那人身上缠了好几串佛珠。 「找我吗?嗯,佔用我的时间可是要付费的哦,呼呼呼……不好笑?」苍凌的幽默仍是没有进步,会笑的人恐怕才有问题。 「哈哈!小哥你真幽默啊,我欣赏!不过你的面相,相当糟糕呢,」身缠佛珠的那人陪笑道,「喏、手相给我看看,这样我才方便想办法替你消灾解厄。」 「哦?这都被你知道啦?」苍凌明知那是江湖术士惯用的官方句子,却还是抱着玩玩的心态伸出手,让对方看看手相。 不料苍凌伸出去的左手,却被那江湖术士瞬间扣住! 苍凌的左手当场受制,同时间,那江湖术士还连环踢出了数脚,直击苍凌的胸腹两处! 这阵突袭的速度之快,着实让人心惊。 可是,「嗯,好好向我交待你袭击我的理由吧。」 苍凌在右手被扣住的同时,便也扣住对方的手腕,接着他轻松闪过连环踢,再将对方狠狠拉过去,以左手掐住对方咽喉,立刻反制住那江湖术士。 对方出手快,苍凌应变的速度竟然更快! 「你怎知道我会出手?」江湖术士的咽喉被掐住,他只能惨笑。 「其实我不知道,」苍凌冷眼盯着对方,「那,你是谁?为何要杀我?」 「——你大可以问我。」 一道低沉的声音自巷底传出,苍凌认得这声音。 「血手佛陀?」苍凌掐昏江湖术士后,他才将视线扫向巷内深处,「我就奇怪你怎么都没连络我,原来是想除掉我啦?」 没有错,在巷底的,正是苍凌目前在组织中的直属上层「血手佛陀」。 「我特别请人调查过你的背景了,却连专家都查不到你的资料,甚至连你的出身都彷彿被刻意隐藏般,调查结果为零,」血手佛陀满脸的肥肉中有双细小如豆的眼睛,他拍了拍他自己的脑袋,叹道:「你说,你这样身家背景完全不透明,近日行动又充满疑点,我怎敢用你这种手下?」 「不不,关于这个嘛、嗯,因为这样,就要杀我?」苍凌本想做个辩驳,却想不到有什么好说的,毕竟自己的背景资料早在进入组织前,就由秋哀大师帮他清除乾净了。确实无话可说。 如果血手佛陀咬着这点就要杀他,那苍凌只怕是百口莫辩。 「我和其他组长讨论过了,他们也一致认为不能留着你这样身份不明、意图不明,连实力也不明的傢伙不管。」血手佛陀装出满脸惋惜的模样,「就由我亲手送你一程吧,我的『穿心爪』可以一招就让你解脱。」 血手佛陀不是杀手,而是负责传达组织意思的传话人,也是管辖十来个基层成员动向的小组长,虽说这位子不大,却也算个可以管人的位子了。 能坐上这种位子的血手佛陀,其武功或许不是顶尖,但至少也凌驾在基本水准之上,拥有能够自行裁决底下成员的权力和能力。 「别出手,」苍凌淡然警告:「否则倒楣的会是你自己。」 「才胜过食人四魔,就让你这么有自信吗?」血手佛陀瞥了眼软倒在苍凌脚边的江湖术士,「你以为我也和那垃圾一样没用?」 「让我走。你让我走,我就不杀你,」苍凌自说自话:「其实我不太想乱杀人,但如果是情非得已,我也不会留情的。」 「少在那边虚张声势,不如我让你先动手,怎么样?」血手佛陀有恃无恐。 苍凌冷笑,心想:你和不死铁骨相比实在差太多了,完全不足为惧,「像你这种杂鱼,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最后他还把想法说出口。 「找死!看我撕烂你那张狂妄的臭嘴!」 血手佛陀终于忍无可忍,他顿时蹬地长身跃起,如一头猛虎般扑向苍凌! 谁也料不到血手佛陀那看似笨重的身型,居然能跃得那么快、那么远!跃至空中居高临下的血手佛陀,以「穿心爪」带着浑身衝劲抓向苍凌的面门! 毫无预兆地,银光飞射!苍凌的十来把飞刀在剎那间如烟花般激射而出,血手佛陀只觉眼前一花,就发现有十几把飞刀带着银光迎向他! 血手佛陀虎吼一声,两手「穿心爪」各捞住了四把飞刀、身中三把飞刀,然后重重摔回地面上。 「你是哪来那么多的银匕!」血手佛陀又惊又怒,他刚才根本没看见苍凌从哪里掏出飞刀,只知道苍凌两手一翻,便甩出一轮要命的攻势。 血手佛陀不知道苍凌能够将妖法和武功并用,苍凌也没有告诉他的打算。 「垃圾,」苍凌望了一眼身中数刀而无法再起的对手,「杀再多你这样的傢伙,也不能成为我的经验。你滚吧。」 苍凌出招之际,想的仍是败给不死铁骨的滋味。苍凌想变强,他发誓一定要变得更强,否则凭他一人,只怕就算能找到零极先生,也杀不死那傢伙。 忽然间,身中三刀倒在地上的血手佛陀大喝一声,将抓住的八把飞刀全数对着苍凌射回去,对此,苍凌只以一把飞刀作为回应。一把精准而有力的飞刀。 「叮!」 苍凌射出的那把飞刀先命中对面射来的第一把刀、以巧劲逆转第一把刀的轨道,紧接着苍凌的飞刀去势不减,和第一把飞刀继续撞向第二把、第三把飞刀,第二、三把飞刀又被击得转向逆袭。 第一把飞刀这才失去力道落下。不过苍凌射出的那把飞刀仍未脱力,还是又快又疾又有劲,持续跟着第二、第三把刀击向第四、五、六把飞刀,这一下,又使得第二、三把飞刀失去力道,并使第四、五、六把飞刀连同苍凌的刀倒射过去。 第七、八把刀自是又被四、五、六把飞刀和苍凌原本的那刀撞得方向一变。最后苍凌只凭着一把飞刀,就瓦解了那八把飞刀的攻势,并将血手佛陀的脑袋装饰成插满刀刃的艺术品。 「不够。」苍凌心想:自己实在太弱了。 但是,能将飞刀使到这般程度的武者,天下也是不多了。 更何况,苍凌还精通近战的刀术和妖法,寻常角色已绝无可能胜过苍凌。 只是,苍凌想超越的「零极先生」属于传说级别的第一流杀手。 所以他仍是觉得自己远远不够强。 * 「哈!哈!哈!你的命,就由本爷『铜皮金刚』收下了!」 进入西寨以前,有个彪形大汉带着狰狞的狂笑挡住了米可的去路。 「……哪位?」米可停下脚步,充满疑惑。 当她听见零极先生近日曾在西寨出手以后,她就什么都没多想,即刻运起轻功赶往西寨——米可的武功皆以「快」字为主,因此她的轻功自然也相当了得,远比乘上马车赶路还要快得多。 「居然没听过本爷吗?本爷可是高居第四流的顶级杀手啊!」彪形大汉狂笑道。 「第、第四流?你说第四流?」米可先是傻眼,然后忍不住轻笑出声,「噗、确实比九流还要厉害了啦,乖乖乖。」摆明看不起对手。 「你这臭娘们……也罢!就让你亲身领教我刀枪不入的硬气功吧!」 两秒后,「这也叫刀枪不入?」米可跨过了被一剑贯穿胸膛的尸体。 糟糕糟糕,和不死铁骨交手后,就觉得对付其他的杀手都没有危机感了。米可心想:这不是好事,因为失败往往是在失去危机感后撞上的。 于是她来到了西寨的城门前。 那座城门半掩半开,彷彿是通往地狱的阴森鬼门。 「这……」 米可心中的轻松感被一扫而空,因为她隐约从半开的门缝窥见了半颗人头。 想当然,那不是活人的头。应该没几个人有兴趣把头贴在城门前的地上。 她侧耳倾听,只有听到乌鸦的难听叫声;她闭目嗅闻,只有嗅到肉类腐败的恶臭味;她举目扫视,只有看到城门彷彿在引诱她进入其中。 所以米可就那样走了进去。 西寨已成鬼域,座落于山间的西寨原是由灰石建构的要塞,如今这座灰色要塞却被添上了一层腥臭的暗红色,连城门内侧都被掛上好几串腐臭的肠子。 「……」米可在中央国度边境的西寨,见识到了人间炼狱。 残肢断臂散落在四处,内脏和肉块更是弄得狼藉不堪,米可看见了成群的乌鸦在贪婪地啃食内脏、山间的灰狼也集体入侵西寨把尸块咬得更加凄惨。 米可是来这里寻找线索的,虽然她自己也不清楚这样的死地还会有什么线索,不过她姑且先打算到西寨内部去巡一回。 因此她在腥臭呛鼻的西寨内,找到了人。 比死人更像死人的活人。 是西寨的三位寨主。这三位寨主「还没有死」。 其实还是死了比较好。 ——双手双腿俱被抽出筋脉,原本该有眼球的位置却被塞入了一条条的筋络,鼻子不知去哪了,下顎也仿效鼻子离家出走,双颊被刻上恶趣味的「活该死好」四字,字字深可见骨,此外,他们全身两百零六根骨头将近一半都被怪异的手法反过来乱装一通。三位寨主的肠子还被绑在一起。 儘管如此,这三位寨主仍是活着。 被零极先生以重手封住穴道、封住血脉,以防失血致死,再施以此等酷刑。 这已超越虐杀的程度,这已经是……连恶魔都为之悚然的非人行径…… 见状,米可的内心彷彿有什么部分被破坏了。 「……零……极……!」此景让米可不小心联想到她双亲被虐杀的景象,极其剧烈乃至几乎使她发狂的憎恶,让她恨不得马上找个敌人将之碎尸万段。 当然,那三位寨主已是绝无可能救活,也绝无可能传达任何情报给米可,米可能做的,只有让他们三个在被蛆虫和灰狼活活吞光以前,送他们一剑解脱。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米可原本正义感就偏强,才会在几天前阻止苍凌向无辜人家收钱,连收钱都看不下去的她,今天见识到这等恶魔般的行径,自是忍无可忍。 如月色般的剑光闪出,化为三道锋芒贯穿三位寨主的咽喉,然后又敛回一道月光收入米可的剑鞘中,瞬间将那三位寨主从折磨中解脱。 但是,米可忽觉方才剑尖传来的手感有异。 ……明显有刺中某种异物。 米可先是愣住,然后百般不愿意地割开三位寨主的脖子,「唔、这是?」接下来,她发现了她剑尖所感受到的「异物」。是小巧的竹简。 零极先生,竟然在这三位寨主的咽喉要害旁埋下了竹简? 取出那三块染血的竹简后,米可只见其中两块竹简写的是「铭谢惠顾」四字,这又让米可加深了对零极先生的杀意。居然玩这种耍人的把戏…… 不过,有块竹简上头写有小小的黑字。 ——「恭喜中奖。知道北峰的比武大会吧?如果对我有兴趣,请务必前往现场。」米可读完这行字以后,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她甚至一时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终于呀,终于找到零极先生的下落了。 憎恨、难耐、盛怒、安心、疯狂、期待,无数的感情交叠,化为无以名状的激动。 「嘿、嘿嘿嘿……!」 终于。终于,终于、终于—— * 夕阳下,他与她的影子被拖得长长的。 苍凌在赶往西寨的路途中,碰见了正从西寨返路的米可。 这两人的相遇频率出乎意料的高。 「唔嗯,这或许就是我们的缘份吧?」 米可没有面露惊讶,她只有露出「我就知道会遇见你」的小小微笑。 「缘份?啊、说来你去过西寨了吧,有线索吗?」苍凌皱眉,因为他从米可的身上闻到了血的气味,而且他还发现米可的脸色有点差。 「没有线索,零极先生不留线索,但却留有答案。」米可随手将一块竹简拋向苍凌,苍凌接住那块竹简后,眉头皱得更深,因为那竹简散发的腥味十分呛鼻。 「这是哪来的?」低头读完竹简上的黑字后,连苍凌的语气都有些动摇。 在北峰的比武大会,可以找到零极先生。 虽然他尚不清楚那场比武大会的事情,但这些都可以到北峰再打听。 ——找到了?这么简单,就能找到零极先生了? 由于一直在追寻的情报出现得太过突然,苍凌甚至没有现实感。 「别发呆啦。走囉,去北峰。」 -tobecontinued 第七章:命运的起点 第七章:命运的起点 原本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 ——究竟是什么使这一切发狂了呢? 这是揭开序幕以前的起点。 「呼呼!老哥你又输啦!」 当时年仅十三岁的苍凌,总是能在切磋中制住大他两岁大哥。 ——事发的前两分鐘,这个如大家庭般的门派还是一如往常。 这个门派要说是门派也有些微妙,其实这里就是一群无处可去又志同道合的浪子聚集之处,这群人没什么大目标,所以平时自然也就常常混在一起,久而久之,这群浪子就结成了这个大家庭,互相照应。 至于苍凌则是打从他有记忆以后,就身处于那个奇特的大家庭之中了。 和苍凌年纪相仿的孩子还有两个。在这个大家庭之中,他们彼此虽无血缘关係,却总以兄弟姊妹等辈份互称,感情十分融洽。 「什……还不是你用妖法耍诈!亲爱的妹妹啊,你怎么看?」那时候,苍凌的大哥并没有能够坦然接受败北的胸襟。虽然也没机会拥有那种胸襟了。 「愚蠢的大哥啊,妖法也是实力,你就服了吧?」那个妹妹压根没有替大哥讲话的打算,她总是不会特别偏袒谁,一向只说实话。 「听见没?」苍凌笑了笑,「你就认了吧!反正你也没赢过我几次。」 「别啊!这样我身为大哥的尊严要往哪摆啊!」大哥苦着一张脸。 「那种东西,从一开始就没有吧?」「没有呢。」苍凌和他妹妹一搭一唱,使得他们的大哥胀红了脸,「不好玩啦!」大哥丢下这句话,就往宅邸跑去。 他们这个大家庭的据点是惊传鬼怪作祟的废弃宅邸。 ——距离这座宅邸化为惨剧的舞台,还剩下一分鐘。 「啊、今晚好像要庆祝四叔的生日?那我们也早些回去准备吧!」「嗯!」是以,苍凌拉着他的妹妹回到了宅邸。 ——距离惨剧降临,还剩下三十秒。 「好暗哦,这里掛的油灯不亮了耶?」妹妹发现走道上一片黑暗,苍凌点头说:「煤油正好用光了吗?你先进去找大哥吧,我去外面的仓库拿点燃料。」 正好在这种时候,苍凌离开了宅邸——这就是命运。 想当然,苍凌没能在三十秒内到仓库找出油灯的燃料再折返回宅邸。 ——时限归零。 苍凌回到宅邸,是在五分鐘以后的事情。 刚开始他还没察觉异状,直到他替油灯填装好燃油后,他才觉得不对劲。 如果大家是在安排替四叔庆生,怎会如此安静? 这废弃的宅邸可没有什么隔音设计,即使这里是宅邸最外侧的走道,也不该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还是说大家都躲了起来,想给四叔一个生日惊喜? 没错,一定是这样。 除此之外,苍凌想不到其他可能。 于是苍凌毫无警戒地快步跑到了大厅。 下一秒。 他在大厅内,看见了四起的火光。 看得出火苗才刚燃起,尚未酿成大火。 但那些都不是重点。 「啊、啊……」 苍凌瞳孔暴缩。 眼球。肝肠。血。心脏。血。头颅。筋脉。血。血。血。脊髓。血。手掌。神经束。血。脑浆。血。脚踝。血。尸块。血。呕吐物。内脏。血。碎骨。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腥臭的火红的骇人的深沉的四溅的父亲的三姨的大哥的二伯的妹妹的大家的所有人的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 满地涂满腥红色。 大家「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 妹妹披头散发的头颅就在苍凌的脚跟前,失去光辉的双目圆睁,贴地的半张脸都泡在血海之中。 这幅景象映入眼帘的数秒内,苍凌甚至一时无法理解他看见了什么,直到他发觉妹妹的头颅滚到他脚边。 ……这是、怎么回事……? 这总不会是给四叔的生日惊喜吧,如果这是给四叔的生日惊喜,那为何连四叔都惨死在地?苍凌在这反常的空间中,连思考也跟着反常了起来。 「你过来干嘛!快逃!快!」 忽然间,一道焦急又愤恨的嘶吼唤起了苍凌的意识,是苍凌的父亲——人称「九十九劫」的暗器高手。 九十九劫当时尚未被杀,在这个大家庭中,若论起武功绝对是属苍凌父亲排第一,四十几年前,黑白两道可都要敬这个「九十九劫」的暗器本领七分。只可惜九十九劫隐退许久,本领自然生疏了,加上他年事已高,所以武功已打了对折。 是以在苍凌的眼前,九十九劫为了喊那一句话,被零极先生抓住瞬间的破绽——由于九十九劫的背影遮住了零极先生的动作,所以苍凌至今仍不晓得他父亲的心肺是怎么被扯出来的。 鲜血不受控制地喷上三丈高,洒上厅堂的吊灯、喷上一旁的梁柱、溅上苍凌的脸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个杀人兇手,是谁? 苍凌的瞳孔倒映着火光和惨剧。 完全无法思考。 虽然无法思考,但是眼前的画面告诉了苍凌最单纯的答案。 ——是那个黑衣人,都是那傢伙害的,是那傢伙破坏了一切,那就是元兇。 「——!」苍凌不记得他当时吼了些什么,其实在那个当下,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嘶吼些什么吧!愤怒烧断他所有的理智,他拋弃掉千百万个念头,将自己的存在本身化为了最纯粹的杀意。 「哦……?」零极先生那时候微微上扬的嘴角,让苍凌永生难忘。 化身为杀之形的他越过妹妹碎裂的头颅、踏过二伯染血的断臂、跃过大哥软烂的脏器、闪过婶婶被抽出的脊髓、掠过父亲被掏出的心肺,他超越了所有人的尸骸,超越了所有的死,全神全心全力朝向零极先生捨命袭去! 零极先生当然没有被杀。 不过苍凌的记忆就到此为止。 苍凌再次醒来时,已是好几天以后的事情,他并没有被零极先生杀害,不知为何,零极先生只有将他击昏。不,零极先生还是有杀害苍凌的意思吧,因为零极先生最后将宅邸烧了个精光。 可是失去意识的苍凌没有被烧死在宅邸中。 零极先生扬长离去以后,秋哀大师在最后的关头,及时衝进火场内救出了苍凌。 这就是十年前改变苍凌命运的始末。 这十年来,苍凌日以继夜的苦修武功和妖法,由于他本身是九十九劫的亲生儿子,故也继承了九十九劫被尊为「奇才」的武学天资,再搭配秋哀大师的指导,使他在十年内武功和妖法皆是一日千里、突飞猛进。 此外,秋哀大师作为苍凌的恩师,除了教他武功以外,也教了苍凌很多江湖规矩和现实面,同时,也坦言杀害苍凌一家的兇手就是零极先生。 「——我不是鼓励你復仇,只是想让你清算孽缘而已,復仇是为了能让你能迈向未来,让你在復仇结束后不会再回首瞻望惨剧。所以记住,别把復仇当成终极目标,復仇过后的人生,才是开始。」 秋哀大师的这段话,深深烙印在苍凌脑海里。 * 七月四日,天气晴。 今天是赶往北峰的第二天。 苍凌和米可沿路打听比武大会的情报,此时他们对比武大会已有初步的了解,因此他们决定在前往北峰前稍事休息,投宿客栈。 北峰位于中央国度的北端,北峰一带由连绵不绝的峰峦组成,山势奇诡奇乱且奇险无比,因而又有「迷魂连环峰」的称号,加上山间时常有浓雾遮蔽视线,导致三不五时就会在峰峦中发现罹难的死者或受困的旅客。 基本上,如果武功或妖法没有一定本领的话,不建议单独赴往北峰。 至于北峰的比武大会,则是在北峰最高的山峰上举行,虽说地点不怎么方便,却仍是场江湖盛事,这比武大会三年举办一次,一次为期三天,参赛人数没有设限,採用的规则亦是以自由为主。 这大会的规则,为让各路高手能尽心施展,因此并没有特别的限制,即使不慎杀死对手,也不会因而丧失参赛权。所有参赛者皆是在明白这项规矩后,才选择参加。 对于「无须手下留情、无须点到为止」的赌命比武,显然正合乱世中各路高手的胃口。 要注意的只有:任何一方只要在尚未死亡的情况下认输或投降,另一方就绝不能再出手,否则将失去参赛资格。投降者会由主办方的高手护送离场。 这场大会主要是由北峰峰主「断空刀」北天武发起,既有心发起这场大会,自然必须准备好负责应对各式情况的高手来镇场,其中包括「无双赤龙枪」、「绝情十八环」、「深窖冰魔」、「幽冥怨魂」、「无相术士」等名动武林的高手。 当然,北峰毕竟还是无名组织的地盘,因此包括北峰的峰主在内,连同所有镇住会场的主办方高手,皆是在组织中颇有名份的实力派团长或干部。 那些实力派的组织团长与干部强度高深莫测,传闻十分接近传说级的「第一流杀手」的强度,让他们来镇住场面防止出乱子,万无一失。 这就是目前苍凌和米可对于比武大会的认知,也是中央国度全江湖普遍对这场比武大会的认知。以上全部的情报,都没有在苍凌和米可的预料外。 可是今早到客栈的餐馆用餐时,米可忽然说了件让苍凌差点昏倒的事情。 「你说、什么……?」 苍凌还以为听错了,他「碰!」地放下酒杯,险些呛到。 「怎样啦?」米可没好气的反问。 「你说,你要参加北峰的比武大会?」苍凌简直不敢置信。 「所以说,怎样啦?」米可只觉得莫名其妙。 「你一定是白痴吧?干嘛参加啊?」苍凌又灌了一口酒后追问道。 「哈啊?你才是白痴吧?为何不参加?」米可一脸「你在讲什么鬼话」的错愕表情。 「慢着,你该不会想透过比武大会,和零极先生在大会中单挑吧?」 「不然呢?零极先生肯定会参赛,难道他那种满身绝招的角色是来观战吗?」米可分析得很有道理,但是…… 「不,」苍凌对米可的做法感到很头大,「不对,再怎么说,都该潜伏着再找时机对他下手吧?」 「为什么呀?」米可歪歪头。 「……你不会想想吗?」因为等零极先生和高手比完以后,比较容易找到击败他的时机啊!苍凌没有明讲,「你以为你可以隻身在会场当面解决他?」 而且如果不参赛,就可以先行探出零极先生在场内的行踪、全程随时都能对他发动奇袭。敌在明、我在暗的情况下,绝对比特地参赛正面挑战零极先生更容易得手,得手以后,要以何等手段「復仇」又是另一回事。 真要说的话,这个做法的缺点只有一个,就是如果和零极先生在会场附近展开廝杀,主持会场的北峰峰主「断空刀」北天武很可能就会插手此事,其他参赛高手也可能会为了维持秩序而制住苍凌。 所以苍凌如果真想在会场附近对零极先生出手,就不能让会场的其他人察觉,或者要在被察觉以前就要分出胜负。 「唔、原来呀,」米可摇头,「抱歉囉,我说过了吧?我最讨厌拐弯抹角的做法,我知道你想干嘛了,但我不会选择那个做法。」 「你在会场上正面挑战零极先生,会死的喔?」苍凌不想让米可送死。 「不用你担心啦,」米可不领情,「就像当初说的,我会早你一步杀死零极先生哦。」 「你就做梦去吧,」苍凌冷笑道:「那继续来比比如何?看是谁能先杀死那个傢伙。」 就在苍凌和米可又打算分开行事时,忽听见「哐!」地一声巨响,随后是一阵叫骂声。 「你这王八羔子给我赔酒来!」「赔你个屎蛋!」原来是餐馆有张桌子被掀翻了,两个大汉不知为何边骂边扭打成一团,看上去是为酒在争吵。 「好啊你!撞翻我的酒还不赔?」「赔你奶奶的,你自己打翻酒还诬赖给我,要不要脸啊?」「狗屎!放屁!分明是你打翻的!」「老子我他妈的只是经过,都要被你这疯子纠缠!」 争吵的两个大汉似都不会武功,扭打在一起的模样实在让苍凌和米可觉得好笑,店内的掌柜叹息,伙计见状则翻了翻白眼,看上去十分不快。 那两个大汉扭打在一块,在餐馆从东打到西,幸好这时间没几个客人在,这时,缠斗的那两个大汉终于斗到苍凌那桌去。 看归看,苍凌可不想被波及,他赶紧从位子上退开;不过米可就不同了,米可心想:差不多该制止他们了。 谁知米可正要出手化解两个大汉的衝突之际,那两个大汉竟倏地身形骤分,其中一个大汉横手洒出一蓬飞针直攻米可面门、另一个大汉则甩出一片紫雾罩向米可! 那两招非但迅疾还很致命! 谁也料不到那两个看似不会武功的大汉,居然会猛然使出这等凌厉的杀手! 「唔!」 面对突如其来的卑劣奇袭,米可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如果不是突遭奇袭,那么纵然那两招再凌厉十倍,米可也都有信心能以月光剑破招。 可是米可知悉这是暗算时,飞针已扑面射去、紫雾已迎头罩去,谅她的剑式再怎么快,出鞘的速度都不可能快过那两招。 至于退开的苍凌更是来不及出手救人。 然而,米可没有就此丧命。 寒月剑法的其中一式「不破城池」,竟让米可用整把未出鞘的月光剑使了出来!其实,这招不破城池,就是用以应对这般紧急情况才创的剑式。 米可以剑鞘当场封住了所有飞针和黑雾,飞针被击偏、紫雾被劈散后,那两个大汉眼见不妙,当即转身就逃。 可惜他们逃不出两步便倒地身亡,背心各插着一柄银色飞刀。 「刚才他们的杀招还不错,他们是第二流的杀手吗?」出刀射杀那两个大汉的人正是苍凌,苍凌好奇地问道。 「第三流啦。他们刚才靠的是计,实力并没有到第二流,但又比第四流强上不少。」米可不屑地哼了声。 「那第二流的又比他们强多少啊?」苍凌若有所思的追问。 「你可以问问那边的呀。」米可也若有所指的回道,她斜睨掌柜和伙计那边。 「有道理。」苍凌目光如电,他盯着柜台的掌柜和两个伙计看,冷声说:「见到客人被杀还能如此处变不惊,这就是你们演技中最大的破绽了,诸位杀手们。」 「哈哈!原来我们镇定过头了吗?」掌柜也不掩饰,当场翻出一把又扁又大的铜斧,「不过你们已是插翅难飞了,老子是『开岩虎斧』,这两伙计是『暗涛水鬼』和『钢铸穿魂标』,都是第二流的!外头更有『夺命十二煞』等着你们!」 那持斧的掌柜说完,他身边的两伙计便出手了,其中一个伙计面色转青,竟吐出一道锐利无比的水箭,水箭一分为二、二裂为四、四散为八,最后成了无数散弹般的水珠! 水珠散射向苍凌和米可,他就是暗涛水鬼,这手妖法确实厉害! 不过比起那阵水珠,另一个伙计射出的穿魂标显然更加迅猛,十八枚穿魂标飞袭苍凌和米可的全身要穴! 不巧的是,「趁我还没下杀手之前,滚。」论暗器手法,苍凌更胜一筹。 只见苍凌甩出的九把飞刀,以极巧的劲道和角度撞向十八枚穿魂标,所有穿魂标和飞刀立时因交击而偏开,轨道大乱的飞刀和穿魂标又正巧弹碎、扫乱了暗涛水鬼的所有水珠。 苍凌确实完美继承了九十九劫的暗器天赋,已能将飞刀使得出神入化。 「什……!」钢铸穿魂标神色骤变,他自知不敌,只好退居后头;暗涛水鬼则是大怒,双掌各捲带出一团青蓝色的水波、脚下衝起两层浪涛般的水流,让他整个人乘着浪衝向苍凌! 暗涛水鬼乘浪衝至苍凌前方,他聚于双掌的两团水波宛如有生命般,捲向苍凌的同时还各散出两发水箭射向米可,但这么做可就不对了,只见月光闪动,什么水波、水流、水箭都还没得手,便霎时瓦解脱力。 因为米可的剑光已从旁送入暗涛水鬼的咽喉。 米可的剑,远比水攻要快多了。 「不用麻烦你,我也没问题的。」苍凌要出手之际,就见米可的快剑已送入暗涛水鬼的咽喉。 「真的吗?那『开岩虎斧』就交给你啦?」米可轻笑。 「看他那个样子,也不用杀了吧?」苍凌瞥向脸色刷白的开岩虎斧,「你们还不快滚。」他此话一出,开岩虎斧和钢铸穿魂标两人马上就拔腿朝正门逃去。 「唔,如果是我就不会放过耶?不过随你啦,」米可耸耸肩,「那我去收拾外头的『夺命十二煞』囉。」 「『夺命十二煞』我听过,他们不是专门侵犯良家妇女的吗?你不怕?」苍凌虽不如米可熟知组织中人的名号,不过夺命十二煞已是恶名昭彰到苍凌都如雷贯耳的地步,已不知有多少良家妇女被他们羞辱后再残忍的杀害。 「不怕,我这就去用剑侵犯他们的咽喉。」米可也听过这十二煞的传闻,且老早就想亲自送他们下地狱,所以她连半点踌躇也没有。 「这样啊。」其实苍凌觉得无所谓,反正他也不认为米可会败。 这时,「……等一下,嘘!」米可突然望向客栈大门那边,「好像有点糟糕糟糕。」糟糕糟糕?苍凌差点让「这什么智障口癖」脱口而出。 「怎样?突然想上厕所?呼呼呼……不好笑?」苍凌不知道哪里糟糕。 「不好笑。你没闻到吗?外头有腥味。」米可已抽剑,月光剑的湛蓝剑芒闪得苍凌不是很舒服,「不太对劲。」米可重覆道。 「听说女生的嗅觉比男生灵敏三倍,所以你说是就是吧。」苍凌倒没闻到。 紧接着—— 碰轰! 客栈大门好似纸糊的般,被一股巨力彻底粉碎,同时还有好几颗人头随着那股巨力撞入客栈内,可是那几颗人头哪经得起那股巨力摧残,当场撞得稀巴烂。 要知道,客栈大门是铁製的。 如果是木门,那么被粉碎还好说,可若是粉碎铁门,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好强的内力!见状,苍凌和米可内心俱是一凛。 至于被砸进来的人头,则是十二煞的其中几人,想来外头埋伏的十二煞星已是凶多吉少,估计十二煞是碰上了更厉害的傢伙,还被那傢伙顺手宰了。 能顺手宰掉第二流杀手之十二煞的傢伙,实在不多。 「你们,这破店怎么搞的?外面围着人什么意思?不欢迎本尊进门?」 然而,看见来人后米可和苍凌只有喜出望外。 是啊,北峰的比武大会就是为了选出「最强者」才举办的,而这里则是前往北峰必经的落脚处之一,所以这地方也必然是企图登上「最强」颠峰的「那个男人」会经过的地方才对! 没错,顺手宰掉十二煞并破门而入的不是别人。 ——正是不死铁骨! 「啊?原来是你们啊。」不死铁骨见到苍凌和米可后,他大叹一口气,「你们怎么好像到哪间客栈都会出事啊?」 于是,苍凌、米可和不死铁骨,这三人总算是再次会合了。 没想到还真有能再次共同行动的机缘。苍凌打从心底感叹命运的不可思议。 ——只可惜,这时候无论是苍凌还是米可,甚至是不死铁骨都没料到,在北峰的比武大会到最后关头,竟是以「那种形式」收尾。 ——这次北峰的比武大会,将会是最后一届! -tobecontinued 第八章:武之真髓 《逐恨而行》第八章:武之真髓 悠远村乌云密布,一阵闪电过后,豪雨便如洩洪般倾泻而下。这座悠远村位于中央国度南方,终年皆是湿冷多雨的气候,因此村民早已对豪雨见怪不怪。 这天,悠远村临时被无名组织的人给堵得水洩不通,所有村民都被迫入屋,若有村民无视劝戒坚持流连屋外,下场就唯有死路一条,杀无赦。 因为在悠远村,证实了有个无名组织追查十年的「头号重犯」潜藏于此。 ……头号重犯,实际上就是对组织构成极大威胁的绝世高手。十年前就是因为有这种人联合阻挠,才使无名组织未能彻底执行「抹杀异己」的扫荡行动。 「颼。」 不,其实并没有这种声音,只是看起来会发出这种声音而已。 悠远村里头有一间四合院。这时,忽有两人如鬼魅般掠入那四合院的正房,那两人的身法疾而不带风、迅而不带声,甚至自雨中闯入房内还能滴水未沾! 寻常角色绝不可能拥有那等身法。 谅是称霸一方的豪杰,也只能对那两人的动作望之兴叹。 那两人掠入正房时,是一人自正门闯进、一人自后窗翻入,他们落地踏定时全无声响,宛如打从一开始就在房中般——何等精湛的轻功! 「你们,第一流的杀手?」 至于那间房中,则有一人在中央盘坐着。闯进房的两个杀手就是衝着那人来的,不止如此,无名组织之所以动用三位团长及其势力包围悠远村,也是为了确实格杀房内那人而佈。 身为目标的那人闭目盘坐,连看也不看闯入屋内的两个不速之客,但是他却能沉声猜出两位来者的身份。那人的眉间徐徐散发出一股哀愁的威慑力。 不过那股哀愁的威慑力,尚无法侵入不速之客的杀气之中。 那两个不速之客同时冷笑一声,「不错。我是『斩首双镰』萧残。」「在下『逆行狂澜』刑命。」闯入正房的第一流杀手各自道出他们引以为傲的名号,在江湖上,这两个名头人人闻风丧胆。 「斩首双镰」萧残双手各持一把大镰,那对大镰缠绕着杀气发出阴冷的寒芒,萧残佇立于他的目标前方,他神色高傲,因为他有自信只消一刀,就能将这破房连同那目标斩为两段。 「逆行狂澜」刑命空着一双手,可是他正因空着一双手才恐怖,他是专使妖法的杀人翘楚,而他的妖法和他的外号都是「逆行狂澜」,据说任何招式他都能以妖法反弹反攻。刑命在目标的后方。 光是传说级的第一流杀手出动两位,就已是前所未闻,如今还加上围村严阵以待的三团组织成员,可见这次的目标——四合院正房中的这人有多棘手。 随即,四合院中盘坐的那人也淡然道出了自己的名号,「秋哀。」 ——秋哀大师! 没错,组织的目标正是被称为古往今来天下最强的「四季」之一,夏怒、春喜、秋哀、冬乐四人之中的其中一人——秋哀大师,他在十年前,曾和五湖四海的高手联合阻止无名组织的屠杀扫荡行动。 这么一个公然和组织作对的傢伙,组织当然巴不得将他斩首示眾、杀鸡儆猴,如今让组织探到秋哀大师的行踪,怎可能放他不管?是以,组织马上动起真格,史无前例的派出两个第一流杀手和三团组织成员企图杀之。 「相隔十年,你的『最强』也成虚名了吧?」萧残冷笑,他的双镰包覆着随时能开山裂河的锐意,「哼,你继续沉醉在过去的声望中亦无妨,但是再怎么说,也该给我睁开双眼、认清现实了吧?」 刑命也是相同的意见,他觉得秋哀大师都死到临头还不睁眼,实在已是连愚蠢都不足形容,所以他也在等秋哀大师睁眼。 「要我,开眼?好,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秋哀大师沉吟几秒后,缓缓点头,「如此盛大的欢迎,我如果不释出与之相应的气魄就太失礼了。」 于是,秋哀大师缓缓睁开了双眼—— 猛然间,排山倒海的壮绝悲意爆发! 足以摧人心智的强烈悲意如海啸般在剎那间扩散开,半秒内,以秋哀大师为中心,整座悠远村当场被骇人的悲意给填满!在不可视的惊人悲愴中,首当其衝的萧残和刑命竟一时晕得失去方向感。 「这是……!」刑命不禁悚然,「『悲天悯地绝杀心法』?」他耳闻过秋哀大师的厉害,不过百闻不如一见,此时秋哀大师尚未出手,已让刑命背脊发凉! 刑命过去在妖法尚未成熟时,曾被十三个实力远在他两倍以上的武者围攻,就算是那时,他也不曾惧怕;还有一次刑命不慎中毒,在近乎绝望的局面下迎战「赤焰妖王」,最后他还是胜了,即使是那时,他也未曾害怕过。 「厉害!」萧残也是,他经歷过无数个和死亡擦肩而过的惨烈战场,最后他都存活了下来,他不知畏惧为何物,因为他深信没有什么是比他自己更可怖。 头一次。 今天,萧残和刑命都是头一次產生退缩的意思! 事实上,佈阵于四合院外的组织中人已有大半被这股悲意摧毁战意,勉强敛住心神的少数人只能傻眼的看着其他人被悲意侵神、莫名其妙哭得死去活来,外头乱成一团、登时丧失大半战力。 「来,」四合院的正房内,秋哀大师不知何时已站起身,「让我教教你们这些杀手,何谓武之真髓。」 「武之真髓?哼,武之真髓就是体现出『死』一字!」 语毕萧残就动了,萧残一动,他那巨大的双镰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千百道大开大闔、霸道无比的弧形斩击以开天闢地的势头轰向秋哀大师! 在这片刀意漫天的杀招中,根本看不清秋哀大师的身影!也不知这阵杀招有无杀伤秋哀大师。 然后刑命也动了,由于刑命在萧残对面,所以那千百道斩击刀气自然也迎向了他,而刑命则在所有迎向他的斩击上都虚点一指,瞬间所有的斩击劲道错乱,又全部往秋哀大师后方猛攻回去! 面对这电光石火的夹击,秋哀大师没有硬拚,而是瞬间冲天而起,一掌拍破天顶直衝屋外! 「往哪逃!」萧残跟着疾衝出去,刑命也没多想,跟着提气追出屋顶,但是他们忘了外头正下着豪雨,不,这或许不打紧。 但他们不能不知道,秋哀大师能借週遭一切事物来施展功力,而现在这场豪雨,无疑成了秋哀大师最方便利用的媒介!豪雨和狂风呼啸,此刻,秋哀大师已掌控住了周身所有豪雨和狂风! 「武之真髓乃是『无限』。武字道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无穷无尽、无止无休,故而无限之概念方为武之真髓。」秋哀大师高掛于空中,「而我领悟的,则是窥见武之无限中的悲哀,体悟到任何境界于无限中皆无意义的大悲!」 待萧残和刑命惊觉时,这场豪雨的雨滴已充盈着秋哀大师的精绝内力,等于所有雨滴皆尽化为了秋哀大师的武器,秋哀大师的内力是何其恐怖?萧残和刑命所面对的,等同是当头罩下的上亿神枪! 寄宿着莫大悲意的上亿神枪罩下,避无可避。 在这瞬息间,透过无可估量的雨之神枪,秋哀大师着实让萧残和刑命领会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无穷无尽、无止无休」的武之无限概念。 「啊啊啊啊啊啊!」 萧残狂吼,双镰顿时幻作向上拔起的一大片刀光,他没放弃斩碎雨滴、击杀秋哀大师,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双镰绝无可能败给这阵豪雨神枪! 可是没有用,那不过是垂死挣扎。 宛如螳臂挡车的徒劳之举。 刀光终究不敌无穷无尽的豪雨神枪,萧残的攻势尚未伤到秋哀大师便被豪雨神枪给攻破,此外,秋哀大师之所以能飘于空中,乃是因他能以内力驾驭狂风,使他可以搭配盖世轻功滞于半空。 「嘖!」 这时候,刑命一把推开萧残,他用尽毕生功力施展出「逆行狂澜」的妖法!刑命的妖法本就有遇强则强的特性,拿来对付秋哀大师正合适。 紧接着,豪雨神枪化为上下两股势力互拚的奇景,原来是刑命竟强行使降下的神枪全数反射回去,秋哀大师眼见自己的招式逆袭,不由得叹了口气。 刑命见到秋哀大师叹息,还以为是秋哀大师无计可施了,因此刑命精神大振,反攻的势头立刻变得更急更猛更准!萧残也注意到此事,连忙又发出一大片刀光助阵! 如此一来,那两人总算得以反攻空中的秋哀大师! 「『悲天悯地绝杀心法』乃是能将悲意笼罩范围之万物纳为己用的奇招,你们抵不过我下一招的,也没有人可以抵得住我下一招,所以收手吧!我这阵雨枪,原可以钉穿你们手脚就点到为止,但我若出到下招,你们可就必死了!」 秋哀大师震声道,萧残和刑命暗暗吃惊:那傢伙施展此等招式,竟还能分神提气以内力发声,且声若洪钟,全然不像在廝杀般! 「虚张声势!你真有那种招式,就不会等到快要被我们反过来宰掉再说了!」但萧残不信秋哀大师还能有什么更厉害的绝招,因为他已无法想出有比这千亿神枪更可怕的招式。 秋哀大师叹了一声。 随后是天际的乌云间猛地闪出强烈白光,千亿雨珠被这千分之一秒内大作的白光给映得相互辉映、熠熠生辉,宛如宝石般璀璨眩目——这是警告。但萧残和刑命无动于衷,他们仍执迷不悟,硬要取下秋哀大师的性命。 所以当落雷自云间轰然劈落时,萧残和刑命连惊惶的时间都没有,便连同整座四合院的正房被轰得灰飞烟灭、渣都不剩!对上那道自云间贯落穿下的庞大雷柱,萧残不用说,而刑命能使出「逆行狂澜」的也只有两隻手,因此刑命自是无法抵御瞬间吞噬全身的雷柱。 传说级的第一流杀手,即刻少了两个。 不远处的四合院外,尚有战力的组织中人相继赶来,其实在这之前,秋哀大师已瞥见那群组织中人四处对村民趁火打劫,是以秋哀大师这回决定要大开杀戒,把间接祸害武林的走狗收拾乾净。 「悲哀啊,竟要由我这半老的傢伙送走如此之多的年轻生命,」秋哀大师身处豪雨中,衣衫却全然没沾上半滴雨水,他喃喃自语,「其实这场面应该留给我的那四个徒弟才是,让他们磨练磨练,才能早日代我成为乱世的标竿。说来,他们四个也该会合了。」 * 距离北峰的比武大会还剩两天,不过苍凌等三人已翻越无数地势奇险的连绵山势并抵达北峰,顺便也找到好几个可供休憩的落脚处。 「跟我住同间客栈的遇袭机率呀,可不是一般的高噢!」 米可看见客栈就先蹦出这么一句。 「就算你用兴高采烈的语气讲,我也不会觉得比较安心。」苍凌吐槽得有气无力。这也难怪,因为昨天在翻山越岭时,他们遇到的伏袭比看到的野生动物还多,而且全都是衝着米可杀来的。 但是几天下来,杀掉血手佛陀的苍凌估计也成了组织的眼中钉,所以即使此后有杀手针对苍凌而来,亦没什么好奇怪。想到这里,苍凌就有些心烦。 「不,」不死铁骨忽道:「这里很安全,不易遇袭。」 说来昨天三分之二的杀手,都是在第一时间被不死铁骨随手拍死。 「为何这样讲?」苍凌不知那话有何根据。 由于即将举办比武大会的关係,是以街上来来往往的莫不是悬刀佩剑的高强武者或妖法专家,这种地方会安全才奇怪吧? 「因为这里已是北峰,」不死铁骨讲得十分篤定,「换句话说,这里已是峰主北天武的势力范围,北天武那个人,绝不会容忍有谁在他势力范围下随意杀人,哪怕是组织中人也一样。」 「唔嗯,这倒是第一次听说。」米可点点头。她仍没有放松戒心的打算,这么做并没有错,谨慎点总是好的。 「不过北天武虽是组织干部,却也因那副脾气,使他与其他干部时常意见相左。可是因北峰势力庞大,加上基本北峰势力也归顺于组织,故组织倒也不致于会想灭掉北峰一派。」不死铁骨认真道。 「原来如此。」苍凌想到「薑是老的辣」这句俗语,他心想:不愧是不死铁骨,江湖阅歷就是比自己和米可丰富得多。 「说来第一流杀手也有分强弱,你们知道吗?」说到这边,不死铁骨忽然转了话题。 「怎么?」米可对这话有些敏感,她反问得很快,毕竟其他第一流杀手随时可能袭向她,所以她希望能早一步掌握到越多相关情报越好。 「有几个傢伙特别难惹,连本尊也觉得不好对付。本尊想让你们心里先有个底。」不死铁骨放缓脚步,他边走边说,并决定在进入客栈以前简短说完。 「然后呢然后呢?」米可迫不及待想听。 「首先是『十杀宗师』,」不死铁骨说:「我没见过他,但许多人都盛传他是第一流杀手中的顶点,他的『十杀手』据说能使出十种杀人兵器的十种杀人手法,十杀中无一不厉。」 「听来虽强,但感觉并非剑所杀不死的对手耶。」米可思索几秒后说:「唔嗯,这人我听来倒是不怕。」 「是吗?那么,再来是『吸血帝王』,」不死铁骨继续说,「这傢伙用的是种极其诡异的邪派武功,据传他能以掌力吸出、击出或逼出对手体内的血液,死在他手下的目标,无不是在惊骇中血尽而亡。」 「果然这种古怪邪门的武功才棘手呀。」米可她倒是不想和这人交手。 这时苍凌开口了,「不,自古以来的邪派武功,只要勘破其原理自会有其弱点;反观有着长远歷史的典型武功,举凡刀枪剑棍,只要练上颠峰则必是难有破绽。」他的看法和米可彻底不同。 「哈啊?那什么歪理?」米可听得睁大眼睛,苍凌则说:「你的逻辑我才搞不懂。」结果,苍凌和米可两人行事风格不同就算了,如今事实还证明,他们俩连对事的看法都截然相异。 「慢!那些道理本尊都不懂,但那些理论性的东西终究是嘴上功夫、纸上论武,其实并不那么重要吧?」多亏不死铁骨这句话,才让苍凌和米可不再互瞪。 「『也是。』」结果本应毫无默契的苍凌和米可,这时反而异口同声。 「最后要注意的是『飞血不沾衣』和『逆行狂澜』,」不死铁骨停了一拍,续道:「『飞血不沾衣』是狠辣的毒物专家,而且这人的暗器本领据称天下无双;『逆行狂澜』的妖法则让人头痛,他能反射一切招式,你攻得越猛你就越惨。」 「等一下,那零极先生呢?」苍凌抢着问。 「零极先生太过神秘,所以连许多组织中人都在怀疑『零极先生是不是真的存在』,他连模样都没人晓得,更遑论是他的能力,是以本尊也不便多说。」不死铁骨边说边瞥了眼他们前面的街口。 苍凌和米可也察觉了,有道施展起轻功的步伐由远至近衝了过来。 「嗯,说来北峰也不是很太平的感觉啊?」 苍凌一面说,一面望着一个簑衣人快速掠向他们三人。 「快啊!快替我抓住那窃贼!」 不远处有个气极败坏的声音以内力发声传话,要请街上的好手帮忙捉贼,原来簑衣人就是那个贼,而簑衣人并不是衝着苍凌等人衝去,而是他正好逃跑的方向是往这边。 要出手帮忙吗?在大会前搅进这事妥当吗? 苍凌还在迟疑间,米可就已决定要抓住那簑衣人,不死铁骨则决定不出手,因为他知道自己下手难分轻重。就算是贼,在北峰打死人还是会惹上麻烦的。 所以苍凌犹疑之时,米可已然掠出! 米可不只剑快,她的身法也快。 ——可是这次,却有个变化比米可的身法更快。 「穿!」 一把柄部带着锁链的奇特锥子破空打进簑衣人的臂膀,旋即锥子的势头被发招者透过锁链一扯再扯,簑衣人痛得惨呼,竟是那锥子已如缝针般在那簑衣人臂上缝了数下! 簑衣人的手臂被缝上几个大洞后,那锥子这才被发招者收回去,飞锥的收势既快且稳,显然使飞锥的人已能将那飞锥收发自在、变化自如。 米可低呼一声漂亮,她望向收锥的方位,只见发锥的那人处于数尺之外的庭下,那人是个身穿白衣的年轻男子,而那年轻俊俏的白衣客身旁,则佇立一个同样身穿白衣的秀丽女子。 「好了,你已得到惩罚,赃物交出来就滚吧。」白衣客的这话,簑衣人也不知听见了没,因为那簑衣人正忙着痛得满地打滚。 使飞锥的白衣客双臂皆缠绕着锁链,锁链的前端则各有支锥子垂在白衣客的两掌之下,而那对锥子尾端还有着握柄,因此就算是近身战也不怕黔驴技穷。 这武器极为罕见,别说苍凌或米可,连闯荡江湖数十年的不死铁骨也是初次乍见。 什么锁链刀、锁链枪不死铁骨都见过,就是没见过使锁链锥的,而且那白衣客还是左右手都缠有锁链锥。至于白衣客身边的白衣女子则手无寸铁。 「啊啊啊、该死,王八蛋……痛死我了……!」右臂几乎废去的簑衣人表情扭曲、目露凶光,「你们行侠仗义是吧?好!有本事就拿去啊!」 话音未落,那恼怒的簑衣人已向白衣客掷出怀中一物,而簑衣客掷出的赫然是他偷走的玉饰!不过那投掷手法不容小覷,玉饰居然当场化为一团翠光袭向白衣客,无论白衣客硬接、抵挡或避开,那玉饰恐怕都逃不过碎开的命运! 白衣客确实也没办法接下玉饰而不使之碎裂。 不过,接的人不是白衣客,而是站在白衣客身边的白衣女子。 只见那白衣女子身形一飘,已截在白衣客身前,她用袖口一捲,便完好的捲住了那玉饰,简直像玉饰只是被轻轻拋来般! 好阴柔的武功。街上有些功底不够的路人看不出来,还以为那白衣女子只是伸手接住玉饰,但苍凌、米可和不死铁骨三人可不会漏看,那白衣女子在接下玉饰时,是以袖口托住玉饰再顺势卸劲,最后才将之抓在掌中。 「多谢两位大侠!这玉饰是我重要的护身符,多谢多谢!」那玉饰的失主喘着气跑了过来,白衣女子微笑道:「没什么,但这乱世里的扒手可比老鼠还多,你以后多注意点。」并将玉饰还给失主。 偷盗的簑衣客逃走、玉饰的失主安心离开后,白衣客才拉了拉白衣女子的手,低声问:「做正事吧,我们到底要怎么找另外两个师兄妹?」 闻言,米可肩头微震、苍凌则是目光立时锐利起来,随即苍凌和米可两人互对了一眼,便同时走向白衣客和白衣女子那边。 「乱世」。会用这个名词当作江湖代称的人不是没有,但是很少,至少到目前为止,苍凌只知道自己的恩师是这样说的,而那两人的年纪乍看也与苍凌和米可相去不远,如果说秋哀大师有其他徒弟的话,搞不好就是那两人。 不死铁骨搔搔头跟进,他越来越不懂苍凌和米可的关係是好是坏了,他纳闷:苍凌和米可现在又是哪来的默契可以用眼神交换意思? 「嗯,抱歉打扰一下,那个……你们有师父是吗?」走到白衣客身前的苍凌开口就问,但问到一半却不知该怎么说,说完后才后悔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因为秋哀大师吩咐过:为防祸患,在外切勿提起他的名号,最多只能以师父代称,毕竟如果秋哀大师收徒的消息走漏,肯定会有麻烦接踵而至。 此时,白衣客和白衣女子已看出苍凌等人非同等间之辈,白衣客突然问:「何谓武之真髓?」 「乃无限。」米可接道,她脑筋转得很快,马上便理解白衣客说的是句暗语,只有熟识秋哀大师的人才听过的暗语。 白衣客和白衣女子不约而同的愣上一愣,紧接着他们俩立刻喜形于色,白衣客笑说:「师兄妹原来就是你们啊!幸会幸会,称我逸飞就好!」 这个逸飞的口气很是瀟洒,颇有大侠的气势,光是不到五分鐘的观察,苍凌就能够推断出逸飞的性格十分开朗豁达。 白衣客——逸飞身边的白衣女子也跟着说:「幸会,我是晓安,你们的大名我们已从师父那知道了,是苍凌和米可没错吧?」她的声音很轻柔。 苍凌点头默认,米可则加了句:「唔嗯……你们是情侣还是?」 「亲姐弟,」晓安轻声道:「不过逸飞只比我晚一天出生,所以平时我们不以姐弟互称。」她一头乌黑的长发披肩,语气轻而柔、柔中又带有一股慵懒,听来好似有种轻飘飘的感觉,而她的神色更是柔得宛如不曾动过武。 苍凌心想:如果米可也有晓安的三分柔和就好了。 「唔嗯,」米可直觉地问:「那你们姓萧?」她这回真是全凭第六感发问,因为她好似在这对姐弟身上窥见了「贫相神剑」萧斩的错觉。 「……对。」逸飞和晓安都不想多谈,不过既然是那个名门萧家的人,又为何会是秋哀大师的徒弟?答案肯定又是段曲折的伤心事,所以米可也不再追究。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尤其是即使不知道也无伤大雅的事情。 「那么,你们两个后面那位高手是?」逸飞望向不死铁骨,他只觉不死铁骨隐约散发出的修为非同小可,逸飞猜:那个铁灰色的傢伙,武艺只怕不在自己和晓安联手之下。 「他是不死铁骨……别别别!」苍凌惊觉逸飞瞳孔一缩,眼看逸飞的飞锥就要对不死铁骨出手,苍凌连忙阻道:「现在他已是我们可靠的伙伴,放心吧。」 「凶恶的第一流杀手会是伙伴?」逸飞惊诧地问,「你们和组织同流合污了不成?」 「年轻人,别衝动,」不死铁骨沉声:「事实正好相反,是我和组织作对了。」 「别做无谓的怀疑啦。」米可显然不太会圆场,不过这反而让逸飞和晓安冷静了下来。 确实,没有比不死铁骨这等高手成为伙伴更可靠的事情,「抱歉,我们绝不会再怀疑自己的师兄妹。」逸飞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出手,晓安则轻轻点头,认同她弟弟的判断。 「话说回来,」苍凌问:「刚才听你们说到的,是师父让你来找我们两个会合吗?」 「是,师父已知你们会赴往北峰,他还料定北峰必有大事即将发生,」逸飞收敛笑意后,严肃地说:「他认为,这次的事情单凭我们各自行动是无法应付的,所以他让我们来北峰与你们会合。」 苍凌和米可在其他千百个疑问脱口而出以前,同时先想到了一点。 ——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大事,需要秋哀大师手底下的四个徒弟联手? 这大事,又和预言会来到北峰的零极先生有什么关联? -tobecontinued 第九章:噩梦的开端 《逐恨而行》第九章:噩梦的开端 北峰的现任峰主「断空刀」北天武今天正好是七十大寿,无论对谁而言,七十岁都已不算年轻,但北天武儘管已年届七十,讲话却仍鏗鏘有力,每字每句都让群雄听得清清楚楚、毫不含糊。 当北天武结束开场白时,全场的气氛也已沸腾到最高点,因为在场三千人全都知道:千载难逢的重头戏就要上演了! 这天除了是北天武的生日,同时也是江湖上三年一度的北峰比武大会,这场武林盛会让高手各个磨拳擦掌、迫不及待发挥他们的拿手本领,江湖人争强好斗的心性也在此表露无遗。 其实许多高手的参赛动机,都是为了在大会中受到瞩目,以便让自己的名号响亮些,甚至企图让自己名扬天下,也有些参赛者是以赏金为目标,想在大会上多收拾几个对手来赚取奖金。 会场位于北峰的高处,那里有个以灰岩砌成的空旷场地,场地呈圆,半径三十尺,理应能让任何高手全力交锋。比武的场地外,则因北峰本身的地形而有足以容下观眾的山势。 「苍凌,你真的不参加吗?」 米可最后又问了一次。因为他们一行五人,包括逸飞和晓安在内,连不死铁骨都要参加,唯独苍凌无意出战。 「不了,被太多人看着我会不好意思,呼呼呼……不好笑?」苍凌自己也知道不会有人笑。他的用意只是要打发走米可等人。 接下来——米可等人前去准备出赛后,留在原处的苍凌瞥了对面的山崖上方一眼,现在那里只有几个观眾在,不过苍凌想看的不是那几个观眾。 ……其实,稍早曾有段插曲让群眾鼓譟了一阵子,那就是在北峰的岩壁上,竟有人以大量的鲜血挥洒出「我来了」三字。 岩壁上「我来了」那三个血字写得又大又耸动,究竟是谁来了?或者是单纯的恶作剧?不管真相如何,峰主北天武都只是一笑置之并派人清除血字。 虽说主办方将之视为恶作剧,但苍凌却觉得那是零极先生刻意留下的。 那三字完全符合零极先生那充满恶趣味的残虐风格。 思及至此,苍凌又有点坐立难安了。如果那三字是零极先生留的,就代表零极先生很可能已经混在会场的某处,苍凌感到自己难得涌起了杀意,他甚至不能理解为何米可等人无动于衷。 苍凌记得早上米可垫脚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自乱阵脚只是正中零极的下怀啦!」而逸飞和晓安则是要苍凌稍安勿躁,连不死铁骨都认为不该把神经绷得太紧。 可是今天苍凌罕见的难以冷静,他原本也以为自己可以耐心的按兵不动,但直到这个关键时刻,苍凌才体会到——原来「等待」竟是如此难熬! 只能束手无策地等待着「某种不祥的预感」应验,实在是种煎熬。 「喂、那个铁色的人是谁?」「不知道,可是那傢伙居然空手上场,估计要完蛋了吧?」「也对,谁叫他对上的是『开岩虎斧』呢?」「就是啊,那巨斧实在大得离谱,太夸张了!」 在苍凌的一阵心烦意乱中,大会的第一组人上场了,群眾热烈的呼声和讨论声将苍凌唤回神,当他定睛望向场内时…… ——才发现原来场上的其中一人,竟然是不死铁骨! 「哦?」 这下连苍凌也有点兴趣了。 不死铁骨直挺挺地佇立在场中,他的对手则是苍凌不久前才见过的「开岩虎斧」,只见开岩虎斧一字一句地说:「我就是『开岩虎斧』岳冈,你也报上名吧!」 「开岩虎斧」岳冈此话一出,群眾更是兴奋不已,苍凌还听见身边几个人接连大笑道:「那个铁人完蛋了啦!」「这可要好好学学职业杀手的功夫了!」「噗、第一场比赛就准备要死人囉,哈哈哈!」围观的群眾对不死铁骨群起嘲讽。 可是也有些人眼尖地注意到:坐在比武场附近的北天武和其他镇场高手,各个都将注意力放在那个灰色如铁一般的男人身上。 敢情那个铁人的来头要比岳冈更大?也有人如此怀疑。 「『不死铁骨』。」 不死铁骨自报名号以后,在全场尚未听清楚以前,「开岩虎斧」岳冈便已运起十二分的神力将巨斧扫向不死铁骨!岳冈之所以能爬到第二流杀手的位置,靠的就是他那把特製的巨斧,任何目标,他都能一斧一招将之斩杀! 岳冈只有一招,他劈出去的斧头没有第二招,而这一招,就是他蕴含毕生本领和技巧的全力一击,哪怕是岩石都能将之劈开的必杀招式! 要是在平常,岳冈听见不死铁骨的名号肯定会即刻投降、绝不恋战,只是这回他已被利益影响了判断力,岳冈只是想着:如果能在此格杀不死铁骨,自己就可以一战成名了! 所以岳冈选择在不死铁骨开口的剎那间,一举击溃不死铁骨! 可惜,事与愿违。 ——力可开山的巨斧锋刃,当场被不死铁骨以左手两指夹住! 岳冈只觉自己握住的斧柄怎么扯都无法再移动半吋,宛如斧头硬生生被数万吨的金属夹着固定住,旋即不死铁骨两指发力,竟将整把斧头震得碎裂四散,连岳冈的虎口都被震得失觉! 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苍凌瞥了眼身边张口结舌的群眾,随即便听见岳冈大喊认输。 见状,北天武身边的其中一位高手霍然站起,一面警戒着不死铁骨,一面上场护送败者岳冈离场。其实包含北天武在内,都想不到不死铁骨这等第一流杀手中的大人物会亲自参赛,更想不到第一场就是由不死铁骨上场。 相隔十几秒以后,全场这才慢好几拍地轰动不已!竟能在此目睹第一流杀手的惊世武功,群雄莫不激昂万分,比武大会在第一场比试就将气氛炒至高潮! 留在场上的不死铁骨只是直直站着,面无表情的等待下一个参赛者。他的目标不是沐浴在欢呼中,而是真正被承认为「最强」。 依照规定而言,胜者必须留在场上继续进行比试,直到连胜五场才可以休息,所以接下来五场都只会是不死铁骨一面倒的取胜,不太可能出现其他结果。苍凌心想:既然结果不会变,那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原本苍凌是这么以为的。 然而,苍凌又不得不被第二场对决吸引了注意力。 因为不死铁骨这次分配到的对手,是自己的师兄——逸飞! 见到双手缠绕锁链锥的白衣客逸飞,眾人一时之间都想不到江湖上是哪个人物会使用这种武器,不过猜不到也正常,因为逸飞和苍凌一样才踏入江湖没几年,也没干过什么足以被记下名号的大事。 「……逸飞,吗……?」 老实讲,苍凌虽对逸飞和晓安没有敌意,但仍不免质疑那对姐弟的程度,毕竟他们虽同为秋哀大师的徒弟,可是那对姐弟却和苍凌与米可不同。 从根本上来说,那对姐弟和自己与米可是截然不同的。 那对姐弟——逸飞和晓安,没有要復仇的对象或其他目标,仅是单纯听命于秋哀大师前来和苍凌等人会合,在那对姐弟身上,苍凌看不到仇恨的种子,苍凌从他们的眼神中感受不到憎恨或其他执念。 这样子的一对姐弟,实力真能及得上以强烈的仇恨为动力、终日苦修的自己和米可吗?苍凌不禁对逸飞和晓安的实力感到疑惑。 而现在,苍凌总算可以见识逸飞的本领了。 「不死铁骨,你别放水太多哦?」 逸飞瀟洒一笑,他越是面对强敌,就越能瀟洒的随性谈笑或出招,也正因这样的性格,使他时常光从气势上就能胜过敌方一筹。 可是要压过不死铁骨的气势难如登天,连逸飞也难得的感到沉重。 「如果你已做好受到重创的准备,就全力以赴地上吧。」这时,不死铁骨已提气运起「三劫不灭」神功。他认为逸飞既然是苍凌和米可的师兄,就不能小看。 「好,失礼了!」逸飞的话音未落,他的飞锥已破空!同时他的人已退开三丈,取开距离的逸飞右腕一抖,锁链一震,破空袭向不死铁骨的飞锥登时势头一变又变,飞锥的去势当即化为变幻莫测的杀招! 飞锥向不死铁骨右肩刺去之际,锁鍊又被逸飞悄悄施力,致使飞锥倏然下沉,瞬间在最后关头改刺不死铁骨的大腿! 「哼!」右手一封,临危不乱的不死铁骨轻松钳住了如毒蛇般的飞锥柄部,谅那把飞锥再怎么厉害、再怎么灵活,都无法攻及不死铁骨!只是当不死铁骨正要透过锁链将逸飞整个人拉过去的时候—— 刻有复杂纹路的飞锥侧边,竟猛然散射出数十支致命的银针!不死铁骨内心一凛,他知道是自己在抓住飞锥柄部时,触动了飞锥上的某种机关! 三劫不灭神功确实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硬功夫,但是这种将浑身练至几近无敌的招式,唯有一处是无论如何都练不得的,那就是双眼的眼球! 金鐘罩、铁布衫或是十八太保,无论是哪个门派的硬功夫,连三劫不灭都一样,最大的罩门就是双眼!而这回,那蓬冷不防散射而出的银针,眼看就要射瞎不死铁骨的双眼! 银针扑面射来,这时以不死铁骨的速度,要用手去挡已是赶不及,毕竟他本就不是以「快」为招牌的高手,但身经百战的不死铁骨什么状况没遇过?以前针对他双目弱点而来的刺客也不知凡几,最后却仍是死在他手下! 所以,不死铁骨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闭目! 银针射穿不死铁骨环绕在体外的真气以后,便无法再刺入不死铁骨的眼皮半吋,因为不死铁骨已是将眼皮也练得宛如铜墙!原来,不死铁骨也自知自己的弱点,因此他在练成「三劫不灭」神功后,更下了数年心血,将身上仅存的要害全都练得佈满防御性的真气,因此,不死铁骨的称号才有「不死」这两字! 「绞!」 只是,在不死铁骨闭目的剎那间,逸飞已腾空跃起,他右手锁链翻捲,居然利用不死铁骨抓在手里那把飞锥的「锁链部份」缠住了不死铁骨的脖子,并狠狠发力,企图以锁链绞杀不死铁骨! 这招并非强攻,而是以锁链上的内劲来勒住不死铁骨的气管,气管亦是硬功夫的一个罩门,只要能绞住不死铁骨的气管,哪怕不死铁骨再厉害都能使之气绝身亡……「喀啦!」 喀啦? 随着这锁链的拉扯之声,逸飞眼前的画面猛地一花。 是不死铁骨! 不死铁骨使力一扯,利用锁链将逸飞整个人拉了过去!逸飞没料到自己全然无法绞住不死铁骨的咽喉半分,换作其他对手,逸飞甚至能绞断对方的颈骨! 而这个「没料到」,立时让逸飞失去了取开距离的机会! 在群眾的惊呼中,逸飞在被不死铁骨拉过去之际喊了一声:「刺!」他左手的锁链飞锥被他抄起握在手中,而飞锥前端则弹出如枪般的银色长针! 没错,逸飞的锁链双锥在紧急情况下,也能作为近距离武器使用,而且在这几下交手之间,不死铁骨已明白逸飞的锥子并不普通。 那锥子本身呈螺旋锥状,锥上刻痕遍佈,锥柄亦是充满凹凸的纹理,而锥柄的纹理估计是佈有玄机,只要发力打入锥柄的部分纹理,就能使锥上的机关发动——例如从锥身激射内置的银针,或使飞锥前端弹出银色长针的机关。 逸飞左手的飞锥加上前端的银色长针,已化为如砍刀般的长度,逸飞虽是被不死铁骨拉过去的,不过他斜飞过去的势头早已调适完毕,化为腾空刺向不死铁骨的攻击势态! 「有意思!」不死铁骨放开逸飞的右手锥,接着他浑身发力一震,震开了缠上他脖子的锁链,同时逸飞的左手锥已刺在不死铁骨的眉心上! 逸飞那双罕见而精巧的锁链飞锥,只怕是「创字招牌」的工匠特製的,全天下也只有创字招牌的子弟能造出这种武器。所谓「创字招牌」,指的就是江湖上专精于创造兵器的世家,这创字招牌的兵器,无一不精、无一不厉,且不少名门的神兵利器,几乎都是出自创字招牌的技术。 连米可那把轻灵迅敏、月华四射的月光剑,都是出自「创字招牌」所打造。 回到主题。 「三劫不灭神功,佩服!我投降!」 逸飞只能认输,他认输得很乾脆。 因为即使是借全身之衝劲使出的突刺,也无法贯穿不死铁骨的眉心。 三劫不灭神功果真是刀枪不入。逸飞苦笑,而且不死铁骨单凭强横的内力,或许就能破坏掉自己的飞锥——逸飞也知道,不死铁骨还尚有保留。 「不愧是苍凌和米可的师兄,你的锥子和锁链都很厉害了。」不死铁骨实话实说。他之所以会接下逸飞第一招的飞锥,就是因为他察觉飞锥上带有颇具份量的内力。 苍凌目睹完此战,已不再怀疑逸飞的本领,同时也相信晓安不会差到哪去。逸飞的那手功夫的确能和自己与米可比肩,没有逊色之处。 可是也在这时,苍凌忽然注意到一个不寻常的地方。 ——上一个护送岳冈离场的主办方高手,没有回来。 照理说,把一个认输的参赛者送到场外,不需要这么久的时间才对。 该不会…… 苍凌内心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对此,北天武也深锁眉头,同样察觉到不对头的北天武示意让身旁的「深窖冰魔」和「绝情十八环」两人一同护送逸飞离场,顺便请他们去把方才送走岳冈的「无双赤龙枪」给找回来。 逸飞原本想说自己不必被护送离场,可是他也旋即注意到北天武的用意。 五分鐘后,事态不出苍凌所料。 这就是噩梦的开端。 * ——组织的实力派团长之「无双赤龙枪」沉尘承的尸体,横着倒在会场出口的崖边,「开山虎斧」岳冈也没有逃过一劫,他的尸身掛在崖下的一块秃岩上。 姑且不论岳冈,但是在这江湖上,有办法格杀沉尘承的人绝不算多,沉尘承身为无名组织的堂堂团长之一,管理着手底下七位组长,而那些组长又各自管理底下几十人——身为团长的沉尘承,武功自是高强无比。 如今沉尘承引以为傲的赤龙枪被兇手给折了,前端插在沉尘封的尸首上,后端则钉在坠崖的岳冈身上,现场还以沉尘承的鲜血留了「开幕」两个大字。 「开幕」?这个原本不该包含负面意义的词汇,如今却在一笔一画间充满妖异的杀伐之气。如果兇手只是沉尘承的江湖仇人就算了,但「开幕」这词看起来,简直就像沉尘承只是兇手的第一个牺牲者。 北天武得知此事以后,他立刻宣布大会暂时中止,并动身赶往会场外的事发现场。会场外头,北天武和其他主办方的高手们严肃地凝视着悽惨的尸体。 沉尘承和岳冈的尸身均是肚破肠流,现场飘盪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即使是对尸体司空见惯的北天武等人,也不想盯着这种尸体太久。 兇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如此明目张胆地在北峰的比武大会添乱,可不光会受到无名组织的追杀,更是与参加这场武林盛会的群雄为敌,照理来说,只要是个逻辑思路正常的人,都不会选择在这里闹事。 莫非兇手是个武功高强的疯子?确实,江湖上疯疯癲癲的高手不少,而强到能杀害沉尘承的疯癲高手,北天武最先想到的是「狂梦」、「疯剑」和「无时不醉」三个江湖上有名的疯子,后来又想到「四季」那四个高强绝顶的隐退高手。 「无相兄,你心里有底吗?」北天武想不出所以然,只好问问伙伴有何高见。 「没,」被称为无相的那人沉吟道:「兇手的动机完全猜不透,可是如果只猜兇手是谁的话……」这无相打扮得像江湖术士一样,实际上,他也就是被尊为「无相术士」的组织干部之一,在此只有他能及得上北天武的位阶。 「你知道?」北天武庆幸他没问错人。 「这般残毒的手法,倒有几分符合江湖盛传的『零极先生』之风格。」无相说。 「我起初也这么想,但不是吧?」北天武皱眉,「零极先生不是我们组织的人吗?」 「对,所以如果兇手是他,事情从逻辑上来讲就会变得很奇怪了。」无相只能耸肩,「或许是企图模仿零极先生风格的模仿犯?还是有意嫁祸给零极先生并从中得利的傢伙?」 ……究竟是怎么回事?北天武不说话,他认真考虑该不该让这场大会继续举办。 不管是何方神圣搞的鬼,总之此事非同小可。 想当然,许多好事的江湖中人也跟了出来,苍凌亦不例外,「糟糕糟糕、结果我居然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嘿!好险找到你啦!」没几秒后,米可从围观的人群里挤了进来,把苍凌不由分说的拉出人群外。 围观着大肆议论和抱怨的人群之外,苍凌和米可以及逸飞与晓安等人都在。 秋哀大师的四个徒弟,这下全齐了。还外加一个不死铁骨。 「如师父所言,果真出事了。」逸飞脸上掛着「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事」的神色,晓安在他身边柔声补了句:「只是不知道师父为何能预知此事?」 「嘛,他老人家神通广大,岂是我们能想像的?」米可不以为意。 苍凌则淡淡地说:「看样子我和米可『期待再会』的混帐,就快要登场了。」 没错,虽然不知道零极先生的目标是什么,但苍凌可以确定,亲眼见过西寨惨案的米可更可以断定——这次的事件,必然是零极先生在搞鬼! 紧接着,一直保持沉默的不死铁骨开口了。 「方才在我们从会场赶着出来之际,似乎隐约有道一闪即逝的杀意往会场的方向……」 闻言,苍凌等人莫不脸色大变,是啊,现在主办方的高手全从会场里出来,那么假设兇手还想继续乱杀,此刻无人镇守的会场不就是最佳的杀戮场所了吗?会场里还留有多少人?其中又有多少是能抵抗零极先生的? 米可再一次想起西寨那数百人血流成河的惨况。 思及至此,凄厉嘶哑的惨嚎和划破空气的尖叫也正好传入所有人耳中。 剎那间,不光是苍凌等五人瞬间掠向会场,连北天武等一干组织高手都动身了! ——零极先生,绝对就在会场之中! -tobecontinued 第十章:仪式的活祭 《逐恨而行》第十章:仪式的活祭 ——自己有办法在短短五分鐘以内,杀死「无双赤龙枪」沉尘承吗? 这个问题,每个见到沉尘承尸身的高手都会不禁自问。 尤其是峰主北天武身边的镇场高手,每个人至少都想了两回以上。 「深窖冰魔」冰麻鬼觉得很难;「绝情十八环」萧十八认为不可能;「幽冥怨魂」宛芸芸心想办不到,他们三个同样是无名组织的十位团长之一,不过别说他们三个,连组织中枢干部的「无相术士」李无相和「断空刀」北天武都没把握。 对这几个高手中的高手而言,若只要击败沉尘承或许没那么难,但要在五分鐘以内解决可就难如登天了——除非是偷袭。 偏偏,沉尘承这个人的警觉心奇重无比,要偷袭他只怕更加不可能,沉尘承的警戒心说是病态也不为过,无论是哪里的食物或饮用水他都会暗自验毒,连睡眠中也随时充满警戒,像今天这种场面,沉尘承又怎可能露出破绽为人所趁! 所以这个兇手的本领,很可能比北天武等人更高。 坦白说,实在是难以想像。 然而这个世界上本就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也正是所谓的武之无限,在名为「无限」的概念之中,再怎么颠覆理论、超脱想像的天才都可能出现。 * 「差不多要开始了,吗……」 秋哀大师在一片竹林中闭目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说起来,秋哀大师在十年前曾一度和零极先生过招。 当时,秋哀大师正火速赶往一处燃起大火的老旧宅邸,他抱着一丝希望想去找出活口,那个时间点,零极先生早已离开那被火焰吞噬的宅邸,并且正好在离开宅邸没多远时,秋哀大师和零极先生打了个照面。 当秋哀大师和零极先生在雨夜中狭路相逢、错身而过之时,零极先生浑身沾染的腥味让秋哀大师立刻揭穿了他的身份,紧接着秋哀大师二话不说,当即对零极先生施以十招凌厉的杀着! 秋哀大师很少一碰头就发动杀着,但零极先生实在是穷凶恶极、罪无可赦,因此那个时候的秋哀大师才会破例,瞬间就发了十招不留情的杀着! 可是零极先生的程度显然在秋哀大师的预料之上,秋哀大师的十招一过,竟没能杀伤零极先生!当下秋哀大师心知若要分胜负,必会是场大战!然而他怕再拖下去,会救不出宅邸里头可能还活着的生还者。 于是秋哀大师只能收手并闪身衝入火场,先救人再说。 十年前的那时,秋哀大师在「杀人」和「救人」之间,选择了后者。 而从那火场救出的,就是苍凌。 如果十年前秋哀大师选择全力诛杀零极先生,或许就能替江湖除去一大祸患,但秋哀大师终究没有选择那么做,所以再怎么讨论这点也已经没有意义了,而且实际上,秋哀大师在那个雨夜之所以不恋战,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理由。 那个理由,和这次秋哀大师没有亲自赴往北峰的理由一样。 ——因为他知道「零极先生」这个角色的真实身份了。 所以他已不能再亲自对零极先生下手。 「也罢,属于我的时代早已过了,如今的乱世真正需要的不是我,而是能带动时代引领风气、整顿乱世浊流的年轻人,」秋哀大师叹道:「零极先生的事件,想必会成为对抗乱世浊流之指标性的一役。」 竹林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摆着,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有几具尸体掛在这片竹林中,那是组织仅剩的精锐追兵,但要杀秋哀大师仍是太过不自量力。 接下来他的这段话,不知是讲给谁听。 「哪怕国度再怎么腐败,新时代所孕育的侠者都绝不会因而消亡,只会因此更加强大,毕竟黑暗越是深沉,光明就越是夺目,此乃千古不变之理,绝非单一时代的黑暗所能推翻的,所以『你』註定只会迎向失败。」 * 北峰。 此地发生了什么事,相信已不必赘述。 凄厉的嘶声惨嚎和划破大气的惊惶尖叫一同戛然而止。 苍凌和北天武等人内心一沉,他们身法虽快,却没能及时赶到会场去阻止惨剧,当然这并不是他们的错,只是这种事情实在太令人无力。 人是无法復活的,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无可取代的生命,无论是谁的人生都充满无限的可能性和希望,而且绝大多数的人,活在世上至少都有几个自己珍视着,同时也珍视着自己的家人、情人或朋友。人命绝不卑贱。 ——但,总是有视人命如粪土的傢伙,能对杀人此事乐在其中。 或许某些十恶不赦的恶人是该就地格杀,以绝后患,但今天葬身此地的死者们,绝对不是那般该死的恶徒,他们压根没有非死不可的理由。 多少条性命、多少个未来,就因为兇手的一念而断送了? 所以,苍凌在听见惨叫倏然勒止时,只觉内心沉重无比,因为惨案明明就发生在他身边,甚至他早已知道惨案会发生,却还是无力阻止、无力挽回! 假设自己有办法早一步赶及,说不定就能让无辜的人逃离此处,由于他自己的命是秋哀大师救起的,所以苍凌更是对「救人」此举有痛切的体悟,他很明白被救赎的那方将会有多么的感激,这感激之情并非是苍凌希望得到的,但那正是救赎对受害者存在着极大意义的证明。 苍凌和北天武等人几乎是同时赶到会场,也在同时将惨况收入眼底。 会场之内,一片殷红。 但比起四处喷溅、四处蔓延的鲜血,更快映入眼帘的是尸首。 人头、人头与人头,大量的尸首被排列在场内,尸首全因死前的过度恐惧而扭曲了表情,看上去宛如一个个的罗剎厉鬼,搭配内脏与鲜血作为点缀,使那些人头看上去更加阴森可怖。见状,苍凌霎时脑内一片空白。 寂静。会场已没有惨叫声,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因为原本还在惨嚎的人,都已经死了! ……至此,揭开噩梦的条件已然凑齐。 苍凌、米可、逸飞、晓安、不死铁骨。 北天武、李无相、宛芸芸、萧十八、冰麻鬼。 奔赴到场的共十人,十个高手,十个连天塌下来都不怕的强者。 该到的人,都到齐了。 而「兇手」则只有一人,兇手戴着黑帽,近半张脸都隐蔽在帽沿的阴影之下,苍凌等人只能窥见他苍白而略显尖削的下頷,只见那人将嘴抿成平板的「一」字型,以一身黑丧服般打扮翘脚坐在一堆尸骸之上。 「十个吗?嗯,不多不少,在外边伺机而动的二流参赛者我就不列入计算了,」兇手的态度冷淡且平静,「你们好,欢迎来到你们的葬身之处。」他调了调黑帽,这时每个人都注意到了兇手没有任何武器,只有一双被染红的血手。 米可咬牙以理性抑制住自己因衝动而行动,苍凌则是宛如七情六慾全被内心的某个黑洞吞光了一样,他只觉自己此刻状态异常地好、异常地适合杀人——殊不知,此种极端的精神状态正是在陷入疯狂以前的典型前兆。 「胆敢在老夫的地盘上撒野,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年届七十的北天武白发和鬍鬚冉冉飘逸,似是已将内力催至极限,他抽出陪他闯荡江湖游歷四海的屠龙宽剑,虽说北天武使的是宽剑,但他的名号却是「断空刀」,其缘由在于:他总是将重剑作大刀使,而且使的还比真正用刀来得惊人。 「老头,你说这是你的地盘?」兇手没有正面回应,他冷声道:「只有狗才会分地盘吧?」摆明是在讽刺北天武,兇手半点也不把北天武视为大敌。 「哼,其实大多数的畜牲都会分地盘,不过这不重要,」不死铁骨插口,「你就是近年来传闻盛嚣尘上的『零极先生』吧?以前你的屠杀至少还能理解为组织的指示,但这次不一样,组织不可能要你来北峰做这种事,你到底有何目标?」 「问得好,」兇手——零极先生冷笑,「首先我要澄清一点,我啊,从来就不是无名组织的走狗。」 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自白让不死铁骨皱起眉头,北天武等组织高手也俱是一愣。 「你们对我的理解,全都只限江湖上的传闻。有谁能证明我是组织的人吗?没有,不可能有,因为我根本和组织没有半点关係,」零极先生不疾不徐的说:「之所以会出现『零极先生是第一流杀手』这种传闻,单纯只因为我过去的所作所为正好与组织的利益一致,乍看之下像是经过组织指示的作为,才会有人认定我是组织的第一流杀手。明白没?」 「我也早对你这号人物的存在感到怀疑了,原来如此,」李无相沉声道:「简单来说,组织那边默认了江湖上关于你的种种荒诞传闻,因为那些传闻也可以成为组织高压统治的一张牌,没错吧?」 零极先生引发的几十宗屠杀事件在江湖上,已成为一种恐怖的无形威胁,这使得不少暗地攅积势力的侠者人人自危、不敢轻举妄动,就怕哪天被零极先生盯上,成为下一个被残杀殆尽的受害目标——因此组织也顺势利用了零极先生製造谣言,再透过谣言渗透民心,进一步吓阻人民的反抗心理。 然而这次,零极先生的行动总算将矛头指向无名组织了。 却不知零极先生这么做的用意在哪?从零极先生那冷静和富有条理的沟通逻辑可以判断出:至少零极先生不是预想中失去理性的疯子。这类的人,绝不会毫无目标的干出这种事。 「大概就是这样没错。那么在你们十人之中,有两个是组织的中枢干部、三个是组织的实力派团长,还有一个应是组织的第一流杀手……那,剩下的就是我特别邀请的『贵宾』了吧?」讲到最后两字时,零极先生特别将目光定在苍凌和米可的脸上,「不错,你们没有失去理智地衝来这点值得讚赏。」 「……你还是没有交代你的目的,不,说到底,你既然不是按照组织指示来行动,那至今的屠杀对你究竟又有何意义?」苍凌这时的异常冷静,是爆发的预兆。 「你想知道吗?嘛,我的终极目标并不复杂,」零极没有隐瞒的意思,「至今我所执行的,全是为了继承『冬乐』之名的仪式。」 冬乐? 冬乐是谁?冬乐是被誉为天下最强的「四季」之一,而「四季」的最强名号,乃是真正被全天下十七个国度公认的至高存在,也就是说——零极先生是为了继承四季之冬乐的名字,才会做出那一连串的屠杀行动吗? 不过零极先生仍没讲清,所谓「继承冬乐之名的仪式」具体来说是怎么回事? 「我的眼光和你们可不同,我追求的不是在这区区一个国度内的名望,我追求的是能让全初始大陆上十七个国度、十七个江湖都如雷贯耳的境界,」零极淡淡地说:「最终我将继承冬乐之名,化为凌驾于善恶之上的存在,给予这个错误的世界制裁。」 苍凌听得浑身一震。 ……继承……冬乐之名的……仪式……? ……什么跟什么,就为了这种事情? 就为了这种奇怪的动机,而杀了如此之多的人吗……! 苍凌眼前一黑,他异常冷静的内心逐渐產生裂痕,从最深处支撑着苍凌人格的黑暗面呼之欲出。 他不懂零极先生所说的「化为凌驾于诸恶之上的存在」代表什么,也不明白「给予这个错误的世界制裁」有何深意,但是已经够了,不需要再知道别的什么,已经充分的、完全的、彻底的够了! 沟通到此为止。北天武等人也已无话可说,没有人想探究零极的思维,这可不是研讨大会。 零极先生知道眾人已蓄势待发,他从尸骸上起身,帽沿下的细长双眼闪出惊心动魄的锋芒,他冷笑:「来吧,成为仪式中倒数的活祭吧。」 紧接着零极先生忽然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当心,是妖法!别聚在一起,散开!」 北天武急吼,十人应声在场内分散——他说得很有道理,因为零极先生每次都能实行大规模的屠杀,就代表零极先生很可能拥有某种能够「屠杀人群」的能力,因此,十人全聚在一起绝非上策! 下一秒,零极先生凭空出现在北天武身后!但北天武是什么人?他身负千百次生死搏杀的经验,几乎在零极出现时,北天武便已依靠纵横战场所锻鍊出的直觉,回身扫出势不可挡、足以断空的一刀! 可惜那刀却没有砍中零极先生,「不错。」原来是零极先生也早已看穿北天武的动作,透过简单的蹲下就闪过了北天武的一刀,零极单手压住帽子,游刃有馀的翻身滚地,闪过从旁射向他的飞刀。 「——零极啊啊啊!」 盈满憎恨的银光大盛,苍凌飞身掠向零极先生,同时飞刀宛如魔法般不断自他双掌激射而去,致命的银光疯狂闪动,这使得其他高手在一时之间也无法插手,银光在空中谱出复杂且密集的轨跡,部分银光还刻意射偏、再由其他银光以巧劲击打,藉此让部分飞刀形成能够从零极先生后方夹杀的阵式! 瞬间,成千上百把飞刀夹带锐利的杀意,化为千百道锋利银光从全方位封杀零极先生!这阵攻势结合了苍凌绝妙的暗器本领和妖法,此景之惊人,连北天武等组织高手都不自觉地好奇起苍凌的身份。 然而。 不知为何,那千百道毫无死角的银光竟连伤都没伤到零极先生! 「哦,你是十年前的……」零极毫发无伤地出现在原处,他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真是超乎我想像的成长啊,有趣!」 「有趣?呼呼呼、很有趣吗?那就来点更有趣的吧!」苍凌已掠至零极身前,他翻手以妖法复製出「九狱蚀骨」的剧毒罈子,他将剧毒罈子用力推向零极,紧接着又飞快翻出一把飞刀在手,闪电般射出那把飞刀! 剧毒罈子当场被苍凌的那把飞刀射破、贯穿,浓黑的「九狱蚀骨毒」当场喷洒出来!那罈要命的剧毒就那样往零极身上泼去,贯穿毒罈的飞刀势头未尽,继续捲着浓黑的九阴蚀骨毒袭向零极先生! 此时苍凌已抽身疾退,避免被喷溅的九狱蚀骨毒给波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因为那毒只要沾上一滴,保证任何高手都是必死无疑! 这回,所有人都看清楚了。 ——那把飞刀和九狱蚀骨毒,竟直接「穿过」零极先生的身体,宛如在那里的零极先生只是一个没有实体的影像般! 方才苍凌惊人的飞刀阵,想必也是就这样「穿过」零极先生的身体,才没有对他造成伤害。但这真相实在太过荒唐,难道零极先生能让所有攻击都穿过他的身体吗?那这岂不是无敌了? 「你这……!」苍凌喘过一口气,还想再出手时,却突然被米可拉住,「别,你现在太心浮气躁囉,该换人啦!」随即就是米可如子弹般掠了过去,而洒在地上的九狱蚀骨毒则被「深窖冰魔」冰麻鬼以妖法给冻结,以防自己人误触。 可是零极先生没有在原地让所有人轮流挑战的意思。 「嘖!」米可身形倏然凝住,因为零极先生又再度消失了! 那傢伙的妖法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还没得到答案,零极先生便已现身在「幽冥怨魂」宛芸芸身边,宛芸芸大惊失色,不过她也同时使出能够使敌人陷入幻觉的妖法,只可惜宛芸芸在妖法尚未影响到零极先生时,热呼呼的心脏便连同无数血管被从胸膛内扯出! 「混帐!」在宛芸芸身旁的「绝情十八环」萧十八怒叱一声,立时甩出他金光四射的金环,他之所以被称为十八环,不是因为他有十八个金环,而是因为他能让一把金环使得像是有十八环一样! 萧十八的一招就能攻出十八环,每环都不是以普通的切割或击打,而是以内劲为窍门对敌人造成大量内出血或震伤内脏——而萧十八此时已向零极先生攻出七招,相当于一百二十六环! 可是没有一环能伤到零极先生,漫天的一百二十六环全都穿过零极先生的身体,萧十八怎么攻都无法奏效,他内心大叫邪门,只得赶紧纵开。 谁知零极先生却紧追了过去,「别太自卑,死在我手下可不冤枉哦?」零极还有馀裕在紧追的情况下冷笑道,萧十八大为悚然,却怎么闪都摆脱不掉零极紧贴而去的诡异身法! 萧十八可不想像宛芸芸一样死得不明不白,于是他身法一变再变后,整个人猛地冲天而起,想以出奇的行动甩开零极,但零极先生亦随之直起追上,如蛆附骨、如影随形,萧十八怪叫一声在空中又发四招,金环却仍只有穿透零极的身体,无法伤到零极先生! 「你们快截下他啊!」萧十八无论上天下地都甩不掉零极,只好急得大叫。 「不行!他贴得你太紧了,你先甩掉他!」北天武吼道,在其他人眼中,萧十八和零极的身法变化宛如九弯十八拐的电光,要逮着并出手已是不易,又加上他们两人实在贴得太近,是以全然无法相救! 「拜託!你要出手就出手,不出手就滚,拜託你早点放过我吧!」又变过数个身法路数以后,萧十八已近乎崩溃,他只觉自己浑身的要害全被零极捏在掌中,却又怎么甩都甩不掉零极,随时可能丧命的压力远比想像还大! 直到萧十八说完后,零极先生才微微扬起嘴角,「这就对了,我就是想让你这种垃圾饱嚐死亡的恐惧、压力和威胁再杀掉。」语毕,随时能在追逐过程中杀死萧十八的零极先生,总算是出手了。 零极先生一出手,不知怎地就抓出了萧十八的喉核! 萧十八丧命后,其他人总算得以出手,「深窖冰魔」冰麻鬼和苍凌、逸飞几乎是同时发招的,剎那间,冰枪、银光和飞锥破空从三个方位袭向零极! 在冰锥、银光和飞锥全都穿过零极先生的身体时,「好,那下一个换谁呢?」零极耸耸肩,目光扫过剩馀的八人。 北天武、李无相、冰麻鬼、苍凌、米可、逸飞、晓安与不死铁骨,剩馀的这八人,其中只有几人向零极先生出手过,而且全都未曾伤到零极先生。 转眼间,零极先生便已连续杀死宛芸芸和萧十八! 「慢着!」李无相咳了咳,涩声问:「你的妖法,莫非是『透明化』?」 「啊?只能算差不多吧。」零极先生没有否认,他盯着李无相,「说来阁下的『无相大法』,似是从十分深奥的佛道中悟得的,不如你就攻来秀个两手吧?」 「差不多?」李无相避而不答,还故意笑问:「哈哈?这种模稜两可的说词是怎么搞的,难道你的妖法不敢让别人知道是什么吗?」 「少用激将法,我只是杀得正过癮所以懒得说明而已,」零极压低帽沿,「反正你们再怎么样都束手无策的。严格来说,我的妖法是『穿透』,这样讲懂吗?」 穿透的妖法。这么一说,李无相就全都懂了。 所谓「穿透」,亦即能让所有攻击全部穿过他的身体,也能够让他的双手「直接」穿进人体之中再捏碎或拉出内脏,无从防御,因为任何防御都会被「穿过」,甚至能让光线直接穿过他的身体,藉此让他成为透明人——可视光不经过折射、反射或吸收直接穿透物体,会造成人类的视网膜无法成像,以致形成「看不见」的现象,所以零极之前才能在所有人眼中消失。 这就是零极先生的妖法。 同样擅使妖法的冰麻鬼却觉得无法理解,因为零极先生能使妖法就算了,但零极还有那身惊世骇俗的身法动作,照理说能使妖法的人无法练武才对,那零极又为何能练成那等轻功? 不过苍凌知道,能同时精通妖法和武功的人确实存在,只是极其罕见、罕见到几乎不为人所知,而他自己也正是其中之一。不过这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要如何杀死一个能够使用「穿透」妖法的仇人! 究竟有什么办法能够破解「穿透」的妖法,杀死零极先生?不只是苍凌,其他人也是心念电转,却苦思不出破解法,米可有想过以她的「走马灯时间」搭配驭剑术,施展出让零极无从反应的神速杀之,不过坦白讲,这终归也不实际,因为从先前的跡象就能判断零极先生的反应速度绝对也是一流! 「我没有要自夸,但这可是近乎无敌的能力哦?」 零极先生此言不假,不过却在这时被反驳了。 「本尊承认你很厉害,但你说无敌?」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伴随着一阵宛如金属互相挤压的筋骨摩擦之声,浑身呈现铁色的第一流杀手「不死铁骨」阔步走出,他带着充满挑战的野性目光释放出狂猛的杀气,「不可能的,你不是无敌,你方才之所以会先杀宛芸芸,就是因为你怕遭受宛芸芸那种无形的幻术攻击。」 经过不死铁骨这么一说,其他人才惊觉此事。 对啊!如果是宛芸芸那种无形又能直接影响敌人的幻术攻击,肯定就能伤到零极先生,所以零极先生才会第一个杀害宛芸芸,不让她有出招的机会! 「那又怎样?」零极先生淡然回应,「你大可杀来看看。」 「——好!」 -tobecontinued 第十一章:穿透的奥秘 《逐恨而行》第十一章:穿透的奥秘 雾起,能见度骤降,北峰唐突地起了浓雾,山间的雾气总是来得毫无预兆。 这阵浓雾彷彿是大自然的意志想遮掩北峰中的惨剧般,又好似是未知的力量企图将北峰从正常的世界中隔离开来,但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此战日后将轰动江湖、震惊天下的事实。 ……以沉尘承的死亡为开端,北峰一口气跃升为噩梦的舞台。 事发以前,谁也料不到北峰会招来一个最恶劣的传说——零极先生。 还有命能活着撤离北峰的江湖中人,皆已被现场组织成员给请离,毕竟正在发生的事态已超乎想像,其严重程度称为灾祸也不为过。所以绝不能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因此有必要让来路不明的江湖中人全部驱离,避免节外生枝。 如今这场噩梦别说结束,甚至才刚开始! 「……有意思。」 听完整起事件至今的发展后,那个男人嘴角勾勒出与他相衬的兇恶笑容。 终于,连这个男人也登场了。 这个身处暗室中的男人不是别的谁,正是萧家现任的大当主,同时也是无名组织的中枢干部,只要是个江湖中人,就绝不可能没听过这个男人的名号。 ——「虚无兵器」萧魍。 即使在无名组织里头,萧魍也是特别受人畏惧的存在,因为这个萧家当主实在是「太强了」,和其他干部根本不是同一个档次,加上萧魍脾气暴戾异常,因此没有一个干部能和他交好。 这里必须再提一下,全组织内只有另一个中枢干部能与萧魍匹敌,那就是七夜堂的堂主。七夜堂由七个精通妖法的专家组成,而七夜堂的堂主虽在江湖上无名,但据说曾和萧魍小试身手过,双方以点到为止的平局收场。 回到主题,萧家。 想必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吧?至今为止,「萧」这个姓氏江湖上出现的频率是何其之高,这个反覆出现在高手中的姓氏,正代表他们全都出身于同一处,那就是大名鼎鼎的萧家。 萧家本身是个血脉极其优异的名门世家,在长达数百年的族谱歷史中,萧氏家族可谓出尽奇才,虽说世间也有其他以天赋闻名江湖的世族,但那些世族充其量也只是「天才比较多」,而萧家子弟却是各个都天赋异稟、无一例外。 至于「虚无兵器」萧魍,则是萧家自兴盛以来能力最高的当主,据说这个萧魍甚至连传说级的第一流杀手都不放在眼底,而他之所以愿意让萧家纳入无名组织的势力,单纯是因为不想和全盛的组织正面对立。 若单论个体战力,或许无名组织难以奈何萧魍,但论总体实力,可就难保萧家子弟的安危,所以萧魍才选择不正面与组织对抗,而是选择先归顺组织再测测风向。从这决定来看,其实也不能说萧魍是不管自己人的昏庸当主。 身为当主的萧魍,脾气异常火爆是事实,举凡暴躁、恐怖、嚣张、狂妄、兇恶、大胆,都是能够形容萧魍的词汇,而这也正好是「帝王」的典型人格。 如果上个时代中的最强是「四季」,那么这个时代的最强,想必就是组织中的萧家当主和七夜堂堂主,这也是目前多数人认同的说法。 「……」这时,北峰的大致情势已传入萧魍耳里。传话的信使在萧魍说出「有意思」三个字后,就一直在等待萧魍作出结论,但萧魍却持续保持沉默。 老实说,要不是从北峰传回来的急报过于重大,根本没半个人愿意稟报消息给萧魍听,因为谁都知道萧魍极其易怒,假设不小心触怒他,可不是到歉就能解决,在萧魍面前也没有「少说留一条胳臂」这种事情,惹怒萧魍的下场一律只有死。 「请、请问——」「喂,『七夜堂』那边通知了吗?」 信使才刚打破沉默,萧魍便打断信使带着颤音的话头,信使只好紧张地改口答道:「是!但,『七夜堂』的堂主一向随性,所以……」 「也就是说那个臭小鬼不想管这事,是吧?」萧魍早料到会这样。 「是!因为七夜大人她最近都沉迷在——」 「喂,」萧魍脸色一沉截道:「我只问你是不是,我有要你多作解释吗?」 「非、非常抱歉!属下不会再犯了!属下知错了!」那信使顿时双腿止不住颤抖,他吓到整张脸都刷白了,只差没有漏尿。这也不能怪他,只能说萧魍散发的肃杀之气实在过于迫人。 「吵死了,垃圾。我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滚。」萧魍瞇细双眼,他对零极先生的传说感兴趣很久了,这回听见零极先生有本事在北峰大闹,自是想亲自去会会那个零极先生的本事。 其实这种心性在江湖间十分常见,谁都知道江湖人的天性有三,分别是争强、争名和争权,而萧魍正是属于天性特别偏重「争强」的武林中人,过往的四季之夏怒和第一流杀手的不死铁骨,都是这种性情。 「是!」就在信使正想告退时,他在萧魍面前又犯下了一个可悲的错误。 「回答个屁啊!我不是说你吵死了吗!」萧魍一怒,人体被某股巨力轰碎的暴力声响便同时响起,那信使连哀号的机会都没有便惨死在萧魍跟前。 萧魍连手指都没动就能将人给扯碎,像这样死得毫无道理的使者已不知凡几,匪夷所思的是,据说萧魍使用的是武功,而非妖法。 那么,该如何到北峰去?萧魍沉思,他心想:从这里到北峰少说也要一天以上……不行,太久了!想来想去,果然还是只能请七夜堂里头精通「空间移动」的四夜协助。 可是无论要见七夜堂的哪一个傢伙,都要经过七夜堂的堂主——七夜的允许才有办法碰面,而萧魍实在很不想去找七夜,因为撇除七夜的实力不谈,萧魍对七夜本人的个性看法只有「死小鬼」三字。 「如果那小鬼知道我起兴趣,一定也会想跟去,该死……」 * 要如何杀死一个攻击不到实体的敌人? 要如何防御能够自由进行穿透的敌人? 不得不承认,零极先生已是无限接近于无敌。 更棘手的是,零极先生本身又兼修武功,这使得他如虎添翼,他那等鬼魅般倏忽不定的飘然身法在场无一人能及得上,连米可都没把握能在一般状态下快过零极先生。 可是面对这么一个对手,不死铁骨竟公然接受了对方的挑衅! 「那又怎样?你大可杀来看看。」 零极先生的这话,是真的激到不死铁骨,还是不死铁骨其实是另有计策? 这个问题不用几秒,不,甚至是马上就得到了解答。 「——好!」 不死铁骨那个「好」字一出,瞬间,全场眾人皆是一阵头晕目眩、耳鸣难耐!连石造的场地都为之一震,山嵐倏止、清风忽歇,天地亦被这一声给喝地静止了半秒,半秒以后,附近才有无数被惊动的野鸟发出错乱的叫声振翅飞离。 原来这声「好」,就已是不死铁骨的第一招!声若宏鐘、势如滚雷,这吼声明显酝酿已久,其威力甚至足以堪比少林七十二绝学的狮吼功! 全场没有一人料得到这招,别说苍凌这些经验薄弱的年轻人,这可是连纵横沙场数十年的北天武也没料到——当然,零极先生也料不到! 于是这招便奏效了,「什……!」零极先生只觉眼前一黑、方向感顿失,三半规管受到猛烈的衝击,耳膜更是险些被震破! 零极先生能让一切攻击穿过他的身体,但是,要破解他的「穿透」妖法其实也没有那么复杂,只要能够发出让零极也无从预料的招式,就能让他发动妖法以前攻击到零极先生! 理论上是这样,不过要岀乎零极先生的预料而攻击到他,难度也好比登天,因为零极先生的「穿透」已是不需经过思考就能无意识以反射神经发动。除非是连潜意识都料不到的程度,否则任何招式都休想伤到零极先生。 而不死铁骨这招以声音作为攻击,正是完全出乎零极先生的直觉和潜意识才能奏效,不过若再次使用,想必就没这么容易成功。 可是,这样就够了。 只要能製造出半秒的时间,就足够让不死铁骨欺近零极先生! 而且这一吼,也连带吼醒了苍凌,让他从失控的杀意之海中取回理智。 「死吧!」不死铁骨的右掌直取零极胸口,这掌若让他印下去,零极的心肺保证会连同肋骨从背后爆出!可是,这掌却穿过了零极。 「少得意忘形。」零极先生冷言,这时他未从声音的攻击下取回平衡感,但是要发动妖法并不困难,而且凭他的身手,在平衡感受挫的情况下依然能杀人! 内耳的三半规管受到强烈的衝击后,平衡感少说在短短几分鐘内难以完全復元,只是对零极而言,这点妨碍还构不成会让他被杀的条件。 「哼!」不死铁骨一掌不成,当即以脚跟叩地,「轰!」地一声,会场的地面哪里禁得起不死铁骨的内力摧残,石砖立刻爆裂迸射而出,直击零极全身要害,同时不死铁骨架势一变,掌形顿化为爪形,随时准备以爪功出手扣杀零极! 可是零极先生无动于衷,他毫不畏惧这阵攻击,穿透的妖法持续发动,零极自在地穿过所有碎石攻击,像是紧贴在萧十八身前那样黏上不死铁骨,他在极近的距离下瞪着不死铁骨冷笑: 「绝望吧。刚才你能攻击到我只是个意外、只是个奇蹟,实际上在战斗中,就算是这么近、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你也伤不到我的。」 不死铁骨没有理会零极的发言,单脚离地、重心前倾发出一套爪功,「嘖,」零极只觉得烦,「无聊的男人。」没有一爪能伤到他,他悠然自得地撇了撇嘴。 零极先生喜欢看见自恃本领高强的武者一一屈服于他的能力之下,对零极来说,要彻底击溃对方自尊心再使之屈服才是趣味所在,所以不会惊恐、不会求饶、不会慌张的不死铁骨,使零极十分不耐烦。 零极先生知道,有种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唯有亲身面临死亡才会屈服——他认定不死铁骨就是这种人,没错,对这种人出示再多能力都没有用,只有让这种人嚐到接近死亡的恐惧,才能使之屈服。 正巧零极先生也非常懂得该怎么用死亡的威胁让人屈服。 看看西寨那三个寨主半死不活的惨样就能知道。 所以零极先生出手了。 眾人只见零极先生的右手一晃,连残影也没留下,便顺手把不死铁骨左臂的手筋给抽出!这是多么骇人的一幕,等同当场废了不死铁骨的左手,血淋淋的青筋纠缠着微血管被俐落抽出,实在太教人毛骨悚然! 然而。 「咕、呜……你这……!」 抽出不死铁骨手筋的剎那,神情大变并向后弹开的,却是零极先生! 「如何,你还想自称无敌?」不死铁骨的眉毛连动都没动一下,他的左臂无力地垂下,被扯出筋脉也垂落在地,可是他没有丝毫动摇。 「你、疯了……」零极罕见地失去那张扑克脸,他嘴角溢出鲜血、倒退的脚步踉蹌,明显是受到某种强而有力的攻击! 「你还是改掉喜欢掏出别人内脏筋脉或骨头的习惯比较好。」不死铁骨面无表情,「那样,你或许就不会受到如此之重的反攻。」 原来是不死铁骨早有预谋,那就是在零极先生攻击的千分之一秒内反攻!零极方才出手抽出不死铁骨的手筋,动作虽是快如闪电,却也不得不在那快如闪电的瞬息间现出实体,才有办法抽出不死铁骨的左臂筋脉。 不死铁骨正是利用零极在攻击时「必然会现出实体」的时间点反击,他早已将一身霸道刚烈的内功遍佈浑身,就待零极向他出手,即可透过猛烈的内劲反攻零极——零极抽出他手筋的那一刻,不死铁骨便发力一震,内劲即透过手筋传导,狠狠打进零极的体内! 这下,不死铁骨伤得很重,但零极先生伤得更是不轻! 「……你……」零极才说一个字,鲜血便又从他口中涌出,他只觉五脏六腑简直都给不死铁骨倒灌过来的真气给错位,浑身正受四处横衝直撞的强横劲道折磨,「该……死……!」 零极之所以将出手的速度练得如电光般,为的就是将他自己「攻击时必须现出实体」的最大弱点减到最低限度,因为出手越快、实体要出现的时间就越短,最好能快到肉眼无法辨识——零极确实练成了,不过这回却仍栽在攻击时。 「剩下就交给你们吧,我再出手只是找死了。」 这时不死铁骨已转身退开,苍凌赶紧衝到不死铁骨身旁望着那条惨不忍睹的左臂,苍凌皱眉问:「万一零极当时选择直攻你的心脏,你要怎么办?」 「江湖血斗本就是伴随风险的。」不死铁骨答得理所当然。 「是吗?总之你别动,然后那个什么,米可,护着我一下!」语毕,苍凌便猝然抓住不死铁骨的左臂,不死铁骨见苍凌瞳孔暴缩,就知道苍凌进入了一种特殊的精神状态,而米可则抱怨一声「你也可以叫别人呀」不过她还是乖乖守到苍凌身边。 苍凌没听见米可的抱怨,因为他的精神已进入高度集中的状态,透过复製妖法的发动,苍凌所有脑内的运算细胞全数化为了极其精密的模拟能力,从最内部的骨骼开始,苍凌脑内正飞快地构筑出不死铁骨左臂构造。 虽然苍凌平时能轻易复製出原本就复製过的东西,例如飞刀、九狱蚀骨毒或活血丹,但是「第一次」要复製某项物体时,所需的精神力和时间可不少。这时苍凌已选择将「脑内的七种复製清单」的一项清除,用来复製不死铁骨的左臂。 儘管如此,「复製出活人的手臂」还是比想像中难上数倍,谅苍凌发动复製妖法时的集中力再怎么强、构筑能力再怎么快速,也无法在一时半刻完成,所以只能请米可护住他和不死铁骨,否则零极先生若是攻来,他可无暇应付。 苍凌想做的事情说来很简单,就是复製出不死铁骨的整条右臂,等这场廝杀结束后,就能去找帮不死铁骨治好断腕的那个医生,依那个医生的本事,只要苍凌能给出一条尚未坏死的新鲜手臂,估计就有办法让不死铁骨復元。 在苍凌、米可和不死铁骨退到角落时,零极先生已勉强镇住了在他体内肆虐的真气,期间北天武等人也没间着,因为零极已然负伤,若要杀死零极,此刻无疑就是最好的时机! 「『冰封之窖』!」 冰麻鬼右掌击地,紧接着零极先生四周登时温度骤降、结冰,「很好,看我冻住你!」可惜冰麻鬼还没说完,就发现他只是将零极先生附近的雾气冻结,而零极本人还好端端的发动着「穿透」站在那里运气调息。 「只要他维持发动『穿透』的话,我们根本……」北天武还没说完,李无相就截道:「慢,我来试试!」说到最后一字时,他已翻身掠至零极上方,同时运起「无相大法」中最上乘的「大手印」! 「你终于出手啦?」零极嘴角牵起冷冷地一笑,他已将不死铁骨的真气镇住八成,「据说『无相大法』的最高境界就是『大相无形』,此言若真,想必你肯定就能『击中』我吧!」 李无相的境界已无须手印来修持,而所谓「大手印」也没有结印持咒的必要,更不用观想、气脉、明点、本尊等等的法,因为这个招式本身即直指法门,由心而起、由心显现、由心变化,是种以心性策动的招式,所以它无形无相无声。 而李无相的心,能捕捉到零极先生的形,是以由心驱使的「无相大法」有办法以零极为目标发动,这密宗中最上乘的「大手印」,显然是能够攻击到发动「穿透」的零极先生! ——这多半也是世界上唯一可以在「穿透」发动时,还能攻击到零极先生的手段,坦白讲,零极也想过在一开始先杀李无相,但后来他还是认为先杀能以幻术干扰他的宛芸芸优先。 如果零极可以重新选择,那么他就不会先杀宛芸芸了。 他会选择先杀李无相? 不对。 他必定会选择先杀不死铁骨! ——因为在零极要转而以武功对抗「无相大法」之际,他竟又被不死铁骨残馀的真气弄得呼吸一窒!在这个紧要关头,零极才惊觉只要自己稍想动武,体内的气息又会因而被搅乱,导致不死铁骨的真气又会重新发作! 不能随意动武,这当然使得零极绑手绑脚,无法全力施展,可是对付「无相大法」怎能顾东顾西?因此才过几秒,零极就被大手印的无形巨掌给攻得左支右絀,见状,北天武马上就看出了零极并没有完全镇住不死铁骨的伤害! 「不……死……铁……骨……!」 零极在内心不知咒了几千回不死铁骨,他从没想过他会落到这般劣势,假如没有不死铁骨的话,就算是无相大法也无法压制住他才对,假如没有不死铁骨,他肯定已经让李无相悲惨地屈服求饶了。 事情不该是现在这样!零极先生受制于无相大法的牵制,狼狈地避开一次又一次的佛掌,他恨恨地心想:自己应该要是攻击并支配他人的那方才对! 所以。 在极端的劣势中,零极又再次对「他想继承的名字」產生了钦佩之情。 ……要是没有『你』的指导,我……大概是渡不过这关的吧。 此时此刻,零极已被逼到角落,所有退路皆被「无相大法」封杀,千万道无形的掌印一路将他逼入死胡同,现在的零极已是强弩之末,随时可能被李无相的「大手印」击中并丧生。 ——就在李无相要使出「恒河大手印」确实轰杀零极之际。 「咕啊!」 半空中的李无相冷不防地惨嚎一声,他的心穴竟被一块碎石贯穿了! 北天武、逸飞和晓安俱是一愣。 这怎么可能? 为何本该身处劣势的零极能忽然抄起碎石,以超乎常理的技巧射穿李无相的咽喉?这不对劲,首先如果他能施展这等武功,那他早该脱离无相大法的牵制了,其次是他那手本领,怎么看都「不自然」。 「嘖、这妖怪!」「逸飞,别浪费力气。」当逸飞要再度发出飞锥时,晓安从旁按住了逸飞的右手,晓安柔声说:「冷静点,还不明白吗?这不是普通的廝杀,全力出招不是办法,真正的办法是像不死铁骨那样,找出那傢伙的破绽再出手。」 晓安说得没有错,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搞清零极为何能「突然间」反杀李无相。 「你们居然能把我追逼到这个程度,不错,很好很好……!」 零极一把扯掉自己的黑帽,在凌乱的黑发下,他的目光透露出狠色,这是先前冷静从容的他不曾显露的眼神,「我本不想用上这能力的。」 「你做了什么!」北天武粗声喝道,他眼见自己多年深交的老友死得那么不明不白,当场怒得额上青筋毕露、双目充血。 「没什么复杂,我用的一样是『穿透』。」零极缓缓走回场中,没有人出招阻拦他,「怎么说呢,首先嘛你们想想,你们的攻击能穿过我的肉体就算了,但为何能连同我的衣物都拥有『穿透』的性质呢?」 「你连物体都能赋予『穿透』的意思吗?」这不是很难懂,冰麻鬼反问。 「没错。而『穿透』还有第二种性质,来说说刚才是怎么回事吧,」零极摊手说:「那时我抄起地面上的碎石,然后向上以李无相为目标射出,这时,我一次给予碎石两种『穿透』的性质,第一种性质,就是我至今在使用的,让碎石能『穿透』过风和气流的阻碍,使之轨道精准地射向李无相。」 讲到这边为止,还没有什么想不通的,因为第一种「穿透」的性质已经不是秘密,问题在于零极的「穿透」居然还有第二种性质! 从头到尾都在旁观的晓安肩头一震,「该不会,你说的另外一种性质是……」 「哦,你的联想力不错嘛,脑筋动得真快。」零极暼了眼晓安,随即道出答案:「没错,第二种性质的『穿透』并非消除实体,而是字面上的意思,也是『穿透』这词最容易理解的性质——」 至此,连逸飞、北天武和冰麻鬼也都懂了,较远处的苍凌此刻已复製完不死铁骨的左臂,而他和米可及不死铁骨也瞬间懂了零极的意思。 换句话说,「穿透」的第二种性质,就是从另外一个角度理解穿透的意义。 第一种性质是让施加上穿透的物体变得「能无条件让其他事物穿过」,而第二种性质则相反,是能让施加上穿透的物体变得「能无条件穿过其他事物」。 其结果就是:只要被赋予第二种穿透性质的碎石命中,就会被碎石给「无条件穿过身体」,下场就是像李无相那样,身体被贯穿出致命的通风口。 原来如……不,等一下!苍凌脑内忽然灵光一闪。 说不定,这会成为打倒零极先生的关键。 苍凌反覆确认自己想法的可行性以后,得出了「值得一试」的答案。 ——是啊,如果是这个方法的话,说不定就能成功! -tobecontinued 第十二章:冷静的疯狂 《逐恨而行》第十二章:冷静的疯狂 北峰的噩梦仍没有结束。 单枪匹马的零极先生混入北峰以后,前后共杀害了「开山虎斧」岳冈、「无双赤龙枪」沉尘承、「幽冥怨魂」宛芸芸、「绝情十八环」萧十八、「无相术士」李无相等五人,不知名的受害群眾更是数之不清,其中亦不乏各路高手。 在这个江湖上,能在短时间内杀光上述名单的傢伙,不知道除了零极先生以外还有谁能办到?这个程度估计连第一流杀手的「十杀宗师」都望尘莫及。 零极之所以能被当作江湖大祸可不是没道理的。 不止如此,零极甚至还想将苍凌等人全数赶尽杀绝! 到底是怀有怎样的目标,才会使零极毫不留情地引发这场噩梦? ——仪式。 没错,就是仪式。零极说过,他的屠杀行为全是为了「继承冬乐之名」的仪式! 这是什么意思?姑且不论「屠杀」要怎么和「继承名号」扯上关联,但只为继承一个称号,真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吗? 苍凌想不通这点,于是索性不想。反正只要能击败零极先生,就能从他口中连同放过自己一命的理由都逼问出来,他早已发誓绝对不会让零极先生死得太轻松,哪怕零极是背负着怎样悲壮的命运,他都绝不会对零极有半点怜悯。 米可也一样,只要稍微闭上眼,她就能回想起十年前的惨剧,零极先生的所作所为已不是人类该有的行径,就算不用「罪无可赦」这样的名义,米可也不会饶恕零极,而她若不把同样残虐的手段报復在零极身上,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如今,他与她——苍凌和米可,此地和零极先生渊源最深的两人…… ——同时想到了能击溃零极先生的对策! 「我想到击败零极先生的方法囉。」 米可衝着苍凌得意地一笑,「糟糕糟糕,看来我会抢在你之前就杀死零极呢!」 「呼呼、真巧,我也知道杀死那傢伙的诀窍了,」苍凌点点头,「冷静思考后,不难发现那傢伙的『穿透』并没有想像中可怕。」 不死铁骨直到现在,才终于明白苍凌和米可之间的真正关係。 他和她就算平时总因为观点不同而互相斗嘴,然而实际上到了紧要关头,这两人的思维却又总会意外地相似,这样子的两人倘若认真合作起来,定能发挥出凌驾于原本数倍之上的实力! 可是,如果说要打倒那个零极先生……不死铁骨不禁深思。 「喂,」最后,不死铁骨选择插口道:「本尊明白你们的心情,但你们还是先逃吧。本尊坦白讲:凭现在的你们要打倒零极,果然还是太困难了,那傢伙可不是一两个计策就能放倒的。」 苍凌和米可在未来的发展性深不可测,不死铁骨认为他们两个的程度绝对可以再提昇数个境界,达到连他自己也望尘莫及的水准,他相信苍凌和米可有那个潜力,正因如此,不死铁骨认为苍凌和米可不该把命赌在这里。 假设能度过这关,苍凌和米可绝对能够在江湖上闯出一番事蹟的。 选择适时撤退才是聪明人的做法,懂得以退为进的高手才能活得长远,也才有机会扬名天下,现实并非只要埋头硬闯就行的,如果不懂得在正确的时机后退,十之八九都只会落得衝得一头撞死的下场。 不死铁骨不希望让苍凌和米可在这里赔上性命。 这时候,他们三个身处会场的角落,想在宽广的会场中就此逃脱并不困难。尤其在零极杀死李无相之后,山嵐又变得更浓,使他们连场中的发展都看不清,当然场中也看不见苍凌等人了,所以这阵雾也使得逃离变得更加简单。 可是。 「那个什么,嗯,你说的固然有道理,听来确实也是最正确的选择,但是……抱歉了,」苍凌理解不死铁骨的用意,正因为明白,所以他才能乾脆地拒绝,「要是放过这次机会,下次见到零极可就不知会是何年何月了。」 「而且我们又不是去送死,别担心啦,再说呀……」讲到这里,米可的脸色一变,她话锋一转,「糟糕糟糕!场中央那边似乎不太妙?」 「——刚才雾起时,他们就廝杀过一回了,安静一阵子后,现在零极不知为何杀意暴涨中,估计是那边有人激怒了零极,」不死铁骨闭目,他一直都感受得到场中央的情势,「随你们吧。要去就快去,虽然已有些迟了。」 「嗯。话说回来,米可啊,你还记得我们说过要比什么吗?」苍凌双手翻出飞刀。 「没忘啦,那就继续比囉?」米可的月光薄剑泛出青蓝色的光辉。 他和她各停一拍后,异口同声地续道: 「『来比比看,是谁能先杀死零极先生!』」 * 随着一阵玻璃破碎般的清脆声响,佈在七夜堂周边的结界被破坏了。 七夜堂的结界照理说是连破城槌都能防御的无形壁障,然而这回却被一个男人给轻易破坏了,以前也曾经发生过这种事情,罪魁祸首亦是这个男人——萧家的大当主「虚无兵器」萧魍。 七夜堂的据点是一处外表陈旧的古典殿堂,偌大的殿堂里头只有七夜堂的七人住着,这七人以名为七夜的人物为首,原是游歷各国的旅团,不过自从来到中央国度以后,堂主七夜便被组织的野心给吸引,进而融入组织的势力。 「哼、七夜!你知道我来了吧?少躲着鬼鬼祟祟的,给我出来!」 萧魍大剌剌攻破结界以后,便一边喊话一边往本殿走去,毫不客气。 事实上,七夜早料到萧魍会来了。 七夜堂的堂主是「七夜」,这无非是眾所皆知的事实,然而实际上「七夜」不过是她的称号,并非真名,「七夜」的真名其实是爱丽丝才对,可惜江湖人和组织中人都只认得「七夜」的名号,是以爱丽丝这个真名几乎没有用处。 「哎呀,这不是萧家大当主『萧』勇善战大人吗?」七夜缓缓以离地数公分的形式飘到萧魍身前,她才刚现身就用萧魍的名字开了个玩笑。 七夜的身型就像个女孩,她的黑发长至腰际、身穿宛如异国公主的蓬松连身裙,黑色连身裙上充满花俏的荷叶滚边,脚上还穿着这时代里完全流行不起来的泡泡袜。整体打扮包含柔顺的长发在内,都是十分不适合动作的类型。 不过七夜也没有动作的必要。 以她的能力,就算要廝杀亦不必有什么动作。 但是她的玩笑没有被萧魍接受,「是萧魍才对。不准拿我的名字来造成语,找死吗?」萧魍语带杀意,他有心的话,三两下就能把这座殿堂毁掉。 「火气别那么大嘛,你想做什么呢?」七夜微笑,她觉得萧魍的性格实在很好玩,而她的性格正是很容易被她觉得好玩的事物吸引,也因此她时常做什么都只有一头热,甚至让七夜堂的其他六人陪着她胡闹。 某种意义上来说,七夜堂简直就像是七夜这个大小姐的专属乐园,七夜堂的其馀六人除了全是妖法专家外,还都是崇拜着七夜的追随者,所以总是对七夜的要求百依百顺。 「我找四夜,我需要能助我空间移动的傢伙。把四夜交出来。」萧魍的口气很差,可是就算他再怎么暴躁,也不会想在此和七夜大打出手,因为他本来的目的就不是来和七夜分个高下。不过,七夜总是让他火气狂飆。 「你要去哪?如果想去北峰可不行哦?」七夜彷彿看透了萧魍的想法。 「啊啊?我想去哪就去哪,关你屁事啊?快把四夜叫出来!」萧魍只觉莫名其妙。 「那不是你可以插手的事情唷。」七夜换了一个说法。 「这世界上会有我不能插手的事?」萧魍冷哼一声。 「少归少,但如果说有没有,还是有的。」七夜故作可爱地一笑,这一笑对萧魍只有反效果,萧魍被那笑容气到差点忘记自己是来干嘛的。 「……你在讲什么疯话?我果然和你谈不下去,我这就要见四夜,别阻止我,除非你有在此打倒我的打算。」停顿数秒后,萧魍才压抑住胸中的怒火。 「别去北峰。」七夜忽然收敛笑容,「你……会被杀掉哦?」她稚气未脱的童音一沉,口气变得成熟了许多般,七夜的暗紫色瞳孔如猫眼般盯住了萧魍。 「我会被杀?别开这种无聊的玩笑!」说归说,萧魍仍是心中一凛,因为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全无表情的七夜,「那你讲吧,谁会杀掉我?零极先生吗?」 「零极未必杀得死你,但你是『不被允许』去妨碍零极的哦。」七夜幽幽地说。 「有其他幕后黑手的意思?不要卖关子,究竟是谁?」萧魍反而更感兴趣。 「是谁呢?嘻嘻嘻嘻嘻、是谁——呢?」轻笑的七夜拨了拨长发,「好奇心会害死你唷?」 「你啊……!」 就在萧魍终于忍受不住要一把扯住七夜的长发时,他的咽喉忽被一道高热的锐风抵住、伸出去的右臂忽遭一条黑色蟒蛇绞紧、左臂则被一圈圈的金线捲上,同时背心猛地被尖锐的武器抵住、腰间也倏地盘上一隻怪异的无骨黑手、双腿则受无形的重力给定住。 剎那间,一夜、二夜、三夜、四夜、五夜、六夜一齐制住了萧魍全身,他们宛如殿堂的影子般,出现得全无声响,同时一夜到六夜如连珠炮般接连说道: 「须知,七夜大人已不想作答。」一夜说完,二夜接道:「须知,七夜大人有权保持沉默。」二夜语毕,三夜又说:「须知,七夜堂不欢迎不速之客。」三夜讲完,四夜低喝:「须知,你的态度无礼之至!」然后五夜发出嘶哑的怪声:「须知,我等不容许你对七夜大人动手。」最后六夜淡然道:「须知,你若要纠缠下去,我们就要请你离开人世了。」 「先不提我,但我的伙伴们对你可是杀气腾腾唷?」七夜耸肩,「谁叫你总是用那么粗暴的方式进来七夜堂嘛,负责维持结界的三夜都要气炸囉?」 「哼,」被迫止住动作的萧魍神情没有动摇,「一夜到六夜都来了吗?你以为这样就制得住我?」 「我是好意警告你唷,你惹不起『四季』之冬乐的,」七夜作了个手势,让七夜堂的人放开萧魍,「你要是想活得长一些,就别去北峰捣乱。」 「……冬乐?」萧魍一愣后,「哼!这倒有趣,竟会扯出这过时的名号!」 「别妨碍冬乐唷,也别想挑战她。」七夜做出明白的劝告。 「冬乐会特别来杀我吗?就为了阻止我去妨碍零极先生?」萧魍对此半信半疑。 「不对唷,不对不对。」这时,七夜浅笑着说出杀意满满的一句话: 「如果你执意要去,那么会杀掉你的人——是我唷。」 * 这时,场中的零极已将矛头指向下一个目标。 「就算生前修为再高,死后,不也是这副蠢样吗?」 零极先生冷眼望着李无相的尸身,「对吧,老不死的峰主?」随即他冷电般的目光射向了北天武。 「畜牲!」北天武勃然大怒,「既然你能发动『穿透』的第二性质,又为何不一开始就用?你压着那招不用,就是想在危急时来暗算人吧!卑鄙至极!」 「不是那样……嘛,不过你发怒的脸很好笑,所以就让你当成那样吧,」零极先生一脚踩上李无相的尸身,他一面反覆践踏李无相的尸首一面冷笑,「话说回来,你朋友用来当作地毯也挺不错的呢。」 「你!」北天武怒吼,见状逸飞和冰麻鬼连忙大喊:「冷静下来!他这是在激你出手!」「是啊,千万不可上了他的当!」 然而北天武已听不进其他人的声音。晓安知道北天武肯定会忍不住动手,但,当她要上前让北天武清醒过来时,零极那冰冷而狠毒的目光忽然盯住了晓安。 那是宛如能将人心贯穿的眼神,零极冰冷的杀意彻底贯穿了晓安的内心。 瞬间,晓安浑身僵住,她只觉自己要是再动半步,就会惨死在零极手下。 「看我把你碎尸万段啊啊啊!」 因此没有人能制止目眥欲裂的北天武,连上前按住北天武肩头的冰麻鬼都被粗暴地甩开,咬牙切齿的北天武如猛虎般扑向零极,厚重的双刃剑全力劈出足以断空的断空刀法! ——这就对了。零极先生的嘴角微微上扬。 ——愚蠢地因衝动而惨死,这就是你该有的末路。 「不可衝动!快回来!」冰麻鬼疾呼,不过已经晚了,北天武的断空刀劈去,地面猛然爆起一道深长的斩痕,「可恶,不要再分散战力了,全部一起上!」冰麻鬼当机立断地吼了一声,同时他也追上北天武! 「姐姐,别犹豫了,上吧!」逸飞没有看晓安一眼便飞身衝入战局。 如果提议战略性撤退,逸飞绝对不会听的。晓安很清楚她弟弟的性格,也很清楚在这种局面下,就算加上她和她弟弟亦无法挽回什么,即使如此、即便如此,只要逸飞不跟着她一起逃离,那她也就只能陪着弟弟战到最后。 所以当逸飞掠出时,晓安也施展起她阴柔的武功如箭般急袭零极! ——来吧来吧,全都来送死吧! 窃喜的零极闪过断空刀并反手将北天武的肠子给扯出,北天武闷哼一声,竟毫不退缩地又攻三刀,刀刀强横、刀刀狠戾,却只有让他自己的鲜血洒得更多! 招式再怎么强横,砍不到零极都没有意义。 ——这个世界错了,若要重整这个世界的秩序,那么首先就是要除掉这群以力量平衡着错误秩序的垃圾才行!零极单指一划,当即割断北天武的颈动脉,鲜血顿时喷得如怒涛般激烈。 ——只有继承冬乐之名,才能获得改革此世的力量! 在鲜血那赤色的反光面上,零极看见倒映在其中的自己,他不禁自问自己追求的终极目标是什么?又是为了什么而重覆着屠杀的行径? 「混帐!你要是敢攻过来就来啊!」冰刀呼啸,这时冰麻鬼已加入战局,他悲愤地推开一下子就惨遭毒手的北天武,取而代之的迎击零极先生,冰麻鬼操控着凭空悬浮的六把冰刀急砍过去! 零极冷哼一声,零极知道冰麻鬼有能力在他攻击的霎时间冻住自己,所以零极没有笨到依言照做,而是先让冰麻鬼的攻击全数落空。 「看锥!」 然后逸飞也出手了,他的双锥尖端弹出银针,颼颼颼地从零极后方连环出招,形成和冰麻鬼一前一后夹攻的阵势,「不错,就让你们相杀在一块吧。」零极先生在逸飞攻去时,身影倏然一晃,竟冷不妨地穿过了逸飞的身体! 换句话说,零极透过他的妖法,在转眼间来到了逸飞的后方。 紧接着零极一脚踹在逸飞背上,逸飞没有料到零极会穿过他的身体,因此他当场失去平衡,被那脚踢得扑向冰麻鬼!眼看冰麻鬼的冰刀和逸飞的双锥就要收势不住、误杀彼此之际—— 逸飞和冰麻鬼忽觉一阵天旋地转,回神后,他们俩已被一股绵绵不绝的阴柔内力给分至两旁,连收势不及的招数,也给那股阴柔的武功给化解掉。 是晓安,一身白衣的晓安这时从袖口各垂出了一条丝巾,方才,她就是以那对长长的丝巾捲开逸飞和冰麻鬼的,她的身段也宛如羽毛般轻盈。 「嚯?我还以为你会逃呢,明明你知道这时候该做的只有逃不是吗?」零极早看出这场战斗中,就数晓安能最冷静的拿捏胜算。 「怎么可以自己逃走呢?」晓安的语气仍是那么柔,「可悲的杀人木偶啊,你一定不能理解人与人之间的羈绊与缘份吧?」 「哈啊?这样啊,原来如此,那我就让你明白羈绊和缘份那种东西,不过都只是人心所生的自我满足罢了,凭那种东西,是什么都改变不了的。」零极先生也不生气,因为他马上就要让晓安屈服。 他要让晓安在泪水中惨烈地否定自己的信念,光是稍微想像一下,零极就觉得欲罢不能,只是他要出手时,晓安又唐突地问:「等一下。你之前说你要继承冬乐之名,化为凌驾于善恶的存在,并给予这个世界制裁——是什么意思?」 「亏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啊?不过连人话也听不懂我可就伤脑筋了啊。」零极冷冷地嘲讽,可惜没能激怒晓安。晓安的情商之高,连从小和她就在一起的逸飞也没什么见过她动怒。 「你所追求的目标,不就是想透过屠杀来对世界进行『制裁』吗?真是肤浅,」晓安轻声说:「从我听到你那模稜两可的宣言就在怀疑了,你其实并不知道你真正在追求的是什么吧?你是个只能透过屠杀来追寻答案的杀人木偶。」 「啊?」你凭什么妄下断言?零极很想这么反驳,不过他沉默了。 「真想知道是怎样的命运,才会孕育出你这般极端而危险的存在呢。」晓安伸手阻拦想衝上前的逸飞和冰麻鬼。 「……」零极看出晓安已经得出了一些想法,他心想:反正这种程度的对手想杀随时都可以,不如先听听她有何高论再动手。 「说起来,你过去在屠杀的时候总会刻意留下一个活口,虽然这几年你越来越倾向杀得一乾二净,但至少在十年前,你总会『习惯性』的在兇案现场留下最年幼的活口——」晓安问:「你这种行为到底有何意义?」 面不改色的零极先生撇撇嘴,「谁知道啊?」 「这边我大胆作出一个推断,想听吗?我可是特别鑽研过人心的哦,尤其是像你这种失控杀人狂的内心。虽然失控的杀人狂多半不是很厉害,不过你算例外就是了,不排除你背后有个大人物在『栽培你』。」晓安试探性地问。 「……」零极静静听着。没有肯定或否定。 「你是想製造出同类,并藉此找到自己追寻的答案吧?」晓安如是问道。 「……」零极没有回答。不否定。 晓安接着说:「你因自己某个悲惨的身世而诅咒、憎恨着这个世界,你经歷的想必是如地狱般极其骇人的命运,然后在某天,你不知为何得到了力量、足以让你从受害立场转为加害立场的力量,于是你内心的诅咒和憎恨得到了宣洩点,你也因而变得沉浸在报復性的杀戮中。」 「……」零极面无表情。 「然而到头来,你内心的憎恨和诅咒并没有消失,反而让你变得更扭曲,并让诅咒变本加厉的转而投向世界,」晓安深吸一口气,「以上,就是你反覆施行屠杀的动机,也是你口中的『对世界给予制裁』,不过这其实只是讲得好听,说穿了,你在做的只不过是失控的杀戮成癮症。这是毫无道理的行径,连你自己也控制不住杀戮的衝动,换句话说,你早就已经疯了。」 「……」零极的指尖一颤,疯了?我?他从没料到会被这么说。 「起初你企图透过屠杀的悲剧製造出同类——製造出和你一样只能终日委身于憎恨和诅咒的同类,你想藉由同类在日后的行为来证明自己投向世界的诅咒并没有错,你想证明这个世界是该被制裁的,」晓安说:「但是你失败了,没有任何一个受害者因你而诅咒整个世界,于是你——掛着冷静的面具,在不知不觉中发狂了。」 至此,善于分析人心的晓安总算说完了她对零极的判断。 「……」零极的嘴唇微动,可是晓安没听见零极想表示什么。 「我给出的答案如何?基本还算正确吗?」晓安柔声问。 「……了你。」零极的样子有些古怪,宛如失去灵魂般,他的双目空洞,晓安稍稍提起警戒地问:「什么?」 「杀了你。」 零极这三个字说得远比他讲过的任何一句话都要平淡且清楚。 同时间,零极如鬼魅般的身影一晃,「姐姐!」逸飞早料到会变成这样,他赶紧推开晓安,下一秒,零极的右手贯穿了逸飞的右肩,逸飞只来得及避开要害,可是反而是零极闷哼一声,「就知道你会杀来这招!」冰麻鬼得意地大喊。 原来是冰麻鬼早将双手贴在逸飞背上,他透过逸飞的身体直接发动妖法,冻住了零极的右手腕!在零极将注意力放在晓安身上时,逸飞就料到零极必会这样攻来,而冰麻鬼也早就准备好透过逸飞的身体作为媒介,藉此冻住零极发动攻击的部位! 见过不死铁骨的战术后,冰麻鬼早就跃跃欲试了,因为他的能力一样可以在零极实体化的瞬间发动攻击。遗憾的是冰麻鬼没有想到下一步的应对策略。 没有想到下一步对策,就象徵着死。 「杀光你们。」 零极宛如失去灵魂的人偶,他抽出被冻结的右手,同时一脚踢出数块碎石,化为散弹的碎石被赋予「穿透的第二性质」,猛然将冰麻鬼的胸腹给射成蜂窝,同时反手将受到重创的逸飞—— 晓安快速地将逸飞拉开,取代逸飞被零极以冻结的右手狠狠打在脑袋上,她被打得腾空飞起,纤细的身子在空中翻了好几圈,「姐姐!」逸飞看得胆战心惊,零极的那击力道可不是开玩笑的。 「逸飞,快逃!」如果晓安没有那身阴柔的高深内功,早就被打得连脑浆都不晓得飞去哪了,她受击时施展开的阴柔内功卸去了大半劲道,可是晓安知道:就算是她也无法撑太久,所以她急忙高呼。 「逃不掉的。杀光你们。」 在零极要全力杀死晓安和逸飞时,剧变徒生! 一道湛蓝的剑光往零极的后颈急窜而去! 这剑来得极快,零极反射性地发动「穿透」才得以避过,闪出湛蓝锋芒的快剑一招不中,当即收招疾退,这剑来时无影,去亦无踪,使剑的人全无气息,宛如与剑合为一体在雾中穿梭自如、悠然自在,第一剑才收,伺机而动的第二剑又已从侧边划出,切空以后又收剑融入雾中! 「别鬼鬼祟祟的,给我出来。」零极哪能容忍这样唐突冒出的人搅局?他冷冷地说。 只是零极才要展开身形去揪出剑客时,便遭到雾中射来的银光追击! 银光如电般,从四面八方经过互相交击后才折射向零极,每道银光少说都因折射而改变了三、四次轨跡,复杂之至、难解至极,虚中带实、实中带虚,霎时间零极身上已穿过了四十来道银光,假设没有「穿透」,只怕零极早死了四十几次! 不是别的谁,急袭而来的,正是他与她。 ——米可的快剑、苍凌的飞刀! 「嚯?」 这阵目不暇给的攻势让零极的双眼重新有了焦点,他嘴角扬起一抹凄凉的笑意,「结果,『你们』终究没有怀疑这个世界的存在价值吗?」 雾散,耀眼的日光穿云洒落。北峰的天气变化总是让人捉摸不着。 「听不懂啦,神经病。」「我跟她憎恨的对象,自始至终就只有你一个。」 浓雾散开后,米可和苍凌并肩站在一起。 苍凌的眼神已不再因憎恨而疯狂,米可更是从一开始就坚定而镇静,如今他与她已无需言语,两人至此,终于进入绝佳的全盛状态。 「抱歉啊,亏我们还是被师父派来支援你们的……」逸飞苦笑,他左臂的血窟窿大得吓人,晓安自己也因为遭受零极一击导致脚步虚浮,要不是苍凌和米可及时缠住零极,只怕这对姐弟早已步上冰麻鬼的后尘。 「不,谢谢你们拖住零极,」米可说完,她瞥了眼北天武和冰麻鬼的尸骸,眼中流露出惋惜的神色,「还有对不起,我们来得太晚了。」 「虽说事到如今才这么说实在太迟,不过啊,」苍凌感受得到米可的心跳,他知道自己此刻,已能和米可同心作战,「——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喂喂喂喂?可悲又可笑的精神喊话还是免了吧。」 零极的语气越来越高昂,他瞪大双瞳、嘴角高扬,「啊、啊啊!想起来了,你们两个都有十分出色的家族呢,记得吗?你们的亲人在鲜血和恐惧之中屈服并被虐杀至死的末路。别急,这就让你们每个细胞都充分体悟同样的经歷!」 -tobecontinued 第十三章:错误的世界 《逐恨而行》第十三章:错误的世界 ——这个世界是错误的。 宴会上,来来往往的宾客各个盛装打扮,满席酒菜、满桌佳餚,精緻且丰盛的宴席全是以最上等食材加上最高级的厨师所烹调,在上流宾客的谈笑声中,匍匐于地面上「宠物」们有的舔拭着主人的鞋尖、有的被主人当成座椅、有的被主人剥下衣物,向其他宾客展示着。 这群上流贵族圈养的宠物并非猫狗,而是在生物上被归类为人类,却不被当成人类对待,并且没有被赋予人权的奴僕。 不,奴僕的待遇都要比这群「宠物」更好。 权贵的娱乐一向不太正常。 这阵子,权贵之间非常流行饲养着这些「宠物」。 ——这种世界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优美的灯光和音乐之中,奢华的饗宴让每个宾客看起来都是那么地快乐,可惜宠物们就不怎么愉快了,不,说到底,这群宠物早就无法理解快乐是什么。在不同主人的特异嗜好下,宠物早已失去身为人类该有的尊严、思想和情绪。 连和人类一样好好站立都不被允许的宠物们,某种意义上,确实不该被归为「人类」,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们确实不是别的什么,而是被圈养的「宠物」。 「宝贝,谁准你吃了呀?啊?」碰、碰、碰!一阵闷响,原来是名贵妇边笑边狠狠踹在她的宠物腹部,她的宠物瘦得不成人形,显然是被食慾冲昏头才会偷吃掉落到地面上的糕饼,「不好意思!我家宠物真是的……上一隻就乖多了说!」贵妇边笑,边把她宠物踹到胃液都吐了出来。 「别这么严苛嘛,你就让她吃点又不会怎样?」 「好吧好吧,喏,你吃吧。」在其他宾客的相劝下,那位主人才笑着对她的宠物如是说道,那宠物一愣,「发什么呆,还不吃?没舔乾净,你的舌头就准备黏在地毯上。」原来那个主人是要她把呕吐物全部舔得一乾二净。 ——你们全部都有罪,你们这群垃圾全部都该下地狱。 当然身处在残酷的极限处境中,时常会有染病的宠物出现,而这些染病的宠物当然不可能会得到疗病的资格,下场一律是被集体关入处份宠物的集中区,一旦被关入集中区,就永无翻身之日,只能在绝望中病死或饿死。 被当成宠物,就绝无救赎之路。 「他」很明白这点,他就是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羞辱至死、又眼看自己的亲姐被活活送入地狱般黑暗的集中区,然后今天——继母亲和姐姐以后,他也正式被当成了主人身边的宠物。 ——我要杀光你们。 「你们看,我的宠物是不是挺骚的啊?」「哈哈!不愧是上等货!」「哟、叫得也挺专业的嘛?」「呵呵呵呵、可不是吗?」 宾客的嘻笑声此起彼落,就算是远比恶魔更无耻的下流行径,只要由这群人做起来,就绝不会被世人看作齷齪之事。这群贵族就等同于尊贵高雅的化身,没有人会质疑这点。 他将一切都烙印在眼底。 ——我要杀光你们。他的脑海全是憎恶和杀意,假设有办法衡量出他的诅咒有多少份量,那想必会成为令人魂飞魄散的负面能量。 却也正因为他经歷过以血泪进行无数次的诅咒,所以他才明白诅咒本身也是没有用的,可是与此同时,他也很清楚如果放弃诅咒,那么自己肯定也会沦为丧失感情的宠物。 所以不能放弃。来吧,继续想像,想像这群垃圾全部被屠杀殆尽的美景。 「你那是什么眼神?喂,我也可以把你当成残次品扔进集中区哦?」他的主人用力将他的脑袋踩在地上,习以为常的痛楚传来。 姐姐和母亲都是因为诅咒不够深,才会变成那样。 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 或许是错觉也说不定,但是在这个精神面临极限的关头,他总觉得自己能办成一件好事,虽然能办到什么还不太清楚,但那一定是自己的愿望本身。明明自己就快触摸到了能够「逆转」的什么,却还是缺乏着觉醒的关键…… 是什么不够?是诅咒吗?还是自己对自己的愿望还了解得不够深入? 都已经这样子反覆咒杀着这群垃圾,却还是不够吗? 「……会……你们……」他嘴唇微动。 等等。忽然间,在混沌的意识中灵光一闪。 答案,不是就在自己的这句话里面吗? 「啊?如果是懺悔,劝你最好讲得有诚意点啊?」他的主人像是踩上癮一样,用力旋踏着他的脑门。 ——我会杀光「你们」。 ——是啊,自己的愿望就是这个! ——这里指的「你们」,不是别的,正是这个世界的全部、这个世界的本身! ——整个世界都是该诅咒的目标才对! 确认到真相的剎那间,他忽觉自己灵魂深处有某种开关被按下了,一股无以名状的预感流窜过自己全身,他知道自己终于得到了正解。 这个世界就是酿成这个地狱的元凶。 你们这群对地狱视而不见的旁观者,也全部全部全部都是帮兇! 「我说,我会杀光你们。」 他反手抓住主人的脚踝,下一秒不知怎地,那个主人的整隻腿骨竟然就那样连着筋腱被扯了出来!鲜血疯狂地洒下,匍匐在地的他沐浴在血海中,宛如不死鸟自火焰中重生那般,他在鲜血的洗礼下得到了新生。 听不见周遭如浪潮般的尖叫,他展开了无差别的虐杀。 这就是他——「零极」的觉醒。 从零杀起的极限破灭之路,由此开始。 将世上一切有形无形的生命全数回归为零——杀戮。 将世间万物所创造出的成就全部强制归零——破坏。 「这个错误的世界,由我来制裁。」 无论对手的份量是多么庞大,都绝对要使之屈服的强烈意志。 * 「可悲又可笑的精神喊话还是免了吧。」 零极的语气越来越高昂,他瞪大双瞳、嘴角高扬,「啊、啊啊!想起来了,你们两个都有十分出色的家族呢,记得吗?你们的亲人在鲜血和恐惧之中屈服并被虐杀至死的末路。别急,这就让你们每个细胞都充分体悟同样的经歷吧!」 疯狂。 冷静的面具崩裂破碎,如今的零极先生已被疯狂吞噬。 但是苍凌和米可没有退缩,他们不会退缩。 ——来吧,该落幕了,来替北峰的惨剧划上句点吧。 「这才是你的本性吗?」「果然是个疯子呢。」苍凌和米可一搭一唱,紧接着,他们两人从并肩的姿势同时往两旁散开,惊险的回避掉零极闪身掠来的攻势,他们都知道千万不能和零极正面硬拚。 「疯子?哈哈哈哈哈!为什么你们不明白?疯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啊!」 零极在狂笑间掠向米可的方向,「从你杀起!」不到半秒,零极便已凭着鬼魅般的身法绕到米可身后,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向她的后颈! 米可的身法快归快,但零极此刻却是更快,而且快得连米可都不及回身! 其实早在先前,米可就知道自己的身法快不过零极。 不是米可太慢,是零极快得不可思议。 可是,米可等的正是这一刻。 「——『走马灯时间』!」 米可在零极化为一道黑影窜到她后方之际,她当即发动命运赐予她的最大恩赐,剎那间,血花飞溅,「唔……!」米可忍不住呻吟,但也只有呻吟而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和右掌被一剑洞穿的零极比起来,呻吟已经算好的。 原来是在零极的指尖穿入米可后颈时——就在少半个瞬间零极不会现出实体、多半个瞬间零极就能拧断米可颈骨的瞬息——米可透过「走马灯时间」,一剑自胁下向后刺出、精准地贯穿了零极正好现出实体的手掌! 米可的后颈有两个渗出鲜血的深深指印,不过封穴止血的技巧她还是懂的,这不打紧,用这点伤换取零极的一隻手掌,实在太划算了! 「走马灯时间」米可并不常用,遇上苍凌以后,米可也只用过一次,那就是在对付奇氏兄弟的时候。当时她不慎被逼入所有退路皆被金枪封杀的绝境,面对全方位无死角的金枪阵,米可就是透过这招来突破险境的。 这无疑是她的王牌,只要米可发动这招,她的集中力就能够攀升至颠峰,使她在限定时间内进入异常的精神状态,藉此将她的「快」字施展到淋漓尽致的地步。零极确实是宛如鬼魅般迅敏,但「走马灯时间」却又是另外一种境界。 在走马灯时间的状态下,米可甚至感觉到一切都是静止的。 「说不定我是你的剋星呢?」米可面露自信的微笑,她缓缓调息,毕竟她颈部的伤口再怎么说都不浅,「因为我知道你会在何时现出实体,只要掌握这点,我就绝对能赶在你对我造成致命伤以前成功反击。」 零极是快得可怕没错,在一般情况下远比米可快上许多。 但米可的「走马灯时间」却是快得不合常理! 虽说自己这招王牌非常耗神,而且这是只能后发先制的战法,不过只要死命坚持下去,肯定迟早能给零极致命伤。米可心想。 「什么啊你,你那是什么剑法!」零极只知道自己才发动攻击,掌心就被湛蓝的剑光贯穿了,「该死,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好可怕的杀气和狂气!逸飞和晓安两人儘管已往不死铁骨的方向退开,却还是被零极那身惊世骇俗的气势给震慑,而那股无边无际的狂气,肯定就是零极之所以会有那种人格的根源。 此时银光闪起,苍凌的飞刀化为一片银光自零极上方罩下,同时苍凌落至零极身前再放出一片银光,然而银光全数穿过零极的身子,皆尽落空。 数之不尽的飞刀钉入地面,「啊?」零极注意到有东西穿过自己,他才带着不耐烦的鄙视神情扭头一看。 「那个什么,别忘记我也在啊。被忘记的话,我可是会因为寂寞而死掉的喔?呼呼呼,不好笑?」苍凌抓着一对飞刀,大胆地开了个玩笑。 「凭你也想杀我?也不惦惦自己的斤两。」零极早就见识过苍凌的飞刀技俩,或许看见第一次他还会觉得不错,但是现在他只觉得苍凌既可笑又可悲。 「斤两?你是说体重吗?」苍凌好像完全没有要和零极正经交谈的意思。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由于苍凌不把零极当人看,所以他只好鬼话连篇。 「你这杂鱼,少来碍事!」零极低吼,他一脚踢起一片飞沙,这片飞沙被零极接触过后,化为连鎧甲都能贯穿的一大片杀招!同时零极自那片飞沙后又连出三脚,直攻苍凌的上中下三路要害! 苍凌当场身形猛地一沉,以近乎贴地的低姿向前踏出箭步,被踢起的那片飞沙自苍凌上方掠过,然后他伸出双手,似是要接住零极往下路踢去的那脚! 凭你也想接?愚蠢至极!见到苍凌那个架式,零极反倒不想发动穿透,他要直接一脚踢断苍凌的双手!以零极本身的武功,那脚就相当于势不可挡的神枪,他要一击粉碎苍凌双臂的每一吋筋骨,让苍凌在下一个瞬间彻底屈服! 你的戏份早已结束,像你这种只会耍耍飞刀魔术的垃圾,没资格再来挑战我! 但,零极犯了一个大错—— 他错估了苍凌的能力。 而苍凌则是故意利用零极极端的心理来促成这个发展。 ——虽然不知道能到什么程度,但是! 苍凌将妖法的能力催至最大限度。 ——这个机会,没有第二次! 零极的那脚触及苍凌双掌的那一刻。 「什、这是什么!」零极瞪大双眼,他的整隻右脚竟然在瞬间被嵌入了无数把飞刀,那些飞刀好似是从他的骨骼内侧长出来般,将他整隻右腿连同骨骼和筋腱都隔离分段,形同右腿被强制肢解成碎块! 「……你,活该啊……」 那脚的劲道远比苍凌想像得大,他缓缓起身,不过他的双手皆已失去知觉,同时传入体内的衝击也使他想放声惨嚎,可是苍凌不会那么做,因为他死都不想在零极眼前示弱。 这脚原本的威力,恐怕足以让他的双手往反方向折去。 苍凌对付不死铁骨的时候也用过这招,差别在于,他在不死铁骨的手腕内侧只复製出一把飞刀,但是这回,他是在零极踢来的那脚之中全力发动复製,造就了那可怕的惨样。 不管怎么说,零极那条腿无庸置疑是废了。 少掉一条腿,可不是能用「呜哇好痛」就解决的问题。 大势已定。 「零极先生,感觉怎样呢?」米可举剑遥指零极,剑锋闪出月光般的锋芒,「被你虐杀的人,可是远比这还要痛苦千万倍哦?」 「……」零极宛如没有痛觉般摊坐在地,那个伤势鲜血是很难止住的,他低头看着自己流淌出的鲜血,「痛楚,真怀念。」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他如此低喃着。米可和苍凌也不想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今天是第几次被反击了?先是被不死铁骨震伤、再被李无相压制、又被冰麻鬼冻伤手腕,现在更被一剑贯穿掌心,紧接着被废掉右腿?这是怎么搞的?零极用淌出鲜血手掌抓住他自己的脑袋。 我怎么可能会被逼到这种地步?他百思不解。 过去自己都不晓得杀了几个一方的霸主,在那些屠杀中,自己又可曾被伤到一根寒毛过?为何偏偏这次会变成这样? 「一失足成千古恨,这俗语就算从字面上来解释,也很符合你的情况啊。呼呼呼,不好笑?」苍凌说完,米可接着说:「坦白讲,如果今天只有我和他,就绝不可能把你逼到这个地步,是多亏了今天和我们站在同一阵线的伙伴,我们才终于能看见你的弱点。」 是哪边出了差错?自己怎可能输给这群垃圾? 另外眼前的这两人,明明也经歷过名符其实的惨剧……为什么还能…… 「你们,」零极忽道:「你们就没有想过这个世界是错误的吗?」 「不好意思,我们脑子正常得很。」米可的语气没有半点动摇。 「……哼。」零极冷笑。 以自己的能力,要逃绝对可以逃掉。零极很清楚这点。 只要持续发动穿透,他就绝无可能在此被杀。 可是那样一来,就算是失去继承冬乐之名的资格了吧?零极心想。 ……而且自己也不该是逃跑的那一方才对,如果在这里逃跑,不就等于是认输、屈服了吗?唯独这点是绝对不行的,绝对无法接受。 「你还想继续挣扎下去吗?」苍凌望了周遭的惨况一眼,「你也闹得够了吧?」 遍地尸骸、遍地鲜血,腥味在空气中久久不散。这都是零极的杰作。 「哼、哼呵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用你来废话!零极自己知道什么才是相衬于自己的末路。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是决定试着突破这次的瓶颈。 毕竟「那个时候」的自己,不也是在绝境中逆转了吗……! 如果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的话,那么好歹也让我杀掉这两个垃圾吧! 「苍凌,小心点!他的样子有些奇怪!」「嗯,这大概是他最后的反扑了吧。」 紧接着零极从原地消失了。 是穿透!苍凌内心一凛,那傢伙再次让可视光全部穿过他,藉此从肉眼中消去身形,那傢伙果然还是想继续做些什么! 「想逃吗?不,如果那傢伙能在隐形的状态下攻击的话就糟了!」米可再次和苍凌靠在一起,如果要面对「看不见的敌人」,这样互相守护着彼此的背后无疑是最妥当的御敌法。 「放心吧,你们不用担心那些,」零极的声音从米可耳边传出,他在苍凌和米可身边现出形体,「作为我对这个世界最后的挣扎……」 零极将左手食指抵在自己的颈部。 「还想虚张声势吗?适可而止吧。」苍凌一刀砍去,却只有穿过零极的身体。 「不对!」米可脸色骤变,她看出来了,她看出零极所谓最后的挣扎是什么了!那傢伙是要割断自己的颈动脉! 只要零极的右手一引,大量的鲜血就会从零极的颈动脉喷涌而出,从颈动脉所喷出的鲜血少说飞越好几尺都不是问题,加上零极有意施为的话,要让鲜血喷得更远、更广也不难,搭配「穿透的第二性质」,等于是「绝对」能将半径三尺内的目标贯穿射杀的最终杀招! 人不可能在割断颈动脉的同时就死去,所以要期望穿透的妖法因为零极死亡而失效也没有用,在零极气绝前,这招必定能施展完全。如果不论代价是他自己的一条命,那么要用这个手法杀掉苍凌和米可,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为了多杀两人、彻底否定这个世界到最后一刻,零极不惜以这种形式迎向灭亡。 ——是我赢了!零极在这时只有觉得自豪。 「该不会……!」苍凌脸色刷白,他也意识到了零极的意图。 米可若是使用「走马灯时间」,或许还有机会在生死一线之际超越鲜血喷射的速度逃过一劫,但苍凌可没这种本事,即使米可想拉着苍凌逃开也办不到,因为要拉上苍凌的话,只会落得两人都被射杀的下场! 没有任何手段能够防御「穿透的第二性质」! 就在这个十万火急的霎时—— * 「汝等,别太欺负妾身的容器候选呀。」 零极猛地浑身一颤、双眼吊白,从嘴中吐出一道成熟女性的诡异音调。 他抵在颈动脉的手也同时垂了下去。 远比零极本身还要糟糕千万倍的邪气,排山倒海地从「零极」身上涌出。 那道莫名其妙的女音,有着压倒性的存在感。 唰!虽然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但苍凌和米可已和「零极」取开了距离。 「秋哀的弟子,素质不错嘛。呵、虽然秋哀好像什么都没告诉汝等。」依凭在零极身上的「她」冷然一笑,「作为胜过妾身徒弟的奖赏,这回就放汝等一条生路吧。」 「等等,你不是零极,你到底是什么东西!」米可心中已有个底。 「想知道些什么的话,汝等就记下妾身的名字。」那傢伙转过身去,凭空唤出一把烟桿。 「名字?」苍凌反射性的问道。 「——『冬乐』。」从烟桿飘出的烟雾捲住「她」以后旋即散去,烟雾散去后,「她」也跟着消失了。 不是透过穿透来隐形,而是真正的离开了此地。 至此,北峰的事件落下了帷幕。 在最后的最后,竟然会有这么一个转折……苍凌和米可的内心都不轻松。 他和她有预感,此后的未来才是真正的挑战。 -tobecontinued 第十四章:乱世的新局 《逐恨而行》第十四章:乱世的新局 ——半个月前的北峰事件,今天也被江湖上的说书人加油添醋地反覆述说。 毕竟那时候不只是参赛者惨遭屠杀,连北峰的峰主和数名组织干部都惨死在零极手下,而且在此之前,也根本没人想得到会有人敢去比武大会闹事,又加上如此之大的事件竟是仅凭「一人」之力所引发…… 将这些要素混在一起,就成了一件撼动全中央国度的大事。家喻户晓的江湖大事。 「然后啊、那个零极先生手起刀落间,又带走了两条人命!」 这间客栈的老说书人讲得栩栩如生,他丰富的表情变化和老练的叙事口吻宛如他曾身处现场般,说到这里,他已收到了比平常多出三倍的小费。 虽然这个老说书人根本每个字都在胡扯,但大家还是对他述说的版本相当感兴趣。 没错,群眾是对他所述说的「这个版本」感兴趣。北峰事件少说已有十几个不同的版本在江湖上流传,甚至还有声称亲眼目睹战局的目击者出现,想当然都只是些乘着热潮的骗徒。 「可是不死铁骨哪里能放任零极先生胡闹?他马上跳了过去,一招『八面威风』对着零极就打了过去!」 就连坐在客栈角落默默吃着酒菜的苍凌和米可也听得十分入神,因为这个故事对他们而言完全就是陌生的新故事。零极先生在老说书人的版本中,成了一个身高两尺、手持双棍的赤面状汉,而且和不死铁骨是失散的兄弟。 老说书人喘过几口气后,又开始手脚并用地讲起故事,「哥哥,你竟然还活着?零极来不及多想,面对自己的兄长他也没有馀裕多想,随即他撕开自己胸口的衣衫,大吼:『看招!胸部光束!』紧接着——」这什么奇怪的剧情发展? 「呼呼呼、后面故事的节奏有点乱了。走吧。」 苍凌起身,他一把拉起黑色洋装打扮的米可,「我们不是还有事情要做吗?」 「唔嗯、是呀。」米可伸手帮苍凌把脸上的伤痕顏料涂得更逼真,「你的易容术有待加强呢,走吧。」 其实这几天他们两个的行动都以低调为主,在外出时甚至会用简单的易容术来偽装自己,避免认出而惹上麻烦。他们的身份已不是默默无名的过客。 ——经过少数从零极身边逃生的参赛者指认和组织的深入追查,在事件结束没几天后,「打倒零极的五人」就被间接指认出并传遍江湖,这五人也因而在一夕之间声名大噪、名震天下。 被捧上天的五人,甚至连身家背景和武术流派的资料都给追查出来,只差没有被追查出他们其中有四人是秋哀大师的徒弟。 不死铁骨不用说,他本就是使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第一流杀手,不过其馀四人就真的是在短短数天之内迅速窜红、成为说书人口中经典的角色,还顺便被江湖中人起了不同的称号,四人都正式列入有个公认名号的江湖侠者。 例如:「白衣锥客」萧逸飞和「水袖仙女」萧晓安。 撇开有点微妙的称号不谈,这对姐弟自从被追查出是「萧家当主」萧魍的私生儿女后,身价立刻就翻涨了好几百倍,这身份使任何人都要敬他们三分。 然后还有两人。 「夺月剑魔」米可、「血祸刀劫」苍凌。 这两人的身世背景由于被秋哀大师隐蔽得非常完美,因此江湖中人全然查不到这两人的底细,不过因为他们两个都是无名组织的头号重犯,故而使江湖人对这两人有了更多的想像空间。群眾是盲目的,不仅盲目,还总是喜爱对神秘的角色抱有诸多臆测。 得知自己称号的当下,米可就抱怨过:「哈啊?开什么玩笑,我哪里像剑魔啦?」苍凌则调侃说:「不是很贴切吗,呼呼呼、你的杀气确实跟魔鬼没两样。」 结果没隔多久,换苍凌发现自己的称呼很奇怪,「慢着,怎么回事?怎么把我形容得像穷凶极恶的煞神一样?」换米可讽刺:「哦呀,不是很不错吗?」 他们两个的称号怎么听都不像善类。 其实会得到这种宛如邪派魔头的称呼,原因还是归咎于他们总和组织针锋相对,在这个被无名组织掌控实权的中央国度,忤逆组织就相当于「恶」,所以苍凌和米可的称号才会如此兇残。 现在苍凌与米可正在寻找秋哀大师的下落。 从北峰事件结束后的隔天,他们就展开了搜索,可惜直到今天仍没有成果。 ——时间回溯到北峰事件结束后的隔天。苍凌等人第一件处理的事情,就是把不死铁骨送去给那位熟识的密医诊治,「又见面了吗?我们真有缘啊。」她不久前才替不死铁骨治疗过断腕,这次又要用苍凌复製出的「左臂」医好不死铁骨。 「伊姐,这次也麻烦你了。」 对苍凌等人而言,伊姐可以说是如同乾姐姐般亲近的人物。 以前曾经提过,苍凌等人过去在接受秋哀大师的特训时难免受伤,而这个密医每次都能把苍凌等人的性命从鬼门关带回来。伊姐和秋哀大师也已是相交多年的友人,至少她认识秋哀大师的时间比苍凌等人更长。 她身穿一套标准的护士装,在厚重的米色长发之下,有对深深的黑眼圈,伊姐无时无刻看上去都像是没睡饱一样。 「不好意思,伊姐,我们想找师父,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苍凌这么问的时候,米可等人也都期待着答案。 「想找秋哀?原来如此。」伊姐好似看穿了苍凌等人的意图,她无精打采地浅浅一笑,「很遗憾,我也不清楚他老人家会去哪里间晃。」 在极短的时间内,伊姐就修復好苍凌复製出的新鲜左臂,然后她俐落地替不死铁骨「换掉受创的左臂」,那个过程实在无法称得上优雅,天底下估计也只有她办得到这种事。不死铁骨吭都没吭一声。 「是吗,这可麻烦了……」苍凌故意继续说:「经过北峰的事件以后,我们有无论如何都想知道的事情,秋哀大师应该拥有我们想追寻的答案才对。」 既然伊姐是和秋哀大师深交多年的好友,那么说不定她也知道些什么。苍凌心想。 「如果是知道了也无能为力的事情,你们也会想探究吗?世界上有太多事情都是不知道比较好哦。」伊姐讲到这边,苍凌的目光就锐利了起来,只是伊姐又补一句:「虽然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只是我作为人生前辈的建议。」 「原来如此,可是总觉得你在隐瞒些什么……」苍凌装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不过这次的试探也没有结果,他只好改口:「呼呼呼、没有啦,开玩笑的,不好笑?」 「不,很好笑喔,好笑到我都想把你的脑子解剖研究一下了呢。」伊姐淡淡地讲出很恐怖的话。 「……抱歉,这个就不必了。」 结束不死铁骨的治疗后,伊姐也顺便帮苍凌等人把大大小小的外伤和内伤透过「催眠暗示」的方法加速癒合和镇住疼痛,「真是的,我还以为你们会死在北峰呢,小心点啊。」最后伊姐还唸了苍凌等人一顿。 向伊姐再三道谢后,苍凌等人为求效率,决定分成两组来行动,苍凌和米可一组、逸飞和晓安一组。值得一提的是:不死铁骨本就没有义务奉陪苍凌等人的私事,而且他也不认识秋哀大师,所以他在这之后便和苍凌等人分道扬鑣。 时间点回到现在,北峰事件结束后的半个月。 「虽然很想找师父问问关于冬乐的事情,不过……」找不到。 找了半个月仍是没有成果,刚开始的几天还会设法与逸飞他们交换情报,但没多久以后两边都在探查上陷入了胶着,互相交换情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今天也一样没有成果。苍凌和米可离开客栈后,又去了两个曾经见过师父的隐密地点,不过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刺眼的阳光洒落在来人来往的街道上,夏日的热度宛如在嘲笑他们一样,「怎么办,继续找吗?」苍凌拉低沿路上买来的遮阳斗笠,他很想承认在没有丝毫头绪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找到秋哀大师。 米可和苍凌想得一样。她也拉低斗笠,由于易容术的妆容在夏日很容易糊开,所以他们两个索性把妆料全部洗掉,改用斗笠掩饰自己的面孔。 可是不管怎么说,苍凌和米可都很在意北峰事件的最后——冬乐留下的那句话。 ——「虽然秋哀好像什么都没告诉汝等」。 冬乐这话这是什么意思?冬乐又有何企图?这些问题秋哀大师多半都很清楚才对,而且他们有预感:如果能找到师父,肯定就能得到意外的重要情报。 果然还是只能等师父主动来和我们接触吗? 就在这个时候—— 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一闪而过。 苍凌和米可不约而同的佇足。 * 「你们做得很好,我就知道你们一定能做得到。」 从这里能够环视整座中央大城。这里是一栋高级大楼顶层,这栋高级大楼是全中央国度最高的建筑物,这栋建筑物共有二十层楼高,是创字招牌的子弟所设计的最新式建筑,此处的风景在这个时代无疑是绝无仅有。 舒适的凉风在室内循环着,此处有个高大的王座,王座上则翘脚坐着一名灰发如火般倒竖的兇恶男人,那男人有着一对充满侵略性的危险眼神。 那正是萧家的现任当主——「虚无兵器」萧魍。 半个月前,他差点就和七夜堂的堂主动起手来,当时他和七夜堂简直是翻了脸,幸好没有真正酿成见血的衝突。因为在那个当下,比起愤怒,更有种逼近预感似的不祥直觉阻止了萧魍动手。 「你好意思?当初就是你不认我们这对私生的姐弟,才会狠下心把我们丢在崖下自生自灭吧,现在你还有什么脸说这种话?」逸飞对萧魍怒目相视。 此刻来到萧魍身前的,是逸飞和晓安——萧逸飞和萧晓安。 「狠下心?不,会错意的是你们,」眼角抽动一下后,萧魍继续用理性的声音说:「我如果狠下心,绝对不会留下活口,我其实一直都等待着你们成长到今天的模样,然后好好回到我身边啊!」 「父亲……不,当主大人啊,事到如今我们实在很难接受这种说词。」晓安也罕见地语带怒意,他们姐弟对萧魍根本没半点感情,就算有,也不是亲情而是厌恶。 「但你们不是因此才有今天的成果吗?等你们再成熟些,肯定能明白我的用心良苦。」萧魍的微笑彷彿是张僵硬的面具般。 「闭嘴,听好了!」逸飞当场怒不可竭地吼道:「我们能成长到今天的地步,绝不是因为你当初遗弃我们,而是因为我们侥倖得到了贵人的协助!要谢,也轮不到来谢你!」 「……」萧魍闭目,他用左手遮住自己的脸,看似是想隐藏住某种感情,但最后他仍是忍不住放声狂笑了起来,「……哼哼哼哼、真敢说啊!哼哈哈哈哈哈!爽快、痛快,不愧是我的骨肉!」 「还有,你好像会错意了,我们并不是为了协助组织才和零极动手的。」晓安相对的较为理性,因为她的理智正诉说着自己不是萧魍的对手。 「至少结果很好,不是吗?」萧魍将左手放下,不过却没能掩饰住他越来越兇恶的目光,这时逸飞和晓安都明白了,先前萧魍的脾气都只是装出来的。 「结果很好?北峰死了不知多少人,还能算是结果很好吗?」逸飞冷言反驳。 「罢了!来谈正事吧,我这里有几件差事很适合你们,要不要试试呢?我不会亏待你们的,你们去问问萧家的随便一个人就知道,我可是非常珍惜人才哦。」萧魍上扬的嘴角隐约能看见在抽搐,「你们不认我当爹也罢,怎么样?」 「见鬼去,反正利用我们办事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逸飞怒极反笑,「哈!早知道就不该跑这一趟了,你说我们是人才?真好笑,用家人的关係无法说服我们做事,就说把我们看作人才吗?」 「撇除你们无法接受的血缘问题吧,这可是互相都能受惠的委託哦?」 「我们死都不会成为你的走狗,再见。」 「……慢着。」萧魍喊不住他们,只好往下说:「难道,你们是在期待我的道歉吗?」 「原本说不定是那样没错,不过如今也不必了。」 「哈哈哈哈、那还不简单,那我就道歉啊!」萧魍豪爽地站了起来,旋即他脸色猛然一变,杀气暴涨,「——你们以为我有可能会这样说吗?啊啊?」 「你……!」逸飞又惊又怒,晓安则运起阴柔的内功,因为他们已经被某种实体的威胁给笼罩住了,虽然看不见是什么笼罩住他们,但宛如千百支细针抵在全身上下的压迫感十分骇人。 「哼!当初没掐死你们是我的错,好,现在可让我找到你们了,既然你们不从我,那我现在杀了你们也不迟!」萧魍目露兇光,「你们还真的以为老子会道歉?喂,你们懂私生子的意思吗?给我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们这两个见不得光的贱种!」惊心动魄的浓烈杀意支配了整个空间。 杀气漫天。 这时,晓安想起了萧魍的外号——虚无兵器。 「莫非,你的武功是……」 * 「是杀气吗?」 苍凌停下脚步,他低声询问身旁的米可。 「唔嗯,在那里面,」米可把苍凌拉到墙边,她望向从身旁延伸进去的巷弄,「一闪即逝的杀气反覆出现了三次。」 「周围的人好像都没注意到。」苍凌瞥了眼街道上的人群。 「如果不是警戒心极高的人,是察觉不到的,」米可说得有道理,她续道:「连续闪现三次的杀气……会不会是谁想叫我们过去的暗号?」 「我也这么想,」苍凌微微点头,「不过你思考一下,对方为何不大方现身?为何要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引起我们的注意?总之不要大意。」 「这还用你说呀,走啦。」米可扯住苍凌的衣襬便往巷弄走去。 才走没几步,墙边就浮起了三道人影,那三道人影宛如是从阴影中延伸出的物质般,出现时全无气息,弹指间便出现在苍凌和米可的前后。 后方有两人,前方有一人。这是什么情况?苍凌知道自己有凝神戒备着,却还是被对方给从前后包抄,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 「你们三个有什么事吗?」苍凌沉声道:「别动,谁敢动一下,我就不客气了。」他的双手已抓住数把银色飞刀,米可则是已抽剑指向前面的那人。 如影子般的三人全都是黑色劲装的打扮,「须知,我是二夜。」二夜身上盘着条粗大的黑色蟒蛇,「须知,我是四夜。」四夜双掌的掌心似有突出玻璃般的尖锐物,「须知,我乃五夜。」五夜声音嘶哑,他看上去最没有异状。 「七夜堂的成员吗?很少听到你们亲自出面办事呢。」米可反应很快,她立刻就从对方报上的名字猜出对方的身份。谈到对江湖人物的阅歷,曾和大批杀手周旋的米可远比苍凌还要丰富。 「须知,七夜大人有话想转达给你们。」四夜说。 「虽然觉得你们信不过,但是说说无妨。」苍凌觉得那三人宛如魁儡般,给人一种邪门的妖异感。 「那我等就单刀直入的问了:和你们同门的逸飞和晓安,被杀掉也没关係吗?」二夜说。 「什……?」闻言,苍凌和米可俱是内心一动。 知道逸飞和晓安与他们「同门」的人,应该是少之又少才对。 「须知,无须动摇。七夜大人知道的事情远比你们想像的还多,甚至也拥有你们正在追寻的答案。」五夜嘶哑的声音。 「唔嗯,那你们要说的重点是什么?」米可微微蹙眉。 「须知,你们的师兄妹即将被杀害。」「须知,七夜大人让我等带你去拯救你们的师兄妹。」「须知,如果你们能成功,七夜大人就可以给予你们通往部分真相的解答。」二夜、四夜和五夜的说话方式好烦啊,苍凌心想。 很难相信是未曾相识的七夜出自善意来帮助我们,虽然不知道对方在打什么算盘,可是七夜肯定是别有图谋——或者是七夜想做的事情,正好能利用我们来帮她完成。米可暗自分析。 这个意思,是要我们和七夜暂时合作吗?虽然不情愿,可是总不能对逸飞和晓安见死不救。苍凌也心念电转。 「……嘖,」事情一口气变得麻烦了,米可比苍凌更快下定结论,她说:「总之逸飞他们是一定要救的,其他事情之后再问啦,逸飞他们在哪?」 「须知,我是四夜,我有办法马上将你们带到指定地点。」「须知,我是二夜,我能『直接看见』局势。」「须知,我是五——」 「不用解释了,反正先带我们过去再说。」苍凌忍不住打断他们的话头。 「须知,请不要辜负七夜大人对你们的期望。」「须知,七夜大人相信——」 「这种事情随便啦,你们到底是想不想让我们过去?」这回换米可忍不住插话。 「不用急。须知,我瞬间就能让你们和师兄妹会合。出发吧。」四夜说。 「什么?瞬间?」苍凌只觉得对方讲话总是没头没尾。瞬间就能会合又是什么意思? 在一头雾水的情况下,苍凌和米可亲身得到了解答。 巷弄中的苍凌等人宛如变魔术般,在眨眼间全数从原地消失。 ——是四夜的妖法,空间移动。 -tobecontinued 第十五章:阴谋的暗流 《逐恨而行》第十五章:阴谋的暗流 布幕被拉开后,本该由舞女带来馀兴表演的舞台——却没有半个舞女。 取而代之的,是一名头戴黑帽的黑色西装男在舞台上。他的整条右脚都是反射出金属质感的特殊义肢,那已经超脱创字招牌的家族能力所为,而是「第三世界」的先进技术產物。 见到这幕的宴席宾客略为一愣,不过他们没有多加怀疑,甚至还以为台上那是主办方想展现出什么惊喜而请来的小丑。 这些上流的宾客没半点疑心的理由还有一个,那就是场内少说有三十几个本领高强的保鑣。这三十几个保鑣的代号是「忠犬」,是被贵族特意用金钱养在身边的高手。 所以这群贵族出身的宾客,根本不必害怕有任何刺客展开袭击。 「很快乐嘛,垃圾们,准备好下地狱了吗?」 台上的黑帽男咧起嘴角,冷冷一笑。全场的气氛因此冻结。 比起反应慢半拍的贵族们,他们饲养的「忠犬」行动更快,那三十个保鑣如同一阵旋风般分成三组,第一组掠上舞台企图制住黑帽男、第二组在宴会内迅速分散探查有无其他可疑人士、第三组飞快地护到权势最大的贵族身边。 光是这阵临场反应,就能知道这群忠犬是多么的训练有素。 然而抢上舞台去制住黑帽男的忠犬,三两下就被莫名其妙的手法扯出心肺肝肠等血淋淋的内脏,黑帽男将猛然扯出的大量内脏洒向舞台下,直到这时,贵族们才感到真正的恐惧。 从那个手法,他们想到了一号人物——零极先生。他们的想法是正确的。 「你们在这边用尽各种方法享受荣华富贵,在中央国度有多少因你们的重税而身陷水深火热的家庭,你们知道吗?啊啊、你们一定会心想『那又关我屁事』对吧?不错呢,生而身为无忧无虑的贵族真棒呢,啊哈哈哈哈!」 零极先生右手一振,从袖中滑出一颗深绿色的椭圆物体,他咬开椭圆物体上的插销,然后往贵族的人群中心拋去——没人知道那是什么,只能猜的到那是种特殊的暗器。 当那颗「暗器」在人群中爆炸、破片四射,轰得贵族血肉横飞后,贵族和忠犬皆尽骇然,是什么样的暗器,能有那般恐怖的威力?他们从不知道世界上存在着一发就能炸死十几人的「暗器」。 「真厉害啊,第三世界的武器。」零极喃喃自语,随后他从黑衣中翻出两把柳叶刀,然后反手握住,目露兇光,「可是那种东西用起来,一点都不痛快!」 「撤离!撤离!」其馀的忠犬自知不敌,他们赶紧让贵族们往逃生出口疏散。 可是零极如鬼魅般迅疾的身法,比任何一个贵族都要更快地拦截在主要的逃生出口,「谁都别想走,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双刀翻动、血光翻腾,零极使用的两把柳叶刀登时让贵族和忠犬得到了地狱般的体验。 「啊啊啊啊啊!」 「别想逃。」零极冷笑,左手的柳叶刀脱手射出,回旋的刀光被赋予穿透的第二性质——连续斩断好几个逃走的贵族咽喉,紧接着刀势在空中转了向,回旋的柳叶刀重新飞回零极手上。 这使飞掷出的武器能转向飞回自己手上的武功,乃是由巧妙的内力引导而成,又称「回劲」,这回劲的技巧本应是苦练数年才能掌握的,零极却在十天内便练成了,由此足见他果真是一代奇才。 「做得好。别执着在徒手扯出敌人的内脏,那样只会增加你被反击的风险,」一道令人战慄的女音传入零极耳中,零极没有转头去看冬乐,只是听着她说:「利用武器杀敌再适时发挥『穿透』,汝的弱点就解决了,不是吗?」 「嗯。说来,第三世界真不得了啊,居然能製造出这种东西。」零极动了动充满金属质感的机械右腿,「这真的是光凭知识和技术就能製造的吗?」还有那颗名叫「手榴弹」的暗器也是。 据冬乐所言:世界上不只有初始大陆一块土地,在离开初始大陆跨越海洋的另一边,还存在着拥有高度科技的第三世界。那里的人们不是本身很强,但是他们利用科技製造的武器却强大无比,而且使用起来只要有少许的技巧就能掌握,第三世界的科技武器,甚至强到能够解决初始大陆这边大半的江湖人。 只是第三世界和初始大陆几乎不曾往来,彼此之间也没有多少交流,因此几乎没几个江湖人知道还有第三世界那种地方,更不知道第三世界的型态和初始大陆截然不同。 其实那条高科技的机械腿,是冬乐特地为零极先生准备的饯别礼。 「接下来汝就随心过活,」冬乐的声音不知从何传来,「改革世界的事,不会只有汝一个在做的。」 「慢着。为什么七夜那种傢伙,什么都不做就能看你看上……!」虽说零极没能按照冬乐的期望去歼灭北峰的对手,但居然要让七夜那个毫无忠诚度可言的师妹继承名号,实在让他难以接受。 「因为那孩子的潜力在汝之上,她的性格嘛,也颇令妾身满意。」 「无论是哪一方面,我都不会败给那种女孩,不然我这就去宰掉她来证明这点!」零极先生深信自己不会败给七夜。 「汝吶,没能达成妾身的条件,现在又想给妾身添麻烦?」冬乐截断零极的话头,她的语调有些不悦,然而零极更不高兴。 ——不如,杀掉冬乐吧? 零极先生在霎时闪过这个念头。 是啊,是她教会自己控制妖法的诀窍、是她告诉自己可以怀有改变世界的理想、是她将自己从那个黑暗的宴会中带出去的,但,那又怎样? 那些事情就算没有她,自己也迟早能领会。 继承她的名号,也不过只是顺带想继承她的那份力量而已。 ……如果继承不了那股力量的话,不如就由我来杀死她! 如果是现在,如果是现在认清并克服弱点的自己,要杀掉尚未取得「容器」的冬乐,说不定—— 「嘖、离开了吗。」 独自佇立在血泊中的零极撇撇嘴。他知道冬乐已不在此处。 * 中央大城。 全中央国度最高的建筑物就在这里,住在上头的,也是全中央国度都如雷贯耳的大人物——名门萧家的现任大当主「虚无兵器」萧魍。 近日,这个萧家当主动员了大量手下,把江湖盛传是他私生子女的逸飞和晓安给请过去,于是造就了现在的局面。谈不拢、撕破脸。 逸飞和晓安彻底的对父亲绝望,萧魍也完全对自己的骨肉失去兴趣。 这一刻的萧魍已是原形毕露,他的杀气阻止了逸飞和晓安离去的步伐。 「你是认真的吗,你这……!」逸飞的直觉在警告着他:再走一步,就会死。 俗话都说「虎毒不食子」,但是萧魍不同,他是大人物,他也很有身为大人物的自觉,而若是想做大人物,就不能被世俗的观念给束缚,否则被一堆道德规则碍手碍脚,哪里还能不择手段的闯出大事业? 所以虎毒不食子的道理不适用于萧魍身上,凡是挡在萧魍前头的,哪怕是亲生子女或是三妻四妾,他全都会毫不留情地根除掉,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阻挡在他的霸业前方,甚至连无名组织都是他想伺机併吞的目标。 「贱种,你们对我没有半点价值了,」萧魍从王座上慢慢走下,「放着你们说不定还会造成日后的威胁,你说,这样子我哪能不杀你们?原本明明不用搞成这样的,这可是你们自己选择的结局啊。」 杀气已浓烈得令人喘不过气。 不过,就在萧魍要动手之际—— 他的眼前凭空现出五道人影,拦在逸飞和晓安的身前。萧魍眉头一皱。 「这是四夜的空间移动?你们是二夜、四夜、五夜和……」到场的另外还有两个萧魍不认识的傢伙——苍凌和米可。萧魍将目光放在他和她身上。 虽说不认识,但萧魍一眼就能看出苍凌和米可并非泛泛之辈。 为什么七夜堂的走狗会带人到这里?而且那两人正充满敌意的盯着自己。萧魍在心里咒骂一声:妈的,七夜又想玩什么鬼把戏了? 「什、这里是……?」 忽然被带到此处的苍凌和米可动摇了半秒,可是当他们看见杀气腾腾的萧魍,立刻就知道敌人不会是别人,所以他和她立时绷紧神经的盯住萧魍。 「师兄!师妹!你们怎么会来这里?」在后头的逸飞大吃一惊。 「抱歉啊,我们也不知道前因后果,甚至不知道眼前的这个敌人是何方神圣,疑问恐怕比你们还多,」苍凌双手各握着数把银色飞刀,「但可以确定的就是:我们不会随便让这个看起来脾气很差的傢伙杀掉你们。」 「当心点,他就是萧家的现任当主!」晓安赶紧提醒。 「萧家的现任当主?『虚无兵器』萧魍?」米可听见这个名号,脸色顿时一变,「苍凌,撤退为上,别和这种对手硬拚!」 「嗯,那就带着逸飞和晓安走吧,既然可以凭空来到这里,应该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离……」苍凌说到一半,忽然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他们三个呢!」原来是二夜、四夜和五夜悄悄消失了。 那三个傢伙,居然把我们丢在这里然后就偷偷脱离了吗?苍凌差点没昏过去。之前那三个怪人还讲得像是会全力相助一样,结果居然在最关键的地方溜了。 「哦?」萧魍将目光定在苍凌和米可的武器上,「你们就是最近声名大噪的『夺月剑魔』与『血祸刀劫』吗?」 「我们可不喜欢那种称号呢。」米可不认为能在萧魍眼前成功逃走,但如果和萧魍全力互拚也未必放得倒他,还是说要折衷,由自己和萧魍过招来争取时间,以便苍凌他们逃离?她心念电转。 「没想到七夜居然能招揽到你们这两个人才,哈哈!反过来看看我,真是的,居然连自己的儿女都拉拢不好,实在太惭愧了。」萧魍向苍凌和米可摊开双臂表示邀请,他微微一笑,但散发的威严不减。 「他只是想利用你们而已,别被骗了!」逸飞大喊,苍凌立刻和逸飞交换了眼神,表明他知道该怎么应付,要逸飞和晓安先离开这里确保安全。 「话说,是七夜要你们来杀掉我?」萧魍无视逸飞,「七夜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说说看,我可是萧家的当主哦?能开给你们的条件保证不会比七夜差。」 逸飞和晓安离开这层楼以后,苍凌才松出一口气。确保他们的安全很重要,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地方在于:如果逸飞和晓安刺激到萧魍,那局势说不定会变得更难收拾。 「唔、你搞错囉,我们没有要投靠谁的意思。」米可的手心冒出冷汗,她从萧魍在谈笑间的气势就能察觉到「萧家当主」的头衔绝非浪得虚名,这个男人的强度甚至可以说是明确的在不死铁骨之上。 「哈哈?那又为什么帮七夜做事?」萧魍的举止就像对待深交多年的老友般,让米可不由自主地放松,这点尤其让米可打从心底感到毛骨悚然。 「七夜只是主动派人通知我们,」苍凌知道谎言不管用,是以他实话实说,「我们得知你正要杀掉我们的朋友,所以才会赶过来阻止你。」 「你们这是被利用了啊!」萧魍满脸惋惜,「那个七夜想顺势利用你们来袭击我,太卑鄙了,难道你们就甘愿被当成棋子使吗?」 「不,我们只是来把朋友接走,没有被利用。」苍凌不想顺着萧魍的步调进行谈话,他知道萧魍的高明话术是在让他进行诱导性的思考。 利用言语诱导对方进行对自己有利的思考——这就是话术。 「好!好!你们没有被利用,」萧魍将话锋一转,「那,要不要来我的手底下办事?这也是你们的福气,你们两个看上去挺聪明的,应该能明白吧?」 「想自己儿女都想加害的人,不能信任。」米可也想过在这里先假装答应萧魍,不过那样后续会变得很麻烦。假设能在这里顺利拒绝萧魍的话,说不定可以更轻松的全身而退。 米可讨厌麻烦,她一直都不喜欢绕圈子的做事方式,所以她选择在这边大方表明拒绝。 「是吗?那我不杀逸飞和晓安了,我发誓再也不会对他们两个出手,怎么样?」萧魍越看越中意苍凌和米可,「能遇到我也是缘份,如何?」 苍凌和米可越是拒绝,萧魍就越是想把这两个年轻人纳为己用。 好用的人才永远不嫌多,萧魍知道,与其去击溃所有强者,不如将其纳为已用,这才是真正的霸者会选择的做法。遗憾的是,萧魍的脾气并不好,所以他讲这么多,也差不多要到达耐性的极限了。 「抱歉,请容许我们拒绝。」苍凌说得毫无转圜馀地。过去的他或许会选择先口头允诺,可是他知道米可的性格和自己不一样,到时候如果意见和米可不一致,情况只会变得更加难以预测。 「再考虑清楚点吧?要知道,第一流杀手剩馀的『吸血帝王』欧阳阴云、『魔偶宴席』奇綺琪、『封形无尽鞭』创天开、『飞血不沾衣』崔无欺,甚至连无名的『十杀宗师』和『不死铁骨』都是我能够自由指使的鬼才,」萧魍如数家珍般一一列举,然后又说:「该怎么选择才是正确的,你们不会不清楚吧?」 「威逼利诱吗?」米可忍不住将这四字脱口而出,她直来直往的个性一时还改不掉。 「怎么会是威逼利诱?」萧魍笑了,「对双方都有好处的事,怎能叫威逼利诱?这就像是给你们介绍一份优渥的工作,我请你们办事,办妥就领钱领赏,外面别人抢着要我都不给啊!」 「但……」 苍凌还没说完,忽然间,他和米可看见了萧魍的笑容猛然扭曲。 同一时间,他和她当场被一道庞大无比的惊人力道给击中,不,是萧魍前方所有事物都给这无形的巨力给扫中!随着玻璃的爆裂声,苍凌和米可被这击轰得五脏六腑都快要碎裂般,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给击中的! 「也罢,那你们就在地狱慢慢后悔吧,」萧魍举起右手,凝聚杀气,「实在太可惜了,你们才刚成名,居然就要——」 苍凌和米可没有听萧魍讲完,他和她几乎是同时翻身夺门逃去。 如果知道萧魍使用的是什么能力,或许还有得比,但在这种「连对方使用什么力量都不明白」的状况下贸然开战实在极其不利,因此他们两个当机立断,毫不恋战! * 「散!」 逸飞射出的飞锥贯穿一人的咽喉后,锥身的机关马上被啟动,一大蓬银针登时让其他追兵放声惨叫,「不要停!」晓安拉住想继续佇足应战的逸飞,逸飞也明白停下脚步只会让更多萧家的护卫追来,所以只好继续往一楼衝去。 这对姐弟从第二十层逃出后,就被萧魍的爪牙追着跑,这栋大楼四处都是萧魍收买来的人才,不,恐怕不只这栋大楼,天知道哪里没有萧魍的爪牙? 他们要一路衝下二十层楼,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只是在他们狂奔到七楼时—— 鞭影阻断了他们的去路。 「少挡路!」逸飞二话不说,双锥直接招呼过去,但这回却是逸飞的双锥被鞭影给捲住,见到自己的武器被鞭影捲入,逸飞临危不乱,他双臂发劲一扯,立刻又发动双锥上的机关! 双锥的锥身倏地弹出一圈刀刃,企图斩断捲住锥身的鞭影。 可是逸飞失败了。捲住双锥的黑色长鞭远比想像中坚韧。 「没用的没用的,我可不是杂鱼哦。」使鞭的那人故意松开双锥,语气轻浮,「对了,你的武器风格,怎么看都是出自我们家族所设计,质量挺不错的呢。」他戴着墨镜,有着一头红艷似火的刺蝟头。 「你是『创字招牌』的人?」收回锁链双锥的逸飞心中一凛,据他所知,创字招牌的人武功都不怎么样,除了一人。 「请你让我们走。」晓安知道来者并非寻常角色。 「不不不,再怎么说我也是杀手啊,你们对我的雇主无礼,我怎能坐视不管呢?杀掉你们的话,雇主肯定会很高兴的。」对方缓缓甩动长鞭。 手持长鞭的创字招牌杀手? 「你是『封形无尽鞭』创天开?」逸飞试探性的发问。 「不错不错,真有眼光啊,虽然你马上就要变成死人了!」 创天开大吼,鞭影重新捲起,据说「封形无尽鞭」创天开施展的那片鞭影连苍蝇都飞不过,每道鞭影都堪比断头刀般锋利又沉重,要硬闯过去实在不太可能。 然而。 「——再不让路,要变成死人的就是你。」 却有人对着创天开如此冷声警告。 这句话不是逸飞或晓安说的,而是恰好逃到这层楼的苍凌说的。 他和米可从楼梯间飞奔过来,他和她也是杀出了一条血路才来到这层。 「可笑!」创天开懒得多讲,袭去的鞭影代替了回答! 米可轻叹一声,接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异彩—— 「『走马灯时间!』」 米可飞身掠入鞭影之中,那团漆黑的鞭影瞬间被高速的剑光给全数以点、刺、挑、拨的手法拨开、破除!然后苍凌甫身衝入散开的鞭影中,同时以精巧的飞刀术将创天开的左右退路全数封死! 下一秒,直衝过去的苍凌就这样和创天开错身而过,他的右手轻轻抚过了创天开的颈部,因此创天开的咽喉中顿时被嵌入一把飞刀。苍凌发动了复製的妖法,没给对方半点机会就下了杀招。 「封形无尽鞭」创天开就这样瞪大双眼,死在须臾之间。 逸飞和晓安都看呆了。 苍凌和米可配合起来,竟然能如此俐落地解决掉身为第一流杀手的创天开? 「发什么愣,继续跑啦!」经过米可提醒,逸飞和晓安才从讶异中回神。 「可恶,怎么会惹上这种烂事!」苍凌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了。 他和她和先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经歷过北峰事件的他们明显在不知不觉间超越了某个瓶颈。 只可惜无论他们再怎么逃都晚了。 惹怒萧魍的人,通常都逃不久。 -tobecontinued 第十六章:继承的妖法 《逐恨而行》第十六章:继承的妖法 拔腿狂奔。 这无非是最切合当前情况的四个字。 米可领头掠出高级大楼,如一阵清风般不留半点残影地窜进巷弄。 在轻功方面,专精于「快」字的米可远比苍凌厉害,而晓安则是能追在苍凌身后一步之遥,最慢的是逸飞,不过他也比普通练家子要快上许多了。 他们一路杀出萧魍身处的高级大楼,往复杂的巷弄窜去,可是才刚到巷中,四夜便如影子般从黑暗里浮现出来,拦在他们四人的前方。 「须知,请止步。」 四夜的登场让米可缓下脚步,「又怎么啦?」米可盯着四夜,她原本就不打算信任七夜堂的成员,不过她也没料到四夜会把他们丢在萧魍身边就离开。 真想不到四夜如今还有脸来找他们,米可甚至有一剑收拾四夜的衝动。 逸飞和晓安因为不清楚四夜和师兄妹的关係,因此不好插嘴或插手。 「止你个头!以你的能力,刚才分明可以直接带着我们逃掉,为什么你要自己偷溜?针对这点,我作出了一个假设——」苍凌深吸一口气,「你是刻意将我们留在那里,好让我们彻底和萧魍翻脸,你……不,恐怕不是你,而是命令你这么做的那位七夜企图让萧魍与我们为敌。」 「须知,请别擅自揣测七夜大人的用意。」四夜不以为意。 「糟糕糟糕,有好几道杀气正往这个方向赶来囉?」米可瞥了巷弄后方一眼,「没时间了,你想怎样?」 「须知,萧家当主手底下的第一流杀手已将你们列为目标。」四夜的语气和表情仍是没有变化。倒是给我表现得紧张一点啊,逸飞心想。 「这点事情我们也想得到,你只是来说这个的吗?」苍凌有点不耐烦。 如果每个第一流杀手都能像「封形无尽鞭」创天开那样骄傲又大意就好了,可惜那是不可能的。创天开本身肯定还怀有好几种绝活,然而他太过轻敌,又或者是误判了局势,才会被一下子就全力出手的米可和苍凌给杀死。 剩馀的第一流杀手,扣除掉应该不会想来猎杀他们的不死铁骨,还剩下四个。剩下的四个听起来都不好对付,米可的感触尤其之深,她早就调查过关于第一流杀手的种种情报。 现在的米可也认为不好对付,那就是真的十分棘手。 「须知,『吸血帝王』欧阳阴云就在这附近,估计很快就会找上你们,」四夜停顿一拍,「不过,我可以带你们离开此地。」 「听起来不错。保险起见我还是问一下,你要把我们带到哪?」有过被临时带到萧魍身前的前车之鑑,让苍凌不得不这么问。 「七夜堂。」四夜走近他们。 「我们可没有要帮七夜办事呀?」米可澄清。 「须知,你可以当面和七夜大人沟通。」四夜语毕,便发动他的妖法。 「什……」 * 古式风格的偌大殿堂中。 苍凌、米可和逸飞与晓安被「请」到了这里来。 又用这种方式把我们带来带去…… 原本,苍凌是想将这句抱怨说出口。 但是当他的目光对上前方,便把什么话都吞了回去。他锐利的视线就这样固定住,实际上不只是他,米可、逸飞和晓安的视线也凝结在同一处。 因为指使二夜、四夜和五夜的主谋,就在眼前。 和萧魍同样身为组织中枢干部的七夜堂的堂主——七夜总算现身了。 连续在一天之内碰见萧家当主和七夜堂的堂主,实在是走运过头,让人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如果是的话,肯定是场噩梦。 四夜又消失了,此处只剩下七夜和苍凌等人。 仔细想想,如果只是想把苍凌等人移动到萧魍那边的话,当初只要四夜一人就足够了,而后二夜和五夜又没做些什么,因此可以合理推断二夜和五夜只是陪着四夜去找苍凌和米可,并防止四夜被苍凌和米可给顺手收拾掉。 换句话说,正如苍凌等人警戒着四夜他们,四夜他们也同样在警戒着苍凌等人。而操控四夜行动的意志,则是出自这个七夜。 不过,眼前这个堂主七夜的态度就不同了,她没有警戒。 至少苍凌丝毫不认为七夜有在警戒着他们。 「终于来了呀,欢迎唷。我就是七夜。」 掛着浅浅微笑的七夜离地飘在苍凌等人眼前,只需要一眼就能明白,甚至不需要七夜自报家门,苍凌等人就能知道她是谁,因为七夜所散发出的异质感过于强烈。 和不死铁骨散发的强大不同、和零极先生散发的战慄不同,七夜散发出的是宛如非人般的气息,这种异质感让苍凌在不知不觉间已绷紧神经。 七夜有头乌黑的直顺长发,她身穿轻飘飘的黑色公主服,体态比米可更加娇小——其实不能拿米可和七夜相提并论,毕竟年龄上就一目瞭然,七夜乍看连十四岁都不到,这样一个女孩,自然不能拿和苍凌同年的米可相比。 「你就是七夜?你在利用我们对付萧家的势力吗?」米可单刀直入。 「别讲得那么难听嘛,」七夜那对大大的双瞳呈现犹如万丈深渊的深邃漆黑,「不过讲成合作也不太对呢,是互相利用唷。嘻嘻。」 七夜没有修饰的意思,她比萧魍还要乾脆地讲出实话。换作是萧魍肯定会说是「互助合作」。 互相利用吗?如果是这个说法,似乎反而让苍凌觉得能够接受。 而且七夜和萧魍有着决定性的不同,那就是她握有关于冬乐和秋哀大师的情报,甚至还知晓苍凌等人都是秋哀大师的徒弟。如果说要互相利用的话,七夜的情报价值无疑高过萧魍开出的金钱条件。 这时,「唔、慢着!你手上那个烟桿是?」 米可的内心一动,她这才注意到七夜纤细的左手正以优雅的手势拿着细长的烟桿,为什么现在才注意到?这不是第一眼就该发现的东西吗? 在北峰的时候,苍凌和米可曾经见过那个烟桿。 「那是……!」苍凌也注意到了。我还以为你早就注意到了,米可心想。 不会有错。七夜手里的烟桿,和北峰事件那时看到的烟桿一模一样! 那时——在北峰事件的最后,零极先生要和他们同归于尽之际,零极忽然被「某个精神」或「某个意识」附身,当然苍凌也猜过那可能是零极先生的其他人格,但是就算是其他人格,也不太可能连声音都能改变成女性。 或者说:零极先生的精神被其他人给控制了。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连苍凌也不清楚,不过那时候的零极确实是自称为「冬乐」,而且要苍凌等人把这个名字牢记在心。 「这个?哎呀~冬乐在北峰做了那种事,难怪你们会对这个有兴趣呢,」七夜故作可爱地一笑,「这是继承冬乐之名的证明唷,不能送你玩呢。」 「你说什么?」 七夜若无其事地说出惊人的事实,至少对苍凌和米可而言,这个答案又带给了他们更多的讶异和疑惑。 怎么回事?继承冬乐之名什么的,那不是零极先生在追求的吗? 「咦?你该不会以为我会送你?不行唷。」七夜将那把烟桿转了转,藏到自己身后。 「不,我惊讶的点不在那里。」苍凌有些无奈。 「真的吗?嘛,总而言之,结果是我继承了冬乐的名号,这个意思就是——我获得了冬乐的所有记忆和力量唷。」七夜对苍凌等人毫无隐瞒。 「不要讲得好像很简单似的,我这边可是完全听不懂呀,」米可忍不住问,「冬乐是什么人?她为什么要让你继承那些东西?她和零极又有什么关係?」 「冬乐是『四季』中的其中一人唷,是上个时代的最强代表之一。不过说穿了,那个冬乐也是因为拥有继承者的身份,才能有那种强度。」七夜似乎不是十分认同冬乐。和零极不同,七夜对冬乐的感情没有参杂半点崇拜或感恩。 「……抱歉,更加听不懂。」米可有些无奈,苍凌也是。 逸飞和晓安则是整个处在状况外。 不过话说回来,七夜居然对我们毫无隐瞒?这点反而让苍凌感到很不自在。太顺利了,这样听下去真的不要紧吗? 因为「知道太多」而惨遭杀害的例子也不是没有,谁知道七夜的结论会不会拿「既然你们都知道这么多了……」来提出要求。 可是这总比七夜什么都不说来得好。 「那从头说起吧?你们当成故事听听也无妨,相不相信是你们的自由,但接下来我所阐述的无疑是真实唷。」以下的部分,是七夜所讲述的浓缩版。 很久很久以前,在遥远的东方国度有个「确信自己拥有某种强大妖法」的杀手,东方国度和中央国度不同,是个妖法比武功还要盛行、发达的大国,而这个杀手就出身于东方国度的暗杀大族之下。 这个杀手虽然确信自己拥有某种妖法,却耗近半生都无法发动她的妖法,直到她在一次濒死的经歷中,才终于理解到自己的妖法究竟是什么——那是能够「让他人继承自己的所有意志、记忆和能力」的特殊能力。 原本妖法就是非常不合理且神秘的力量,有人说妖法是反映使用者的性格或人格特质,也有人说妖法是使用者潜意识中愿望的雏形,甚至有人宣称妖法是上帝赋予的恩赐或灵魂的能量,五花八门的传闻和推论至今仍没有定论。 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在极低的概率下,偶尔也会出现「连使用者本身都不明白发动条件」的罕见妖法。那个杀手拥有的妖法,正是属于这种类型。 于是那个杀手在不得已的濒死绝境下,只好依赖自己才刚掌握的妖法,将自己的一切透过妖法「继承」到随机的人物身上。 这就是一切的开端。 成为继承者的人物也是人类,只要是人就难逃一死,只要继承者濒临死亡,继承的妖法就会再度发动,因此继承者就这样不断继承上一代的知识、记忆和能力。而代代的继承者都会选择下一任继承者,时日至今这点亦无改变。 渐渐的,不知从哪代开始的继承者能够控制这项「继承」的妖法,话虽如此,也不过是能在尚未死亡时就发动「继承」罢了。而且由于代代继承下去的记忆、知识量及能力实在过于庞大,因此后来的继承者往往无法完全继承歷代拥有的一切,是以并非所有继承者都特别强大。 直到有个能够「完美吸收过去所有继承者的记忆、知识量及妖法和武功」的天才继承者出现,这号人物正是化名为「冬乐」的四季之一。 「等、等等,你突然之间这么说实在是……」苍凌听完后,神情十分微妙,他知道妖法有千万种,不过如此跳脱思考框架的妖法让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妖法,太可疑了,不过荒谬归荒谬,他却找不到破绽。 「我已经讲得极为精简囉?贫乏的大脑接受不了这种事情吗?」七夜用烟桿反覆捲着自己的长发玩,「那如果我告诉你们,其实世界上存在着不需要妖法和武功就能摧毁中央国度的异国唷。你相信吗?」 「啊?没武功又没妖法,那他们靠什么摧毁中央国度啊?」苍凌反驳得很快。 「你看,不相信吧?但是在初始大陆以外,跨越海洋的世界另一端,确实存在着拥有先进科学技术的大国哦?他们的科技本身就是武器。」七夜微微一笑,「人类只要碰到超越自己想像的事物,就会陷入混乱呢。」 「所以说,冬乐是在你和零极先生之间挑选继承者吗?」米可比苍凌更快接受七夜的说法,因为她知道否定也无济于事。 「对唷。为了找出有资质的继承者候补,冬乐简直要踏遍全世界了呢。」 「踏遍世界选出来的,就是你和零极吗?」苍凌问。 「差不多吧。她不希望在衰老中逝去,所以她选择早日决定继承者,并将自己的意志交给继承者接收,最后呢,冬乐选择了我。」七夜耸肩,「虽然我本人没怎么争取这个资格就是囉。」 「看来冬乐不太具备识人之明啊。」如果让零极成为继承者的话,说不定零极就会真正成为无敌了。苍凌心想。 瞬间。 一道淡紫色的电光擦过苍凌的脸颊,鬓角的发丝被电光给烧断了数根。 「不好意思唷,我还不算大人,所以耍耍脾气在所难免,」七夜笑得看似天真无邪,「嘻嘻、不准把我和零极先生那种疯子相提并论。别让我闹起彆扭唷?」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苍凌表面平静,其实他内心受到不小的惊吓。他并没有因为和七夜交谈就松懈防范,不过七夜的攻击仍是能够如此轻易地擦过他的脸颊。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事情?你把我们找来的目的是什么?」 他和她都察觉到了。 七夜很棘手,如果七夜完全继承了冬乐所有能力和记忆,那么七夜就等同于是拥有了「四季」的强度,换言之,这个乍看娇小柔弱的女孩——拥有足以和秋哀大师平起平坐的实力,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没有胜算。 苍凌是头一次感受到如此鲜明的压倒性差距。 哪怕是面对不死铁骨,他都能尝试利用复製的妖法来博取胜机;哪怕是面对零极先生,他都能在看似无敌的对手身上找到破绽;哪怕是面对萧家当主,他也未曾有过这种感受。 至今为止,苍凌就连面对逼近无敌的对手都尚有斗志。 唯独身为继承者的七夜——让他在开战前就感到「没有胜算」。 「成为我的棋……不,伙伴吧。」七夜在关键的地方讲错了词。 唸作伙伴、写作棋子的关係苍凌可不敢恭维。 话说,和萧魍相比,这还真是简单明瞭的要求。虽说能给的答案都是同一个。 「我们拒绝啦。」米可即答。 「你们不想见识初始大陆十七个国度全数停止争斗、携手合作的时代?」七夜叼起烟桿,「你们不想见识,初始大陆击溃海面另一端的第三世界的画面?」 「难道说,你想统治这整个初始大陆吗?」苍凌觉得很荒谬。 「正确来说是征服世界唷。怎么样?很迷人的梦想吧?这是每个反派都梦寐以求的终极霸业,」七夜不知道是不是在讲笑话,「成为征服世界的樑柱之一吧。」 你不知道那些高喊「我要征服世界!」的反派大都是一些白痴的杂鱼吗?而且那是几百年前的反派了啊,这种感觉脑袋烧坏的梦话早就不会出现在说书人的故事中了。这可是连听眾都觉得过于智障的台词喔? 「疯子。」米可的感想简洁有力。 「说得不错呢,嘻嘻、不过都谈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没来呢?」七夜微微歪头。 「什么?」从头听到尾仍是满头问号的逸飞很不耐烦了。 「其实你们是诱饵唷。」七夜忽然没头没尾的说:「把秋哀和春喜给引出来的诱饵……不过没想到,先来送死的会是别人呢。」 语毕。 碰轰——!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响,七夜堂的古式殿堂入口被一股巨力给轰得面目全非。 「七夜,你最近很喜欢在暗中动手动脚,是吧?」 满腔怒火的萧魍,带着狠毒的决心杀了进来。 他已经受够七夜这个死小鬼。 萧魍左手抓着四夜的尸首、右臂沾满不知道是谁的血水和肉片,显然他是一举突破七夜堂成员的防御,直直杀到七夜面前。萧魍这回是真的气炸了,怒不可竭,他不管了,什么都不管了。 哪怕七夜也是组织的干部,他也不管,萧魍只想将这群混帐杀成一团绞肉。 先前愚弄自己就算了,这回居然还直接派刺客去袭击自己。这个,不能忍。 如果连这个都能忍,他就不是萧魍了。 「午安唷,有何贵干呢?」七夜故意装出可爱的腔调。 「贵干?也没什么贵干啦,」萧魍扭了扭脖子,杀气排山倒海地爆发,「只是想来干翻你们这群狗娘养的垃圾杂种罢了。」 * 「为什么不去找他们?」 伊姐懒洋洋地问。 「你会去找已经治好的病人吗?」秋哀大师反问。 这个意思是:秋哀大师已经认可苍凌他们能够独当一面,所以不需要自己来照应。至少伊姐是这么理解的。 「他们可能会和冬乐的继承者扯上关係哦?」伊姐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 「真悲哀。」秋哀大师间接肯定。 「那你还不去阻止冬乐的继承者?」 「我和冬乐有个约定,不是吗?」禁止对彼此的徒弟出手的约定。 「约定?你还想遵守那样的东西啊。对方明显没有要遵守的意思。」 「那找到徒弟之后呢?找到之后做什么?」 「我不懂,你为何就是不想去处理冬乐的问题?」伊姐直言。 「不必,大可不必。」秋哀缓缓摇头,「以静制动方为上策,敌不动、我不动。」 「你的意思是……」伊姐打了个哈欠,停顿五秒才继续说:「你认为不必行动的原因是,冬乐的继承者必会主动来杀你?」 「也会杀你。」秋哀大师说。 「真倒楣。」伊姐又打了个哈欠。 「危机就是转机。」秋哀大师闭目,「我是认为自己的徒弟足够成熟,不需要再替他们多做什么。不过你想怎么做,那就是你的自由了,春喜。」 「那是谁啊?」伊姐沉默几秒后,「……唉,你都这样叫我了,我还能拒绝吗?真是的,不就是要我去保护那群小鬼,你来对付冬乐的意思?」 「或许我们做的是同一件事,只是方法不同。」 秋哀大师说完,又在心中叹出一大口气。 他原已不想再管世事,春喜也一样,只可惜天不从人愿。 -tobecontinued 第十七章:毁约的末路 《逐恨而行》第十七章:毁约的末路 空气凝结了。 不,这只是形容,是我脑内第一个窜出来的感想。 如果空气真的整个像是果冻或胶水一样凝结住,我才不会有馀裕来思考这种事情,早就会窒息而死。我淡然思考这种没有用的事情。 七夜堂的据点从外观看起来极具歷史价值,儘管我看不出这座拟似古蹟的建筑物有多么伟大,但我没眼光,不代表全世界的人都跟我一样,想必还是有许多专家能作出「价值连城」或「举世无双」之类的评价。 我要说的就是,随便破坏这种地方的行径是非常不道德的。 「……」 我有些傻眼,七夜堂的殿堂入口像是被投石机攻击一样化为废墟,而做出这种事情的傢伙居然闯进来就是先破口大骂。是萧家当主。 萧魍的怒容宛如恶鬼,他强烈的杀气将现场的空气搞得浓稠不堪,是的,瞎子都能感觉到他正在发怒,但如果我是七夜,我搞不好会更生气。七夜堂毁成这样,重建的工程怎么看都不像是两三天以内可以完工。 不过算了,我又不是七夜堂的堂主,就算这里整个被掀翻我也不痛不痒。 我事不关己的拉着米可退到边边,萧魍虽然也瞪了我们一眼,不过他目前仍是将主要的杀意投射在七夜身上。萧魍将四夜的头颅拋到七夜脚边,可是七夜好像把那颗头颅误会成足球,她一脚将四夜的头颅踢开。 被当成足球的四夜脑袋滚到我脚边。我和米可很有默契的假装没看见,逸飞则忍不住呕了一声。 「其实我不想杀你呢,」七夜用食指捲着肩上的黑发把玩,「之前我不让你去北峰,就是不想浪费你这个人才唷,没想到你还会特地来找死。妾身在等的不是你,你还是别动手吧。」 「妾身?这是什么奇怪的用语,你脑子烧坏了吗?」萧魍「呸」地将口水在地上。真不卫生。 「哎呀,看来冬乐的习惯和我同化了呢,讨厌。」七夜嘴上这么说,不过也没有觉得特别困扰的感觉。她的那声「讨厌」让我起了鸡皮疙瘩。 「什么跟什么?别扯开话题,你都派人来袭击我了,还有什么好说?」萧魍咄咄逼人。 「真的吗?好像有这回事耶,嘻嘻、一定是继承冬乐的记忆以后,在无意间稍微改变了妾身的想法吧。」七夜又讲妾身了,但她不打算更正的样子。 「你在讲什么鬼话?」萧魍皱眉,他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话说回来,我都杀了你的伙伴,你却还是无动于衷吗?而且你好像……变了。」 虽然没见过以前的七夜,不过完全继承冬乐记忆和能力的话,确实有可能导致人格被影响。从萧魍注意到这点来判断,他多半和七夜有不短的孽缘了。 「这叫女大十八变,没听过吗?嘻嘻、真没常识呢,这样不行唷。」 轰! 萧魍额上浮起的青筋抖了一下,紧接着无形的长枪便射向七夜。为什么我知道有无形的长枪呢?因为无形长枪的那股存在感实在太强烈,现在我终于分辨出来萧魍的攻击是什么了,估计是「杀气的凝聚体」。 赋予杀气实质破坏力的妖法?总之就是这类能力,八九不离十。 七夜没有动,她身前凭空结出一大片晶莹剔透的冰之盾。加油加油,杀啊杀啊!我幸灾乐祸的心想:你们两个最好两败俱伤,如果能同归于尽我会更高兴。冰之盾爆裂开来,那道杀气之枪似乎威力十足。 「伤脑筋吶,妾身想保留精神呢。」七夜没有还击,她让死神般的大镰凭空消失,以示她没有要和萧魍交战的意思。 「闭嘴。拿出你的武器。」萧魍的背后凝聚起一大片杀气。 七夜闭嘴了,不过没拿出大镰。她沉默没几秒就突然说:「啊!等等!」 我彷彿能在七夜头顶看见发亮的灯泡。她想到什么了吗? 「如果你再讲半句废话——」「如果妾身送你一个超重大情报,可以暂时不要找妾身的麻烦吗?」七夜迫不及待的打断萧魍的话头。 「听完内容我再决定。不过要平息这股杀意的情报估计是不存在的。」萧魍满脸不高兴,其中还参杂着无奈,他的杀意多半是被七夜不按牌理出牌的行动给打乱了吧。如果这是七夜的计策,那七夜就太可怕了。 幸好我认为七夜只是单纯脑子有病,而不是刻意在瓦解萧魍的杀意。 「无名组织的首领,你知道是谁?」 接下来,七夜拋出连我这个间杂人等都有兴趣的问号。 「……哦?」 萧魍的眼角抽动了一下,想必他私下也曾经去打探过无名组织的领袖,但是回收到的情报实在是少之又少,而且都是没什么用处的以讹传讹。不用隐瞒也没关係,连我都想打探的事情,你这个野心家不可能没去追查。 只要能找到组织的首领,萧魍肯定就会着手开始收拾那位首领,并将整个无名组织篡夺过去。篡位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前提是要找出在背后实质操弄无名组织的领袖人物。 「其实最初创立无名组织的首领已经过世了,但是首领有个还非常年轻的孙女。这个孙女在暗地实质掌控调动组织战力和外交的权力,因此她也可以算是现任的组织首领唷。」七夜不知道是不是在扯淡。 「是谁?」萧魍不怎么想听首领的身世。 「是第一流杀手的『魔偶宴席』奇綺琪。当然,第一流杀手的身份只是她的偽装唷,实际上她是暗地操控组织的龙头,儘管权势比过去的首领要低,但影响力绝对也在你之上了。」 我就算想装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那是谁啊? 米可轻声咒骂:「骗子,怎么可能是那个偶像型杀手?」看来她似乎对奇綺琪有几分了解。不愧是米可,或者该说是我的阅歷太浅? 「你在唬我吗?奇綺琪作为第一流杀手曝光率并不低,在年轻一辈的人气高得离谱。那种把杀手当成偶像工作在造势的少女,怎么可能会有那种身份?」萧魍的观点和米可相同。 「所以才会没人会怀疑到她身上呀,那孩子的演技可是超一流呢。」七夜。 「你的演技也不差啊,你果然是在骗我吧?」萧魍质疑中。 「没有,」七夜继续说:「而且她还是妾身的四大樑柱之一唷。这样出卖伙伴,妾身的良心都在隐隐作痛了吶。」 啊,四大樑柱?没想到她手底下已经有四大樑柱啦? 那如果我和米可在之前接受邀请,四大樑柱不就要变成六大樑柱了吗?总觉得这个「四大」是个非常容易更变的数字。 等等,不对不对,如果说奇綺琪是无名组织的领袖,那奇綺琪怎么又会是七夜的四大樑柱?难道要说无名组织的首领也不过是七夜的四大樑柱之一吗?总觉得这部分的逻辑非常弔诡。 「……你的确不像在扯谎。」萧魍居然接受七夜的说法了?真是出乎我的预料,不过更让我意外的是—— 萧魍背后的杀气倏然涌向七夜,宛如无形的巨人之掌般毫不留情地轰了过去!这招带有的质量超乎想像,七夜灵活地在空中闪身,七夜堂的樑柱和顶端顿时多了一个庞大的窟窿。作为通气孔似乎稍嫌过大。 突然觉得萧魍的特殊能力似乎会成为零极先生的剋星,毕竟零极的「穿透」是有意识的发动,那么看不见的攻击想必能给零极较大的心理压力。 话说回来,萧魍毁约了。从七夜口中得到情报后,他还是打算继续找碴。 「哎呀、不是说好不出手吗?」七夜瞥了眼破出大洞的殿堂。 「你以前也说好我们互不干涉的,结果呢?啊?」 无形的巨人之掌爆散,化为无数道强烈的杀气衝击波,七夜见招拆招,她让周身爆起一串串电流和火光,藉此抵销萧魍的追击。 萧魍那么说也有几分道理啦,看来他无论如何都打算在这里收拾七夜。 就在这时。 七夜凭空唤出一把……什么?那是什么东西啊? 那东西拥有大型开山刀的长度,整体呈现管状却又有许多类似机关的金属覆盖在上头,那个深褐色的东西看得出来也有握把,七夜正握着类似握把的地方。那东西乍看不像是用来砍死人,拿来敲人或许也不太对。 「什么呀?那个。」米可也是一愣。我还以为她会知道耶。 「不知道,可是前端似乎有很小的金属管口。大概是吹箭暗器的改良版?」儘管我不觉得七夜会拿出那种被时代淘汰的暗器。七夜飘在空中,将前端对准萧魍,只见萧魍稍稍警戒了起来,他似乎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武器。 「创字招牌的新式兵器吗?」逸飞猜测,「不过看不出用途就是了。」 下一秒。 伴随着「碰!」地爆响,那东西的前端在瞬间闪出微弱的火光,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总觉得出来的不只是火光。在我来不及搞清楚发生什么事以前,萧魍就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真亏体积那么小的东西能发出这等噪音啊。 萧魍没有喊痛,他摀着左肩,鲜血正从他的左肩泊泊涌出,很难想像他受到的伤势和七夜手上的怪傢伙无关。萧魍飞快地封住肩上的穴道止血以后,右手食指立刻插进伤口中,并从中挖出一颗血淋淋的小小金属。 「居然没有脑袋开花,真亏你能闪过要害呢、嘻嘻嘻。」七夜甩了甩那把怪异的武器,「这个是第三世界的古典武器唷,叫做单管猎枪,帅气吧?」 单管猎枪?前面三个字不提,说到枪,不就是那种主要用来戳人的长兵器吗?我心想:不是只要长长的武器就能叫做枪吧。算了,名称怎样都好。 重点是我从那把武器的攻击中,没有感受到半点内力等武功修为。那东西只需要瞄准就能放出那等连肉眼都看不清的强力攻击? 「你好像得到了很新奇的玩具嘛。」萧魍捏扁那颗金属弹丸,同时六道杀气如龙捲风般缠向七夜,七夜乾脆地拋下单管猎枪、唤出死神大镰,大镰如弯月般的刀刃划出复杂而俐落的冷光,斩断所有袭去的杀气。 不过被拋下的单管猎枪就没有受到保护了,先是被杀气龙捲给扭成麻花捲,再被大镰的刀气给波及而化为两截废铁。看来第三世界的武器本身并没有特别厉害的防御力。 对于这种结果,萧魍心知肚明,他知道和七夜远距离交手讨不到便宜,因此他打算要飞身衝向七夜,但是,七夜早一步扔下了一颗水果大小的物体。 「暗器?无聊,少用这种东西!」萧魍不屑地啐道,杀气立刻将那「暗器」给扫开——原本他是这么打算的,谁知道无形杀气一接触到那「暗器」,极大量的烟雾立刻犹如戏法般从那「暗器」中爆出! 大量的烟雾转眼就掩盖萧魍週遭,「颼!」七夜看准时机,死神大镰一挥,立刻对着烟雾释放出一道夹带雷电的斩击之风! 无形杀气宛如爆炸般捲开厚重的浓烟。现出身影的萧魍脚边有道窜着细微电流的长长斩痕,看来他是惊险地在烟雾中闪过斩击了。 「那个叫烟雾弹唷。」七夜像是专家一样介绍名称,然后她再次用左手凭空「变出」相似的物体,她咬开插在那东西上头的栓子,然后丢了过来。 丢了过来? 说着说着,她居然往我们这边丢了过来! 这次的「暗器」和烟雾弹明显只有外表相似而已,「砰!」逸飞的飞锥精准地在「暗器」掉过来以前命中它,紧接着暗器爆炸了,伴随着火光膨胀的那种爆炸!锐利的细小破片伴随爆风往四面八方乱射一通。 「也有那种类型的唷,那个是第三世界的手榴弹。」七夜说完还偷笑一下。讲解之馀不忘提醒我们不要看傻了眼,真是亲切呢。 可是请不要把我们当成示范新武器的教材。 「你想表达什么?」萧魍的无形杀气自动防住手榴弹的破片。 「你不觉得妾身能办到的事情变多了吗?例如变出东西之类的。」 「这和你继承冬乐之名有关吧?」萧魍撇撇嘴,「这不影响我要杀你这件事。」 「不,妾身突然想到,你也来成为妾身的樑柱之一怎么样?」 「啊?樑柱?」萧魍疑惑。确实,为什么要称作樑柱啊? 「征服世界的樑柱呀,有点像是魔王城的四大天王那种角色,想要吗?」 「你是白痴吗?」萧魍不假思索。 答得好,这真是将千言万语浓缩成精华的吐槽。一针见血。 「哎唷?」七夜缓缓从空中飘下,「无法理解。你真的以为自己杀得死妾身吶?」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因为七夜的气势改变了。 那是一种很细微的改变,该怎么形容?那是…… 「萌生出杀意了吗?不错嘛,你终于肯认真了。」萧魍的眼神也凶狠起来。 就是杀意。可是潜藏在杀意中的,是股微妙的遗憾与不解。我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我也不是心理学家,这方面是伊姐的专业,所以或许我判断的并不正确。 萧魍自己心知肚明:七夜与自己的能力实在是相性不好。 萧魍的能力是「控制杀气」,并且能够使操控的杀气化为具有实质的攻击,在他週遭的杀气越浓烈,他的这项能力就越是强大,尤其面对敌人也杀气腾腾的时候,他更是连同敌方的杀气都能纳为己用。 可是七夜没有杀意,自然也就没有杀气。 少掉敌方对自己投射过来的杀气,萧魍就等同于少掉大半优势,所以七夜好死不死就偏偏是萧魍的剋星,又偏偏是萧魍最恨不得碎尸万段的对象。 然而萧魍万万没想到,七夜也有展露杀气的一天。 那么这就好办了。 「斩裂剑,」萧魍举起右手,现场的杀气全数往他高举的掌心聚集过去,「提尔锋(tyrfing)!」藉由神话中的幻想武器作为概念,他凝聚了现场包括七夜在内的所有杀气,比人还要高大的神话魔剑在他掌上成形。 我可以感受到那把斩裂剑中蕴含着一股摧枯拉朽的庞大质量。 随即,七夜堂内部的樑柱和墙壁连同相同高度的摆设一同被斩断! 「……什么?」 我瞪大双眼。 萧魍也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没错,因为造就这一击的并不是萧魍。 斩裂剑还没有动,七夜的死神大镰就先动了。 萧魍高举的右腕被切下,和手臂失去连接的右腕滑稽地飞上天。 那副景象让我想起弄断不死铁骨手腕时的回忆。 「你不过是稍微厉害一些的人类而已,竟然妄想打败妾身累积的千年吗?」 萧魍週遭的地表爆起夸张的烈风,烈风中带有如刀片般大量的冰屑和石块,形成将萧魍牵制住的牢狱,不过萧魍也不是寻常角色,他将无形杀气凝聚至右脚、狠狠一踏,便向周遭放出突破牢狱的衝击—— 「或许其他世界的你很出色唷,但是这个世界的你不行,因为你太早就想挑战妾身了,」七夜的下一招已然准备完成,「前提是如果有平行世界的话。」 被彻底分为上下两半的殿堂没有崩塌。 我呆住。 殿堂被斩断的上半截整个不自然的浮上高空、遮蔽烈日,它像是在炫耀自己脱离重力般越浮越高,然后硬生生的倾斜、转向,将前端对准萧魍。大量的灰尘在阳光下飞散,尘埃似乎没有跟着享有无视重力的特权。 米可拉着我就往反方向跑,我回过神来,也全力衝刺。 开什么玩笑!这种规模的超大建筑要是砸下来,受害范围可不只有萧魍身边啊!我有种自己一直在逃跑的错觉,不,或许不是错觉,从遇到四夜起,我和米可确实就被迫陷入一种逃了又逃的状态。 我生怕自己会逃成习惯,不过这也没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 「这边。」 转角处有道懒散而熟悉的声音传入我们耳中,然后是一对黑眼圈映入眼帘,不会有错,那头米色的波浪状长发、严重的黑眼圈和那身标准的护士装…… 「『伊姐?』」我和米可异口同声,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就在我想发问之际,我忽觉自己的双眼被伊姐那半睁的目光给吸住。 彷彿眼球被固定住般无法动弹,紧接着是脑内宛如有某个开关被开啟般,我的精神莫名地变得清晰无比,连四肢都感觉轻飘飘的。 「这是什么?」米可迟疑,看来不止是我,连米可和逸飞等人都有同样的体验。 由于太过突然,我们连该作何反应都不知道。 「是『集体暗示』,没空多讲了,唉,半路上支开零极花了不少时间。抱歉啊,来得有点晚。」说完,春喜打了一个哈欠。 容我插个话,如果各位在街上看见有人骑着山猪发送传单,肯定会觉得莫名其妙吧。 把这种「莫名其妙」的感受乘以一千倍大概就会接近我此刻的心情吧。 「喔、喔噢。」怎么觉得这几天的变化都让我脑筋转不过来呢?我老了吗? 我联想到有学者表示年轻人也可能得到老年痴呆症,这可不妙。我担心起自己的健康状况,但是啊,伊姐究竟是…… 她刚刚说她在半路上支开零极吗?我犹豫着要不要针对此事发表疑问。 「别说话,我也无法蒙过冬乐的感知太久。跟紧我,这就回去找你们的师父。」 * 零极先生又开始活动的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中央国度。 原本江湖中人都以为,在北峰落败的零极先生不可能还活着。 不过事实往往和期望相反。 「这个世界是错误的,错误就由我来修正。」 双刀舞出危险的路数,零极先生已在第一百四十几招时将春喜逼入绝境。 在零极先生正要杀去七夜堂时,他碰见了传说中的四季之春喜。 当然,零极本来是认不出春喜的,他根本不晓得春喜长怎样,也不清楚春喜拥有怎样的能力,可是春喜却主动接近他并表明身分,还拋出一句:「可以不要去添我的麻烦吗?」 然后零极没有管那么多,甚至不想理解春喜是什么意思就展开了一阵疯狂的猛攻,就算是在大街上零极也没有收敛的意思,反而打得更加起劲,他的那对柳叶刀不只针对春喜,还沿路将路人和摊贩顺手处以极刑。 没有为什么要杀,只是因为看不顺眼,所以零极就要杀。 「有道理,可惜我对反社会思想没有兴趣。」惨叫声四起,春喜的语气却依旧慵懒。 「我是反人类思想!」零极甩出右手的柳叶刀,旋转的刀刃带上穿透的第二性质,不过却被春喜以不像人类的动作给闪避了,柳叶刀带着回劲飞到零极手中。双刀攻势再起! 「还真是极端的疯子。」 「多谢夸奖,渣滓。」得手了!零极以鬼魅般的身法截住春喜的退路,一刀俐落抹过春喜白皙的颈动脉,这动作每次都让零极先生感到欲罢不能。 ……奇怪? 零极忽觉手感有异,一愣之后,才发现自己被反将了一军。 原来自己割开的不是春喜的咽喉,而是一根树干的树皮。 树干凄惨地被割开一道切口,树液缓缓流下。 週遭没有春喜的影子,自己只是在和一个不存在的幻影对话和搏斗。 而且还神不知鬼不觉地被牵引到中央大城之外。 零极搔搔脑袋,自认倒楣。他对精神系的妖法本就比较没辙。 影响精神的幻术吗?是什么时候中的? 不,什么时候中的并不重要,因为他确实是在半路遇见了春喜,这代表连上个时代的「最强」都行动了,啊啊、这个江湖到底要发生什么了呢? 他期待着即将发生的会是世界规模的动乱。 零极的这个期待,并没有和现实相差太远。 -tobecontinued 第十八章:终焉的倒数 《逐恨而行》第十八章:终焉的倒数 「四季之春喜——是我原本捨弃掉的名号。」 伊姐如是说。 我早就猜到了。才怪。 在这片竹林中,伊姐和秋哀大师彷彿没有体重般靠在纤细的竹子上,他们两人看似是将重心全往竹竿上靠,但是竹竿却连半点弯曲都没有。只要是练家子都能看出:这是相当高等的轻功修为。 「非常时期,只好请她认回这个名号。」秋哀大师没睁开眼。 「唉,真不想承认呢。」伊姐苦笑。 等一下,慢着。 伊姐的真实身份是「四季」中的春喜? 和秋哀大师同为四季,就代表是同一个时代的人物,换句话说,伊姐的年纪估计和秋哀大师相去不远,呃、这么讲来那她不就已经……我没礼貌地直盯着伊姐的脸看。 从伊姐的外貌完全看不出来老化的徵兆。 这不是客套话,顶多只能看见她那对不健康的黑眼圈。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伊姐都不像是超过三十岁,但实际上搞不好四十五左右了?我打了个寒颤。 女人的年龄还真是不能随便猜测啊。 亏我小时候还曾经迷上她替我疗伤的侧脸。 虽然没有因为年纪而產生反感,可是震惊倒是真的。 「嚯嚯?你小时候被我迷住过啊?」伊姐冷不防地说。 「你你你在讲什么鬼话!」我像是被迎头重击般感到一阵狼狈,米可他们都在这里,这可不能承认啊!就算扯谎也要蒙混过去才行! 伊姐的语气明明这么慵懒,字句却如此刺激。我的心脏险些停止。 师兄姐妹们三人的视线刺得我好痛。 「有什么关係?不只你有这类事蹟啊,」伊姐没形象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以前米可也常常在治疗的时候撒娇,不给她摸摸抱抱都不行呢。」 「才没有呀哇啊!」被点名的米可像是受到惊吓的野猫一样跳起来,她的语尾因为慌乱变得很奇怪。嘿、你看看你,真是狼狈不堪啊。虽然我自己也差不多。 「逸飞嘛,以前都哭着和他姐姐一起来呢,」伊姐的目光飘向逸飞,「这对姐弟的反应很讨喜,总会让我忍不住去刺激一下伤口。」太、太恶劣了。 「我、我可不记得这种事!」逸飞紧张起来,晓安则故作镇定。 没想到大家过去的糗事都被伊姐记得一清二楚。 话说。 我忍不住瞄了米可一眼。我也没问过米可的岁数,只觉得她怎么看都像是和我同岁或更小,可是伊姐的例子让我变得十分在意啊。 搞不好米可也是人不可貌相,实际上我该称她为师姐……? 「米可,其实你是夏怒之类的?」我委婉地对米可发问。 「你在想什么呀白痴!」被骂了。我因此松出一大口气。 嗯? 突然间,我感到一阵不自然。 讲到夏怒的时候,秋哀大师和伊姐不约而同的僵住了一下。 「怎么了吗?」米可也察觉到气氛有些改变。 「来谈谈重点吧,」秋哀大师缓缓说:「冬乐的情况想必你们都知道了。」 「征服世界吗?能蠢到这个地步也很厉害,冬乐和七夜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我冷笑,「她是认真的吗?」 「坦白说,连我们也没想到冬乐会认真到这个地步。」伊姐又叹了口气。 「怎么说?」米可追问。 「冬乐最终的夙愿是企图破坏掉世界上一切旧有的秩序,也就是推翻目前掌控大权的,透过征服来对这个世界进行彻底的改革,」秋哀大师讲解:「不过此事的规模过于庞大,凭冬乐一人处理不完,所以冬乐只好寻找能够接手此事的继承者。」 而那个继承者就是七夜。 「能找到志趣相投的继承者,这也不简单。」逸飞喃喃自语。有道理。 我想了又想,发现七夜做的事情和零极先生其实是大同小异嘛。 只不过七夜还有打算在破坏后建立新秩序,而零极只是单纯把破坏的尽头作为结局。但两者没有孰优孰劣,两个都一样糟糕就是了。 「……没有实感。」 这时,一向安静的晓安发言了,她幽幽地说:「由于规模过于庞大,所以我们无法明确体会到事态的严重性。儘管如此,从师父和伊姐的行动来判断,是不是代表我们可以理解成此事已不容怠慢了?」 经过晓安这么说也点醒了我。 是啊,如果没有必要,秋哀大师就没理由会把我们全部找回来,而且还让伊姐揭开自己的真实身份。按照这个逻辑来看,说不定此事的严重性已是迫在眉睫。 「如你所言,」秋哀点点头,「夏怒已经遭到杀害了。接下来,冬乐的继承者很可能会再除去有本事和她作对的人物。」 所以要我们聚在一起御敌吗?如果是这样,那还真是看得起七夜的爪牙啊。 「意思是我们会被盯上?」逸飞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有师父在的话,来什么刺客都无所谓不是吗?」米可倒不怎么担心。 「不。」秋哀及时否定,「那个叫七夜的继承者是个极其棘手的角色,那孩子的资质甚至在冬乐本人之上,能动用的人脉也不是我们能抗衡的。」 「不是我们能抗衡的?」 「主要是四大柱。能和七夜对等交流的,就是她所谓的四大柱,即使不晓得她的四大柱是哪些傢伙,但能和七夜对等合作的都不是寻常人物,」伊姐又打了个哈欠,「否则夏怒再怎么不济,也不会被野猫野狗给收拾。」 话是这么说,我也承认七夜本人是空前的强敌,但会不会太高估七夜的势力啦?七夜还有邀请我们加入樑柱的行列呢,连萧魍也有被邀请,要成为她的伙伴并不困难啊。照这个标准看来,她的四大柱也未必有多厉害。 还是说「四大柱」和「樑柱」两者有差别吗?七夜确实没有邀请我们加入四大柱,而是樑柱,若是如此,那七夜未免太会玩文字游戏了。 啊。 说到这个,「魔偶宴席」奇綺琪是组织首领的事情,秋哀大师晓得吗? 「现在他晓得了,透过我的读心术和传心术。」伊姐读出我的想法,她半睁着眼盗取我的心声后,将之原封不动的传递给秋哀大师。秋哀大师点点头,没有因为这点情报而动摇。 「……」想到自己的想法随时都会被窥伺,不管怎么说,哪怕对方是自己人,还是有点不舒服。她能窥伺到什么程度呢?真可怕。 「敌不动、我不动,如果有谁要来犯,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来之则安之,总归这称不上问题,」秋哀大师说:「今天,我不是特别来让你们御敌的。」 要来拟定对付七夜的作战计划吗? 「那对你们又太早了。」伊姐揉揉眼睛,又打上一个哈欠。我的内心再度被偷窥,该不会伊姐是故意锁定我的吧? 「『悲天悯地绝杀心法』,」秋哀大师缓缓地说:「你们四个都有习武的资质,我是来将这招授予你们,能学多少算多少。顺便给你们来点久违的特训。」 「咦咦?真的吗!」米可的眼睛为之一亮。 「我会把你们的程度拉拔到『足以和我与春喜并肩作战』的层次,做好觉悟吧,」秋哀大师的嘴角微微上扬,「丑话先说在前头,这次的特训手段很激烈,所以春喜会在这里看着,随时帮你们从鬼门关三番两次的拉回来。」 ……这不就间接表示我们可能会濒死很多次吗? 我和米可、逸飞与晓安互相交换眼神。我们都理解到这下糗大了。 过去秋哀大师从来都没有在训练前下过这等狠话,即使没有,特训的内容也已经够严苛,所以这次的特训恐怕是前所未有的惊险,称为兇残或许都不为过。就算有春喜在,我们还是不希望心跳停止太多次。 会让弟子反覆游走鬼门关的特训,这个、呃。 很想问说:「不能慢慢来吗?」不过我想应该没有慢慢来的间暇。 秋哀大师的双目微睁,排山倒海的悲意涌来。 看来师父是认真的。 * 实验室。 并不是什么疯狂科学家的实验室,所以此处没有摆满人脑或脏器。要是没有被事先告知,甚至没有人会猜到这里是实验室。 但是如果问起这里「有没有恐怖的东西」,答案还是「有」的,只是没有像漫画那样放在一目瞭然的位置。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拆了自己家又沿路破坏两条街……妹妹唷,你可以自制点吗?」 奇綺琪清甜的嗓音带有抱怨的口气。她正是被称作「偶像型杀手」的少女。 当然,扮演成受欢迎的偶像型杀手只是她的兴趣,第一流杀手「魔偶宴席」则是奇綺琪的表面形象。实际上她是在暗地掌控组织实权的首领,透过她的妖法,便能够在无须出面的状态下控制住整个组织。 如果仔细将奇綺琪和七夜的五官做对比,不难发现她们两人确实是姊妹。奇綺琪有心的话,她绝对可以轻易的假扮成七夜。可是奇綺琪不会那么做,她的金发正是想和七夜在外表上有所区别的证明。 奇綺琪的淡金色长发被兔子形状的发饰绑成双马尾,她的上衣特别设计成左右不对称,一长一短的袖口两边都有用皮製黑手环束着,此外她身上的那件庞克风格上衣实在稍嫌过短,明显是刻意要让腹部露出。 她的腰上毫无意义地缠着的好几条皮带作为造型,皮带之下是黑底粉色的短折裙,裙上还系着细鍊。整体看来,这名少女整身都是将时尚两字体现的模样,黑色和粉红色混合的衣着相当适合她。 她那身吸引目光的打扮和体态,加上她杀人时的创意,让她得到了偶像型杀手的称呼,十分受到江湖中的年轻人欢迎,也是史上第一个把杀手事业当成舞台的人物。 「别因为比妾身大个两天就自称姐姐吶。」七夜笑嘻嘻的转移话题。 「真是的,还以为当上继承者以后你会变得成熟一点。」奇綺琪噘起嘴。 「好嘛好嘛,毁掉两条街是妾身不对。不过一半的责任都在萧家当主那边唷?虽说他已经……嘻嘻!」七夜没有半点悔意。 对于摧毁两条街的行径,没什么好说。奇綺琪也只能认了,一方面她也觉得中央大城是迟早会毁灭,所以善后工作她也不太想认真吩咐组织去处理。 「然后,你是不是还把我借给你的玩具痛坏啦?」奇綺琪细数七夜的过失。 「抱歉唷,嘻嘻、不过你的技术也真是越来越好啦,」七夜轻佻的随口夸讚:「谁也没有看出一夜到六夜会是你的魔偶唷。」 「是别人都瞎了眼吧?那六个玩具和人类还差得远,尤其是感情的部分。」奇綺琪她对自己过去的作品总有些不满。 「这样刚好唷,缺乏感情才会忠心。」 「我说,妹妹唷。」 「不要因为你比妾身早两天出生就这样叫。」七夜不喜欢被这样叫。 「妹妹唷,四大柱都行动了吗?」奇綺琪故意不更正称呼。 「听不到!听不到听不到听不到!」故意闭眼遮耳的七夜大喊。 「……征服世界的四大柱之首。」奇綺琪不得不换一个叫法。 「嗨,有何贵干?」七夜的态度转变之快,让奇綺琪有点想作弄她。 不过还是算了,奇綺琪不想在这里和七夜斗嘴。 「你的四大柱,应该要让你我之外的其馀两个展开行动了吧?」 听到这个问题,「这个嘛,哎、四大柱其馀的两个都有点问题。一个终日沉迷在酒精中、一个……呃、和预计的不一样,他没有加入四大柱。」七夜讲得扭扭捏捏。都怪冬乐没有准备万全就把事情丢过来,七夜暗自埋怨。 「什么跟什么,亏我这边都准备好了耶。」 准备好了? 「妾身姑且问问,是指『那个』准备完成了吗?」七夜确认。 「呜嘿嘿。」奇綺琪露出偶像的招牌甜笑,她笑而不答。 「哎唷?」七夜的目光闪过一丝罕见的激动,「控制方法也有了?」 「控制方法也有了。」奇綺琪自豪地挺胸给出肯定。 虽然不清楚她们谈的是什么,但那想必是相当不妙的东西。 「嘻嘻嘻嘻、那先拿第三世界做个试验如何?」七夜脑筋转得很快。 这个提议实在是、实在是、实在是太邪恶了。 因为奇綺琪所完成的「那个」几乎可以堪称全世界最恶劣的东西。 「真坏心呢,我喜欢。」兔子般的发饰晃了晃,奇綺琪予以赞同。 「妾身本以为你只是说说,嘻嘻、结果你真的完成那个啦?真让人兴奋呢,这样一来,就算没有其他两大柱也没差了,妾身和你就足够完成目标了唷。」 「话说回来,」奇綺琪瞥了眼七夜拖着的东西,「你手上那是什么?」 奇綺琪已经忍着很久不去吐槽,从七夜刚进来的时候起,她就尽量不去在意七夜手上拖着的那东西。奇綺琪本来以为七夜会主动说明。 可是她错了,七夜压根没有要主动说明的意思。完全就是如果奇綺琪不问,七夜就会直接拋下那东西走人的感觉。 「这个?这可是妾身要送你的伴手礼唷。」七夜自己配出「鏘鏘鏘!」的音效把那东西扔到奇綺琪的身前。那东西作为伴手礼实在不太精美。 「呜哇,这可真是……」臭。 奇綺琪捏起鼻子,她蹲下身去对着「伴手礼」动手动脚。 「那,这个新玩具怎么样呢?」七夜问。 「意外的优质,」奇綺琪起身,「可惜你没有处理好,臭死了。」 「别这样说嘛,有新玩具总比没有好、嘻嘻。」 「也是。妹妹唷,你的心意我就收下囉。」 「不要把妾身当成妹妹!」 那个「伴手礼」不是别的什么。 那是萧魍的尸体。 * 「……」 哑口无言。 零极先生本来是想杀去七夜堂。 中途被一个自称春喜的傢伙支开也就算了。 可是当他看见七夜堂,他就真的只能哑口无言。 零极看得出来七夜堂是被一道无法想像的强力斩击给一举斩断,然后他往不远处看去。本该是七夜堂上半部的建筑物化为废墟,或者说是被用力砸成废墟,碎石和瓦砾波及了将近半条街之远,住家的毁损和死伤人数可想而知。 七夜那个臭小鬼,因为当上继承者而兴奋到失控了吗? 不过既然七夜已经离开了,那接下来自己该做些什么呢?如果有心,要无所不用其极的揪出七夜并不困难。他思索着自己的下一步。 在半天以前,零极对七夜很是不满,可是如今他已改变主意。 七夜大概已经展开继承者该做的行动了。虽然很不甘心,但不得不承认,以七夜的人脉和能力类型来看,她能比自己更快的让世界陷入混沌。 决定了,顺势利用七夜吧。 因为七夜的行动暂时会和自己的期望不谋而合。 零极期盼着世界的瓦解和破灭,七夜则是即将把世界搅得一团乱。 如果现在为了一时的情绪而杀掉她,那可得不偿失。 只是到最后和七夜的一战,估计还是无可避免。 坦白讲很棘手。零极知道冬乐有多么强大,而冬乐的继承者想必只会更强。 但是——无论对手的份量多么庞大,零极都绝对会使对方屈服。 这是零极最初的信念,也是让他取得妖法的强大意志。没有错,过去十年来自己或许因为自傲而忘记了这些,但是如今的他已然不同。零极接纳了自己「并不是无敌」的事实,并取回名为信念的初衷。 毫无疑问,此刻的零极先生已不能和北峰事件那时相提并论。 唯有正视自己的弱点并克服它,才能够登上更高的境界。 北峰那个时候之所以会落到那个下场,就是因为自己太过高傲又太过轻敌,更重要的是,自己那时完全遗忘了初衷,只沉溺在偏执的杀戮中。从零极想通这些的时间点起,他就等同进入了下一个境界。 过去的零极也不会承认对手很厉害,不过他已经改变了。 零极承认拥有继承者身份的七夜确实很强大。可是他并不畏惧,因为「过去的自己」也是从绝望中凭着强大的意志唤起奇蹟。 和当初那个地狱般的绝境相比,这点挑战根本不值得退缩。零极先生甩着柳叶刀。 「疯子」。他想起自己在北峰被敌人赋予的评价。 对啊,自己是疯了没错。那又怎样? 总比你们这些自以为清醒的傢伙来得好。 至少零极很清楚自己是为了贯彻自己的疯狂而活,所以他活得毫不虚偽、毫不做作。这种异常坚定的价值观是任谁都无法理解,却也是任谁都无法推翻的,因此他很强,甚至能强到能对抗世界上的秩序。 然后他诅咒着世界。这就是零极逐恨而行的道路。 「这个错误的世界,就由我来制裁。」 将之作为口头禪,零极起身了,他望向来到眼前的不速之客。 「居然敢公然破坏七夜堂并袭击七夜大人,罪无可赦!」对方似乎搞错了什么。 「你谁啊。」零极先生皱眉,不过他没有想解开误会的意思。 想送死的垃圾,来几个就杀几个。对零极而言,解开误会还比杀戮麻烦。 「『吸血帝王』欧阳阴云在此,奉命拿下你的脑袋。」 * 07:00:00:00。 倒数开始。 06:23:58:92。 距离世界的秩序迎向破灭,只剩下不到七日。 06:23:57:14。 -tobecontinued 第十九章:恶意的灾祸 《逐恨而行》第十九章:恶意的灾祸 06:21:13:42。 远离初始大陆的十七个国度,这里是位于跨越水平线的「第三世界」。 初始大陆的居民对于第三世界一无所知,甚至不晓得在世界的另一端存在这么一个高度文明。同样的,第三世界也和初始大陆毫无瓜葛,虽然第三世界拥有能够跨海的技术,然而发现初始大陆的政府上层却不打算与之扯上关係。 七夜带着奇綺琪,发动了第十一代继承者的妖法——空间移动,轻而易举地来到了这个遥远无比的异国。 她们俩悠间地坐在高耸的铁塔顶端,从这里俯视第三世界可以看见林立的高楼和经过制式化开发的柏油路面。乍看之下,这简直是个被「秩序」给禁錮的国度,连树木都是以人工种植的方式来美化环境。 如果让憎恨秩序的零极看见这幅景象,那傢伙包准会失控地破坏掉一切。七夜心想。 来来去去的车辆快速地奔驰过马路,这个第三世界的「交通工具」可以让每个人都以媲美绝顶轻功的速度移动。第三世界的社会秩序亦不是初始大陆所能比拟,不少普通人甚至一辈子都不会遭遇廝杀的处境。 儘管暗地也有许多黑道或政权势力的纠纷,但总体无疑是和平得令人作呕。 不过这个和平,马上就要划下句点了。 「妹妹唷,开始囉?」坐在铁塔顶端的奇綺琪身边围绕着一大群漆黑的乌鸦。当然,那不是普通的动物,那是带来毁灭的媒介。 「不要一直把妾身当成妹妹,你才大我两天而已。」 「是是是,请欣赏吧。」 * 没有人知道那是怎么开始的——这种话,并不正确。 至少对我来说、对我们班来说,那道划破天际的惨叫声就是开端。 听见那犹如杀猪的凄厉哀号,上了年纪的歷史老师在全班鼓譟起来以前「碰!碰!碰!」用力地拍了三下黑板,「安静!」并用吼的要大家安静。 成效不彰,班上的问题学生立刻就衝到窗旁,然后…… 「妈的!好多血!」「真、真的假的啊?」「干!死人了啦!」 衝到窗边的三人发表出不同的意见。意见不同,但发言的情绪倒是颇为一致。震惊、困惑、恐惧和噁心,由这几种感情的衝击,使得他们脸色发青。 用听的也能听出事态不妙,「搞什么搞什么?全部回座位!」努力想维持秩序的歷史老师放下粉笔,「现在的学生喔……」他一边碎碎念一边走到窗边,接下来,歷史老师也愣住了。 这时,班上的同学总共分成三种反应—— 第一种人是在偷玩手机的,由于他们的游戏进行到一半,所以他们几乎没有被这阵骚动给动摇,这种人一定是抱持「反正不会是什么大事,比起那个,还是先过完这关再说」的心态。他们无动于衷。 第二种人是跟着拋下课本、衝到窗边企图一探究竟的,这是最多同学选择的行动,我也兴致勃勃地加入他们,从四楼的窗口探头窥探操场上的惨状。大部分从睡梦中被惊醒的同学也是加入这个类别。 第三种人多半是女同学,她们趁机开始聊天、补妆,也不是不关心惨叫,只是不想挤到窗边凑热闹吧,因为她们还是会随口问问:「怎么了怎么了?」 我往窗外一看。呜哇还真的是很惨。 两个仰躺在地的女学生似乎正拿着文件穿越操场,不过她们没能顺利穿越操场的跑道,因为她们两个的胸腹被穿了好几个血孔,暗红色的液体溅得老远。怎么看那个出血都已达致死量。 鲜血似乎没有想像中的红耶?不不不,现在哪是想这个的时候。 有人死了。虽然不认识,但至少那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而且那个死法……对啊,为什么会死成那样啊? 接下来,在全校靠窗的班级学生注目下,那两个浑身染血的女同学缓缓地爬了起来,她们的动作缓慢而僵硬,好似在梦游一样,看起来并没有意识。与其说是復活,不如说是突变成殭尸还比较恰当。 别班的学生比我们班更早发出尖叫,不过本班的女学生也不落人后,马上就加入了越来越多共鸣的噪音大会。宛如骨牌效应般,一下子我就听见全校的班级都在举办音浪祭典。 「稍安勿躁,通通回位子!不要再拍照了!」歷史老师紧张的声音被大家自然而然地无视。看来在特殊情况下,老师的号召力有待加强。 不过事情还没完。 突破四起的尖叫,更加歇斯底里的惨嚎从下方传来。 这波惨叫是从隔壁的校舍内爆发。意思就是距离我们更近了。 喂喂,是不是有点不妙啊? 「教务处广播,请全校任课老师迅速按照标准程序带领学生往外部疏散,重复,请全校的任课老师注意,这不是演习,请按照标准程序带领学生往外部疏散!」 教官故作镇定的声音从广播中传出,隐约能听见广播背景音也是吵成一团。遗憾的是防灾演习的成果完全派不上用场,走廊上早已满是慌乱奔逃的学生。 似乎还有「救命」、「有怪物」之类的悲鸣。终于连玩手机的同学都不得不暂停游戏,被迫体验同样的恐惧气氛。 超越尖叫的凄厉悲鸣蔓延到三楼。 身处四楼的本班同学早就鸟兽散,大部分的同学都结伴各奔东西,也有人要我一起逃,但我拒绝了对方。对方肯定觉得莫名其妙。 全校陷入前所未有的大恐慌。 我靠在窗檯上,视线飞快地环伺教室。黑板、粉笔、讲台、课桌椅、书包、扫把、拖把、畚箕、水桶、清洁剂、垃圾桶、资源回收篮、雨伞,不行,这些东西很难说可以派上用场,我继续思考。 要选个武器才行,我的电玩脑如此告诉我。可是上述的物品怎么想都不太有用。扫把如果把前端给拔掉,大概还能拿来当细长的棍子?还是将就用雨伞? 那同学的携带物会有什么有用的吗?我陷入思考。化妆品、香水、离子夹、拳击手套、瑞士刀、剪刀、美工刀、黄色书刊、弹力球、滑板、烤肉架。 虽然有很多带个刀字的东西,但不是太短就是根本无法当作防身武器使用。拳击手套的弊病也一样,更何况我又不是拳击高手。 有了!滑板或许还算不错。 「介哥,逃啊!你在干嘛?」死党a拉了我好几下。你还不跑啊? 「拿滑板。反正班上的板神他拋下滑板逃之夭夭了吧?借一下而已。」 我拿起滑板,不错,像我这种普通人如果要说要怎么应战,那当然就是拿又坚固又长又兼备机动性的东西打打砸砸。滑板真是不二选择,全力用侧面砸过去的杀伤力强大,滑板本身又不可能被打断。 虽然很想开个「优质的滑板怎么砸怎么摔都不会坏」的讲座,不过我没时间。 「不是说那个,大家都往外跑了,你不要再摸东摸西了啦!」这个死党a还真是有情有义啊,哪像死党bcde早就不知逃到哪去。 「乱跑反而危险。」我说,说完就发现连老师都不知何时闪人了。 「什么?」死党a不晓得我是从哪得出这个结论。 「吓到乱叫乱跑的,总是会成为牺牲者。这不是恐怖片的定律吗?」 「你……不怕吗?」死党a嘴唇发紫,看来是吓得不轻。 「老实讲我怕死了,怕到很想上厕所。可是如果真的有怪物,那牠十之八九会去追那些乱窜的白痴。」我心想:运气好的话,怪物根本不会注意到躲在教室的我,因为牠的注意力会被又叫又跳的人给吸引。 如果所谓的怪物是殭尸,那就更是如此了,电影或电玩的殭尸总会去追逃跑的人不是吗?暂时躲起来说不定还比较安全。 「你啊,这是重度沉迷于电玩的典型思维喔?」死党a很无奈, 「或许是吧。但我不打算抱头鼠窜。」当然,我的前提是怪物或殭尸不能太多,要是牠们像是蚂蚁一样满地爬,那躲在哪里估计都会被抓到吧。 忽然间。 惨叫声从隔壁班传出,楼上也相继传来类似的悲鸣。糟透了。 我赶紧把教室的灯光全部关掉,「不要出声。」同时粗暴地将死党a和我一起拉低身、以课桌椅作为掩体躲着。 从课桌椅间的细缝看出去,可以望见教室前门的走廊外有个舌头吐得比手臂还长的变种殭尸走了过去。我没有看得很仔细,不过那殭尸身上似乎有着好几个被血孔,差点害我噁心到把早餐吐出来。 心跳剧烈地跳动着。有些电影的殭尸会侦测呼吸,所以我想闭气,可是紧张感使我无法顺利停止呼吸。 我是有幻想过哪天殭尸入侵校园的剧情啦,可是老天爷,可以请祢不要随便实现我的妄想吗?更何况在妄想中我是有超能力的,祢最少连超能力的部分也帮我实现嘛。 ……要是逼不得已,退路也不是没有。我瞥了眼窗檯外。 幸亏那隻用两脚步行的殭尸没有注意到我们,牠随着「啪噠啪噠」的赤脚跑步声远去。当我要松出一口气的剎那间—— 我知道被殭尸宰掉就会被感染成牠们的同类,我也知道殭尸灾难的扩散速度比想像中惊人,但,「会飞的是怎样啊!」 一隻乌鸦吐着半公尺长的管状舌头往我们直直飞来! 我拉起死党a转身就跑,不是跑向教室的后门,从后门出去肯定会在走廊被殭尸撞见,就算我有滑板,我也不会想衝去走廊和殭尸干架。 我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拉开大窗,「跳!」然后我推了死党a一把,紧接着转过身去,运用上扭身的劲道全力挥出滑板! 接着滑板立刻被乌鸦的管状舌头给捲住,「什么?」牠还有这招? 那隻死乌鸦或许是判断出被打到会很痛,因此牠企图夺走我的武器。我瞪着捲住滑板上半部的粉色长舌,吓得手汗直流。和乌鸦抢滑板实在不好玩。 「介哥,这里是四楼耶!」死党a已经跨在窗檯上,却没有勇气起跳。 「不要紧,跳下去是升旗台顶端,那里有两楼高,就相当你只跳了两层楼!」我赶紧劝死党a跳一跳,我不觉得自己可以继续应付那头怪乌鸦。 「但是——」「下去啦干!」我松开滑板,滑板立刻被乌鸦给捲过去,接下来我转身一把用力将死党a推下去,然后跟着跨越窗檯、飞向天空。 跳两次两楼高总比跳一次四楼高还要好。 听说从二楼的高度掉下去不会死。我这就来证实。 短暂的失重快感和本能的恐惧让我发出怪异的叫声,不过确实没有很痛,因为我摔在死党a的背上。当死党a正为了扭伤手腕、擦破两大片膝盖皮而痛苦不堪之时,立刻又因为我的降落而被压断两根肋骨。 抱歉啦。如果你早点跳就不会这样了。 「来来来,再跳下去就可以穿越操场、逃出校园囉。」我强人所难地鼓励着死党a,然后抢先跳下去,落地时「啊呜哦哦哦!」内脏彷彿被集体压缩般痛苦,手肘的皮肤则被操场地面的颗粒给夺走一小块。 为了避免被死党a压到,我赶紧以疼痛为动力往前蹦蹦跳跳。 「咯吱。」 随着有点奇怪的落地声,我知道死党a总算是鼓起勇气跟着跳下来。 我回头想要拉起死党a往前跑,谁知道…… 干,死党a摔死了。 他的脖子被扭曲成艺术的角度,断裂的颈骨刺出颈部、裸露在外。落地方式显然有问题,大概是在痛得打滚时滚过头,才会不小心倒栽葱摔成这样吧。 「……」我忍住涌上食道的呕吐感,并发现先前死在操场上的女学生消失了,她们多半是加入殭尸阵营,正在校内毫不留情的东啃西咬。 操场一片空旷。我担心会有乌鸦和殭尸从校舍衝出来,因此我赶紧拖着疼痛的身子跑向操场旁。从正门出去太慢了,我要爬出围墙离开校园、逃到充满文明的大马路上! 我该做的只有逃,逃出一条活路。即使我很想去把中意的女同学c救出来,但我可没有成为英雄的资质,这点我有自知之明。 沿路都没有捡到枪枝一类的强力武器。电玩和现实果真有差。 逃到大马路上,我才明白这不是校园规模的惨剧。 「不会吧?」 汽机车歪七扭八的在马路上乱成一团,翻车的翻车、撞到电线桿或分隔岛的也不少,还有在十字路口互相撞成废铁的,四处都是血跡,火光从一些受损比较严重的车辆上燃起,活人都不知跑哪去了。 马路上血跡斑斑,就算没有活人也该有死人才对,但我却连一具尸体都没看见。 大概是死人也都跑光了。这句话真好笑,我绝望地自我解嘲。 接下来该怎么办?往哪逃?我靠在围墙边拿出手机。所有关于公家机关的紧急专线都呈现忙线、无法接通,看来企图寻求政府协助的人很多嘛。 我又陆续拨出几支号码,其他班级的朋友和亲戚都没有接起手机,不死心的我则继续连上社群网站,一大堆疯狂透过分享转发的紧急消息立刻填满画面,有的消息是指出不要靠近某某地区、有的消息是指示倖存者往某某地区集合。 啊,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平安无事啊! 有网路的现代社会真方便,这下我就知道该往哪去了。 然而。 粗哑的「嘎嘎」叫声从我后方的空中传来,我回头望去,在空中盘旋的妖怪乌鸦「成群」对着我俯衝而来。我想跑,可是想也知道这下死定了。漆黑的噩梦伴随振翅声围到我身边。 有够过份。会飞还速度这么快,又会成群结队主动袭击人,哪有这样的啊? 无数管状的舌头刺穿我的皮肤,没有被吸血让我很欣慰。在痛死以前,我感受到自己似乎被注射了口水还是毒液,体内隐约有异物流入的不愉快感受。 透过特殊口器的剧毒杀死猎物,然后以未知的病原体或寄生虫让尸体行动吗?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合理解释。话说,这种怪物不可能是自然產生的吧? 濒死的脑海掠过「生化武器」一词。 究竟是谁、为了什么,要在人口密集的城市散佈如此恶毒的东西…… 意外地没有很痛。我倒在自己的血泊中,四肢逐渐失去知觉和温度,思考能力也越来越迟钝,大概等到意识完全消失以后,我就会突变成殭尸的盟友吧。 「……该死,没有神秘少女来给我解药吗?」 看来只有电影的主角才有办法多次依靠幸运脱困。 明明我觉得自己的应变不差了啊。唉。 临死前,最后想到的也只有自嘲——原来自己只比死党a多活了几分鐘。 * 06:17:57:03。 「扩散效果惊人,不过好像弱弱的。」 坐在铁塔顶端的七夜实话实说。 七夜不清楚这群乌鸦具体是怎么让死者復甦,她也没兴趣知道其原理,她只要知道这群乌鸦拥有的能力就够了。就像是虽然不懂电脑的构造,但只要会使用就好一样的心态。 奇綺琪的那群乌鸦不只是被改造成拥有管状口器,甚至连习性和基因都被改变了。如果能用第三世界的技术去解剖送验,想必会发现这种乌鸦在生物上的定义早已不属于鸟类,而是一种在自然环境中无法诞生的生物。 用第三世界的术语来说,就是类似「生化武器」的东西。 她眼看受到乌鸦分散去袭击的人类,遭到袭击的人无不在三十秒内死亡,并且在九十秒后重新爬起,作为活死人转而去袭击其他人类。成为活死人的傢伙,少部份会在肉体上產生特殊变化。 奇綺琪说,那种变化就是「进化」。 不过產生进化的活死人也只是少数个体,大多的活死人还是行动迟缓、智力低下,行动模式呆板且规律,只会用最单纯的办法去咬死其他活人,并将其他活人感染成自己的同类。如果没有造成恐慌,这种活死人恐怕难以蔓延。 所以七夜稍有不满。 ……第三世界的普通居民因为过惯了安逸的日常生活,才会让奇綺琪的这波实验如此成功。换作初始大陆的江湖人可不会这么蠢。 「呜嘿嘿、这可不用担心,」奇綺琪拿着化妆镜梳理自己的金发,作为偶像,她无论何时都很在意自己的外貌,「学习能力和进化能力,也是足以带来毁灭的要素。刚开始牠们确实很愚笨,不过学习和进化的速度可惊人的唷。」 是这样吗?七夜抱持疑问继续看下去。 「控制方法呢?」七夜顺便问。 「乌鸦正如其他魔偶一样,可以由我发号命令。死人的部分嘛,无法进行精确的操控,但是我能够让牠们体内的寄生体暂停活动,意思就是可以停止死人动作的意思。」 「原来如此呀,不过还是别太自满比较好。」七夜神秘地一笑,「不要看扁第三世界唷?」 * 稍早之前。 06:23:52:43。 距离倒数还剩下六天二十三小时五十二分四十三秒的稍早之前。 坍塌的七夜堂后方,霍霍声不绝,零极单凭身法终于闪不过「吸血帝王」欧阳阴云的九连掌,是以他只好发动「穿透」的妖法来回避攻势。 九连掌乃北方九连派的掌招,讲究的是岀掌时将内力发为九道、专用以破解敌人守势,此掌威力不大,却因发劲方式奇特,因此打出的九道力劲能震麻敌人四肢、震晕敌人脑袋,瓦解其防御的势态。 不过零极的妖法对此无所畏惧,哪怕是内家高手打出的震波,零极只要有「穿透」的妖法就是所向披靡。欧阳阴云的九连掌连擦都擦不到零极的衣角,因此欧阳阴云双掌一翻,改以「气打长虹」展开下一轮猛攻! 「气打长虹」乃是能以掌击气、使对手隔空中掌的内家功夫,不过零极凭着惊人的身法和直觉,仍是接二连三躲了过去,这回他连妖法都没有发动。 气打长虹和隔山打牛不同的地方在于,「气打长虹」是以掌击气是使掌气飞散,能有效以大范围的掌气杀伤对手,但相对的,威力就没有隔山打牛的小范围破坏力高。 可是这仍伤不到零极先生。 欧阳阴云心里觉得奇怪:怎么打了这么久,零极却还是不还手? 不过后来欧阳阴云又觉得这是零极被自己逼得无法反击,也就没有多想,他招式又一变,杂乱出奇的「失魂爪」双手齐使,化为令人眼花撩乱的爪影! 胡家捕影拳、北方九连掌、气打长虹诀、卦山失魂爪……这些全是只求伤敌的招式,零极敏锐的注意到这点。换句话说,伤到对手或许就是欧阳阴云的目标。 所以从廝杀开始到现在,让零极在意的都不是这些不同流派的功夫,而是被揉合在这些功夫之中的另外一种力量,毫无疑问,那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内功心法,估计也是欧阳阴云被称作「吸血帝王」的理由。 话说回来,强大的妖法本是属于零极的优势,但过度依靠妖法可不是好事,所以零极这次兴致一来,就想在尽量不用妖法的条件下打败欧阳阴云。 差不多了。 刀光一闪,神色冷淡的零极总算决定出手,他以柳叶刀迎向失魂爪,欧阳阴云当然不可能和刀锋硬碰硬,「气打长虹!」退开半步的欧阳阴云再度使出这招,看似企图逼开零极,零极也确实将身形一沉就避开掌气。 就在零极反守为攻之际—— 后方一道奇劲从零极的意识外命中他的左肩! 不怎么痛,但一蓬血雾却从零极的左肩内被击出。 「居然将掌气外发的招式练成回劲了吗?」零极当即看穿对方的攻击手法。 要将「气打长虹」发出的掌气以回劲的方式施展出这招回马枪,简直是天方夜谭。不过欧阳阴云练成了,而且还练得十分精湛。如果没有鋌而走险的卖命苦练,估计是练不成的。 由于血液忽然被推至体外的关係,零极受到攻击的左臂当场失去知觉,同时零极脑袋猛然一晕,这也是因为瞬间失血的缘故。这失血的部分,又是欧阳阴云的另一种邪派内功所致。 原来如此,欧阳阴云能透过特殊内功将对手的血液化为雾状打出体外,只消受到一次攻击,立刻就会使被攻击的部位因失血而暂时麻痺,且会让人头晕目眩、失去平衡感。 超乎预料的厉害嘛。零极先生有点讶异。 被打出体外的血量在想像之上,这种招式如果被打中三次,估计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失去战力。意思就是,被打中三次就死定了。 欧阳阴云本身练的也算真功夫,搭配上那种特异的邪门内家武功,确实,自称帝王也没人敢反驳,失血而死的下场也着实让人闻风丧胆。 「失血而死的绝望会让你出现什么表情呢?」欧阳阴云狰狞地笑了。 「啊?你还没注意到吗?」 零极先生却像是战斗早已结束般,将两把柳叶双刀掛回腰上。 紧接着,欧阳阴云的胸口倏然裂开一大条深深的刀痕,鲜血狂涌。 「什……」欧阳阴云瞪大双眼,他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欧阳阴云不晓得零极的刀速,远比他想像得快上几十倍。 因为那刀太快,他甚至没察觉到自己早已中刀。 就像是高手能让竹竿「维持原样」地斩断一样,其竹竿虽已被斩断,却仍能维持原原本本的样貌,直到有清风吹去,竹竿才会沿着断面一分为二。零极做的大同小异,只是「使人中刀而不自知」的难度更高了好几个层次。 「你根本就没有闪过我的第一刀。」 零极冷眼望着倒卧在血泊的尸体。 -tobecontinued 第二十章:暴风雨的前夕 《逐恨而行》第二十章:暴风雨的前夕 06:23:51:37。 那是一片泛黄的竹叶。 那片竹叶并不是刚摘下来的,而是在秋哀大师自己脚边随手捡起的,因此那片竹叶除了泛黄以外,叶子本身也已经变得相当脆弱。稍一用力整片竹叶就会因脆化而碎裂,连叶缘都有虫类啃食过的缺口。 任谁都能看出那是一片脆弱不堪的竹叶。 「看好了。」 秋哀大师随手将之甩向身旁的竹林内,紧接着,那片被甩出的竹叶犹如回旋刀的利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劲道斩断了无数坚韧的竹节。 「虽然令人叹为观止,不过……」逸飞欲言又止,一方面怕冒犯师父,一方面又觉得只要内功修为到达登峰造极的地步,这种事情应该也能轻易办到。 换句话说:这虽是令人叹为观止的修为,但要说是悲天悯地绝杀心法就太平庸了。 「这确实只是普通的内功。」秋哀大师没有睁眼,「而我那套心法和普通内功的差别在于意念。人的意念本就是莫大的力量,可惜大多的内家高手都只注重在功力本身,忽视了意念的强大。」 「意念?」米可觉得这词有些抽象。 苍凌心想:以前听过不少绝学武功都要断念才能习得,然而师父却是强调意念的重要性吗? 「将意念和功力合而为一,便能激发出更为凌厉的力量。」 秋哀大师说完,竹林便在剎那间被一大片悲意给笼罩。 「让我插个嘴。秋哀说是要教你们这套心法,但并没有要你们依样画葫芦的意思,」退到一旁的伊姐懒散地说:「你们可以自由在这场特训中领悟到不同的事物,最后得到殊途同归的结果——那就是取得能够和秋哀大师抗衡的实力。」 「和师父抗衡,这种事……」苍凌的意愿不高。他总觉得挑战秋哀大师稍嫌太早,不过秋哀大师看上去是铁了心,所以他不得不先做心理准备。 「你们四个或许都觉得自己的实力难以再向上,不过那只是假象。」 伊姐说:「人心的力量是源源不绝、深远无尽的,内功的修为有很大部分也是由心而发,因此内功的领域才会那么无边无际。」 没有人能反驳。 这时,秋哀大师週身的枯叶因他的内力而盘旋飞舞在半空,颼颼颼颼!转眼,盘旋的枯叶已斩断附近六根竹子,六根被斩断的竹节又彷彿成了提线木偶般,被一股生龙活虎的内力给操控住。 到了这个地步的武功已不像武功,反而更像妖法。 苍凌对此并不陌生,这就是悲天悯地绝杀心法,在秋哀大师的悲意笼罩范围内,万物皆能化作兇器。连落叶都能用以捲住自己的飞刀——苍凌想起当初和秋哀大师的实战演练。 一般的情况下,至高的内力确实能将叶片化为利刃般锋利、将树枝化为铁棍般坚硬,不过要隔空对某物灌注内力就办不到了。然而秋哀大师却能成功办到这点,看来这股悲意似乎正是秋哀大师传递内力的媒介。 借由强烈的意念来传递内功吗?无法想像,不过也找不出其他解释。 讲真的,要是没有见到这手功夫,苍凌也不会相信所谓的内功心法可以做到这等事情。 「你们四个,接下来不准使用自己的武器。」运起拿手绝技的秋哀大师说:「米可禁止使用月光剑、苍凌禁止使用复製的飞刀、逸飞禁止使用锁链飞锥、晓安禁止使用丝带。然后我会进攻,不要以为我会留情。」 「什么?」苍凌还以为自己听错。 不能使用自己最熟悉的武器? 秋哀大师一向不说谎,至少在苍凌的记忆中,秋哀大师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所以这回想必秋哀大师也不是开开玩笑。秋哀大师是认真的。 「别那么紧张。虽然你们大概会濒死好几次,不过我随时能把你们救活,所以不用太担心啦。」伊姐打了个哈欠,她的发言显然没什么安慰效果。 悲意排山倒海地涌来,危机感瞬时充斥苍凌全身。 没有多说的必要。 苍凌明白这就是开始的暗号。 06:20:16:02。 伴随骇人的细微破空声,竹叶化为致命的大量刀刃往苍凌身上捲去! 吸取前几次濒死的经验,苍凌顺手扬起地面上的枯叶和泥土,再将内力灌入其中、双掌跟着往前一推,如刀刃般的枯叶这才被苍凌的内力抵挡住。 「嘖!」 然而没被砍伤,不代表没有受到其他伤害。 内伤。 儘管将扬起的落叶和泥土瞬间灌注内力化为一面盾,但是秋哀大师的内劲还是透过那面盾打进了苍凌掌内、再由掌中的经脉攻入苍凌体内,让他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抽痛不止。 「咕呜!」这已经是第几次硬挡下秋哀大师的袭击?苍凌数不清。 不过总比被秋哀大师的叶刃给砍死得好。 苍凌前四次的濒死,都是因为应付不来叶刃和竹枪导致的,好在伊姐的确拥有高超的治疗技术,否则自己早就玩完了。 如果是内伤,伊姐便能透过特殊的催眠来镇住内伤,至于外伤,伊姐又有另一套疗法,而那也是苍凌至今都搞不清楚原理的疗法。 伊姐每次在治疗外伤时都会拿出银针,那是用来缝合伤口的银针,特别的是,被那把银针缝合的伤口竟不会留下半点痕跡,连伤势都会一併痊癒。每次使用银针的时候,苍凌都能在伊姐眼底窥见一丝愉悦。 不过,既然伊姐就是春喜,那这点神奇的事或许也没什么吧。 苍凌喘口气,望向分散到竹林外围的逸飞和晓安。 逸飞本身的内力功底深厚因此没怎么陷入危机;晓安更是没什么压力,她那身特别的阴柔内力总是能化险为夷。 遗憾的是,这并非只要守着就能结束的特训。 ——打倒秋哀大师,这才是这场特训最艰难的地方。 特训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三个小时左右,在苍凌、米可、逸飞与晓安中,最先和秋哀大师缠斗的是逸飞。这也不奇怪,因为逸飞的内力功底在他们四个之中最深,所以特训开始后,逸飞费点劲就能突破重围、杀到秋哀大师身前。 但是无论逸飞怎么出招都无法打中秋哀大师,单方面的缠斗十几分鐘后,逸飞便被秋哀大师一掌推飞,「不合格。」秋哀大师还丢出这三个字。 第二个杀到秋哀大师身前的是米可,米可透过轻灵的身法接二连三闪过阻碍,不过她也没能在空手的状态下伤及秋哀大师。想当然,接下来挑战秋哀大师的苍凌和晓安也都无疾而终,没得到半点成果。 说到底,要赤手空拳地和秋哀大师抗衡本就是不合情理的条件。 沉浸在秋哀大师过于强大的悲意会使人集中力涣散,并且还要全神提防週遭的一草一木忽然动起来对自己发出杀招。光是这两点就会造成严重的精神疲劳,更不要说去打倒秋哀大师了。 这三个小时的特训,对苍凌来说就像三年般难熬。而且这场特训还没有结束的意思,苍凌提气纵身,闪过被内力强制弯曲并刺向自己的竹枪,再施展出「蜻蜓点水」轻功,将竹节作为施力点,以轻巧的身法闪向逸飞和晓安的位置。 「哦、师弟!」逸飞似乎有点惊讶,因为他没料到苍凌会来找他。 「怎么了吗?」晓安连忙扶住脸色不太好的苍凌。 「帮个忙,罩一下。」苍凌的内力本就不如逸飞和晓安,毕竟他的飞刀招式运用到的大多是巧劲而非内力,因此苍凌的内力自然没有逸飞他们深厚。 面对这次的特训,内力功底不足的苍凌就要时常运气调息,才有办法继续应战。秋哀大师的这场特训对他实在有点严苛,「……呼。」苍凌缓缓运气调息,这才把之前的内伤给镇住。 「师弟,你这样可不行啊。」逸飞一眼就看出苍凌的内功有待加强,他右掌运起浑厚的内力,往地面一拍,便阻下即将衝地而出的四把竹枪。 苍凌只能苦笑,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有如此需要内力的一天。 顺道一提,在这三个小时内,逸飞总共濒死三次、晓安一次、米可七次。 但米可会濒死那么多次,并不代表她的实力低于苍凌等人。 是因为她最积极攻向秋哀大师,才会导致那么多次的濒死。 就像现在一样。 06:20:11:57。 「只要有剑的话……!」 米可再次攻向秋哀大师,她以掌作刃,却始终伤不到秋哀大师的半根寒毛,秋哀大师连双眼都没睁开、双脚都没挪动。 理性告诫着米可不能拔剑,但米可就这么赤手空拳实在打得很不自在。 「心中有剑,万物皆是剑。」秋哀大师还能分神驱使草木土石来牵制苍凌、逸飞和晓安,这些都再再证明秋哀大师的游刃有馀。 「师妹她不会有问题吧?」逸飞的眼色闪过一丝忧虑,他们隔着稀疏的竹林观望战势。 「嘛、米可她一直都是那种性格,相信她吧。」苍凌浅浅一笑。在和米可那些说短不短的相处时间中,他已经明白米可无需别人担心。 「『——走马灯时间!』」 苦战中的米可也不晓得有没有听懂秋哀大师的话,她咬牙发动了王牌,同时一脚扫出回旋踢,由于走马灯时间的关係,因此这招的速度不用多说。 奇怪的是,她的这招居然带有宛如剑刃般的锐意! 原来米可发出的不只是踢击,更是剑意。 心中存在剑意,哪怕是手无寸铁,也能出剑! 米可用行动证明她理解了秋哀大师的寓意。 「没错,」挪身闪避的秋哀大师微微睁眼,「这才是透彻领悟到所谓的『剑』。」 「是!」米可笑了,她知道自己就快要能掌握到某种全新的技巧,踏入未知领域的雀跃感让她信心大增。这回她将剑意和掌劲混合,藉由内力作为媒介送出了一招突刺的剑气! 如果说秋哀大师悟出的是悲意,那么米可所悟出的就是剑意。不过米可目前掌握的只是个雏形。 「没想到你能这么快就触及这个境界,」翻掌拍散剑气的秋哀大师语带讚赏,随即秋哀大师的目光扫向逸飞、晓安和苍凌,「那么,师父就先去给你的同辈们锻鍊锻鍊。」 原来如此。 透过米可这次的行动,苍凌终于理解到这场特训不是为了超越师父,而是为了超越自我——苍凌一直都把重点搞错了,他执着在「该如何击倒秋哀大师」而忽略了「该如何超越自我」的重点。 就在这时。 秋哀大师停止了动作。 他原本是要纵身向苍凌的方向掠去,不过却在动身前倏然止住身形。 怎么了吗? 「唉。」靠在一边打瞌睡的伊姐则是揉揉眼睛,嫌麻烦似的叹了口气。 原本苍凌还不晓得他们两个老人家在想什么,不过很快他就察觉到异常。 这片竹林的最外围,有什么东西,或者说是有什么人……正往这个方向过来。 而且是锁定秋哀大师他们,笔直地一路掠过来。 有一种人,还没见到他的人影,就会先感受到他的存在感,这种人多半不太好惹,而且就苍凌的经验来讲:这种人,十之八九都是来者不善。 闯入竹林的就是这种人。 而且还是苍凌、米可、逸飞、晓安都似曾相识的存在感。 因此,他们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感想。 ——为什么那傢伙还活着?究竟是怎么回事? * 06:17:55:12。 「为什么?」 奇綺琪一时还无法理解七夜的意思。 不要小看第三世界?什么意思? 看看那无力抵抗、眨眼间就沦陷的市中心,怎么看都不觉得有哪里值得「大看」,而且第三世界的居民竟然连半点武功或妖法都没有,完全是待宰畜牲般的状态。 「灾情爆发四个小时左右了唷,」七夜望向市中心的边缘,「第三世界的掌权者差不多要认真来解决这次的灾难囉。你看。」她伸手指向城边的位置。 「那是……」奇綺琪瞇眼往城市外围望去。 从铁塔顶端望去,只能看见如蚂蚁般的黑点。 是军队。 那些黑点是军用直升机和搭载机枪的装甲车,以及穿戴先进军事装备的特种部队。 当奇綺琪还在疑惑那些东西有什么用的时候,响彻云霄的枪声四起! 「什!」奇綺琪差点看呆了。 事实上,这块区域已被当地政府实施全境封锁,市中心重覆广播着要倖存者躲在安全的地方坚持住。在军方的扫荡下,那些活死人简直是不堪一击,通通只有被扫射成肉泥的末路。 连作为元凶的乌鸦都难以接近第三世界的军队。 军火的力量霸道而强大,有计划且团结的作战行动转眼便镇压住灾情的扩大。在第三世界的军事应对下,这波灾难以不同于灾难电影的速度被抑止住。 「这样下去你的乌鸦军团还有死人军团很快就会全灭吧?」七夜窃笑。 「好过份唷、呜呜呜。」奇綺琪用没有半点感伤的语调说着,「不是说第三世界的居民没什么战力吗?」眼前那可是连武林高手都能轰成渣的战力啊。 「先不提这个,妾身送给你的玩具怎么样了?」七夜故意转移话题。 「你说萧家当主?耶、我给他的命令是什么来着?」 「不要忘记这种事情好吗?」 「呼嗯,好像是让他去对付剩下的『四季』吧?他找不找得到秋哀或春喜又是另一回事囉。你也知道,短时间製成的魔偶不会有太高的智能。」奇綺琪低头把指甲油抹匀,她似乎不怎么在意这次的实验因为军方镇压而失败。 其实只要证实能够让活死人扩散,实验就算成功一半了。 「你还真不珍惜妾身的礼物呀。」七夜悻悻然。 「耶嘿嘿,另外我把萧家当主的消失推到零极头上囉。」 「这倒是……有点不妙的一步。」而且目击到七夜杀害萧魍的老百姓应该也不少,莫非奇綺琪是用了什么方法把那些目击者封口了吗?想到中央国度潜伏的魔偶数量,七夜就觉得这并非不可能,而且很符合奇綺琪的作风。 奇綺琪的魔偶实际上已经渗透到组织每个角落,无所不在,要监控和操纵组织的动向并不困难。 「你不是觉得那个疯子已经没用了吗?」奇綺琪的问题让七夜一个头两个大。 「处理的方式不对唷。你就等着回去看组织还在不在吧。」 * 柳叶刀在空中急旋、直线砍破一扇药房的后门,随即药房内便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其后柳叶刀再从后门中破出、透过回劲飞回零极手里。 叮! 药房中埋伏的四名箭手遭到砍杀以后,零极马上又用左手的另一把柳叶刀弹开一颗铁铃鐺,这铁铃鐺蕴含的劲道极强,如果零极的柳叶刀上不带内力,整把刀八成就会给铁铃鐺震断。 不,那颗铁铃鐺不是被弹开,而是被零极以刀身反打回去,铁铃鐺循着原本的轨道反射,并被赋予「穿透的第二性质」,轻易贯穿平房上的暗杀者脑袋。 「啐。」巷弄中的零极不耐烦地咋舌,他已经算不出这是第几个杀手。 自从他收拾掉「吸血帝王」以后,杀手便络绎不绝地盯上他的性命,有些杀手默默无名、有些杀手大有来头,无论零极往哪去,都有一大票龙蛇混杂的杀手等着他。 看来无名组织是认真想除掉零极先生,而且已到了不计人力代价的地步。 想用人海战术放倒自己吗?这倒有意思,没想到无名组织敢对曾经一手缔造屠杀传说的自己用上人海战术。零极先生冷笑,不过他也差不多厌烦了。 和杀手一波又一波的廝杀已经超过三个小时,就算是零极先生也没有耐性再玩下去。无论多有趣的事情,持续太久总会感到烦闷,杀人也是。 杀手的数量明显是异常的。 究竟是何方神圣能驱使如此大量的杀手?零极不禁有些好奇。 只是普通的干部大概没办法做到这个地步。 「纳命来!」 一不留神,六个蒙面杀手便围上零极周遭,这六个杀手都不是三流,杀气凛冽的他们手上兵器多样却不离刀字,分别是牛刀、雁翎刀、三停刀、环首刀、鬼头刀和继光刀,在这六把兇刀的包围下,很少人能保持镇定。 「纳个屁啊,喂,是谁指使你们的?」但零极不只镇定,还面露不耐。 他不把那六把兇刀放在眼里,也不把那六个杀手当一回事。 彷彿围住他的只是六个纸人。 「死人不需要知道太多。」肩扛牛刀的蒙面杀手冷笑。 但那六个蒙面杀手当然不是纸人,而是西域一带赫赫有名的「六大刀」,他们的称号听来普通,可是因为小看「六大刀」而送命的捕快已不知凡几。 不过。 要惹零极先生,六大刀再修练百年都不够格。 「……」零极额上青筋一挑,手中的柳叶刀立刻脱手飞出,以飞快的去势射杀握着牛刀的杀手,同时零极机械化的左腿向后一踢,当即踹飞一把劈砍过来的雁翎刀,接着他发动穿透的妖法,让左右砍来的三停刀和鬼头刀两人互斩而歿! 这个时候,脱手飞出的柳叶刀随着回劲被拉回,正好一刀从后方切断手持继光刀的大汉颈部,刀势未停,柳叶刀继续飞回零极手中。瞬间,六大刀只剩两大刀,分别是环首刀和雁翎刀。 不过这剩下的两大刀早已没了战意软了腿,坐倒在零极跟前。 「给我仔细听好,」零极面无表情地威胁,「你们两个,谁能比较快回答我的问题,我就让谁存活。懂了吗?」那两大刀登时点头如倒蒜。 「那么,是谁要你们来杀我?」零极提出第一个问题。 「萧、萧家的人!」「全部都是萧家指使的!」 「答得差不多快嘛,那下一个问题:萧家为何要杀我?」零极追问。 「这、这个……」理由什么的,指派任务的上层根本不可能告诉杀手。 「答不出来?」零极停顿一拍,用机械化的右脚踏在环首刀的头上。 这几天他已经习惯这隻机械化的右腿,事实上,这隻机械义肢使用起来并没有值得抱怨的地方,反而让他觉得比原本的右腿更好使。 这条机械化的义肢坚固且轻巧,反应速度没有分毫时差,就算要用这双腿施展轻功也不会有半点不适。这隻右脚是第三世界的科技结晶,使用年限更是远远超越普通肉身的限制。 冬乐曾经说明这套义肢是直接连结神经,因此能以大脑控制,义肢内部还有精密的感测器,感测器的讯号线路则能完美模拟感觉神经,所以这条腿还有知觉,并且能做出普通人能办到的任何动作——也能做出普通人做不到的动作。 虽说是义肢,但是它的性能已经超越了肉身,因此这项革命性的科技在第三世界又被称为「改体技术」。 总体而言,这条机械化的右脚让零极非常满意。 「……嘖!」 零极正用这条机械化的右脚踩住环首刀的脑袋,但是没踩几秒,零极就感到胸口一阵狂乱的感情拥上心头,因为他不小心将自己的行为和过去在「地狱」中的遭遇重叠。那时,「那个时候」,他就是像这样被人踩在脚底。 零极收脚,他罕见的难受脸色被环首刀和雁翎刀解读为不耐烦,吓得那两大刀赶紧把能想到的通通说出来,环首刀结结巴巴地开口: 「据、据说!据说是你在大街上杀害萧家当主,所以无名组织和萧家两方为了替自己人雪耻……你也知道吧?要是组织上层放任杀害萧家当主的你不管,岂不丢脸丢大了?哪怕只是为了门面,也要拿下你的人头给个交代啊!」 「虽然你有点语无伦次,不过我懂了。可惜杀死萧家当主的不是我。」零极暗自缓过一口气,将胸中的烦闷感压回去。 这样啊。如果是这样的话,先不谈无名组织的干部们发动了多少人力追杀他,其实光是萧家那边,就不知道派了多少杀手。 毕竟萧家当主一死,萧家自己内部企图争权夺位的势力肯定也会浮上檯面,想要夺得当主位置的势力为了证明资格,必然会想尽办法取下兇手——零极先生的首级,在名义上也能算「替前任当主出了口气」,冠冕堂皇地篡夺当主之位。 因此萧家的内部势力绝对已经派了好几组人马来收拾零极先生。 这样一想,会有这么多杀手也不奇怪了。 「也、也有传言说七夜堂就是被你毁、毁掉的!」雁翎刀又说。 这个零极已经听吸血帝王讲过了。这还真是什么都嫁祸在他身上啊,「七夜那个死小鬼……」而零极认定这些都是七夜故意嫁祸给他。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有个目标也比较充实。 零极心想,他一面想着,一面把环首刀和雁翎刀随手砍杀。 由于零极的动作太过突然且自然,导致那两大刀连半句话都来不及多说,只能睁大不敢置信的瞳孔盯住零极,零极对他们那惊恐和愤怒交杂的眼神早已习惯。 没有被虐杀已经是最好的待遇了。零极先生从来都没有要放过任何一个杀手的意思。 ——总而言之,先把萧家和无名组织都摧毁吧。 06:19:35:21。 -tobecontinued 第二十一章:被安排的杀机 《逐恨而行》第二十一章:被安排的杀机 06:20:07:43。 兇恶。残暴。易怒。冷血。霸道。 这些词汇通常都能形容那个男人。 杀气撕裂悲意,捲起半丈高。 ——但是这怎么可能? 那个男人还活着,难道是代表他在最后反杀了七夜吗? 逸飞和晓安的神色紧绷,他们心里五味杂陈,毕竟再怎么说,他们和那个男人都是有血缘关係的,儘管他们早已不把那个男人当成父亲,但是在世俗的道德观念影响下,还是让他们不由得感到一阵复杂。 沉下脸的苍凌翻手复製出两把飞刀,米可则抽出掛在腰际的月光剑。 气氛肃杀。 「萧家当主『虚无兵器』萧魍,是吗?」 秋哀大师用微睁的细长双眼望向来者,没有错,来到此处的正是萧家当主。 萧家歷代最强当家、稍动杀念便能杀人的传说男人。 「……」萧魍没有答话。他的体型称不上壮,但那身肌肉却十分精实,他裸露上半身,可以从他的身上看见无数因廝杀而留下的伤痕,他本已被七夜斩断的右手腕也不知为何已然復原。 伊姐半睁着眼,她和秋哀大师过了个眼色。 「那就继续特训吧。」秋哀大师得出这个结论。 「什么?」苍凌等人都是一愣。 「打倒那傢伙也是你们特训的一环,可以使用任何手段。」秋哀大师淡然说道。 「唉,这也没办法。谁叫棘手的敌人不只一个呢?」伊姐转身,她和秋哀大师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视线固定在同样的方向。 直到这时,苍凌等人才发现来者不只萧魍一人。 原本这应该是不可能发生的才对,苍凌的警戒心不可能松懈到杀手接近而不自知,米可又比苍凌更加敏感,照理说是不会无法察觉敌人。但如今这片竹林被悲意笼罩,所以才使苍凌等人的感知能力变得没那么敏锐。 秋哀大师和伊姐的视线内,有三人佇立在竹林中。 「无名的第一流杀手『十杀宗师』?」秋哀大师瞇着眼。 被称为十杀宗师的那人四肢异常修长,身穿一袭紫杉的十杀宗师连发色也是暗紫色,他的发型非常特别,左半剃得仅剩三釐、右侧却长得遮住半张脸,最可怕的是,十杀宗师的双眼竟没有瞳孔! 一个没有瞳孔的人,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视物的。 所以十杀宗师是个盲人,能够使出「十杀手」的盲人。 天下最可怕的盲人。 「还有『狂梦』和『疯剑』。」十杀宗师开口替他左侧的两人进行了简单的介绍,他的声音听来有些文人的风雅,和他的外貌极不相衬。 这话听得让秋哀大师和伊姐俱是倒抽一口气。 狂梦和疯剑是什么人? 江湖上什么人都有,疯子也不少,但如果要说到江湖上的疯子,那么当今最具代表性的想必就是「狂梦」、「疯剑」和「无时不醉」这三人。 这三人行跡诡祕难测,不过却没有七夜堂在江湖上那样神秘、也没有零极先生在江湖上那样受人畏惧。这三人也不是谁都没见过,只是这三人总是来无影去无踪,没有人能预测到他们的行动罢了。 狂梦、疯剑和无时不醉这三人彼此并没有半点关係,三人皆是独行侠,并且三人皆不属组织中人,他们的行径豪放不羈、怪诞异常,同时本领也是高得异常,却鲜少做些真正伤天害理的事。 这样子怪诞的高手,怎会一次来两个?而且还和十杀宗师联手。 狂梦身穿出家人的僧衣、身缠暗红色的佛珠,他有一头未经整理的乱发和极为严重的驼背。狂梦嘴角咧起一丝落魄的笑意,不知在想些什么。 疯剑和萧魍一样上身赤裸,不过他的身上和脸上却刺满密密麻麻的「剑」字,那些字都是疯剑自己用剑在身上刻下的,看起来既丑陋又骇人。 这样一来…… 萧家歷代的最强当主「虚无兵器」萧魍。 第一流杀手中公认的翘楚,十杀宗师。 再加上江湖上的三大疯子其二,狂梦和疯剑。 坦白讲,状况有点不妙。 这等于是当今时代在中央国度内的代表性高手来了四个。 如果七夜当真已拉拢了能操纵无名组织的奇綺琪作为伙伴,那么就相当于能调动全中央国度的高手。杀死夏怒的,多半也是这些傢伙。 「冬乐……不,七夜,这就是你拿来收拾我们的棋子吗?」秋哀大师喃喃自语,他心想:假设七夜有心的话,在场估计还会有个隐藏的暗棋。 「换个场地如何?大家都挤在这里的话,你们想必也施展不开。」十杀宗师用有些中性的语气提议,他转过身去,说完就逕自往竹林外走去。 「不错,我正有此意。」秋哀大师微微点头,信步跟在十杀宗师身后离去。 「所以是我要以一敌二吗?唉……」伊姐摇头叹息。 「来吧来吧踏着影子过来吧!送你一张裹尸布,死到临头的是谁啊?吧咕呼咯咯咯咯!」胡言乱语的疯剑唱着全然不成调的句子,转身和狂梦勾肩搭背地往竹林外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伊姐又在内心叹了口气,虽然对方乍看是疯得没药医,不过伊姐还是能听出对方的意思。 疯剑讲的话听来毫无道理、杂乱无章,不过只要取疯剑那四句话的第一个字,其实就能拼出「来送死吧」这四个字。 拐弯抹脚的怪胎。把感想收到心底,无奈的伊姐跟着狂梦和疯剑走出竹林。 * 「你为什么……」 苍凌还没问完,忽然间—— 鸡皮疙瘩窜起,有「什么」往自己砍了过来,苍凌反射动作地向侧边闪身,随即他原本的位置被无形的斩击给划出一道裂痕。 竟然什么都不说就出手。 「看来多讲也没用!」逸飞射出锁链双锥,那两把锥子带上逸飞的内力,从两侧破空夹击萧魍,萧魍面不改色,他两手发劲一扯,当即抓住逸飞的双锥,再使劲,创字招牌打造的锁链双锥当场被拧成废铁。 「什么?」 逸飞难以置信,因为他的双锥确实在被抓住的时候发动了机关,从锥身弹出的毒针照理说不会没刺中萧魍才对,儘管如此,萧魍却还是无视了毒针、拧烂了逸飞的双锥? 锁链双锥所弹出的毒针是取自「幽谷深潭」之中水蛇的蛇毒,一旦被那种蛇毒所侵,毒素会迅速扩散全身,十秒内必会丧失知觉、四十七秒内待蛇毒攻心,那就再也没救了。 原本那就是为了防止敌人企图破坏双锥的反击机关。 可是萧魍明明双手都在拧烂双锥的时候被刺伤,却还是一副安然无事的模样。 「不可能!」晓安也明白她弟弟的毒针机关等同必杀,为的就是避免对手制住双锥,毕竟那对双锥就是逸飞的武功照门,因此才会在锥身设下那么恶毒的机关。 正因为晓安清楚她弟弟的毒针机关,所以她才会格外讶异。 ——只要是人,就不可能被毒针机关刺伤而不动摇。 「斩裂剑,提尔锋(tyrfing)。」 在双锥被拧烂的下一秒,萧魍高举原本应该已被七夜斩断的右掌,他将杀气全往掌上收缩,凝聚出了一把比他自己还要庞大的神话巨剑! 「嘖!」察觉不妙的苍凌翻手,由他手里激射而出的飞刀看似就像一束银光,那束银光在半途分化为四路直攻萧魍四处死穴。 不过无形杀气自动打偏了攻向萧魍的所有银光,苍凌也没多惊讶,只是心想:果然普通的手段无法攻破萧魍的无形杀气。 「苍凌……」米可没有出招,她盯住萧魍、眉头微皱。 「怎么?欲言又止的,真不像你的风格。」苍凌正以为萧魍会马上以斩裂剑出招,结果等了好几秒,萧魍还是定格在那边。 「萧魍的气息有几分古怪。」米可低声说。 「嗯?」她这么一说,苍凌这才发现。 任何一个略懂武功的练家子都知道呼吸和运气有密不可分的关联,根据不同的呼吸吐纳方式,能够延伸出千百种不同的运气技巧,所谓运气,指的即是透过气通浑身穴道来引导出内力。 不过在运气或练气之前,呼吸循环更是为了「生」所进行活动。 此刻萧魍的运气方式却很「死」。 那不是正常的运气方式,简直就像完全只为了将气传递到全身十二经络、三百六十个穴道般,简单来说:那是将肺部所需降到最低限度,全然只为了练气而使用的邪派技巧。 但那也没什么吧,不过就是邪派的技巧罢了。 「先前在七夜堂他和七夜交手时,他的运气方式明显和现在不一样。」米可又说。 「哦?」苍凌听懂米可的意思了。的确,一个高手实在不太可能会在短短几天之内改变运气方式,这点很不自然,或者说是很不合理。 一个武功高手的招式和运气方式其实是环环相扣的,随便改变运气方式就相当于自己破坏掉长年修练的招式平衡。 而且萧魍那副双瞳全无光彩的死脸也很诡异。萧魍正用死鱼般的目光扫视苍凌等人的面孔,那个傢伙不晓得在犹豫些什么。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们,不是目标。」 还没能多想,就听见萧魍如此低语。那是如同机械般毫无情感的平板音调。 虽然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但萧魍那种僵硬的不协调感实在很让人在意。 「……魁儡,」晓安得出结论,她提高声音说:「活人不可能中了逸飞的蛇毒还能继续行动,这个萧魍多半是在败给七夜后,成了只会听令于七夜的魁儡。」 「障碍,排除。」杀气暴增的萧魍低语。 要来了,萧魍的攻势! 无论这个萧魍是魁儡还是别的什么,总之不能让他去添秋哀大师的麻烦。 「流刃杀域。」似乎是觉得斩裂剑的效率不高,萧魍凝聚起的斩裂剑当即爆散,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接下来的这招更加难缠! 杀气纵横,流动的杀气化为萧魍的杀手鐧,千万道无形的杀气刀刃在竹林内肆虐,宛如巨大的龙捲风般,流刃杀域的范围以萧网为中心向外扩张,被笼罩在流刃杀域内的竹林草木皆尽粉碎! 苍凌、米可、晓安及逸飞只能抽身急退,只有蠢蛋才会贸然闯入流刃杀域,所以从来没有蠢蛋能和萧魍为敌后保有一命。 流刃杀域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它既是攻也是守,别说活人,就连飞蚊都休想从中活着离开,因此它是绝对的杀招,一旦被捲进去就难逃一死,而萧魍的人就在流刃杀域的中央,因此它也间接成了无死角的防壁。 如同巨大龙捲般的流刃杀域从中散射出六道无形的杀气长鞭,杀气长鞭如同灵蛇般在空中翻腾窜动、不断追击,光是闪避和防御就竭尽全力,转眼苍凌身上已被长鞭印上两道内伤,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 好强……! 当初虽然也觉得萧魍是个狠角色,但在七夜堂的那时,因为七夜看上去应付的很轻松,所以让苍凌一度產生萧魍没那么可怕的错觉。 如今,苍凌才知道自己的认知是大错特错。 萧魍光是一招流刃杀域就强到不像话,七夜能压制住他反而才是最异常的。 根本抓不到这个萧家当主的破绽。 这样子不行,米可的快剑无法接近、自己的飞刀无法命中、失去双锥的逸飞无法帮忙、晓安阴柔的内功顶多也只能化解攻击。萧魍的无形杀气正是所谓的攻守一体,如果无法正面压制无形杀气,胜机什么的都不用想! 碰都碰不到萧魍,哪里还能谈杀? ……如果是施展走马灯时间和驭剑术的米可,或许有办法能在自己的飞刀掩护下突破无形杀气的自动防御和反击,一路杀到萧魍面前,问题是就算米可能和萧魍展开近战也未必会赢,因为萧魍在近距离的战斗能力还是未知数。 不行,太危险了。如果「萧家歷代最强当主」这个名头不假,那么萧魍肯定不只有这点本领,思考到这点,苍凌就不能把米可一个人推入险境。 再说苍凌也不喜欢只能助攻的感受。 要打倒萧魍,只凭一个人是不够的,无论那个人是自己还是米可亦或是晓安都一样,话是这么说,但现况却是哪怕他们协力都难以击垮萧魍。如果要打倒萧魍,就要「突破现况」。 不可思议的是苍凌并不慌张,他的内心出奇地镇定。 ——但如果是现在的自己,说不定可以完成「那三项技巧」。 是为什么呢?甚至连北峰事件的那个时候,苍凌都没有这种感觉。不过他没多想。 为了突破困境,他只能一试。 * 十杀宗师引着秋哀大师来到竹林外。 他们俩离开竹林、穿越山中的林间,来到一处断崖旁。 断崖边的风很大,崖边的人要是站得不稳,很容易就会失足坠落。 而十杀宗师就宛如是失足坠落般,顺着风就往断崖纵身跃下。 秋哀大师则紧随其后,要比轻功,秋哀大师可不容易输。 一般而言,跃下断崖无异于自杀,但是十杀宗师的轻功却能让他藉由凹凸不平的峭壁安然掠至断崖底部,秋哀大师也是,蹬上几脚便顺利降至谷底。 是的,那是谷底。 谷底有无数巨岩作为落脚处,巨岩下有潺潺流动的清澈河水。 这里就是廝杀的地点。 「传闻天下无人能活过『十杀手』的十招。」秋哀大师缓缓地说。 「无论是何种传闻,都比不过自身就是传说的四季。」十杀宗师说。 「是你杀死夏怒的吗?」秋哀大师话锋一转。 「与其在意死人,不如在意你的徒弟们。」十杀宗师巧妙地避开问题。 「……徒弟?他们从不需我操心。」 没错,不要紧的,先前特训的时候,秋哀大师早已透过「悲天悯地绝杀心法」悄悄打通那四个徒弟的奇经八脉,十二个时辰以内,他们应该会更易在逆境中悟得属于他们自己的至高境界。 这是秋哀大师最后能帮上徒弟的地方,其他的就要靠他们自己领悟。 顺利的话,下次见到他们四个估计也就不需要什么特训了。 唯一的隐忧在于很可能还会有七夜的某个暗棋正潜伏着,那个暗棋的身手必定不低,如果是苍凌他们这颗暗棋盯上……秋哀大师的心底闪过一丝不安。 可是这也没办法,因为秋哀大师已无法再帮更多。 透过悲天悯地绝杀心法暗中打通四个徒弟的奇经八脉,这事做起来超乎想像地耗费心神,秋哀大师的真气已耗了至少三成。 「……」十杀宗师沉默,他的目光和秋哀大师交会,这一眼的对视比哪一句话都要有用,因为高手与高手之间通常在对上眼的霎时,就能确认到一股近似同类的异样默契。 秋哀大师以前也对付过第一流杀手,但即使是第一流杀手仍是有实力高低之分,例如十杀宗师的实力就明显在斩首双镰和逆行狂澜之上。 十杀宗师是高手中的高手,怠慢不得。 真正的高手过招,胜利常常会被细微枝节的小事给左右,而秋哀大师尚未开战,真气已损三成,这何尝只是小事,简直是致命的劣势。要知道哪怕是半口气的差距在高手的过招间也可能会致命。 所以秋哀大师在接下来的廝杀中,更不能有其他疏忽。 对峙良久,「武之真髓为何?」秋哀大师忽问。 「这真是个好问题。」十杀宗师本想一笑置之。 「你不妨思考看看。」秋哀大师瞇眼。 「真要说起来嘛,」十杀宗师说:「武之真髓,乃无限?」 听见这答案,秋哀大师内心一凛,他睁开细长的双眼。 光凭这答案,便已能确定这会是场恶斗。 * 竹林外、山脚下,郊外。 「人生如梦——施主还是别抵抗,毕竟遇上老朽……谁的梦,都要醒的。」 狂梦解下身上的一串深红佛珠,将之綑在掌上。他的声音就像是在唱戏般,音节忽长忽短、忽快忽慢,给人一股莫名的焦躁感。 「出家人不打誑语不是吗?」伊姐半睁着眼,那是一对失去笑意的无光双眼,一双能肆意窥探他人内心的赤瞳。 「梦话——倒不算誑语。」狂梦吟唱般的音调让人心烦。 「你这是狡辩。」伊姐说得彷彿心不在焉。 「梦!这是梦——施主您也在梦里,只是您还没发现。」狂梦微笑,他的笑比不笑更可怕。 「闭眼梦见鬼、嘴喊你爹娘。」疯剑说「闭嘴」,「少状不努力、说来也可耻、废物老发梦、话谈特别多。」他又叫狂梦「少说废话」语句中饱含对狂梦不耐的意思。 空气一变。 「梦——岂是你能谈的?」不知怎地,狂梦似是被触及地雷,显得十分不愉快。 「别烦人。惹得一身腥,我道是活该。」疯剑继续用讥讽的方式说「别惹我」。 「啊——看来是你的梦——想先醒!」狂梦怪腔怪调地说完这九个字,这九字一出,他的招也出了,九颗血色佛珠脱手射向疯剑! 「早晚、看天问地、你来我往、不用多说、爽然若失!」疯剑尖啸一声,不,那声尖啸不是出自他的口,而是出自他那把满是铁锈的古剑! 血色佛珠和铁锈古剑狠狠对杀,剎那间,气劲激盪、内力猛震,疯剑的剑气一偏,登时劈断长空上连绵的青云;狂梦的佛珠飞散,在地面上砸出陨石坑般的九个坑洞! 打吧打吧。伊姐无声无息的退了开来。 她拥有是名为「猎魂」的精神系妖法。 能够自在窃取他人想法,也能製造出所谓的幻觉,甚至能夺走精神脆弱者的心智,更可以在对方心里失去防备时施展催眠暗示。 伊姐儘管已经选择隐姓埋名,但她终归仍是上个时代的最强之一,四季的春喜。 打从她看见狂梦与疯剑的那一刻起,她就看穿那两人性格不合。狂梦和疯剑都是怪人,但他们俩都觉得对方在装疯卖傻,他们彼此都觉得对方不如自己疯癲,所以心底自然是互看不顺眼。 只是他们要做的事正好相同,才会站在一起。 这就是狂梦和疯剑心底的空隙。 伊姐看准这个内心破绽,从和他们对上眼开始就不断发动精神暗示,那个精神暗示就像催眠一样,会让那两人不自觉地越来越放大对彼此的厌恶感,最后的结果就是像现在这样,因为一点不足掛齿的小事而大打出手。 ……也是多亏走上这么一大段路,才有时间让暗示成功发挥出效果。 就在伊姐心想「这下轻松了」的时候,她发觉狂梦和疯剑的杀气忽往自己身上扑来。 狂梦的佛珠、疯剑的古剑,这两件凶器正指着她。 「要解你的梦——几时都行,但老朽这趟不是来杀你。」狂梦瞪着疯剑,缠着一串串佛珠的右手指向伊姐,「你知道老朽是来干嘛的。」 「好!你想杀她?那我偏不让你得逞,看我先杀了她!」疯剑讲话总算没那么难懂,他也瞪着狂梦,但古剑却是指着伊姐,杀气也是指向伊姐。 其实这就是狂梦和疯剑来到此地的动机。 狂梦和疯剑本就是互看不顺眼的死对头,两人至今已交手过数百次,他们只要碰头就是早也打、晚也打,却总是只战成平局。 半天前,狂梦得到了四季的行踪风声,便突然决定要到此挑战四季。疯子做事本就毫无道理可循。然而此事也给疯剑知道了,所以疯剑为了破坏狂梦的计划,便特地一同前来,企图先杀掉狂梦的目标,不让狂梦达成杀害四季的目标。 狂梦则认为定是自己才能取下四季的性命,所以也不管跟着自己的疯剑。 这实在是只属于疯子的逻辑,常人难以理解。 原来如此,正因不按牌理出来,才会是江湖上的三大疯子吗? 伊姐翻手,从护士装的袖口掏出医疗用的缝针。 该来的果然还是躲不掉。 -tobecontinued 第二十四章:未知的存在 《逐恨而行》第二十四章:未知的存在 一个人在偌大的世界里,该怎么找到另外一个人? 找人这件事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难、非常难,端看要找的是什么人。 七夜就是属于不好找的那种人。 而找人也是有窍门的,任何事情都有点窍门,找人这件事也一样,不过别的事情如果没有窍门说不定也能完成,但找人可就不同了,假设搜索的方法错误,那或许一辈子都难以找到目标。 中央大城。此刻,苍凌、米可、逸飞、晓安、伊姐、秋哀大师,六人分成三组,分头分区分工,正全力找出关于七夜的情报和行踪,搜索的进展如火如荼。 他们都是懂窍门的人,所以他们才会选择分头行动。要知道,想找一个难找的人也是必须凭藉运气的,至于找人的运气就是搜索的区域越广,找到目标的机率越大,所以分头行动并没有错。 ……七夜企图继承冬乐的意志,但秋哀大师断言那是错误的。 秋哀大师说:要在七夜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以前阻止她,并且根除冬乐的意志。 苍凌能感受到秋哀大师和冬乐有着某种关係,而且是某种不得不让他去阻止冬乐的密切关係,但既然秋哀大师没有言明,苍凌也就没有多问,米可等人的想法也一样──况且帮助秋哀大师,本来就不须太多理由。 能成为秋哀大师的助力,苍凌反而觉得高兴,毕竟秋哀大师不只是栽培他的师父,更是他的恩人,这点对米可、逸飞、晓安也都一样。 有的人甚至甘愿替恩人上刀山下油锅,一辈子替自己的恩人卖命。 05:14:27:33。 分散行动以前,伊姐对所有人都发动了连结六人脑波的「精神串联」,说来不可思议,完成精神串联以后,他们六个就能透过意念来交流简单的意思,增加即时情报的交换能让搜查的效率提高许多。 「记住,这项能力最多只能维持三个时辰。」 伊姐虽然曾经这么吩咐,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分头三个小时以上。 因为很快的,这六人便又会合了。让大家集合的,正是伊姐。 「怎么?」苍凌觉得有些不解,难道七夜会在这里? 这里是中央大城的其中一条街,街上人来人往,和其他几条街没什么差别。 顺带一提六人会合后,伊姐便解除了精神串联。 「这里不对劲。」伊姐站在街边简单地说。 「哪里不对劲?」苍凌追问。 「人不对劲。」伊姐瞥了这附近的行人和摊贩。 苍凌望了週遭来来去去的人群一眼,「……人哪里不对劲了?」 这里的人群和其他几条街以外的人们相比,苍凌还真不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越接近这里的人,越像是没有灵魂的人偶般。」伊姐回答。 「这是什么意思?」米可蹙眉。 「进行搜索时,我的读心能力是全开的,任何人内心的一点情报、思想我都不会放过,」伊姐说:「但是我却读不到这些人的内心。应该说,越靠近这里,我读不到内心的人就越多,这很奇怪。」 「这是怎么回事?」逸飞听得不是很懂。 「春喜的读心不会出错,所以才奇怪。」秋哀大师瞇着眼淡淡地说。 「不然就是这些老百姓的心理防备都高得连我都无法读取,但这更不可能。」伊姐补充。 「难道要说这里的人不是人?」苍凌觉得十分荒唐。 「也可能是像萧魍那样,」伊姐说:「这群人很可能都是魁儡,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是谁在幕后操控?这群人存在多久了?他们有什么作用?这些都是疑问,但……」 秋哀大师接话:「但这些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因为还有一件事更怪异。」 还有更怪异的事? 「这里的下方,有些异常的精神反应。」伊姐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 「意思是地底下有人?」逸飞忍不住问。 「也或许是人以外的『什么』,」伊姐缓缓答道:「总之事情极度不寻常,以往我都没注意到,不过此事实在不容忽视,说不定也和七夜有关。」 「通往下方的入口呢?」苍凌问到重点。 苍凌暗中将内力传导至地面下方就发现:内力会在地底某处忽然分散,这只表示一件事,那就是这下方存在着某个空间没有错。可是入口在哪呢? 「找不到。」秋哀大师闭目说:「我的悲意能笼罩週遭,自然也能掌握週遭一草一木的所有动静,但我却找不到暗门,因此暗门必是藏得极妙,连我的悲意都无法掌握到暗门的所在。」 「那要怎么下去?」 「直接下去。」秋哀大师说得很简单。 「好方法。」米可赞同,她一向喜欢直来直往。 「直接下去?在这么多人眼前?」逸飞诧异地撇了眼街上的人群。 「别忘了,这里的人都是某人的魁儡,」伊姐提醒:「就算要寻找真正的入口,想必也会被这些魁儡百般阻挠吧。不如直接下去。」 所谓的直接下去,当然是指物理层面的意思。 于是秋哀大师的浑身爆发出一阵悲意,他将足以支配空间的悲意和内力凝聚至掌上,谁都看得出秋哀大师想干什么,是以都退开几步让秋哀大师发挥。连被称为魁儡的行人都不禁佇足望着秋哀大师。 可惜那些魁儡行人没有注目太久,因为伊姐的一蓬缝针在转眼便射出、精准地点住了所有魁儡的哑门穴,哑门穴一旦受制,便会当即压迫到延髓中枢,导致失哑、晕眩并倒地不醒人事。 此刻秋哀大师掌上凝聚的内力已是到了连苍凌都能感受到空气低鸣的程度,清风亦跟着捲入秋哀大师的掌上,并压缩为一股极其骇人的质量。 ……不愧是,上个时代的最强。 当秋哀大师的那掌落下时,苍凌不由得如此感叹。 * 「耶嘿嘿,妹妹唷。」 奇綺琪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她的嘴角忽然浮现了一抹坏笑。 「不准把妾身当成妹妹。」七夜手持令人联想到死神的大镰,她神色淡漠。 「妹妹唷,有人触发『炼狱化身』了耶。」奇綺琪说。 「那是什么?」七夜好像听过那是什么,又好像没听过。 「类似防卫系统的东西啦,有人企图入侵实验场就会出动的傢伙,」奇綺琪得意地挺胸,「当然,炼狱化身是我创造的哦!」 「很厉害吗?那个什么化身的。」七夜收起死神大镰。 「不是我在吹嘘,炼狱化身可是彻头彻尾的怪物呢。」奇綺琪露出甜笑。 「嘻嘻、连你都说是怪物,那想必是相当不堪入目的傢伙。」七夜调侃道。 「耶嘿嘿、同时也是我自满的杰作唷,」奇綺琪说:「炼狱化身可以堪称是最强的防御系统,也是完全捨弃掉美观度所诞生的终极生命体。大概啦。」 「不过话又说回来,怎么会有人能发现实验场?」七夜比较在意这点。 「对呀,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呢?真令人好奇。」奇綺琪对此也不清楚。 「别讲得这么轻松,你没在里面放什么东西吧?」 「耶嘿嘿。」奇綺琪边笑边吐了吐舌头。 「妾身可不是你的粉丝,不要想用装可爱蒙混过去。」七夜不为所动。 「有『乌鸦』和其他一些改造失败的实验体。」奇綺琪只好老实说。 「被看到会怎样吗?」 「顶多被发现我们的计划吧?」 「这不是很糟糕吗?」七夜那深不见底的漆黑瞳孔扫向奇綺琪。 「反正无论是什么人看见都一样,谁都无法阻止的。」奇綺琪用手指捲着自己的金发玩,她丝毫不畏惧七夜的眼神。 「你怎么不在通往实验场的暗门设置几个有用的魁儡把关?」 「不不不,我确实已经在实验场的暗门附近安置一大堆魁儡囉?」 「难道入侵者是早知道实验场位置,企图从地面上打进去的不成?」 「天晓得,搞不好呢。」奇綺琪耸耸肩。 她这话虽只是随便说说,但实际上,还真的是这个「搞不好」。 * 那是……什么啊……! 苍凌无法理解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强行进入地下的金属通道后,才走没多久,那东西就突然落到眼前,挡住去路。 儘管无法理解,但那东西「不带半点善意」这点是无庸置疑的。 那是一团唐突出现在苍凌等人眼前,强制阻断通道的暗红色肉块。 约有五个成年男人并排站在一起那么高、那么宽的暗红肉块。 苍凌不敢保证别的,他只能确定那团肉块是活的,而且是拥有敌意的。 那团肉块如同变形虫般不停蠕动,散发出一股不祥的恐怖气息,随即牠猛地突出无数截血色手臂,血色的手臂以怪异的姿势不断伸长,像是软体动物的触手般捲向苍凌等人! 这画面实在是太超乎想像,导致苍凌几乎是僵立在原地。 武功能办到很多神奇的事、妖法更是超乎想像的不可思议。 然而,眼前那团肉块显然又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异常之物。 「喝!」 秋哀大师当机立断,他低喝并提气纵身,双掌带动庞大无比的内力,下一秒,十几条血色手臂全数受到秋哀大师的内劲牵引,转眼就被秋哀大师一把扯住并拧断,同时秋哀大师将气劲从血色手臂逼入那团肉块本身! 没有什么东西能承受住秋哀大师以内力强攻。 那团肉块也承受不住,眨眼间,肉块便像是被碾烂的果冻般化为一滩肉泥! 「看来不是能轻易搞定的对手。」 但,秋哀大师却如此沉吟道。 事实证明秋哀大师没有说错。 那团肉块竟似是拥有再生能力般,三两下便回復到原本的姿态! 「那怪物莫非是不死身?」见状,苍凌皱眉。 「乍看是不死身,实际上还不知道呢。」米可抽剑答道。 紧接着,暗红色的肉块不断扭动并分裂出无数张大嘴,满是利牙的血盆大口如同飞燕般脱离肉块本身、化为数十个敏捷的个体,往苍凌等人的方向窜去! 如同野鸟般漫天飞舞的血盆大口,有谁见识过? 这实在是骇人之至的奇观,简直是噩梦般的景象! 「缠!」 六条银丝带自晓安手中甩出、捲上半空中的血盆大口,同时她发动「缠」的内功心法,以阴柔无比的内力黏住所有分裂的大嘴,「缠」的内功就像是蛛网般,一旦缠上目标就绝不会轻易松脱。 目标越是挣扎,晓安的丝带就缠得越死,最后目标自会被绞杀。 这是连成为魁儡的萧魍也难以挣脱的强大束缚力。 「不妙!」谁知晓安却惊呼一声,原来是那些大嘴竟啃噬了晓安的丝带、藉此挣脱束缚,几十张大嘴再度从空中急咬而来,宛如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噩梦! 这回换子弹般的娇小人影掠出。 是米可! 月光闪动、剑意纷飞,米可以轻灵的身法窜上半空出剑! 成千上百道剑意所发出的剑气精准地劈碎了飞舞的大嘴,细碎的肉沫四散。 只是那些细碎的肉沫并没有就此死绝,而是重新往原处凝聚回去,再度集结为一团不断扭动的噁心肉块,米可撇了撇嘴,剑光再闪、肉块顿时被斩开! 被斩开的肉块马上就黏合回去,并「长」出了一颗巨大又噁心的眼睛盯住米可,然后又一一扫视苍凌等人,被那东西盯着让人十分不愉快。 既然有这种不得了的东西守着,就代表前方确实隐藏了某些重大的秘密吧。苍凌心想。 「唉、不行啊,即使和牠对视,我的妖法依然对牠完全无法奏效。」伊姐打了个哈欠,真亏她面对那种怪物还能如此慵懒。 「这样看来,牠即使不是不死也相去不远了。」逸飞苦笑。此外,他因为创字招牌的独门兵器被毁,所以只能先用江湖流通的锁链枪暂时充当武器。 「我可以留着牵制牠,你们趁机抢进里面探查,如何?」晓安提议。要打倒对方,她或许没信心,但要牵制住对方的话就是她的强项了。 「万万不可,在未知的环境中分散行动是大忌。」秋哀大师摇头。 这时,那团蠕动的肉块倏然变化为人形——暗红色的人形! 宛如是因为看见苍凌等人的身姿,而模仿起人类的模样一般。 「『执行指令,歼灭入侵者』。」 暗红色的人形发出混浊不清的音调,牠以滑稽的姿势弹起身子,牠显然只有外型是参考人类,动作则全然是以效能为优先,因此牠儘管动作滑稽,可是行动的爆发力却无可挑剔! 「唧!」一阵刺耳的高速回转声响传来,暗红色的人形将右臂化为巨大的鑽头,牠将全身爆发性的衝力转化为破坏力,全力攻向离牠最近的米可! 遗憾的是,牠选错攻击目标了。 旋转的鑽头尚未推出,米可已至暗红色人形的后方。 然后,暗红色人形顿时裂成八段! 不愧是揉合剑意的寒月剑法,这下就连苍凌也没能看清米可的出手。 刚才那一瞬间,米可自身也成了剑意的一部份。 「有完没完呀,真是的、糟糕糟糕。」米可缓缓退开,她用嫌恶的神情望着重新恢復成人形的肉块。嗯,难缠就算了,重点是那东西还很噁心。 在这种地方被绊住实在是件让人心急的事情。 因此苍凌决定要放手一搏。 「那个啦、那个什么。」苍凌淡然望定那血色的人形,「我应该可以收拾掉牠。」 原本苍凌不是很想使用会有副作用的手段,但这样拖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所以他还是决定动手。他的心意已决。 「你没问题吗?」米可不晓得苍凌想干嘛。 「嗯,正巧有个点子。」苍凌淡淡地说。 以前就有提过—— 虽然苍凌能够迅速复製出飞刀,但要复製新的目标就没那么简单。 复製新目标时,苍凌的精神力会全数集中在脑内的模拟及运算能力上,这个过程就像是扫瞄,因为他必须要透彻掌握目标的构成和形态等精确的资讯,才有办法对新目标进行复製。 也因此,苍凌在复製新目标的时候,总会耗费大量时间。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歼灭对象锁定』。」暗红的人形立刻将爆发出杀气的苍凌列为优先目标。牠终归只是此处的「防卫系统」,因此牠必然会优先排除掉威胁较大的目标。 「速写复製!」 当苍凌发动妖法后,一大面和通道地面相同材质的金属片便狠狠压上暗红人形!那面凭空现形的金属片显然是地面的复製品。 猛然被压住的暗红人形化为血水脱出金属片底下,并变换为血红色的龙捲攻向苍凌,这攻势去得又快又奇,在一旁的晓安都忍不住想出手挡招。 可是没有那个必要。 苍凌暗自调息,他心想:接下来是将金属片的印象构筑出全新的型态…… 「印象复製!」 妖法再度发动,苍凌这次竟凭空复製出透过金属片合成的大型四角方块! 而那不断再生的暗红怪物,就那样给关进了金属方块之中。 那方块就相当于绝对的四角密室,连半毫米的透气孔都没有,除了从中破坏掉方块以外,就再无逃脱的方法,等于是用来关住暗红怪物的最佳容器! 苍凌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不会让那暗红色的不死噩梦从中逃脱出来。 最后是—— 苍凌的瞳孔猛地收缩,「幻想复製!」 被复製出的幻想之火从金属方块的中心开始燃烧,从外面看不出来方块内的惨况,但方块内凄厉而尖锐的垂死嘶吼证明了苍凌的成功。 他在方块中心复製出了幻想中的烈火。 苍凌就不信烧成灰的话,那个怪物还能復活。 普通的火焰或许难以在密闭空间中燃烧,但苍凌那是幻想中的火焰,因此只要苍凌能断定「可以燃烧」,那么幻想的火焰便不会熄灭。 燃烧过后,方块中便彻底回归平静,再无挣扎的跡象。 「呼。」头疼和晕眩涌来,苍凌吁出一口气,咬牙装得若无其事。 速写复製和印象复製是很消耗精神没错,但这两项妖法的运用又和「幻想复製」的消耗不是同一个档次。 他的妖法确实是「复製」,但要复製出幻想之物实在还是勉强了点。即使能完成,也势必会因而消耗掉非比寻常的元神。 「别逞强。」伊姐的声音传入苍凌耳中,苍凌回过神来,伊姐已经走到他身边,伊姐盯着苍凌,她说:「逞强也没用,所有的逞强都会被我看穿哦。」 「如果我说:我就是为了让你拆穿才逞强的呢?呼呼呼,不好笑?」光是被伊姐盯着,苍凌的头痛和晕眩就镇住了,他知道这是伊姐的催眠治疗。 「不好笑。」米可快步走来,她抢在伊姐回答之前先说。她的表情有些不愉快。 「这、这样啊?嘛,走吧。」苍凌不晓得米可为何要对他摆臭脸,所以他只好逕自往前走去。 「真是的……」米可在后头嘟囔的声音苍凌听得见。他不禁苦笑。 难道是因为玩笑开得很烂吗?苍凌往错误的方向检讨。 * 实验场。 映入眼帘的画面让苍凌感到一阵恶寒。 当他看懂此处的「意义」以后,苍凌甚至连手脚都觉得有些发冷。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冬乐、不,冬乐的继承者,」秋哀大师也不禁为之动容,「这就是你在革新世界前,摧毁旧有秩序的办法吗……?」 看见了「这些」,就连苍凌都觉得不阻止七夜是不行的。 米可等人也相同,他们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哪怕是噩梦,都未曾如此离谱。 至此,苍凌等人阻止七夜的理由不再是因为要协助秋哀大师。 而是因为不阻止七夜,地狱就会被重现在这个世界上。 届时将不是什么江湖浩劫,而是万物将连同旧有秩序都捲入其中并摧毁殆尽的「终结」。 ——绝对不能让那种情况发生。 05:12:11:43。 -tobecontinued 第二十五章:残酷的轮回-开端 《逐恨而行》第二十五章:残酷的轮回-开端 「你有名字吗?」 零极先生边走边问。 「……小白。」少女点点头,不过她讲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似乎有些不自在。 那股不自在的理由浅显易懂,因为这个名字肯定是过去她作为宠物的称呼。 思及至此,零极先生马上就后悔发问。他并不想勾起少女难堪的回忆。 这时零极才发现,原来他自己对于普通的沟通严重欠缺经验和思考。 不过说到小白这个名字嘛。零极打量了她一眼,确实,她的皮肤简直就如同白色的雪花般,想必她原本就是因为这个缘由才被称作小白。 既然如此,「喂,那以后就叫你小雪了。」零极冷冷地说。 他其实也不想用这种语气,可是这已是他难以改变的口吻。 「嗯!」小雪很高兴似地笑了,零极没有笑,他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零极的笑容向来只有冷笑,再不然顶多就是杀红眼之后的狂笑。当然,现在不该回以这两种笑。 欠缺正常的沟通经验、难以改变的冷淡口吻、无法正常的產生笑容。 才讲没几句话,零极就忽然发觉自己似乎失去了很多东西。 顺道一提,小雪始终都拉着零极染血的衣角,而那神祕的酒客则是不发一语地领头,将零极等人领向暗市中的隐密旅店。没有什么好说,他们三人进去旅店后,各自去冲了个澡、换上乾净的衣物,最后倒头就睡在订下的客房。 今晚他们没有聊得太多,因为今晚发生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入夜后,零极少见的睡不着。不过把他当作抱枕的小雪倒是睡得十分香甜。 「……」零极不止睡不着,而且还动弹不得。 他平常习惯在穿透妖法发动的状态下,保持着随时能行动的戒心入睡,但只要零极想悄悄推开熟睡的小雪,小雪就会立刻发出极度恐慌的呻吟。 被少女抱着让零极的内心產生另外一股波澜,他罕见地感到动摇。 不,真要说起来的话,光是小雪本身的存在,就已经不晓得让他动摇了几次。 「你不睡吗?」 忽然间,酒客的声音传入零极耳中。 「嘖、原来你也还没睡。」零极低声向蜷曲在角落的斗篷酒客答话。 「朋友啊,我已入睡。接下来你听到的都是梦话。」酒客的声音也压得很低。 「哦?那我也已入睡,醒来就会把梦话忘了的。」零极冷笑,他有预感:酒客接下来要讲的,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事,否则他大可以不用选在这种时间、用这种话当作开场白。 「朋友啊,你想怎么处理那个少女?」酒客问。 一下子就问到这个吗?零极选择保持沉默。 「嘿、你知道的吧,和你在一起就只会造成她的危险。」酒客低声窃笑。 「我知道。」 酒客像是早料到零极的答案,于是他也讲出彷彿早就准备好的语句,「但你果然不会扔下她,不,应该说『无法』扔下她?」 「真有趣的说法。」零极避而不答。 「你身为一个杀人如麻的屠戮传说之化身,怎会在一夜间对区区一个少女感到难以割捨?嘿、或许你没注意到,但是你的潜意识已经将小雪当成——」 「你没有其他话要说了吗?」零极冷冷地打断酒客的发言。 「好,」酒客的话峰一转,「那你知道为什么小白会存在吗?」 「她已不是小白,是小雪。」零极纠正道。 「嘿、但我说的是小白。不然我换个说法,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是你吗?」 「你想说什么?」零极其实已经隐约察觉到酒客想说的。 「我要说的是——宠物,」酒客说:「你以为贵族间饲养宠物的流行是无中生有?」 「你知道起源?」零极先生的眼中绽放出一丝异彩。 「你也该知道。」斗篷酒客悄悄地灌了自己一口酒。 「那你不妨说说。」零极先生将音量压低,他深怕弄醒小雪。 「可是说了你也未必会信。」酒客又说。 「那你究竟想要我怎么样?」零极皱眉。 「听,你目前只要听就好。」 「我正在听。」 「过去在贵族间散佈饲养风潮的幕后黑手,正是冬乐。」酒客讲得很慢、很清楚,「那是——冬乐还在寻找后继者时候的事情,她散佈饲养风潮,就是为了从中找出在极限处境中诞生的怪物,也就是你。」 「我姑且听着。」零极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事实证明,在无限的悲剧中确实诞生出了你这样的异端,疯狂且强大的异端,你正是冬乐当时所寻求的存在,也就是她的继承者,」酒客继续说:「为了创造出你这种异端,她不惜间接创造出那个地狱。」 「是吗?」零极似乎不太感到意外。 说来,十年前的冬乐对零极伸出手的场合也太巧了,正好就在那场宴会中,对着浑身浴血、完成屠杀的零极伸出手,再怎么讲都太巧了——就像是冬乐本来也在参加宴会一般。 「不过冬乐后来遇见了七夜。如果说你是被环境创造出的异端,那七夜就是纯粹的异端,是宛如天灾般的存在,换句话说,七夜和冬乐的共通点比你更多——」 「喂,关于那死小鬼就不用多说了。」零极再次打断酒客的话头。 「嘿嘿、那你有什么疑问吗?」酒客乾脆地转换话题。 「你还没说过你的名字。」零极问。 「九方无刻。」酒客答。 「九方?哼、这倒是个罕见的复姓。」 「九方和酒坊两字同音,所以我天生就是当酒鬼的命。」 「难怪你的名字听来全然没有违和感,原来是因为人如其名。」 「嘿嘿、本名和称号也可混合成『无时无刻不醉酒坊』,很妙吧?」 「确实很适合你。」 「那也差不多该睡了,就算不想睡也得睡,你懂的吧?」 「嘖。」零极当然懂,在江湖上,可不能哪天不想睡就不睡,否则精神不济十之八九会成为死于非命的原因,江湖之凶险不是开玩笑的,因此许多江湖人都有着能强制让精神进入浅睡眠状态的技巧,零极也不例外。 05:02:49:33。 * 破晓的晨曦照明了暗市错综复杂的街道。 但是阳光也会让原本隐藏于黑暗中的污秽给曝露出来。 例如那些倒在暗市中的游民、例如窄道上难以无视的血渍。 这就是暗市吗?苍凌望着街景心想:这里简直是四处都瀰漫着死亡的气息。 今天苍凌等一行六人打算动身赴往「迷魂连环峰」,等他们穿过这座暗市,再经过奇里乡、八叠岭和蝶翅村,便能抵达迷魂连环峰底下的幽泉谷。说穿了,其实迷魂连环峰的俗称正是北峰。 ——北峰正是前阵子和零极先生再会并廝杀的那个地方。 北峰位于中央国度的北端,由连绵不绝的峰峦组成,山势奇诡奇乱且奇险无比,因而被称作「迷魂连环峰」,加上山间时常有浓雾遮蔽视线,导致三不五时就会在峰峦中发现罹难的死者或受困的旅客。 即使在初始大陆的十七个国度中,也没有能超越北峰峰顶的其他峰峦,即使是东北方颇负盛名的「天罡峰」,终究也只有接近北峰的高度。 为什么苍凌、米可、逸飞、晓安、春喜和秋哀大师要前往北峰呢? 因为他们六人,昨晚在那个实验场得到了不得不去的理由。 ……假设七夜企图实行昨晚苍凌等人所窥见的「计划」,那么七夜估计就会在这块初始大陆的中央国度最高处展开行动,换句话说,只要早一步到达北峰,就有机会能在七夜执行无可挽回的计划以前阻止她。 但无论怎么看,留在昨晚那个实验场的证据和计划内容也都太浅显易懂了,不,或许计划本身极其复杂,然而在那里留下的种种线索都过于直白。 简直就像是——想让苍凌他们掌握到七夜的动向和计划般。 总之就算是陷阱,他们六人也还是不得不去一趟。 突然间,苍凌打了一个寒颤。 「怎么啦?昨晚看见怪物的衝击太大了吗?」米可注意到苍凌的脸色不佳。 「才不是。」 苍凌是忽然感到一种非常讨厌的预感。 这股预感过于强烈,简直就像是命运发出的警告。 这是预感,亦或是——某种预知? 不知为何,他的回忆也伴随着预感浮现在脑海。 十年前的屠杀、燃烧的宅邸、父亲的死状、妹妹的头颅。 以及浑身瀰漫着血腥味的嗜血兇手。 没错,就因为那个傢伙的到来,导致一切都变调、发狂了。 ——零极先生。 虽然不晓得米可是怎么想的,但是当北峰事件结束后,苍凌还是觉得胸口的那股怨恨没办法抚平,而且只要想到零极先生至今仍好端端地活着,他就觉得内心难以平静下来,如果想要平息内心深处的这股骚动…… 就必须亲手杀了那傢伙,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为何这时会想起那个傢伙的事情呢? 这是预感,亦或是——某种预知? 这股预感过于强烈,简直就像是命运发出的警告。 苍凌忽然感到这种非常讨厌的预感。 「好啦,其实我也想睡了呀,可是麻烦你不要再恍神,快点过来啦。」米可以为苍凌是睡眠不足,她拉着苍凌快步走,「今天要先在这里的客栈休息一日,明早以前我们都必须将状态调整到最好,再出发前往北峰。」 苍凌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因为眼前的这间客栈,就是他不祥预感的来源。 「伊姐!」于是苍凌止住步伐,他喊住走在前头的伊姐,拉着他的米可则疑惑地回头。 「怎么样?」 「这间客栈没问题吗?」 「唉,你也太没安全感了,那我就读看看这间客栈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伊姐的话卡在,她脸色刷白,整个人如同石化般僵住,秋哀大师见状马上明白这地方不妥,可惜他们六人已没有机会逃离此处。 ——来不及了。 深深铭刻在苍凌记忆之中的那股杀意,已经发现了他们。 这是命运的必然,亦或是偶然的不幸? 04:21:11:07。 * 清晨。 事态急转直下。 「唔嗯、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悲鸣让零极瞬间从梦境中脱离,他翻身发动穿透的妖法并将睡意全数驱离,同时也已抽出腰间的那对柳叶刀,彻底进入警戒状态。 不过,房中并没有威胁到零极的事物。 发出悲鸣的是小雪。 小雪不知何时已缩在角落,她扭曲着表情、浑身不停颤抖。 不,那不是颤抖,是抽搐,犹如死者断气前的抽搐。任谁看得出小雪正承受着异常的折磨,由于那副模样实在太过突然、太过骇人,因此连零极也愣了半秒。 「喂,怎么回事!」 半秒后,零极便掠至小雪身旁扶住她,他飞快地以内力先稳住小雪动盪不停的心脉,说时迟那时快,小雪竟就那样陷入了昏厥! 披着斗篷的无刻没有说话,无刻走向零极,并举起小雪的左腕把脉。 「……果然没错。」随后无刻叹了口气,他好像早猜到会这样。 「什么果然没错?」 零极慢慢把小雪轻放在地,小雪丝毫没有转醒的跡象,就像是一个扶着断线的木偶般,陷入了令人害怕的深沉昏厥之中。 「你不觉得这个少女作为曾经的宠物,身上遭受虐待的痕跡实在太少了吗?」 「现在还讲这个干嘛?」零极举目瞪向无刻。 「朋友啊,你仔细看看她。」无刻说,他的语气有种神奇的说服力。 零极只好低头定睛望着小雪。 小雪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和怯生生的眼神,她的五官标緻,零极先前不曾仔细打量她的外貌,如今一看,才发现小雪确实是个十足的美少女。这类型的宠物通常会沦为洩慾的玩偶,或是被特殊嗜好的贵族去当成施暴或摧残的对象。 原来如此。零极先生马上掌握住了情况。 小雪恐怕并非普通用以玩乐的宠物,儘管她受到的待遇依然令人发指,但至少她并未受过侵害或过度的虐待,因为她是贵族的——白老鼠。 「特殊药剂的……白老鼠,吗?」零极将他的猜测道出。 「没有错。而这种宠物的命运并没有比较顺遂。」 这类宠物的替换率极高,因为试药的宠物只要有任何状况,便会马上被「处份」并换上新的宠物继续投药试验。 先前小雪的那个主人,正是以违法药剂为幕后產业的贵族世族。 投药的环境是纯粹的地狱,复数的宠物作为观察对象,在噩梦般的空间内亲眼见到同类一一死去。小雪昨晚会被带出去参加宴会,或许只是因为小雪的外貌在实验宠物之中较为美观。 如果只尝试几次的试药或许不会有事,但宠物的待遇和普通人完全不同,小雪是终日接受新药的试验,内脏几乎已被数百种不同的药力给侵害,就算是原本无害的药性,经过其他药性混合也可能形成致命的毒素。 简言之,这种宠物只有死得快或慢的差别,寿命远比其他宠物短上数倍。 据零极所知,试药型的宠物大多是从十二岁开始接受投药,活到十七岁几乎就是极限。 小雪正巧是这个年龄。 「不是吧……」 零极咬牙,他总算弄懂了小雪的处境。 如果是其他虐待所致的内伤或精神伤害,或许都还有办法好转。 可是像小雪这种类型,积聚在她体内的药力已交织为复杂难解且根深蒂固的剧毒,这可不是能依靠时间痊癒的创伤,更坦白的讲,小雪所身中的毒性已蔓延至内脏及骨髓,甚至在刚才毒性已攻心脉,幸好毒性暂时被零极的内力强制镇住。 但是被内力强行镇住的毒性,往后毒性肯定会加倍反侵。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零极完全不晓得该怎么办,他的心乱了,不知所措的他只能任由自己心乱如麻却无计可施,莫大的危机感和无力感充斥心头,形成濒临疯狂的焦躁感。 他对于如何屠杀、残杀、虐杀、廝杀的方法全都精通,但他却不曾去救过任何一个人,对他而言,「救人」两字本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想到的词汇。 「朋友啊,你为何要执着于她?」无刻的语调还是一样轻佻。 「你说什么?」 「嘿嘿!」无刻笑了两声,他说:「只要有钱,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只要有钱,对你死心塌地的人也会蜂拥而至,那你是为何要执着于那名少女的生死?难道你害怕看见活人死在你眼前?这也不可能,不因为别的,因为你是零极先生。」 「你想延续昨晚的话题吗?」零极右腕的青筋突起。 「朋友啊,回答我,你执着于那名少女的理由是什么?」 「理由?」零极答不出来。 理由什么的根本无所谓,小雪的生命正被死神无情地收割着,而且是一点一滴地收割,缓慢、痛苦且不容抵抗,想要理由的话,未来哪天再补都好,但零极无法接受小雪死在此时此处。 然而,零极心底的理性也很清楚,清楚到绝望的程度,他知道小雪距离「极限」已不远了,随时都有可能因毒性发作而送命。 无药可救、无计可施、无能为力。 零极先生捏紧柳叶刀的刀柄,他的指节泛白。 可惜那是一双只懂得杀人的手,那双手的主人同样也只懂杀人。 零极先生没有流泪,他的泪腺和情感早已失去了连结。 ……又要再度失去了吗……?他想起被处份掉的母亲和姐姐。 这回也一样,什么都不会留下。每次他拥有的事物都如同沙滩上的城堡般脆弱。 嗯?又要?每次? 「你还没察觉到吗?你早已将她的存在投影成自己过去没能拯救的『家人』了,所以你才会如此挣扎。接下来,」无刻沉声说:「你该认清现实了,她不是你的什么人,她只不过是眾多拥有悲惨命运的其中一个少女而已,没有执着的必要。」 「喂,酒鬼喝酒需要什么理由?」零极冷冷地问。 「嘿嘿?因为是酒鬼,所以喝酒,这就是理由。这又怎么样?」 「疯子做事也一样,懂了没?」 疯子做事常常也不需要理由,正因为如此,才是疯子。 儘管实际上他只有认识她不到一天,理由亦不甚充足,但他终究是想救她。 零极只有这次承认江湖的评论,他或许真是疯了。 「嘿嘿!辩得漂亮!」语毕,无刻仰天灌下酒壶中的最后一口酒。 「少废话,我听出来了,你有办法的吧?」零极忍住抽刀抵在无刻咽喉上的衝动,「你知道该怎么救她,只是那个办法或许存在风险,所以你才会这样确认我的决心。」 「『活血丹』,」无刻很痛快地道出答案,「那么复杂且根深蒂固的毒性,想来想去果然还是只有活血丹能化解。取来七颗分成七次服用,毒性估计就差不多净了。」 活血丹是能解百毒、除万疾并活络筋骨的珍稀仙药,活血丹的祕方只有北方国度「天罡峰」能取得,但是,现在要去天罡山取活血丹绝对是来不及的,小雪已等不到那时,何况就算是天罡山,活血丹也是极难觅得的,更遑论要找到七颗之多。 「这不就等同没救吗?你在耍我?」颼!零极总算抽刀了,柳叶刀指向无刻。 「不,朋友啊,我知道有个人拥有活血丹,而且还是取之不尽的活血丹!」无刻欣赏着指向自己的柳叶刀,然后忍不住脱口而出:「好刀!」 「是谁?」零极不想在这时探讨刀的事情。 「前些日子,在一处高级客栈内,组织第一流杀手『不死铁骨』曾和两个年轻人当眾廝杀,那两个年轻人身手了得,若能活命,日后必会是一代大侠,」无刻嘿嘿一笑,「其中一个年轻人,便是能凭空复製出活血丹的妖法高手。」 「复製的妖法?莫非是……」零极的内心一凛。 「没错,正是在北峰事件后被称为『血祸刀劫』的苍凌,那人是昔年江湖一代暗器高手『九十九劫』的亲生骨肉,同时也是被你在十年前夺走一切的悲惨少年。」 「嘖。」 这可难办了。 零极没想到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 「嘿、朋友啊,你要怎么做?」 「总之跟那傢伙和平交易是不可能的,」零极冷冷地说:「我会打倒那傢伙,然后从那傢伙手里拿到活血丹。这次我定会让他屈服。」 「你知道此刻的血祸刀劫,正和昔年的四季之春喜、秋哀以及『夺月剑魔』共同行动吗?不,甚至是萧家当主的私生子女估计也在其中。」无刻又说。 「此话当真?你怎么知道?」零极皱眉,九方无刻这个人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眼见为凭。这也算缘份吧?嘿、你的命运实在有趣啊,果然我没跟错人,」无刻的嘴角上扬,「你往窗外看,看看在我们客栈外的是什么人?」 ——04:21:11:08。 -tobecontinued 第二十九章:定数之死神 《逐恨而行》第二十九章:定数之死神 沿路上,没有谁多提关于零极先生那战的事情。 那只是这趟旅途中的插曲。 而且那更是属于苍凌自己的事情,其他人不好开口,也无权说三道四。 就算是拥有相似经歷的米可也没有多说。 正因为她拥有和苍凌相似的命运,所以她才选择不多说。 很多事情都是无须言语的,关于零极先生的这件事正是如此。 尤其此事在场每个人都明白,所以也没有叙述因缘的必要。 最多只能说—— 「没忘记我们的约定吧?」米可问。 「当然。」苍凌嘲讽似的翘起嘴角。 谁能先杀死零极先生?这就是他和她在相遇之时所约定的竞赛。 虽说胜者无赏,败者亦无罚,但他和她只要零极还在世,就绝不会对这场胜负有所退让,毕竟剷除零极此事本身就是他和她的宿愿。 走出暗市以后,接下来抵达的便是一座山脚下的乡镇,奇里乡。 奇里乡没有什么可介绍的,纯朴两字便足以形容,它的乡名虽有个奇字,但乡镇本身却四处都不足为奇。不太平整的石板地、砖瓦建造的矮房、随处可见的榕树,这些就是构成奇里乡的平凡事物。 镇上的居民也只是普通的老百姓,九成居民都不谱武功或妖法,其馀有在练武或练法的,全是对「江湖」两字抱有憧憬的年轻人。 由于奇里乡地理位置尷尬,因此连江湖上的侠客都不常久留于此。这点对苍凌等人也一样,对他们来说,奇里乡也只是一个落脚处罢了。 「你的伤还好吗?」伊姐问。 「好极了。」想到零极的伤会比自己多折腾几个时辰,苍凌就不禁暗自窃喜。 他的伤势已透过活血丹迅速疗癒、痛觉则由伊姐以催眠暗示的手段压住,此时的苍凌简直和毫发无伤一样,只剩失血的晕眩感没能那么快平復。 「但还是不要太动血气得好,尤其你的内息也没有恢復,要是太乱来恐怕会伤及心脉,」伊姐再三提醒道:「你不想吐血吧?」 先前他们没能在暗市依照原订计划来休息,因此这次他们便在奇里乡停驻,以便调节身心状态,大半天后,苍凌的状态才真正復元,当然能以这种速度治好伤势,也是多亏活血丹的功劳。 实际上,无论是活血丹或九阴蚀骨毒,都是秋哀大师在过去让苍凌复製起来的。秋哀大师在江湖闯荡几十年,走遍天下,能取几样稀世珍物也不足为奇。 说到复製的妖法。 苍凌在学习到速写复製、印象复製和幻想复製以前,原本就能随时复製出七项「列入脑内的物品清单」,这七项物品分别是:特製的银色飞刀、九阴蚀骨毒和活血丹,剩馀的四项则是苍凌用以有备无患的。 剩馀的四项并不是战术上能运用的东西,硬要形容的话只能说「很实用」。分别是:纯净的饮用水、南方国度的高级乾粮、黑天蚕之丝製成的宽大风衣,以及苍凌刻意留白、用以应变的第七项。 不过,在拥有印象复製和幻想复製的现在,什么第一项还是第七项都一样,连「幻想」都能复製出的苍凌已不存在那些琐碎的障碍。 值得一提的是:黑天蚕之丝製成的风衣,此刻是秋哀大师、伊姐、晓安、逸飞、米可和苍凌自己都穿着。毕竟这风衣不只能防风,连火都烧不起来、电也无法穿透,坚韧无比,犹如绝缘的鎧甲般,却又轻巧如无物,还能冬暖夏凉。 「没想到你居然能复製出这种法宝?」连米可也为之惊叹。 「还好啦,这也是师父以前让我复製起来的。」苍凌看着米可,忍不住心想:这风衣穿在你身上简直像是斗篷。读到这想法的伊姐嘴角瞬间扬起。 「全员统一打扮,感觉就像什么小型组织似的。」伊姐语带笑意。 「说到组织……」晓安欲言又止。 「是啊,近来组织都没什么大动作。」逸飞点头,他知道晓安想讲什么。 「或许有,只是我们不晓得。」秋哀大师说。 他们六人已休憩完毕,准备再度出发。 03:17:29:30。 正当一行六人在榕树下间聊之馀—— 「不好意思啊,咳、你们是要……上山吗?」 一名镇里的老者忽然走来向他们搭话,那名老者留着一蓬白鬍子,表情和蔼,看上去十分友善。乡村的人情味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吧,苍凌心想。 但秋哀大师却是眉头一皱,因为他发现这老者走来的脚步无声无息,似是有点武功底子,又从那老者的腔调中听出一股中气十足的厚实感。 见到秋哀大师点头,「这可不行啊!咳、咳咳!」那名拄着拐杖的老者赶紧劝道。 「没事的,上头山势凶险我们都很清楚。」秋哀大师闭着双目答道:「倒是您老人家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我们不要紧的。」 「不是,是、咳……是有禁令,说是在三天内任何人都不得攀登北峰,否则后果自负,虽然不明就里,但这禁令是千真万确的。」老者又说。 「无名组织发佈的禁令?这算哪门子禁令?」苍凌冷笑。 「这禁令,千真万确。」那老者的瞳孔突然放大。 「什么?」苍凌一愣,因为那老者的态度转变得十分唐突。 紧接着,伊姐的脸色骤变。因为她发觉她竟无法读取那老者的内心,不是「读不出」而是「无法读取」,这意思就是说那老者和先前杀入竹林的萧魍一样,都是某人在幕后操纵的魁儡之一! ——糟糕! 念头才闪过伊姐脑海,老者便倏然发难,「颼!」他手上的拐杖弹起,竟全无先兆地破空刺出杀招!早有防备的秋哀大师在瞬息间侧身让开,惊险地避过这招突袭。 下一秒,那名老者蹬地后纵,看来他一击不中便打算抽身,眼看他就要闪入后方的巷内,不过此时却有道银光比他的身法更快,银光精准地钉入那老者的眉心!老者身躯一颤,随即就像断线的木偶般摔在地上,一招毙命。 出手的是苍凌。 可是事情还没完。 四面八方都有脚步声迅速逼近。 粗略估计,近百人。 这个人数显然是动员了奇里乡的所有居民。 近百双腿踏在地上、近百双眼盯住目标、近百隻手紧握武器。 「唉、不是吧?这镇上的人全都……」伊姐苦笑。 苍凌等人已被一大群居民给团团包围,这群居民没有丝毫活人的气息,眼球呈现混浊而无神的死灰色,显然和那老者同样都是魁儡。 奇里乡的居民,竟然全都成了某人的魁儡! 「须知,此路不通。」「须知,禁令已发。」「须知,不得前进。」 这群居民你一言我一语,有如机械般重复着意义相近的警告。 瞎子都看得出来这群居民随时可能一拥而上,他们不分男女老幼,手上全拿着铁铲、耙子、锄头或镰刀等农具,但他们显然不是要把农具用在原本的用途。 「拿耙子当武器简直就像猪八戒呢。呼呼呼,不好笑?」苍凌对着一个双手举着耙子的壮汉开玩笑,可惜那壮汉仍是面无表情,彷彿没听见般。 「糟糕糟糕,我们莫非要屠村?」米可低声询问,她已经手搭在腰间的剑上。 「别说屠村,这群人早就与死无异,」苍凌说:「让死人再死一次,对他们也是最好的解脱。」 这话让米可听得有些讶异。 苍凌讲的没错,但米可知道:如果是当初遇见的那个苍凌一定不会这么说,至少米可最初遇见苍凌时,她不觉得他可以轻易做出如此毅然而冷静的判断,尤其这判断还牵连全镇居民。 「不可。和这么多人硬拚并没有意义,操控这群人的幕后黑手想必就是想消耗我们的体力,直接走吧。」秋哀大师说完,便展开轻功掠上人群的头顶,再借力一蹬,人便已腾空衝出三丈,三起三落间,转眼便突破人群。 「我也认同,没必要把敌方设置的阻碍一一击破,跨过去就好了。」晓安说完,想偷懒的伊姐马上附和道:「对对对,这样最省事啦。」 「嘛、有道理。」苍凌耸肩后便跟着展开身法。 事实证明:这群居民不像那名老者一样身怀武功,所以摆脱起来十分容易。 * 漆黑。 那是能带来破灭的漆黑。 从这个位置只要仰头便可以窥见,天空上有个异常的漆黑团块。 这里是全初始大陆的最高位置,迷魂连环峰的顶端。 放眼望去,下方的云层翻腾捲动、变化万千,有如白濛濛的浪潮互相激盪般,壮观无比,连云海都在此峰之下,说明这里正是如此之高的海拔位置。 也正因为有这种高度,所以继承了冬乐意志的七夜才会在这里。 漆黑的团块仍在空中翻腾,只有奇綺琪和七夜才知道那里头有着多么恐怖的东西,只要「准备完成」并解放它,那么便会引发世界规模的大灾祸。 再过不久,再过三日,世界的旧有秩序便会受到毁灭性的衝击。 儘管等待的过程很无聊、儘管七夜最讨厌的就是无聊,但是这段时间值得她去等待,为了那个空前绝后的成果诞生、爆发、蔓延的那一刻,她愿意等。 「妹妹唷。」 打扮得充满庞克风格的奇綺琪低声喊了七夜。 创造出那漆黑团块的罪魁祸首正是奇綺琪,奇綺琪本身的战斗能力并不高,然而被称为「魔偶宴席」的她就像是七夜用以摧毁世界旧有秩序的镰刃般,她是七夜不可或缺的关键协力者。 「不要因为比妾身年长两天就自居姐姐。」七夜不厌其烦地再次强调。 「说得也是,如今在继承千年的你眼中看来,说不定连我都只是婴儿吧?」 「嘻嘻、话说回来,你本来有什么话想说?」 「麻烦的傢伙们到达下方囉。」奇綺琪边说边检查自己的金发有无分岔。 「麻烦的傢伙们?」七夜不知道哪些人是麻烦的傢伙,因为她不觉得有什么人能造成她的麻烦。 「就是剩下的『四季』那群人,」奇綺琪说:「他们是迟早都要解决的绊脚石。」 「哎呀,没想到他们能找到这里。嘻嘻。」七夜窃笑了两声。 「妹妹唷,你笑什么?」 「你想知道吗?那就不要把妾身当成妹妹。」 「那,你在笑什么?」奇綺琪只好重新发问。 「因为——这不是很棒吗?消磨时间的玩具居然会自己找上门。」 语毕,七夜便轻轻一跃——纵身投入下方的云层中。 奇綺琪摆出不置可否的神情。 * 从奇里乡的经歷就能得知:苍凌他们的行动正受到妨碍。 ——看来实验场发现的「情报」不假,七夜果然打算在北峰做些什么。 为防节外生枝,他们在离开奇里乡后并没有穿过八叠岭和蝶翅村,而是绕开那两处旅人赴往北峰的必经路程,改以闯入险峻的山势中前进,几个小时后,终于平安抵达北峰下的幽泉谷,过程再无受到袭击或妨碍。 幽泉谷顾名思义,正是底下有幽泉衬托的山谷。 此处位于迷魂连环峰的底端,环境阴凉潮湿而不封闭,比房屋要大上数倍的不规则砾岩四处皆是,整座幽泉谷呈现宽阔而玄妙的奇景,让人不禁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但苍凌等人不是来欣赏奇景的。 再休憩几十分鐘后,他们就准备要离开幽泉谷,前往他们的目的地。 假设。 假设七夜要实行「那个计划」,那么这世界想必会轻易陷入空前的大混乱。 最糟的情况下,甚至可能招致国家规模以上的毁灭。 讲起来很好笑,也没有多少实感,但这可不是能一笑置之的事情。 ……苍凌等人几日前在实验场见到的不是别的什么,而是讯息,不知道是谁留在实验场内的讯息,其内容简略的说明出七夜接下来会实行的「计划」。 要是不阻止七夜的话,三天后,世上将再无安寧之处。 虽然不晓得是何方神圣留下的讯息,但既然让苍凌等人得知此事,那他们就绝不可能坐视不管。秋哀大师也想过要以四季的身份来号召江湖豪杰行动,可是考虑到时间紧迫的因素,他没办法这样做,何况江湖人还是特别难取信的族群。 时间所剩无几,按照讯息中的指定时间,只剩三天左右。 三天内要到北峰自然不难,可是在那之后才是重点,他们必须在那里做好万全的准备——包括掌握週遭一切可供以战术利用的地形、风向、气候等等,情报掌握得越多,对我方就越是有利,甚至可能成为致胜的关键。 不过。 所谓的意外总是会突如其来。 「——!」 伴随一阵令人颤慄的压倒性杀气,超越言语的一闪如同惊雷般落下! 那是远远超出预料的事态。 但这些全都是后话,因为在事发时根本没人有办法闪过任何念头。 佛家说:一弹指有六十剎那,一剎那有九百生灭。 在那个比「剎那」更加短暂的「生灭」之间—— 唯有反射性发动「走马灯时间」的米可来得及动作! 米可在斩击落下的生灭间,一口气以剑鞘将她身边的所有人点退半步。 随后是幽泉谷的巨岩,在全员的脚尖前半吋一分为二。 唰! 声音甚至追不上那道斩击的速度,换言之,那是超越音速的一斩。 一斩,仅仅一斩,比房屋更庞大的巨岩便被彻底斩断。 「……嘖!」苍凌意识到此事以后,只觉得自己的手心渗出了些许冷汗。 「来者何人!」秋哀大师当即睁眼,悲意随之狂涌,苍凌和米可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快就进入状态的师父,悲天悯地绝杀心法已然发动! 几乎是所有人都同时仰望上方,并同时进入备战状态。 「嘻嘻嘻、咯嘻嘻嘻嘻嘻嘻嘻!」 宛如从冥府传来的纤细嗤笑声划破悲意。 手持死神大镰的少女缓缓从幽泉谷上方飘下。 那副身姿好似恶魔降临般。 没错,不是别人,那正是七夜,也是冬乐的继承者,继承了千年来所有知识和能力的少女。她长及至腰的黑发披散、飘扬,随着她缓缓降至苍凌等人眼前的动作,那身风格特殊的黑色系连身裙也跟着微微飘动。 七夜有对大大的双眼,但那对瞳孔却呈现深邃又深沉的无尽黑暗,那是只要看上一眼就绝不可能忘掉的一对双瞳。她嘴边叼着长烟桿、右嘴角高高翘起。 苍凌的指尖僵硬,因为七夜光是存在感,竟就和秋哀大师的悲意不相上下! 方才的那斩,和过去对付过的任何一个对手都有着根本性的差距。 连说书人的虚构故事中都不会出现「超越音速的斩击」,因为这种事情实在太过夸张。 米可则是想起七夜和萧魍交手时,当时七夜也是使出这样的一斩,随即整座七夜堂的殿堂便被七夜给「斩断」成上下两个部份。 如果说零极先生是江湖的大祸,那么七夜便是世界的灾难。 原来这就是七夜吗?苍凌甚至想不出其他形容词。 「虽说妾身早料定你们会有所行动,但还真没想到会这么快呢,嘻嘻嘻嘻!」 冬乐的一切,皆已和七夜那股无边无际的妖邪之气完全融合。 「你……」秋哀大师只要瞇起眼,便会感受到自己眼前的不是少女,而是死神。 「人类们呦!」七夜优雅地弹指,苍凌等人的脚下便忽然张开一大片黑暗的裂口,那显然是某种妖法,脚下突然失去立足点,苍凌等人自然就只有坠入那片黑暗一途,「咯嘻嘻嘻!在终结开始以前,还请你们务必要好好取悦妾身哦哦哦?」 随后,七夜主动掠入那片黑暗中。 幽泉谷已不见人影,徒留鬼哭般的凄厉风声。 -tobecontinued 第三十章:临界点 《逐恨而行》第三十章:临界点 「没关係。」 小雪没有改变她的态度和想法。 零极先生已将他自己的身份,以及他所做过的事情都向小雪讲明。从尚未被称为零极先生的那个时候,到他疯狂展开无差别屠杀的那个时候,甚至是苍凌对他投以仇恨的理由——小雪通通已然明瞭。 不过,小雪仍是用一种坚定的语气重复着:「没关係的!」 「……」怎么可能没关係?零极想把这话脱口而出,但他又没能开口,因为小雪的答案听不出一丝虚偽,更何况,这本就是零极最渴求的答覆。 「不管怎样,你就是你,我认识的是现在这个你。」小雪重新强调。 距离暗市的那场激烈廝杀已过了一天,她也因为服用活血丹而镇住了病情,脸色也不再那么苍白,儘管身子仍然羸弱,但已不会有性命之忧。 只要再持续将剩下的几颗活血丹定时服用,小雪必然会恢復健康。 「可惜现在的我也没有好到哪去。」零极先生说的是真话。 「还是一样,没关係的。」小雪真的不介意。 「朋友啊,她都没介意了,嘿嘿、反倒是你自己那么在意干嘛啊?」 这时,九方无刻用一种随便的口气说道。也或许是因为店里的酒不够顺口,他才会用这种口气说话?今天他们三人仍在暗市,酒馆却已来到第四间,提议这么做的人自然是贪酒的九方无刻。 他们三人现在也坐在酒馆内,经过一天的休养和放松,零极先生的伤好了八成,即使他对苍凌不予置评,但不得不说:苍凌复製出的活血丹着实有效。 「也是。」零极乾脆地认同无刻的说法,而且说到做到,立刻不再多想此事,然后他开始思考下一件事,「酒鬼,你之前讲的不是道听涂说吧?」 之前讲的。 和苍凌等人的廝杀结束后,九方无刻便将冬乐之于宠物的事情,以及七夜那个继承者企图进行的「计划」和盘托出。九方无刻好像每次开口都会讲出惊人的事实般,令零极先生对九方无刻的来歷越来越有兴趣。 和七夜的事情相比,目前在中央国度闹得沸沸扬扬的「萧家下任当主竞争」就显得没那么重要。这也是理所当然,无论怎样,萧家的事情终归只是江湖司空见惯的斗争,但七夜企图实行的计划却是攸关全初始大陆。 然而,七夜的计划并不是零极先生迫切要去阻止的目标。 毕竟他本就是在期望世界秩序的毁灭,哪怕是今天,他也觉得这种世界毁了又怎样?可是如今他又有了更加深刻的优先事项,那就是:他无法容忍「冬乐的意志继续存在」和「冬乐的夙愿得以完成」这两件事。 因为冬乐那女人正是致使「宠物」出现的罪魁祸首。换句话说,地下宴会那地狱般的异常空间正是冬乐的杰作。 更该死的是,自己竟是那女人阴谋中最完美的「结果」。冬乐利用宴会那种绝对性的绝望环境,试图创造出最凶恶最残虐的极端存在,而零极先生正是在冬乐这个期望下所诞生的「结果」。 总而言之。 ——零极先生真正该击溃、该诅咒、该消灭的目标,是冬乐的继承者:七夜。 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冬乐给欺骗了十几年。零极想到这点,就觉得自己第三世界的人工右腿十分令他生厌,可是他不会蠢到因此砍断自己的腿。 凡是能用的就要用上,只要对自己有利,那么哪怕是冬乐施捨的东西,自己也要将其价值彻底利用,为的不是别的,正是为了让冬乐后悔赐予他那条腿。 「嘿、当然不会是道听涂说。」无刻答得很简单。 「是吗?那我们这就出发吧。」零极也已经听说:七夜此刻就在北峰。 「嘿、去是会去的,但在那之前,朋友啊,你要先知道『临界点』才行。」 零极先生眉头一皱,「临界点?那是什么?」 「你知道夺月剑魔的『走马灯时间』吗?那就是成功突破临界点所生的招式,这里的临界点指的是精神层面的东西,换句话说,就是在特定状况下强制让脑部活跃度超出常态的特技。」无刻解释道。 「听来不像武功之流的技巧,是类似于妖法的东西吗?」零极问。 「都不是,」无刻的神色稍微变得正经了点,「听着,突破临界点以后,便可在极短的时间内施展出非人的强化能力,例如米可的『走马灯时间』正是能大幅强化她体感速度的助力。」 「嗯,意思就是能在短时间大幅强化原本拥有的某种能力?」零极作出总结。 「差不多。」无刻点点头。这时听不懂这个话题的小雪试着嚐了口酒,然后她立即咳了起来,她低头心想:这是什么又苦又辣的怪东西! 「很不巧,这项技巧我可是听都没听过。江湖之大,也没听过几个人用过这技巧,甚至连冬乐也没提过,假设这技巧当真存在……」零极先生还没说完,就被无刻打断话头,无刻说: 「因为这本就是十分模糊的概念,『能突破临界点的人』和『能同时使用妖法和武功的人』一样皆是不为人所知。更重要的是,偶然突破临界点的人自己也不清楚这股强化能力是从何而生。」 「是吗?」零极先生还是半信半疑。 「例如米可,她是能发动但不知原理,嘿!至于你则是——发动了却不晓得自己能办到。」无刻。 「我曾经突破过临界点?」零极先生可不记得有这回事。 「大前天你在宴会中曾经失去意识,当你回过神来,宴会便已化为血海,不是吗?」九方无刻说。口腔中的酒味散不去,于是小雪自动向伙计要了冰水。 「那又怎样?」零极先生不是很想再谈那晚的事情。 「如果我说,你失去意识的时间仅有二十秒,怎么样?」 「……二十,秒?」零极盯着无刻,他先想到的是:这算某种玩笑吗? 扣除宠物,宴会的会场少说有几十个贵族和保鑣,而且会场并不小,又有许多餐桌或阶台等障碍物……用二十秒就把会场所有贵族和保鑣宰成那等碎沫,实在难以想像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法。 下手的人当然是零极,但零极自己也想像不到是用了什么手法。 他还以为自己失去意识的时间少说有两、三分鐘以上。 但是——二十秒。单纯只是杀的话,或许还不是太难理解。 可是那些傢伙全是被杀成碎沫,这就令人匪夷所思了。 割断咽喉是杀,砍成碎肉也是杀,但后者无疑要耗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两种杀法绝对无法相提并论,两种杀法需要挥出的刀数也是天差地远。 「我最初不就说过吗?」九方无刻复述他在宴会上所讲过的话:「被疯狂吞噬的你或许很可怕,但我能保证,支配疯狂的你会更加厉害。」 「我在那时候曾经突破临界点吗?」零极重新确认道。 「没错。如果你能支配疯狂、掌握那招,那么你光是那招就已能和萧魍匹敌。」无刻说完,又补了句:「大概吧,嘿嘿。」 「……」零极没有和萧魍交手过,只知道萧魍是萧家当主,所以他无法理解无刻这话的强度准则,但听起来确实是颇为实用的技巧。 「去回想那个时候的感觉,然后想办法支配它。」无刻瞥了门外一眼,旋即话锋一转,「接下来再带上一人,我们就可出发。」 一人? 零极先生突然听见有人要来,也不知该说什么,小雪则是紧张了起来,会是好人吗?她有些不安。 九方无刻没有解释。 他也不必解释,因为零极已察觉到酒馆外有一人正踏着无声的步伐走来。 其实在遇见零极以前,九方无刻便让信鸽去将他的这位朋友找来。 看来那人是无刻的朋友。思及至此,零极就忍不住想早点看看来者。 从步伐能判断出来者绝非普通人。是个武者,零极暗自判断。 伴随「嘎吱」的推门声,酒馆的门终于被推开了。 紧接着,零极先生一愣。 门外那人目光如炬,但见到零极,亦是一愣。 两人互视两秒后,零极先生脸色一沉,「喂,你这傢伙是……」 「没想到本尊会在这里碰上你。」门外那人语气沉稳且浑厚扎实,他一字一句虽不大声却犹如洪鐘般在每个人的脑海内回盪,足见其内功根基之深厚。 被无刻请来的,竟是来自南方国度的第一流杀手,不死铁骨! 九方无刻逕自望着下一壶酒,他已喝得满足,但「眼前有酒就该喝」的原则让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狂饮。显然他并不在意零极先生和不死铁骨的对峙。 无刻不在意零极和不死铁骨之间的气氛,但小雪可急得很,她在昨日才看见零极和敌人杀得你死我活,现在又见零极和新来的人展开对峙,让她大为紧张。 「你是这酒鬼的朋友?」零极率先发问。 「是。莫非你也是?」不死铁骨有些困惑了。 「是又怎样?」零极冷笑。 「……过去在南方国度,无刻兄曾助本尊突破南国皇族的军队围杀,无刻兄为人瀟洒且豪爽,完全是江湖侠者的典范,这等侠士自愿与本尊结为友人,本尊自是甚感骄傲,」不死铁骨语气一顿,「却不知无刻兄如今却误交恶友!」 恶友,指的正是零极先生。 这话也是特别说给九方无刻听,但九方无刻仍在思量要不要继续喝酒。 确实看在不死铁骨眼里,零极先生就是一个不讲理的残暴杀人狂;而零极先生也很不喜欢不死铁骨,毕竟要不是不死铁骨,他在北峰说不定还不会那么惨。 「快去劝劝他们呀!你不是他们的朋友吗?」小雪只能焦急地请无刻出面。 「我劝可没用,俗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反正打过了就是朋友。」无刻说。 听见「打」这个关键字,酒馆的掌柜和伙计躲得比谁都快。 「可是零极昨天也没有和冷血的飞刀手成为朋友呀!」小雪机伶地反驳。 「嘿、那个可不一样,昨天那是廝杀,不是打。」无刻辩得很快。 「正巧这段时日,本尊又四处融会各方武艺,现在拿你试功刚好!」不死铁骨蓄势待发。 「昨天被一个死小鬼抓住把柄,凑巧你现在可以来舒缓我的不快。」零极先生杀气涌出。 「可是他们看起来就是要互相廝杀呀!」小雪想起身去拉住零极。 「没事的、没事的。」无刻边说边用左手按住小雪的肩头,不让她起身。 瞬间。 不死铁骨左手往他身旁的墙上一拍,立即使出一式传闻中的「借刀杀人」,不死铁骨的内力自墙上传至零极脚下,再向零极脚底发动无形的杀招! 可是零极的人已不在原地,他早猜到不死铁骨那「借刀杀人」的动作必有玄机,因此他任凭身为武者的直觉便躲过不死铁骨的第一招,零极运起轻功后纵至一张木桌边缘,同时他右脚一踏一踢,那张木桌便直直砸向不死铁骨! 不,那不是普通的砸,零极居然让那张大木桌带上回劲,回劲使得那张木桌披裹一层漩涡般的劲道,木桌垂直飞去的过程中捲入了无数餐具! 但木桌终归是木桌,如果会被木桌砸死,那不死铁骨未免太过可笑。 不死铁骨一式「隔山打牛」推出,「磅!」木桌霎时在半空被掌力给打得四分五裂,如同被火药轰碎的木桌化为无数破片,反向成为刀刃般的凶器倒射零极,这反攻直接以招还招,既快又猛,但零极却已不见人影。 在木片的散射中,九方无刻沉思似地举起酒壶,看也不看就将射向他和小雪的木片给接入酒壶中,照理来说,射进酒壶的木片应会使酒壶爆裂,但是那酒壶是无刻拿着的,而无刻注入其中的奇劲,使木片连半点声响都没能发出。 就像是被吸入无底洞一般。 「看来这酒不能喝了。」无刻将掺了木片的酒壶扔开。小雪已吓得说不出话。 ……零极先生的人呢? 不死铁骨这才惊觉:原来那张桌子只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在他动手击破那张木桌时,零极便已然消失。 零极先生的轻功如鬼魅般,而且他的妖法还能让可视光穿透他,製造出肉眼看不见的隐形状态,那么他究竟去哪了?不死铁骨将内力外放,发动近日悟出的「心眼观想」,透过内力触及週遭万物的细微震波来判断週遭是否有异物。 「让可视光穿透自己」属于活用妖法的范围,因为操控此招所须的心念较为复杂,故零极无法在隐形的状态发动其他穿透妖法。简言之,在隐形状态中,零极不会使出带有穿透性质的攻击,只会以具有实体的武功出招。 而不死铁骨的「心眼观想」则能精准掌握住零极出招的剎那间。 所以不死铁骨有把握能反挫零极的下一招! 可惜,零极先生已不像北峰那时衝动,零极出手虚探几招,随即察觉不死铁骨有办法预读他的招术,于是他索性解除隐形的穿透妖法,让自己现于不死铁骨眼前,不避也不逃。 「中!」不死铁骨没多想,反射性的掐出一招「百步碎喉气形指」,此招的范围虽没有字面上那么夸张,但威力无庸置疑,乃是能凌空将劲气凝缩于一点来掐碎敌人咽喉的杀招,两丈内——两大步之间的距离,正是此招最适宜的出手时机。 本来驭气杀敌的「隔山打牛」和以物传劲的「借刀杀人」都属绝世武功,不过这「百步碎喉气形指」就不同了,此招全然是不死铁骨自行开创,是利用驭气和借劲基础发展出的独门绝技。 儘管对敌距离不如前两式,但「百步碎喉气形指」的中招者是必死无疑。 细数不死铁骨所练就的武功:南国的「三劫不灭」让不死铁骨得以在大多数的情况下立于不败之地,再加上「借刀杀人」、「隔山打牛」、「心眼观想」,又创出「百步碎喉气形指」,更身兼数套相互贯通补足的掌法、拳法、爪法、腿法。 这等修为,儼然在江湖中已是绝无仅有。 这就是以「最强」为目标而不断在搏杀中精进的不死铁骨。 连来到中央国度作为组织杀手,不死铁骨都只是因为「这样就能有正当理由和天下武者廝杀」。 遗憾的是。 零极先生更是江湖中百年难出其一的奇才,超越天才的奇才。 面对不死铁骨瞬发的绝技,零极先生面不改色。 穿透的妖法发动,「百步碎喉气形指」掐了个空,不死铁骨当即转攻为守,企图以逸待劳、以静制动,他动起来如雷霆般,静时却如一座山岳。 胜负尚未揭晓。 此刻谁都没有胜,可是零极却自动纵离不死铁骨的身前,回到小雪身边。 见到对方停手并进入以静制动的架式,零极便没有再发动攻势的意思。 ……事实上,如果那对柳叶双刀还在,零极先生已取下不知几次胜利。 但没了那对柳叶双刀,要对付不死铁骨可就不简单。零极上回在北峰遭到不死铁骨以伤换伤的打法令他印象深刻,他可不想在这里又被不死铁骨伤到。 不死铁骨本和零极先生也是无冤无仇,打了场痛快却不伤彼此的架,也觉得尽兴了。他对零极的印象差归差,但对零极的身手仍是颇为敬佩,那是种对强者对强者的纯粹敬佩。 这下见到零极收手,不死铁骨也不再出手。 「你变了。」不死铁骨吁出一口气,让浑身筋肉缓缓放松。 「是吗?」零极先生不以为意。 「你眼中已没有过去那股恶鬼罗剎般的残虐。」不死铁骨肯定道。 「……是吗?」零极先生不置可否。 「而且如果你让方才那张木桌带上『穿透的第二性质』,本尊说不定就会被逼入绝境。」 「再怎么讲,你都是这酒鬼请来的,我总不好意思随便杀掉你。」零极淡淡地说。 「哈!狂妄的口气倒是没怎么收敛。」不死铁骨一笑置之。 此时,「东西有带吗?」无刻总算对不死铁骨搭话,「幸好你来了。」 「哦,有带。」不死铁骨从身后取出两把厚布包裹的长条物,又说:「你难得找上本尊而且还说要做大事,本尊怎会不来?」 「你有看完信纸的内容吗?嘿、确实是大事吧?」无刻问。他在几日前透过信鸽传递的讯息,顺便将七夜的计划也告诉了不死铁骨。 「还真的是大事,世界规模的大事……没耍本尊吧?」不死铁骨边说边把那两个包裹拋向无刻,无刻则是单手一引,这一引便抽开两条厚布,布中包裹的赫然是一对柳叶双刀!他那一引的动作连带将那两把柳叶刀推给零极。 零极接住以后,抽刀出鞘,定睛一看,只见那对柳叶双刀锋刃曲线如流水般,这种锋刃的曲线正是柳叶刀被称作柳叶刀的原因,而这也使得柳叶刀的削力较其他刀具来得高。他从这对柳叶双刀上感受到一股精巧无比的质量,和先前那对在兵器铺挑选的柳叶双刀截然不同。 这估计是特别请名匠或是「创字招牌」的人所打造的。 「嘿!我不会骗朋友。」无刻保证。 「等等,你怎么把刀给那傢伙了?」不死铁骨有些傻眼。 「本来就是要给他。」「好刀,谢了。」无刻和零极一搭一唱,令不死铁骨不好再说什么。 随即,九方无刻一个弹指,他身前便凭空裂开一道漆黑的裂缝,那简直就像是空间突然破了个洞般,事实上也差不多就是那样,这漆黑裂缝让小雪、零极和不死铁骨都是哑口无言。 那是什么东西? 「发什么呆,不是说要去做大事吗?难道你们比较想用双腿去翻山涉水?」 讲到这边,「原来如此,连接到某处的传送阵吗?这就是你的妖法?」零极就猜出那裂缝的用途。那是能直接把他们传送到北峰顶端的妖法。 ……没想到九方无刻也是妖法和武功皆能运用自如的人。据零极先生所知:江湖之大,能拥有这种才能的也只有他自己、冬乐和苍凌而已,如今还要再加上个九方无刻。 「片面来说,没有错。」无刻说:「通过这里后,就是直接对决了,千万别松懈。」 「等等,小雪怎么办?」零极匆匆发问。 「也只能让她先藏在这附近吧?这样才是最安全的,起码比跟着我们还安全,嘿!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九方无刻说:「别小看她,而且她身上不也佩了短刀、带了钱吗?安心点。」 「没关係的,零极,别担心我。」小雪也觉得自己待着没问题。她不想成为零极的负担。 「这女人很重要吗?」不死铁骨不解。 「很重要,对零极来说。」无刻笑道。 闻言,不死铁骨感到非常意外,随后他恍然大悟,「原来改变你性格的就是……」「烦死了。」零极不耐烦地撇嘴,打断不死铁骨的话头。 零极知道九方无刻说的不无道理,这趟把小雪带在身边才是错误的。 毕竟这战不是去对付什么山贼盗匪,而是要对付企图对全世界下手的强敌。 而且小雪都说自己没问题了,既然如此,那零极先生也没什么好担心。 要担心的对象应该是自己才对。零极忍不住自嘲。 03:01:24:01。 这个时间,刚好是苍凌等人和七夜在幽泉谷打上照面的时间。 九方无刻望着那漆黑的裂缝,似是若有所思。 「喂,小雪。」出发前,零极先生冷不防地开口。 「嗯?」小雪微微偏头,她不晓得零极要说什么。 「等着我。这趟回来,就不会再丢下你一人了。」 听见零极这句话,小雪先是睁大双眼,紧接着她笑逐顏开—— 「嗯!」 -tobecontinued 第三十一章:末日街道 《逐恨而行》第三十一章:末日街道 废墟。 坍塌崩毁的高楼大厦、残破不堪的柏油路面。混凝土块、钢筋铁条、残砖破瓦、玻璃碎片,以及散落在四处而无人清理的残肢断臂、五脏六腑。将上述事物全部混杂在一起,就是此刻「第三世界」的首都街景风貌。 惨不忍睹、面目全非。 若要给这副景象赐予最恰当的形容,那么「末日」两字想必是当仁不让。 没有错,眼前所展现的正是末日的光景。 冷冷清清。不留一丝人气,此处仅剩文明的残渣。 苍凌、米可、逸飞、晓安、伊姐、秋哀大师,回过神来时,他们便已身处此处,身处于这个已然宣告终焉的异国街道上。他们六人都不蠢,并没有遗忘掉前几秒发生的事情—— 忽然自幽泉谷上方手持死神大镰袭来的七夜,强制将他们移动到此处。 苍凌从没在中央国度看见柏油路面和林立的高楼,所以他认为这应是初始大陆的某个先进国家。 不过,秋哀大师却知道这里不是初始大陆中的任何一处,至少他认为十七个国度中,没有一个拥有能盖出这些高楼的技术。这些高楼都已毁了大半,残馀的建筑物仍让秋哀大师辨别出:这并非初始大陆拥有的文明。 果然是什么都读不到。伊姐抿唇,她的妖法对七夜毫无用武之地。 「妾身喜欢有趣的东西,换句话说,妾身喜欢你们。」七夜突然说。没有人能看透她在想什么,伊姐也没能看透,同时也没人明白她嘴角那抹微笑的意义。 七夜佇立在苍凌等人眼前的半毁高楼上,死神般的大镰在阳光下反射出锐利的寒芒,她整体散发出一股异质的压迫感,那股压迫感令空气彷彿被压缩过一般,也因此让苍凌等人全然不敢松懈,感觉她随时可能发动攻袭。 那是种比杀气更纯粹的压迫感。 杀气是因为存在杀意才会散发,但七夜什么都不做、什么也没做,仅仅是佇立在那里、仅仅只存在于那里,就会令人不得不去强烈地意识到那股压迫感。 可是比起这种事——七夜所讲的话,更令苍凌无语。 喜欢?她是说喜欢吗? 苍凌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被七夜喜欢也不算好事。 其他人似乎也觉得七夜言不及义。 「但,妾身对无聊的事物可是最厌烦了哦?」七夜若有所指地说。 不是喜欢就是厌烦吗?这还真是极端的性格呢。苍凌心想。 「你可以有话直说吗?」米可忽然说。她的发言如往常般一针见血。 七夜闻言只是用黑幽幽的双眼看了米可一眼,随即轻笑道: 「没什么,只是接下来,妾身会将你们当成玩具。然而,若是哪个玩具让妾身感到厌烦,可就别怪妾身无情囉?咯嘻嘻嘻嘻……」 ——人类不会去对一隻蚂蚁的力量寄予厚望,至少不可能认为蚂蚁的力量能比过自己,但这并不代表人类轻视蚂蚁的力量,因为人类和蚂蚁之间的差距实在太过庞大,根本没有半点可比性。而这正好比是七夜对他们投以的轻蔑态度。 但苍凌等人终归不是蚂蚁。 所以七夜的态度和想法,无非是种过度高傲的狂妄。 擅长分析人心的伊姐是如此分析的,思绪敏锐的晓安也是持有相同意见。 但。 身经百战的秋哀大师,却有股身为武者的直觉告诉他:那个七夜,确实是和我们不同次元的存在!在秋哀大师眼中,七夜的影子轮廓简直犹如死神,他罕见地在开战前就感到压力。 「在妾身感到厌烦以前,好好地取悦妾身吧!」 超越压迫感的战慄猛然袭向所有人! 可是,「没有那个必要,」苍凌冷声说:「去死吧。」 他的脑海浮现出七夜浑身被红莲烈焰给吞噬的画面,旋即「幻想复製」所创造的幻想之火以七夜为中心燃起——如同爆炸般地燃起,并在眨眼间将七夜吞入冲天的鲜红烈火之中! 必杀的绝技本就没必要留到最后一刻再用。 或许有些王牌是该留在最关键的时刻再打出,以便发挥扭转乾坤的效果,不过苍凌的「幻想复製」在方才,不,在每个时候都有完美的发招时机! 遗憾的是,「真可怕吶,咯嘻嘻嘻嘻!」鲜红的幻想之火骤然消散,而本该被烧死的七夜却毫发无伤……毫发无伤? 发生了什么事?苍凌无法判断七夜究竟做了什么,但他敏锐地发现到:七夜的裙襬衣角有焦黑的痕跡。可是他没发问,没机会发问。 「接下来换妾身囉?」 七夜轻盈地落到和苍凌等人等高的地面上,随后她忽然将死神大镰向后拉去、刀刃朝外,纤细的双手分别扣着死神大镰的中段与后段,她身形微沉,这使得七夜的瀏海遮住了她的双眼。异样的氛围开始膨胀。 儘管看不见七夜的眼神,苍凌等人还是能清楚望见七夜嘴角扬起的凶恶笑意。整个空间的氧气彷彿自动流往七夜的方向般,无形的气氛一窒。 苍凌和米可倏然感到一阵自背脊升起的恐惧感。 ——因为七夜的那个架式,他和她认得出来! 在七夜堂的时候,七夜就是以这个架式,瞬间斩断整座殿堂和萧魍的右腕!这一斩只要发动,威力与速度皆是无与伦比、天下无双。 在幽泉谷时,七夜那摧枯拉朽的一斩,估计也是同样的招式。 等到七夜出手再闪避,绝对来不及。 就连米可也是这么想的,在幽泉谷她能反射性地以「走马灯时间」避开那斩,全然不是她自己的判断,仅仅只是一种几近巧合的反射动作。再重演一次的话,她可没自信能避过。 「别挡招!」苍凌疾呼,紧接着一大片瞬发的锐利寒芒横向爆发! 那是连大气也能斩断的一大片斩击! 斩击发动的前半秒,米可紧急以拔剑的弓步低身闪过这斩,同时她以剑鞘点软身后的逸飞左膝,使他往一边倒去,避免逸飞惨遭斩杀;苍凌则是拔起身形,让斩击从脚下掠过,同时翻掌激射出飞刀反击;晓安和伊姐则被秋哀大师双双以巧劲推上半空,秋哀大师自己则借着向上推掌的反劲沉身避招。 沿着那斩击所经之处,苍凌等人后方半毁的高楼登时被一刀两断。 但是还没完。 米可尚未再动、逸飞尚未起身、苍凌尚未落地,其他人也都才刚回神,便发现—— 七夜竟已闯入他们六人之中! 没有人看见七夜的身法,只知道寒芒闪过后,七夜便已唐突降临。 快散开!所有人的脑内都窜过这个念头。 照理来说,若有强敌误入己方之中,应该要尽速困住强敌、以便围剿才对,自古以来亦有许多「阵」是透过「包围之势」发挥出翻倍的力量。 可是苍凌等人却反过来觉得,是他们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 「喝!」秋哀大师最先克服这种弔诡的本能恐惧,这样下去还打什么?秋哀大师心一横,不退反进,一招挟带悲意的「破天掌」运起七成功力击出! 「破天掌」乃是天下掌法的基础,说是最初阶的掌招也不为过,但如此朴实无华的招式到了秋哀大师手上,竟有股反璞归真、凝鍊千万掌招于一式的奇劲! 七夜轻盈地回身让那掌自她肩颈擦过,再强大的劲道只要落空也就无用,不过秋哀大师早料到这击未必能中,因此他才保留了三成功力以作应变,是以他手上招式一变,击打出的「破天掌」当即向内转为「五刑指」,直扣七夜的肩井穴! 「五刑指」专以扣杀穴道为主力,要知道点穴并非随手乱点便能见效,而这「五刑指」则是能将衝击穴道给予的伤害加倍,如今秋哀大师以这招取其肩井穴,用意是要瘫痪七夜半身的控制权! 肩井穴位于大椎穴与肩峰的连线三中点,近于肩部最高处,系属奇经八脉中阳维脉及其经络交会之处,此穴若是受击,则会造成半身麻木,以秋哀大师「五刑指」的功力,更可保证对手必会在短时间内半身瘫痪。 「咯。」 七夜却轻笑一声,不慌不忙地改变死神大镰的握法,让镰刃划向秋哀大师出招的手腕! 一般来说,长兵器要临时收短攻击范围实在不便,且会造成威力下滑、无以发挥长处的缺点,进而衍生出破绽,可是死神大镰虽属长兵器,但因其形状特别,故只要收短握柄架式,便能持续作为近战的兵刃。 当然,这种将大镰收至近距离应战的手法难上加难,而且由于大镰本身的重量,因此消耗的气力必是异常剧烈。可是七夜却将之使得收放自如。 秋哀大师自然不会让手腕被镰刃割开,但他还有左手正空着,于是他索性收回右掌的「五刑指」,左手则电光石火般对死神大镰切去,施展出「悲天悯地绝杀心法」的内家绝活,企图以深厚的内力崩断那柄大镰并震毁七夜的内脏! 但大镰的镰刃向上翻走,而大镰的下端握柄竟如棍棒般逆向砸往秋哀大师! 原来七夜将大镰握至上端、改以近战后,便能同时以大镰的镰刃和尾端握柄交替进攻,犹如大型战刀与棍法两者合而为一,秋哀大师只得撤招收身,一时之间竟被逼得连退四步! 其实秋哀大师每退一步,都在尝试以「悲天悯地绝杀心法」的无形内力从旁攻击,然而七夜那刀法与棍法的连环攻势却能一面保持压制、一面护住自身。 眼见自己的师父趋居下风,晓安马上眼明手快地甩出丝带,丝带犹如有生命般自动缠上七夜的双臂,「缠」的内功心法发动,七夜的动作硬生生被勒止,大镰也僵在半空。 「哎?」七夜本不把晓安的丝带当一回事,岂料那丝带却如紧箍咒般,七夜几次使劲居然都无法动弹,反而被越缠越死。 如果是实验场那种没有关节的鲜红色怪物,或许就不容易被束缚。 如果是能够使用分身妖法的九方无刻,也可以挣脱这招。 如果是拥有穿透妖法的零极先生,更不会被束缚。 但是除此之外,只要被晓安的丝带缠上,便再难翻身。 「缠」的内功心法等同晓安那阴柔如水的功力精髓,只要她的丝带缠上对手,对手就是一切挣扎所发之力都会尽数被丝带的柔劲给吸收、卸除,甚至是反过来倒衝在敌方身上,且会随之越收越紧,直至绞断敌方被缠上的部位。 在竹林,轮为魁儡的萧魍就是没能挣脱,苍凌等人才能顺利地击倒他。 眼见七夜受制,秋哀大师一个箭步就攻出直取心穴的一掌,逸飞的飞锥亦破空袭向七夜的后颈!苍凌和米可则戒备着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伊姐手上也抓着医疗用的银针,观察形势。 清脆交击之声响起。 冰屑纷飞。 「什么!」逸飞的飞锥居然「击破了」七夜的右手丝带,「糟!」秋哀大师则是被自己的掌力反挫,顿觉体内血气翻腾、真气横衝。 发生了什么? 原来七夜在剎那间发动了妖法,将缠绕在双手上的丝带给冻结住一大段,丝带被冻结后立即失去所有动能,晓安那股阴柔之力自然就无从生效,接着七夜左手松开死神大镰,向后以冻结的丝带迎向飞锥;右手则利用丝带较后段、未被冻结的部分迎向秋哀大师的那掌。 于是七夜左手被冻结的丝带便被飞锥击碎;右手丝带则吸收并反挫了秋哀大师打来的那掌,同时那条被冻结的右手丝带前端亦分散衝击因而断裂。 转眼间,七夜已破了晓安的牵制、逸飞的飞锥和秋哀大师的掌招。 她的嘴角再次扬起,「叮、叮、叮!」死神大镰已轻松弹开三把苍凌的飞刀,这动作亦让大镰带出一个宽广的半弧,正好弹开米可「以意驭剑」的无形剑意。 「妾身本想先斗武功,不料你们竟能让妾身改变做法,咯嘻嘻嘻嘻嘻!」七夜半口气都没喘,她愉快地轻笑,对苍凌等人的讚赏毫不保留。 听见她那番话,苍凌等人面色微微一变,纷纷心想:难道七夜方才和秋哀大师交手,都只是刻意配合才只用武功过招吗?至于七夜的讚扬,在他们耳里则和调侃无异,绝没有感到半点欣慰的道理。 「哎、对了对了,你。」七夜想起什么似地,优雅地伸手指向苍凌。 「嗯?」被七夜点名,苍凌眉头微皱。 「这时才追究好像有点太晚,但你的妖法到底是什么呢?」七夜问。 「天晓得,」苍凌耸肩,「也许是『创造』的妖法?呼呼呼、不好笑。」 不料,「当然不会是创造的妖法呀。」七夜却冒出这么一句。 「哦?你怎么能肯定?」苍凌再次瞥了眼七夜衣角的焦痕。 「因为那是前代继承者,冬乐的妖法唷。就像这样。」七夜的身边忽然起了阵不自然的旋风,紧接着她周身接二连三地窜起火光、冰晶和电流,这些全是靠「创造」的妖法所唤出的。 「这还真是、这还真是。」苍凌不由自主地感到不安。 「只是没办法让妖法直接在目标物上作用就是了。」七夜像是看穿苍凌的不安一样,主动澄清了苍凌脑内最糟糕的情况。听到七夜这么讲,苍凌这才松出一口气。 否则要是七夜也能直接让火焰在自己身上燃起,那就万事休矣。 「唉,你是真打算完成冬乐那疯狂的计划吗?」伊姐忽然问。 「哎哎,没错,妾身会在世上建立全新的秩序。这不只是冬乐,更是歷代继承者的夙愿,而妾身则是能完成那个夙愿的存在唷。」讲到这个,七夜便面露戏謔的浅笑。 「理由呢?」伊姐的问题确实十分重要。 依照七夜的答覆,说不定会出现除了廝杀以外的阻止方式。 然而。 「挺有趣的不是吗?」 七夜却给出一个最无药可救的答案。伊姐闻言感到一阵晕眩。 「原来如此,那我们果然是不得不全力来阻止你。」秋哀大师凝望七夜,显然已重整态势。 气氛重新收紧,剑拔弩张。 七夜再次扫视苍凌等六人,随后咧起嘴角。 「咯嘻、表现得不错唷,看样子妾身能玩得比想像中尽兴嘛!」 * 北峰。 穿越云层的北峰之上,仰望便能看见一大团漆黑的球体。 那是奇綺琪的最高杰作,能带给这世界毁灭性衝击的灾厄之种。 北峰顶端能眺望到的风景虽是壮阔,但看久了也不免会腻。奇綺琪嘴上咬着一根棒棒糖,她已不想再看向北峰下方呈现的辽阔壮景,就算那云雾繚绕的景色再怎么变化万千,奇綺琪也已经觉得看得够了。 随意改变基因排列组合并加以控制的妖法,简言之,正是能创造出新生命的妖法,这项妖法的应用甚至囊括「将人类化为自己的魁儡」,其后甚至连生命都能移接到死尸之上,使该死者作为魔偶重新动起来。 如今,奇綺琪的魔偶已作为眼线遍佈中央国度,随时控制大量的舆论和情报。 她这项妖法的复杂度之高,连奇綺琪自己也未能完全开发,但就在不久前,她确实已掌握了一大步的突破,那正是——「研製出新病毒的手法」,而这也是七夜计划中的关键。 要论单打独斗的战力,奇綺琪本人并非特别出色。 但论及全方面性的危险度,她未必会低于七夜。 之前她和七夜在第三世界测试了一些必要的东西,还测试了些不必要的东西。她最初在第三世界放出的「乌鸦」只是最初阶段的试验品,不过其后所投试的型号三两下便瓦解了第三世界的军势。 真无聊。奇綺琪心想。 就在这时。 一道漆黑的裂缝,在奇綺琪眼前展开。 最初,奇綺琪还以为是七夜回来了。她为此稍感意外。 「妹妹唷,玩得真快呢。」奇綺琪用一贯的调侃语气说。 但是接下来从那道漆黑裂缝中走出的,却是三个奇綺琪素未谋面的人物。 ——九方无刻、零极先生、不死铁骨。 谁?奇綺琪冷静地睨向这三人。 「喂,怎么没看见七夜?」一身黑的高瘦男人压低黑色圆帽,是零极先生。 「恰好去忙了吧?」腰间缠着葫芦酒壶的斗篷男,九方无刻耸耸肩,接着他望向奇綺琪,「总之,那个女的也是七夜的搭档,而且是计划的最关键人物。」 「对付一个少女,需要以三敌一吗?」毫不遮掩面貌的不死铁骨似乎不想以眾暴寡。 「原来是零极先生和不死铁骨呀,」迟了几秒,奇綺琪才透过魔偶收集的大量眼线情报看穿他们的身份,她问:「你们在谈什么危险的话题呢?」至于九方无刻,奇綺琪的魔偶连见也没见过,所以她认不出九方无刻的身份。 但奇綺琪真正戒备的还是九方无刻。 ——正因为「连自己的魔偶都没有情报」,所以才更加危险。 「嘿嘿、我们不是以三敌一,对吧?」九方无刻高深莫测地笑了。 「确实不是以三敌一,」奇綺琪冷声说:「以寡敌眾的,是你们才对。」 旋即,六道人影、六道杀气同时显现,护在奇綺琪的跟前。 打从七夜离开后,奇綺琪便让自己的杰作来到北峰附近,以便应付突发状况。 这下还真的遇上麻烦了。 方才几句话的交谈时间,便足以让这六个奇綺琪的杰作赶到她身前。 见到这六个魔偶,零极先生不为所动,因为他认不出其身份;不死铁骨则浑身一震,他已看出其中几个魔偶是何等传奇人物;九方无刻却又笑了,彷彿早料到这个发展一样。 「虽然对你们有太多疑问,不过话先说在前头:我很弱的,完全不会武功,弱到你们一根指头或许就能辗死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弱女子呦。」奇綺琪接着说: 「可是,你们能否奈何人家的魔偶,这就不一定了。」 03:01:19:57。 -tobecontinued 第三十三章:无限 《逐恨而行》第三十三章:无限 「磅!」 爆破声响彻云霄,馀音回盪在北峰。 只要是练过武的人,十之八九都有过名为「最强」的梦想。 但天下能为了追求「纯粹的强」而贯彻武道的武者却是少之又少。造成这种现象的缘由有千百种,但最多的,不外乎是练武过程过于严苛,尤其初学时,近乎是要持续半年日以继夜的挥霍血汗,才有可能打好最基本的体力基础。 这不过是最初阶的锻鍊,有了这层锻鍊所得到的基本能力,接下来才是真正踏入武学的第一步。依据不同的资质和训练方式,也有人练了两年都无法打稳基础,或是有人乾脆省略这个步骤。 但这些好逸恶劳的人多半不会有什么成果,顶多练成几套看上去还行的花拳绣腿,更有人乾脆拿着这套去表演卖艺、舞刀弄剑。 练武绝不轻松,待武功造诣略有所成时,往往已是七、八年后的事情,届时仍能维持初衷的武者可谓少之又少,仍然纯粹追求于强大的武者更加凤毛麟角。 至于此时此地,轰然于北峰爆发的响声,正是源于两名纯粹追求强大的武者。他们彼此皆无保留,眼里只剩敌人的身影,除此之外他们再无其他念头和后顾之忧。 对他们来说,这是场投入全心、全意、全神的交锋! 能和上官行水交手,不死铁骨自觉三生有幸。 或许常人难以理解,但能和憧憬的前辈过招,无疑是身为武者的荣幸。 上官行水与不死铁骨,「磅!」推出的双掌再度交叠,两股非同小可的巨力相迎,霎时爆起宛如雷响般的轰声,不死铁骨的掌击和「秽迹金刚掌」乍看不分轩輊,实际上不死铁骨的内心已暗自吃惊。 ——不愧是老前辈。 论掌功,不死铁骨只能承认上官行水的造诣在自己之上。 但这不只是掌与掌的相杀,而是两名武者用尽绝活的正面廝杀,因此不死铁骨的「当身反馈」硬生生将掌功不足的劲道给弥补上,使不死铁骨能够和上官行水的「秽迹金刚掌」互相抵销。 向外发劲时,无以借用对手劲道,因此不死铁骨这次发动的「当身反馈」只能作为弥补掌功不足之用。若要发动完全的「当身反馈」,则要处于守势才能成功。 然而上官行水的掌功实在太过霸道。连不死铁骨也没有自信能成功施展「当身反馈」,这时他还想起上官行水的座右铭:「阳刚至极则能无所不破」,而不死铁骨还没有愚蠢到想以「当身反馈」挑战将此言奉为座右铭的那双掌功。 唰! 双掌倏分,这一对掌并没分出胜负。 换作其他人,肯定早因承受不住这双掌交击的反动而毙命,所以这更是「三劫不灭」对上「三劫不灭」的比拚;而「三劫不灭」只要被攻溃,则逃不过筋脉寸断的命运,故此亦是耐力的较量! 谁先失手,就得留下命来。 收掌后,「喝!」不死铁骨低吼一声,整个人猛然向后倒翻,双腿随之向上踢往对方——此招名为「倒掛风火」,是流浪民族的格斗技,能将身法结合奇袭的手段,在后翻的同时施以攻击。 由不死铁骨使来,这招又快又疾,要是被踢中,下巴绝无可能再维持原样,可是「倒掛风火」却是幌子,不死铁骨真正的杀招在于双手! 踢出的是脚,但杀招在于手。 施展「倒掛风火」时,不死铁骨藉着后翻的动作,让双掌悄悄贴上地面,在旁人看来,不死铁骨那双掌贴地的动作只是「倒掛风火」的其中一个步骤,但是实际上,不死铁骨是趁着那双掌贴地的剎那,施展了「借刀杀人」! 在上官行水要以「时轮金刚掌」截击「倒掛风火」之际,「借刀杀人」的劲道已飞速衝至,刚劲生猛的内力登时自地面窜进上官行水的身子! 弹指间,上官行水只觉体内横遭一股巨力衝入,衝得五脏六腑宛如成为撞球台一般,内息都险些被打乱,他赶紧猛吐一口气,强硬地镇住攻入体内的无形巨力,只不过他掌上的「时轮金刚掌」已是一滞,于是便遭「倒掛风火」给击中。 若非有「三劫不灭」神功,上官行水只怕已被「倒掛风火」踢碎下巴。 不死铁骨这招「借刀杀人」意在从内部打乱上官行水的内息,内息一乱,「三劫不灭」便会骤然降低防御能力,可是上官行水仍是挺过了「倒掛风火」的直击。 果然没这么简单。如此心想的不死铁骨回身带动所有劲道,横扫出远比「崩足」更加沉重的一腿,这腿接在「倒掛风火」之后,名为「横扫千军」,这两招间毫无空隙,趁势追击! 上官行水闷哼一声,刚镇住「借刀杀人」以后、下巴硬捱一记「倒掛风火」,现在又要硬挡「横扫千军」,这三招接连下来,连上官行水也不禁感到吃力。 成了!不死铁骨眼见自己逐渐夺得优势,在「横扫千军」使尽后,双掌再推出「隔山打牛」,要一股作气攻破对方的「三劫不灭」! 毕竟「倒掛风火」起手的招式本就意在结合身法后纵,是以此时不死铁骨已和上官行水相差三步,若要抢攻,除了「隔山打牛」别无选择。 可惜上官行水在匆促间推出「密聚金刚掌」,掌影重重,这招威力虽不及他平时的七成,却也足以抵抗「隔山打牛」的凌空气劲。 ……这还真是场漂亮的对决。零极先生此时已扯出裘莉莉的心脏,并将之拧碎,他望向不死铁骨的战局,内心如此讚许,接着他望向九方无刻那边—— 九方无刻的对手是夏怒,战局已进入尾声。 夏怒拔起身形、腾空飞跃,幻龙枪灌入一股「置死地而后生」的强烈意念,夏怒原先那股狂暴的怒气亦凝练于枪尖,随后他那柄枪彷彿化为传说中的飞龙般,自高处破空如雷射般杀向九方无刻! 显然这是一招完全不顾后果,甚至不顾己身的捨命强袭。 事实上,夏怒在廝杀时,每招每式皆视死如无物。连命都可以不要、只求杀敌的那股气势,在敌人眼里确实就如恶龙般可怖,而夏怒以「死」一字出发的武艺,也终会以「死」一字收场——无论是谁死,都破不了他的这项武功真諦。 然而。 「『观测完毕。』」 一道漆黑的裂口,凭空在九方无刻的身前展开,那就像是猛然自虚空中张开奈洛之穴,出现时全无徵兆,夏怒的幻龙枪就那样当场贯入那片裂口中。 随后,夏怒被自己的幻龙枪「从后方」给贯穿了心脏。 没什么好奇怪,因为那黑色裂口本就是空间传送妖法的入口,而出口则是在夏怒背后,所以送进入口的幻龙枪,在瞬间便从出口刺出——刺杀了夏怒自己。 那傢伙竟还有那一手?零极先生看得为之一惊。 而奇綺琪见状,则是忽然面色大变。 因为她看过那个漆黑裂口的妖法,但那应该是七夜的妖法才对啊! 从来没听过世上有「重复的妖法」这种事情。 正巧也在这时,不死铁骨一式平凡无奇的「破天掌」以双手击出,此招和秋哀大师推出的那掌相同,已达「反璞归真」的境界,霎时万劲齐发,上官行水用以对掌的「威德金刚掌」被破,当场被打得双臂往两侧盪开—— 机会没有第二次。不死铁骨向前踏出充满爆发性的箭步,同时运足十二成力道,上官行水自知胸前空门大开、双臂却不及守回,「磅!」厚实的爆音再次响彻云霄,但这回却是肉身抵挡双拳的闷响,不死铁骨的双拳直接擂在上官行水的胸膛! 上官行水的「三劫不灭」已是炉火纯青,儘管是在这般劣势中,仍在紧要关头撑住一口气,以肉身抵御住不死铁骨用尽全力的那双拳。 但,随后软倒在地、气绝毙命的,还是上官行水。 力透内侧、劲打隔物,这正是「隔山打牛」的精髓,只是这回「隔山打牛」的媒介不是空气,而是胸膛,加上没有多馀的相抗之力,因此这招施展得极佳,登时震碎了上官行水的心脉。 双拳击杀上官行水的事实,又令奇綺琪感到一阵惊诧。 九方无刻、零极先生、不死铁骨,三人的目光同时对向奇綺琪。 ……这些傢伙,远远超乎想像的强!奇綺琪稍稍收敛观赏的悠间心态。 不死铁骨先后杀死诸葛云烟和燕千腿,这已是十分了得的程度,但奇綺琪还真的没料到:竟会有人能正面以武功战胜那个「四臂伏魔金刚掌」上官行水。在她看来,上官行水的战力足可匹敌夏怒。 零极先生亦是不容小覷,他废去唐宗武功时,让奇綺琪见识到他刀法的精妙,甚至能以一敌二,左右各自使出不同的刀式,而后他杀死裘莉莉时,更令奇綺琪对于「穿透」的妖法感到不寒而慄。 九方无刻则是深不可测,面对夏怒还能从容以对,最后更以超出奇綺琪预料的方式,杀死了名为「夏怒」的魔偶杰作。硬要说的话,三个人之中还是数九方无刻最让奇綺琪感到忌讳。 现在。 九方无刻顺手抢过夏怒的幻龙枪,甩开夏怒的尸身,再将枪尖对准奇綺琪。 「嘿嘿、你可别用那个眼神瞪着我啊,」九方无刻以左手解开腰间的酒壶,灌下一大口酒以后,才盯着奇綺琪,缓缓地说:「让我猜猜,你是不是突然发觉你的魔偶『无法抵达』这里了呢?」 「你这个男人究竟是……」奇綺琪早在反覆尝试让她的其他魔偶赶来。明明有几十个魔偶已赶至山下,此时却怎样都无法让它们上来这里。 「没用的,这里已经被结界的妖法给隔绝了,你的魔偶是闯不进来的。」无刻说,他若无其事地透露出自己不只拥有一项妖法,此话不只让奇綺琪睁大了眼,连不死铁骨和零极先生都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人拥有复数妖法什么的,这不可能呦,何况你又身兼武功。难道世界上还有别的继承者吗?你是第二个继承者?」奇綺琪看似有些沉不住气。 「才不是。」无刻瀟洒地一笑置之,「你一定对我充满疑惑吧?嘿、但我可是对你瞭如指掌喔?包含你的计划,以及你的骗局,还有你那颗叛逆的心。」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死铁骨不懂,零极先生也不懂。 答案只有奇綺琪自己知道,本该只有奇綺琪自己清楚才对。 「什……」原本就肤质白皙的奇綺琪,如今脸看上去更白了。 「就连你已经把自己变得像是怪物的事实,我也知道。」九方无刻又说。 「……」奇綺琪的一切已被看透,她自己却尚不瞭解九方无刻半分。 这个自称九方无刻的斗篷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都是因为你,第三个世界才会降下终幕。但我不能在此杀了你,否则第七个世界的惨剧就会重现。」九方无刻的话中充满玄机。 「什么跟什么,那你们是来干嘛的?」奇綺琪勉强撑起歪斜的微笑。 「来让你解除『那个』的。」九方无刻指了指天上的那团漆黑物质。 「开什么玩笑,人家才没那么蠢呦。你说不能杀我,是因为如果杀了我,就等同失去『那个』的抑制器了吧?」奇綺琪故作镇定,她尽量不去想接下来会被怎样对待,「所以人家才不会解除,只要不解除,你就绝不会杀掉人家。」 「也对,不过啊,」九方无刻的眼中再次展露敌意,「虽然不能杀了你,但至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他用幻龙枪摆起如同夏怒的架式,简直像「夺取」了夏怒的武艺般,竟隐隐透出一股幻龙枪法的威压感。不,那正是幻龙枪法的架式没错! 哎,有些不妙呢。 既然自己的底细被看透到这种地步,那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 当奇綺琪正要掀开底牌,和九方无刻等人一拼之际。 一道漆黑的裂口忽然从她身旁展开—— * 秋哀大师常说:武之真髓不在于死,更不在于杀。 以死或杀为出发的武功,死意过重、杀性过重,这两者皆会在一招一式中影响武者心神,导致无形中心性改变,最终沦为受到死意与杀性控制的杀戮者。至此,已不是人驾驭武,而是武驾驭人,因此秋哀大师不承认此是真正的武道。 武之真髓是更为广阔的一种概念——无限。 唯有无限二字,才能体现武学的博大精深、无止无尽,也只有永远追求无限,才能突破武艺瓶颈。 十年来,苍凌对此观念已是根深蒂固,但如今它掠过脑海,苍凌才惊觉自己过去并没有真正参透这番道理。无限的真义,比起武学之宽广,更是再再道出「无限」两字本身也是能供予无限种定义。 亲眼见到秋哀大师惨遭杀害并玩弄。苍凌反而异常冷静。 过去面对零极时,他总是将恨意作为动力,但是这次不一样。 他醒悟到:如果无法冷静地找出突破口,绝不可能有战胜七夜的机会。 现实残酷得很。再怎么悲愤,一样无法弥补七夜与苍凌等人的实力差距。 所以说,如果不想被杀死,就不能任凭感情行动。 敌人远比自己还要强大,该怎么办?这问题的答案在武学上时常能见到,有的门派更将此作为锻鍊的要点之一,但无论是哪种说法,核心都不会变——要嘛能逃就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保住命才是重点;要嘛找出敌人的弱点,在逆境中颠覆胜败;要嘛施以能攻其不备的计策,製造胜机。 只是上面三种选项,对于继承千年经验的七夜只怕都难以奏效。 所以,就只能硬是製造出第三个选项——那就是让自己变强。 若能到达无限的境地,嗯,具体来说,如果能将妖法的限制给破坏掉的话,或许就有办法做些什么,或许能打破这个无力的局面。苍凌心想。 在通晓「无限」概念的这一刻,他决定要试一试。 ——师父,请保佑我渡过这关……! 苍凌左手倏然抓向自己的脑袋,他的五指分别狠狠掐住脑门附近的太阳穴、百会穴、神亭穴、耳门穴、晴明穴。脑内的剧痛宛如限制器一般,使他无法随心所欲的发动幻想复製,现在必须想办法把那个限制器给处理掉。 五指一齐发劲,那股巧劲透过五处要穴直入脑内,这手法全然是苍凌凭藉顺手的本能使出,实际上要是劲道或方位稍有些许偏差,只怕此时苍凌已成废人或是走火入魔。 下一秒,宛如跨越了脑内的某层界限,苍凌的瞳孔暴缩。 幻想复製所引发的剧烈头疼消失无踪。 视界的色彩清晰且强烈,异常的开放感令苍凌立刻知道:他成功了。 这不是别的什么,其实这正是先前无刻提过的——临界点突破。 无限幻想复製,发动! 这不是苍凌在瞬间到达的境地,而是酝酿了整整十年的觉醒。 「哦唷?」 七夜的瞳孔倒映出火红与闪光,她的嘴角上扬。 眼前的景象让七夜感到意外,同时也感到愉快。 一大面的火焰之枪縈绕着激鸣的大量电流,自苍凌周身向外如半圆的屏风般展开,漫天枪尖全数对准七夜,焰光将景象染为火红色,宛如神话中的天罚制裁。 这原本不知是要几千次幻想复製才能完成的招式。 如今,完成此招却仅只一剎那。 夸口要杀七夜,如果没有这种程度可不行啊。苍凌心想。 他后方的逸飞与晓安瞠目结舌,「当心七夜故技重施!」米可则是早伊姐一步,把伊姐想提醒的话先说完。确实,不得不提防七夜再次利用他们的招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正当那面雷火之枪要发动的前一秒,「咯嘻嘻嘻、这不是很厉害嘛?」七夜轻笑着,竟驀然转过身去,随手划开一道漆黑裂缝。 「站住,你想逃吗?」苍凌内心一动,冷声企图以激将的口气制止七夜。他知道雷火之枪再怎么快,也快不过七夜逃入漆黑裂缝的速度。 「妾身只是忽然觉得此时杀了你们颇是浪费。反正你们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从这个第三世界返回初始大陆的中央国度,咯嘻、」七夜坦白将她的想法随口道出,「意思就是说,即使放任你们,你们也已经无法干预妾身的计划囉?」 七夜的语气游刃有馀,完全不像被逼入绝境。 她确实没有说谎。伊姐最少还能从话语中判断发言者有无诚实。 「你开什么玩笑!」逸飞想到他们要被拋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忍不住怒骂。 「让妾身好好期待吧,咯嘻嘻嘻嘻!期待你们在末日降临后,还能做些让妾身愉快的事情,这才是妾身的用意哦?」七夜回首露出戏謔的浅笑,「别让妾身失望,妾身十分中意你们这些玩具唷?」 到头来,还是无法阻止七夜吗……? 「反正你也不会改变主意了吧?那你就给我听好。」 在七夜离去前,苍凌冷声说:「此仇必报,仅此而已。」 「嘻嘻、妾身期待着唷。」 语毕,死神的身影便投入漆黑的裂口中,徒留一个狼藉而不完整的尾声。 雷火枪阵消散,这时苍凌才注意到,他的「无限幻想复製」也是有时间限制的。 突破临界点的状态本就不可能永远维持住。 米可望着她自己的月光剑,剑身反射出的寒芒让她感到安心,不过在方才她似乎隐约感到这里有股不太对劲的感觉。甚至连七夜都没注意到,那是只有将心境归于止水的米可,才能感受到的违和感。 只是那股违和感稍纵即逝,不留丝毫痕跡,连米可都有点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化为废墟的第三世界,吹起带着残骸尘埃的孤风。 接下来该何去何从?连伊姐也难以决定。 只是他们还不知道,此事尚有转机。 还有一个连七夜也没料到的转机。 -tobecontinued 第三十四章:无数次的终结 《逐恨而行》第三十四章:无数次的终结 第三世界。 高度文明的繁盛不再,如今的第三世界只不过是一大片废墟。 苍凌等人就身处这座废墟之中。 完全是——穷途末路。 第三世界距离初始大陆有多么遥远,他们连这点也不晓得。 从第三世界与初始大陆毫无交集这点来判断,连小孩子都能明白距离差距之大。实际上,几乎可以说两者位在世界上的两端,要单纯以人力跨越这段距离,实在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更何况,苍凌等人并没有跨海的经验。若要渡海,绝对没可能成功。 简直像被流放到异世界般。 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能去阻止七夜了。 这是名符其实的绝境。苍凌没想过,自己竟会被这种形式逼上绝路。 只是这绝望来得很快,消失得也很快。 「嘿。」 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旋即黑色的人影已走至苍凌等人之中,那速度不快不慢、步伐不疾不徐,却没有一个人能来得及阻止来者。 待那人无声无息地走近,苍凌、米可、逸飞、晓安、伊姐才惊觉到那人的存在,并在弹指间散开呈包围之势。那人不为所动,他身披斗篷。 九方无刻。 「你怎会在这里?」伊姐仍是读不透无刻的内心,她皱眉。 是啊,九方无刻怎么会在这里?几乎所有人都同时想到:这太不寻常了,这里可不是想来就能来的地方,他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来到此处?又是为了什么而来? 「别紧张,我不是你们的敌人。」九方无刻满脸从容,「而且说到底,这里的我只是个分身,拥有战力的本尊并不在这里,你们没必要对我那么警戒。」 「用讲的很简单,但如果你是站在我们这边,你刚才怎会袖手旁观?」苍凌冷静地提出质疑,晓安也忆起无刻说过的话,她追问:「再者你之前说过吧,说过你其实是冬乐的『四大柱』之一。」 「确实,所以我要在此对你们托出真相。」九方无刻简单地说。 「……真相?」米可没有降低警戒,她的右手已搭在腰间的剑柄。 「对,不是什么『我怎么会在这里』这类肤浅的答案,而是『一切的真相』。」九方无刻说。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逸飞的敌意最盛,因为他在暗市吃过无刻的亏。 「嘿嘿、我的目的吗?」九方无刻对敌意毫不在乎,他像是从「目的」两个字感受到了什么一样,自嘲似地翘起了嘴角,「或许有些荒谬,不过你们听完真相以后再判断也不迟。」 「事实上,你不必用讲的。」伊姐淡淡地说。 「嘿、有道理。从口中说出的言语,再怎样都有说谎的可能性。」无刻点头赞同。 「看来你早就做好准备了?」伊姐问。 「我确实早就做好准备了,准备好等你来读取我脑内的真相。」无刻答。 苍凌等人也隐约理解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次也像暗市那时一样,九方无刻会下意识解除脑内的警戒,让伊姐直接读取到他的记忆,并将那个记忆透过「传心术」让苍凌等人同时知晓。 「那么可以开始了吗?」伊姐已然发动读心术。 「没问题,我这就把答案亮出来。」九方无刻收敛起玩世不恭的浅笑。 谜底的真相,真相的解答—— 就此揭晓。 * 北峰顶端。 这个瞬间,全场都静了下来。 就连先前掌控住局面的九方无刻,这时都闭上了嘴。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聚集在奇綺琪身旁的那道漆黑裂缝上。 仅剩风声宛如孤魂的悲鸣般,繚绕循环不止。 下一秒。 「咯嘻嘻嘻嘻嘻嘻嘻……」 裂缝中传出愉快的少女窃笑声,这串悦耳的笑声有股道不尽的邪气,「怎么这么热闹呀?咯嘻嘻!你们这些不识好歹的来客,究竟长着怎样的一张脸呢?」 语毕,身穿黑色异国洋服的少女从中飘出。 是七夜。她面带嘲讽的微笑,犹如不同次元的存在般扫视了所有人。 终于来了吗? 九方无刻拋下幻龙枪,接下来可不能随便应付。 尤其这时在此处的九方无刻,最多只能使用七成的实力。 零极先生的目光也不再无所谓,他冰冷的杀意已有了方向。 「死小鬼……不,冬乐,你看见我还有什么想法吗?」零极冷声问。 「想法?哼、汝说——想法吗?当然有唷,」七夜语气忽然变得如冬乐般成熟且充满魅惑力,她将长烟桿指向零极,裂开嘴笑道:「那就是汝实在太可悲啦,呵哼哼哼哼哼!」 连笑声也和冬乐如出一辙,那神态全然是七夜凭藉继承来的记忆所重现。 零极先生当然知道七夜在笑些什么,七夜已经明白他被冬乐玩弄于阴谋中的真相,所以七夜才会故意说出这些话,甚至模仿起冬乐的一顰一笑。 很好,这样才对。零极没有被激怒,但他已确定眼前的七夜非死不可。 不死铁骨亦是精神一振,他从七夜身上感到一股化不开的邪气,光凭这点,他就能确定这个七夜必是极端扭曲的「恶」,以这种的傢伙作为对手,他便能更加放得开来施展全力,所以他为此感到舒坦。 「妹妹唷,幸好你回来得早呢。」奇綺琪虽然五味杂陈,但最多的感情仍是庆幸,庆幸七夜能及时赶到。不过她也暗自对秋哀大师等人有些失望。 因为七夜竟是毫发无伤的回来……嘛,算啦。奇綺琪转念心想:现在还是顾及眼前的突发状况比较要紧,她知道只有七夜才能对付眼前那三个不速之客。 「不要比妾身年长几天就自居长辈。」七夜纠正道。 「好、好,那麻烦你处理一下这三个淘气鬼囉。」奇綺琪笑了。 七夜不再理会奇綺琪,「嘻、『无时不醉』,没想到你会与妾身为敌呢。」她对无刻调侃道。 七夜知道九方无刻是冬乐的四大柱之一,换句话说,他应该要是她的同伙才对,不过不晓得为什么,九方无刻居然背弃了七夜。难道他不承认七夜是冬乐的继承者吗? 「世界上多的是你没想到的事情。」九方无刻耸耸肩,没有多说。 * 九方无刻拥有的妖法名为「夺取」。 不,若要追究其本质,说是「剥夺」或许较为精确。 透过观测目标所拥有的妖法或武功,进而对目标能力实行「剥夺」的妖法。 所以——九方无刻儘管拥有诸多不同的妖法和武功,但那都是源于「剥夺」妖法所得来的,并非从最初就拥有那些五花八门的能力。 以上都只是前言。 接下来才是重点。 接下来,才是九方无刻所背负的真相。 ——第一、二、六个世界皆因定数之死神而终结。 最初的时候,九方无刻确实是冬乐的「四大柱」之一,他是自愿成为冬乐的协力者,他虽对冬乐「革新世界」的计划没什么兴趣,但是却受到冬乐那强大的领袖魅力所吸引。他很想见识所谓的「继承者」之命运会走向怎样的结局。 可是九方无刻不知道,后来竟会是七夜成为冬乐的继承者。其后九方无刻的心中虽有芥蒂,不过他仍是选择暂且跟随于七夜身旁,当然,奇綺琪也在七夜身边。 奇綺琪一直都是七夜不可或缺的计划核心。 在那个时候,或者说是「第一个世界」——实行计划的是七夜、奇綺琪与九方无刻这三人,那时七夜的计划也和「现在」一样,是从北峰顶端开始的。 准备施行计划的期间,苍凌等人为了阻止七夜的计划而来到北峰,并且同样被七夜放逐到第三世界。零极先生在那次并未找上北峰,因为那时的零极先生什么都不晓得。 接下来,奇綺琪便发动了那足以推翻世界秩序的生化攻击,她的「漆黑灾祸」自全初始大陆的最高峰袭捲向每个角落,短短两日内,十七个国度便秩序大乱、濒临破败灭亡,漆黑灾祸的扩散速度和破坏力远远超乎预期。 原本只是要衝击并瓦解秩序,再建立全新的世界秩序。 九方无刻清楚地明白:冬乐要创造新秩序的原因乃是源于她身为继承者,实在看见太多现有秩序的弊病,而她自认拥有能改变这一切的能力,因此才会有革新世界秩序的想法。 九方无刻不可否认冬乐是邪恶无比的存在,但唯独冬乐的那个理想,九方无刻是能够明白的。可是别说要建立新秩序,奇綺琪那样弄下去,简直和摧毁世界没两样。 谁知道,七夜竟然也不以为意,身为继承者的七夜虽是完美承袭冬乐的一切,但她终归不是冬乐。七夜早已自认超越了冬乐,并且丝毫不在意计划的初衷是什么。 在世界即将消亡之前,九方无刻总算认清:七夜和冬乐终归是不同的傢伙。 九方无刻没办法苟同七夜的做法,而他自己也并未祈望世界的毁灭。 可惜那时已来不及阻止那场毁灭。 于是九方无刻对七夜进行了「观测」,并在最后的关头—— 他「剥夺」掉了七夜的空间移动妖法。 紧接着,九方无刻用尽浑身解数抵抗七夜的追杀,当时的他实力远不及七夜的十分之一,在命悬一线的生死关头,九方无刻毅然赌上一把,他如此心想: ……哪里都好,带我脱离这个已然崩毁的世界吧! 被剥夺过去的空间移动妖法,呼应了九方无刻的这个想法。 从虚空中裂开的黑色裂缝,就此将他送往「第二个世界」。 九方无刻抵达的「第二个世界」,是七夜实行计划的前一个月。 并非时间回溯,而是透过黑色裂缝穿越了时间与空间,抵达「第二个世界」。 或许从九方无刻跨越时空的瞬间起,他就不再是属于任何一个世界的存在,因为此后无论他前往哪一个世界,都找不到其他世界本该存在的自己。不过这对他本人没什么影响,所以他也不放在心上。 在第二个世界,九方无刻不再是七夜的协力者,而是要阻止七夜计划的人物。因为他知道那个计划只会招致毁灭,更糟糕的是:七夜认为就算毁灭也没什么,甚至还将逐渐崩毁的世界当成她的游乐场。 遗憾的是,第二个世界的九方无刻还了解得太少,无法有效说服零极或苍凌等人其中一方,最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第二个世界再度被七夜的计划给摧毁。 就结论而言,在九方无刻没有干涉的世界中,七夜必然会摧毁世界且没有例外。 所以七夜可说是给世界带来终结的定数之死神。 例如在第六个世界,九方无刻的动作稍慢,便再度使七夜得逞。 这趋近「必然」的毁灭命运近乎是种规则,而九方无刻正是为了打破这项规则而行动。 ——第三个世界则因反叛的镰刃而被迫降下终幕。 来到第三个世界之后,九方无刻成功拉拢苍凌等人,在九方无刻的协助下,苍凌等人就算被七夜从北峰传送到第三世界,还是能够透过九方无刻的妖法,马上回到北峰再战。这次苍凌等人经过一阵激战后,总算成功给予七夜重创。 但是,奇綺琪却在此刻出手了! 她竟对受到重创的七夜施以暗算,痛下毒手。 在七夜负伤的时候,明明尚未到原本计划施行的时间,可是奇綺琪却倏然解放了凝聚于北峰上空的「漆黑灾祸」,并使之在剎那间以七夜为优先目标进行攻击,「漆黑灾祸」从七夜的创口侵入并毫不留情的吞噬、杀害了七夜。 接下来,那漆黑的灾祸再度和先前一样——从北峰向外扩散至全初始大陆。 原来奇綺琪老早就在策划要收拾掉七夜。 她不甘于受到七夜的支配与利用,无奈成为「继承者」的七夜实在过于强大,奇綺琪无法冒着风险和七夜作对,所以便佈局使苍凌等人注意到七夜的计划。 这也是「为何苍凌等人每次都会察觉七夜的计划」的原因。 奇綺琪知道:如果让秋哀大师这个和冬乐拥有渊源的人得知「七夜的计划」,他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她巧妙的利用了这个心理,暗中操弄着局势。 只要有谁能让七夜负伤,奇綺琪的「漆黑灾祸」便有机会收拾掉七夜。 换句话说,苍凌等人前往北峰阻止七夜的行径,等同是正中奇綺琪的下怀。 奇綺琪在前几个世界都没机会对七夜出手,不过在第三个世界,她成功了。 要在北峰准备三天才能完成「漆黑灾祸」?这完全是个谎言。为的就是要在三天内,故意让苍凌等人找上七夜并使之负伤,如此一来,她便能趁其不备地收拾掉七夜,再也不受到任何人的支配。 第三个世界的七夜遭到背叛而杀害后,九方无刻和苍凌等人早已精疲力尽。 他们原以为奇綺琪很容易应付,谁知道奇綺琪竟早在週遭佈下「开膛破腹」唐宗、「四臂伏魔金刚手」上官行水、「极刑魔女」裘莉莉、「四季」夏怒、「万化奇术」诸葛云烟和「凌霄步」燕千腿等六大高手的六具魔偶。 甚至连奇綺琪本人也不可小覷,她竟将自身作为容器,成为了似人非人的异端。 最终在第三个世界,力竭的九方无刻等人只有被击溃的份。 九方无刻也想过要剥夺奇綺琪的妖法,不过奇綺琪的妖法过于复杂,竟使九方无刻没办法成功观测。这点在日后之于苍凌和伊姐都一样,过于复杂的妖法皆无法被完整观测,因此便无法剥夺。 奇綺琪是七夜计划不可或缺的存在,形同于七夜用以毁灭世界的镰刃,但是这把用以毁灭世界的镰刃,却同时对七夜有着敌意。因此,第三个世界就这样因反叛的镰刃而降下终幕。 九方无刻又一次在丧命前,透过黑色裂缝逃向下一个世界。 ——第四个世界的架构连同终焉被埋葬于疯狂中。 穿越到第四个世界,这次九方无刻选择和零极先生进行接触,并成功使之加入作战,同时请来不死铁骨和江湖各路豪杰组成同盟。这次的九方无刻不想孤军奋战,他要尝试借助全天下江湖侠者的力量,共诛大敌。 九方无刻在第四个世界,大动作招揽了十七个国度的江湖豪杰,誓要大举攻向北峰,同时他也化解了江湖人士对于零极先生的对立,在这方面也耗费了不少时间与心力,更揭发有关「宠物」的陋习,讨伐了扭曲的贵族们。 然而奇綺琪的魔偶遍及各地,那些魔偶早已混入九方无刻招揽组成的同盟军。 好不容易被救出的小雪,在作战施行的前夕惨遭杀害,这自然是魔偶的杰作,而同盟军亦受到魔偶的内部煽动而疑神疑鬼。小雪的死亡更导致零极先生的理智彻底被疯狂吞噬。 这是完全失败的一次行动。 连奇綺琪的影子都没见到,就已被她玩弄于股掌间。 由于零极先生的失控,导致同盟军覆灭。那傢伙为了把杀死小雪的对象找出,竟单枪匹马杀光十七个国度集结而来的同盟军,那场面要说有多惨烈就有多惨烈,连九方无刻也制不住那时的零极先生。 而且不只如此。 零极先生甚至解决了途中在暗市遇见的苍凌和米可。其他人则由九方无刻收拾,因为九方无刻那时只得赌上零极拥有的可能性,让零极和他联手去击溃奇綺琪和七夜这两个罪魁祸首。 结局,在九方无刻牵制住七夜以后,陷入疯狂的零极先生杀死了奇綺琪,并发动他那骇人的临界点突破,于是因奇綺琪死去而失控的「漆黑灾祸」就此染上零极的狂气,形成远比前几个世界都要可怕的无差别杀戮病毒。 不知是波长相似而產生影响还是其他原因,总之就结果来看,「漆黑灾祸」宛如呼应了零极先生那企图破坏整个世界的惊人狂气与夙愿,将第四个世界捲入空前的大形死亡潮。 ——第五个世界被觉醒者推入混沌的狂流而毁灭。 来到第五个世界,这回酿成破灭的是个出乎九方无刻预料的人物。 四季之春喜。 四季的成员分别是春喜、夏怒、秋哀、冬乐,其中夏怒的怒容、秋哀的悲意,一向都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特徵,而冬乐也是无论何时看起来都十分快乐。 唯独伊姐在平时总是懒懒散散,和「喜」这个字完全沾不上边,半点都不符合「春喜」这个名号该有的模样。不过在第五个世界,却发生了一件极低机率下才会出现的事情,那就是——「春喜」这个主人格的觉醒。 过去在春喜决定从江湖上隐退后,她便透过妖法创造出一个全新的人格,那个人格正是懒散的「伊姐」,春喜让伊姐完全取代她自己的存在,因为她认为自己的人生已达顶点,至此便已足够,她已对活着已感到厌倦,却又不想死。 所以春喜才会创造出伊姐这个人格,并让她自己陷入永远的沉睡。 而在第五个世界,伊姐遭到七夜的大镰给贯穿心脏而死,但苍凌却以「幻想复製」所创造的心脏企图救活伊姐,这本是成功机率极低的救法,但她却奇蹟般的起死回生。 然而被称为「伊姐」的人格已遭杀害—— 阴错阳差之下,导致原本不该出现、被封印住的「春喜」主人格觉醒。 知悉「春喜」这个原本人格的秋哀大师,在那个时间点已然死亡,死得支离破碎。而春喜在妖法能力方面,虽远比「伊姐」要强上数倍,但脾气却是坏到无以復加,觉醒的她虽搞不清状况,但对于被强制唤醒的事实却十分不悦。 而她才几个眨眼,便已强制洗脑奇綺琪,使她沦为受到控制的魁儡。 当时春喜那股因支配人心而產生的纯粹喜悦,至今仍烙印在九方无刻的脑海。 原本九方无刻还以为,这次说不定能靠春喜阻止世界的毁灭。 苍凌等人见到春喜一下子便控制住奇綺琪,也更加拚命地牵制住了七夜。 谁知道—— 「这不是个好东西吗?我本就没有要醒来的意思,那就让这世界和我一起沉睡下去吧。」 那个春喜居然因为这种理由,操控奇綺琪发动了「漆黑灾祸」! 第五个世界于焉终结。 这次的经验让九方无刻知道:绝不能让春喜那个主人格觉醒。 ——第七个世界因失去抑止器而愚蠢地迎向终局。 在第七个世界,九方无刻作出一个重大决定,那就是要不择手段地在计划「开始以前」就杀死奇綺琪。为了达到这个目标,这次九方无刻再度加入七夜的计划,和七夜共同行动, 就结果而言,九方无刻成功杀死了奇綺琪没错。 但是奇綺琪在死后,她所创造出的漆黑灾祸并没有随之消失,而是失控了。 奇綺琪能够解除她的妖法,也能控制其强度,她能随心所欲地操控「漆黑灾祸」。 但奇綺琪一死,在北峰上空的「漆黑灾祸」便会失去抑制器。 第七个世界就这样被九方无刻亲手提早了毁灭的时间。 ——第八个世界在可能性的汪洋中迷失它的轮廓。 经歷过反覆的失败以后,九方无刻在第八个世界改以「掌控所有情报和可能性」为重点,除此之外,还动身去「剥夺」各式各样的妖法来增加应对状况的能力,他并不急于在第八个世界就翻盘,他要作足准备,将翻盘的希望寄託到下一次。 九方无刻将所有可能性赌在第九个世界。 当然,这次他没有积极阻止七夜的计划,故第八个世界自然也没逃过毁灭的命运。 儘管过程不同,但以上八个世界的结果却全是殊途同归。 无一例外地毁灭。 值得庆幸的地方在于:幸好七夜似乎不曾透过黑色裂缝穿越时空。 ——然后,第九个世界——也就是现在的这个世界。 经歷过八次失败后,这次九方无刻要以万全的状态进行「最后一次」的反抗。 这次的佈局,九方无刻自认已是最完美的。 换言之,如果连准备得如此万全的「这次」都以失败告终…… 那么九方无刻就只能承认:世界註定会在这个时间点的前后覆灭。 不过,在这之前,在「第九个世界」也宣告终结以前—— 九方无刻都没有放弃的打算。 -tobecontinued 第三十五章:终结与否的命运前奏 《逐恨而行》第三十五章:终结与否的命运前奏 命运的倒数计时不曾放缓,秒数无情而公平地持续流逝。 化为废墟的第三世界,「我知道你们会很混乱,但没有时间让你们慢慢深究细节了,」九方无刻的语气仍旧瀟洒,但他的眼神却是锋利如刃,「接下来,我会很快地告诉你们几项重点。」 时间紧迫得可怕。考虑到还有事情要讲在前头,九方无刻就知道不能再悠间下去。 「你早就料到我们目前为止的所有发展了?」米可显得有些混乱,她努力整理好思绪,「等等、慢着,所以你经歷过八个不同的世界?等一下,意思是说……」 苍凌、逸飞和晓安也同样感到混乱,其实连伊姐都有些吃不消,毕竟一次读取八个世界之多的记忆本就不轻松,他们的脑袋相当于在短时间内处理了异常大量的压缩资料。可是,已经没有时间让他们慢慢想透细节。 「还有什么重点?」苍凌知道不能再浪费时间,所以他没有细想,伊姐也明白事情的急迫性,她追问:「是阻止这个世界被终结的方法吗?」 「没错。」九方无刻切入重点:「注意到了吗?虽然成为『继承者』的七夜简直宛如死神,但是她并不拥有能支配或破坏世界的力量,她让世界终结的手段,一直都是依靠奇綺琪的『漆黑灾祸』。」 所有人都安静地听着,然后九方无刻停顿一拍后,这才接续道: 「换言之,若要让世界终结,奇綺琪的协力对七夜而言是不可或缺的。」 「所以说,要阻止世界被终结的关键不是七夜,而是奇綺琪?」苍凌深锁眉头,「不,更精确地说,关键是奇綺琪的『漆黑灾祸』。」 「没错,可不能忽视这点喔?嘿、『漆黑灾祸』此刻正凝聚于北峰的上空,而唯一能控制并解除『漆黑灾祸』的,只有奇綺琪她自己。」九方无刻说明道。 「麻烦的地方就在于:不能在解除『漆黑灾祸』以前就杀死奇綺琪,否则那『漆黑灾祸』非但不会随之消亡,反而会失控,最后仍带来终结。」米可又问:「……但这是为什么?妖法不是会随着使用者死亡而一同失效的吗?」 「因为『漆黑灾祸』的本质类似于病毒,是已然被孕育出的存在,能施加控制的只有创造出它的奇綺琪。」九方无刻说。 「总之,要想办法让奇綺琪自发性的解除『漆黑灾祸』才有救囉?」伊姐作出总结。 「对。然而在我有限的经验中,并没有成功劝服奇綺琪解除『漆黑灾祸』过,」九方无刻脸色凝重地说:「这也是为何过去八个世界全数遭到终结的根本原因。」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晓安又问。 「然后来谈谈七夜。这傢伙是支配住奇綺琪,并唆使奇綺琪创造出『漆黑灾祸』的罪魁祸首,」九方无刻说:「为了七夜自己的计划,她不会让我们去劝服或杀死奇綺琪。所以这个七夜也成了我们的阻碍,而且是不容忽视的阻碍。」 「需要我们去把七夜支开的意思?」苍凌敏锐地察觉到此事。 「是的,为了处理奇綺琪,必须要有人把七夜支开。」九方无刻说完,扫视了一次苍凌等人,他加重语气:「丑话先说在前头:别想杀死七夜。别把七夜当成是能够杀死的人类,你们就把她当成是死神吧。」 「不,七夜的恐怖我们也明白,但——」 苍凌还没说完,九方无刻便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孩童般,其中混杂着责备、怜悯与无奈,苍凌反射性地闭上了嘴。 「不可能的。」九方无刻断言:「动起真格的七夜是压倒性地强大,强大到完全跳脱人类的范畴,哪怕你们全都有捨命的觉悟,最多也只可能伤到她。凭我们是杀不掉死神的。七夜在歷来的世界,最多只会死于『漆黑灾祸』的偷袭。」 「……说到『漆黑灾祸』,那就是导致世界终结的元凶吧?」米可转移话题,「不过就算你再怎么强调世界终结,我们还是无法理解呢。那究竟是什么?」 即使读取过九方无刻的记忆,但对关键的「漆黑灾祸」米可还是想弄清楚点。 「可以想像成瘟疫。听过『暗死症』吧?那是在好几个世纪前爆发的大型瘟疫,最后以夺去初始大陆的半数人口而结束。就是在『暗死症』肆虐过后,初始大陆才分裂为十七国并建立起如今的秩序。」九方无刻耐心解释: 「『漆黑灾祸』和『暗死症』很像,不同的是,『漆黑灾祸』是奇綺琪创造的最恶劣成果,一旦扩散出去便不可收拾,会替这个世界带来毁灭性的浩劫。」 「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讲,七夜会想用这种方法革新世界,也是参考了过去『暗死症』的歷史吗?嘖、居然是照抄歷史的行动,真没创意啊。」逸飞只能苦中作乐地笑着。事态的规模已经大到他无法估量、难以想像。 逸飞过去从没想过自己竟会成为阻止世界终结的一员。苍凌等人也一样。 「或许是吧,」九方无刻没有否认,「不过我们是有能力阻止这场终结的。」 「你想说的我们已经明白了。还有什么该注意的吗?」伊姐点头表示理解。 「嘿、很好,没有然后了。请你们务必要牵制住七夜,把那个死神从奇綺琪身边引开。」九方无刻笑说:「幸运的是,七夜是个很随心所欲的傢伙,要引开她估计不难。接着就全凭你们的本事。」 「等等,那你有应付奇綺琪的对策吗?」晓安突然问。 「嘿、傻子,我可没落魄到需要你们忧心的地步,」九方无刻瀟洒地一笑,「我的实力是穿越八个世界、经歷八种终结、撑过八次死亡边缘后重叠累积的,如今哪怕是死神也不可能轻易取下我的首级,更何况是奇綺琪?」 这时,漆黑的裂缝被九方无刻以右手划开,那道裂缝直接连接到北峰—— 是时候了。 * 中央国度的海拔最高处,迷魂连环峰的顶端。 「哈啊……?」 七夜瞇细双眼,她分明没有发动妖法,但是她却看见九方无刻身边凭空裂开了漆黑的裂缝,「这是什么把戏?」她冷冷地对九方无刻发问。 对于奇綺琪、零极先生和不死铁骨,七夜都算清楚他们的能耐和底细,但是九方无刻不同,七夜一眼就能看出九方无刻浑身散发着诡异的异质性。 而且那个男人的态度从最初就很可疑,到底怎么回事?七夜想不通,完全想不通。儘管想不通,但她却扯起了嘴角,显得非常愉快——因为她本以为得到继承者之位以后,不会再有她无法理解的事情发生。 没想到,仍是出现了她无法理解、无法掌握的事态。 那道漆黑裂缝出现的时机,恰巧是在零极先生准备要出手的剎那。不死铁骨也在同时愣住。 紧接着。 苍凌、米可、逸飞、晓安、伊姐,五人从中步出,漆黑的裂缝随之消失,他们五人眼神凌厉地瞪向七夜,杀气膨胀,七夜正面接受所有杀意。 而九方无刻的分身妖法此刻已然解除。他不想曝露太多妖法给奇綺琪见到。 面对接二连三的意外,不死铁骨沉着地接受事实、零极先生则对苍凌和米可的出现皱了皱眉,而奇綺琪是最为烦躁的,她心想:这次又是怎样?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这种计划外的事情? 「无时不醉,你……」七夜丝毫不理会苍凌等人,她将矛头指向九方无刻。 因为——九方无刻在笑。 那并非虚张声势,连九方无刻那对如刀刃般的目光都透出了洒脱的笑意! 七夜有股衝动,她想让九方无刻那自信的神情因失败的耻辱而痛苦扭曲,嗜虐的本性涌出,「嘻嘻!」七夜二话不说地提起死神大镰,然而…… 「颼!」 数道银光疾射向七夜,阻止了七夜要掠向九方无刻的动作。 「不好意思,你的对手是我们。」放出飞刀的苍凌挑衅道:「说来你在第三世界匆匆离开的态度很怪异呢,难道你只是找个理由想逃而已?」 「你们几个,气势似乎不错呢。」七夜那漆黑深邃的瞳孔一转,这才望向苍凌等人,她戏謔地调侃道:「怎么?忘记你们的师父死成怎样了吗?」 「你是那种只会拿过去的成功来夸口的类型吗?」米可冷静地应对。 「哦?也罢,就当妾身中了如此低等的激将法吧,」七夜目露凶光、舔了舔嘴角,「若是想得到全世界最具艺术性、前卫风格的死法,那妾身这就成全你们唷!咯嘻嘻嘻!想到囉,就让你们几个血肉骨髓筋腱脑浆全部黏糊糊地掛在一起如何呀?」 摄人心魄的威压感铺天盖地的袭捲而来。不过这次苍凌等人已不会再退缩。 太简单了,单就「把七夜支开」此事根本毫无难度。苍凌心想。 就在此时。 「喂,你们别想擅自抢走我的猎物。」 一道犹如来自深渊的冰冷音调传来,苍凌瞥向如此说道的零极先生。 零极和苍凌的视线交接半秒后,随即各自别开,像是再多看对方一眼都觉得噁心般。 虽然零极和苍凌对彼此仍是无比厌恶,但是此刻并非刀剑相向的时候。 「你才最好别扯我们的后腿。」米可毫不客气地警告道。 「这话你们自己记着就好,」零极先生望向逸飞和晓安,若有所指地冷声反讽:「干嘛让那两个废物上场碍事?真可笑。」 「闭上你的嘴,管好你自己就够了。」对于伊姐这句话,零极假装没听见。 「咯嘻嘻!这还真是、这还真是,」七夜对着他们狰笑,「就陪你们玩一下吧!」 「妹妹唷,别离我太远。」奇綺琪赶紧提醒道。 经过奇綺琪这么讲,苍凌才惊觉:莫非七夜是要守在奇綺琪週遭来应战吗? 这可不成!要想办法把七夜引到其他地方才行。 「你别以为比妾身年长几天就能自称姐姐,」七夜当然明白不可以单独留下奇綺琪,再怎么说,奇綺琪都是这次计划的核心,「你安心吧,妾身可是远比任何铜墙铁壁都要难以攻破的哦。」 「不,如果是在这种狭小的峰顶,我们双方都会碍于地形,无法施展全力吧?你觉得会尽兴吗?」伊姐说。她自己也认为要用这个说词来引开七夜很困难。 「咯嘻嘻嘻!抱歉吶,妾身可没有愚蠢到会不顾正事哦?」 看样子只能藉由战斗的过程来引走七夜了。苍凌的判断迅速且正确。 而七夜的这句话对奇綺琪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没事的,既然有七夜留着,那就不会有问题。正当奇綺琪要松一口气之时—— 彷彿是刻意瞄准奇綺琪大意的时机般,一道漆黑的裂缝唐突自她脚下展开! 「咿……!」奇綺琪大惊失色的瞬间,她全身的重心已往裂缝落下,原本她还有机会可以逃离裂缝的吞噬,可惜她处事过于慎重,过于奉于「三思而后行」为信条,致使她的反应慢了半晌。 多迟疑半个剎那,便註定她完全落入漆黑裂缝的命运! 「嘿、朋友们,剩下的就交给你们啦!」 语毕,九方无刻便和不死铁骨晃身掠入黑色裂缝中。他们俩似有某种默契在。 「嘖。」七夜内心一沉,她知道接下来再做什么都为时已晚,奇綺琪肯定已被转移到某个只有九方无刻才知道的地方。只能让奇綺棋听天由命,但七夜却不怎么担心,因为她知道:奇綺琪不是会被轻易解决的类型。 「你在看哪呢?说过了吧,你的对手是我们。」苍凌暗自替九方无刻的手法叫好,这样一来,就能确确实实地将奇綺琪和七夜两人分开。 按照九方无刻的意思,接着只要拖住七夜直到半空中的那个「漆黑灾祸」解除掉就好。必须相信九方无刻能让奇綺琪解除妖法,否则一切都免谈。 伊姐主动和苍凌、米可、逸飞和晓安交换眼神,示意这次无须速战速决。 可是—— 「喂喂,不对吧?你们怎么搞的?」零极先生忽然说。 迟上半秒,「啊?」苍凌才醒悟到零极先生是在对他们说。 「你们各个都像在思索什么人生大事一样。无聊透顶。」零极冷声向苍凌等人搭话,他的语气充满不屑,「饶了我吧,居然和你们这种半吊子觉悟的傢伙联手?」 「什么半吊子觉悟,你又知道些什么?」晓安幽幽地反问。 「所以我说了,无聊透顶。我是不晓得你们在考虑什么啦,」零极冷笑,「但既然都要和七夜廝杀了,就别多想其他的,难道你们活腻了吗?」 「……」伊姐沉默,因为她已经读取到零极的想法。 「给我专心把心力放在『该如何杀死七夜』啊,一群白痴。」零极先生讲得毫不留情。 「你——」逸飞再也受不了零极尖锐的言语,但米可却打断了逸飞的话头,她说:「别衝动,事实上他说得没错。儘管他的态度恶劣得和没教养的野狗一样。」 嗯。苍凌虽没出声附和,但他确实也是被零极先生一言点醒。 是啊,自己在考虑些什么呢? 七夜可不是能在存有杂念的状态下对付的对手。 九方无刻只是希望我们能拖延时间,但无法改变我们要和七夜廝杀的事实。 这个意思就是说,九方无刻没有保证按照他的计划就能够全员生存。 他只是说:有机会能阻止世界被终结而已。 至于九方无刻那个「不要想杀死七夜,不可能办到的」这个忠告嘛…… 苍凌忆起了秋哀大师的身影。如果是师父,会怎么想? 「无限」。 然后,他理解了。 或许在九方无刻经歷过的八个世界中,七夜皆是压倒性地强大。 但,要是因此就说别想杀死她,那也未免太过武断。 ——九方无刻单凭八个世界的「有限」经歷,不能代表「无限」所包含的可能性。 不可能杀得死什么的,只是层令人顾忌的妄想、幻想、狂言而已。 可恨的是,假设被那妄想所矇蔽,那么七夜只怕就会在心理上成为「无法杀死」的对手吧。 更何况,儘管不是很乐意,但这次还有零极先生站在同一阵线。 伊姐也认同苍凌的观点,她不断读取着周遭同伴的思想,并将有益的信念传达给所有人。 操弄人心的妖法若是运用得当,甚至能够成为鼓舞己方士气的能力。 「终于比较像样了嘛,你们的眼神。」零极先生的双刀斜指在地。 七夜能不能杀得死?这种愚蠢的问题,零极先生打从最初就没怀疑过。 「咯嘻嘻嘻、这点妾身也是同感唷,妾身还在想究竟能不能动手了呢,」七夜高举左手,唤出冬乐的烟桿,烟桿前端猛然飘散出掩去七夜身姿的云雾,「只可惜,妾身不会再放水囉?可别以为妾身会和先前一样温柔呢。」 在云雾笼罩下失去身姿的七夜,其声犹如从四面八方传来般,北峰霎时被徒生的浓雾笼罩。 接下来的廝杀规模,将会超越过去江湖对于武功与妖法的想像界线。 这会是终焉的起始?亦或是终焉的破灭? -tobecontinued 第三十六章:双重杀阵 《逐恨而行》第三十六章:双重杀阵 晕眩。 在强烈的危机感和后悔之后,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垃圾就是垃圾,你的妖法永远是只能辅佐他人的工具,绝不会是立于顶点、傲视群雄的类型。哈、不满吗?说起来你本身那么脆弱,别说我,连你的妹妹也是一根手指都不用动就能杀死你了。真不知要养你这种货色做什么。」 嘖。奇綺琪撇了撇嘴,她在晕眩中想起了过去的记忆。 奇綺琪的生父正是引领无名组织的首领,而七夜作为奇綺琪的妹妹实在过于强大,毕竟七夜甚至是在学习完语言的年纪便掌握了妖法,因此在孩提时代的记忆中,奇綺琪总是受到严厉如魔鬼般的父亲责骂、痛斥。 明明自己只有早出生没几天,却要承受凡事都被父亲当成「长子」来严厉教训的命运。反观七夜,简直是活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想去哪闯荡就去哪闯荡,就因为那孩子完全是被父亲承认的天才。 原本奇綺琪早在内心暗自发誓,她有一天定要用自己的魔偶杀死父亲,然而在奇綺琪十五岁的那年,无名组织的初代首领——她的父亲竟忽然与世长辞。 在那以后,奇綺琪便顺势利用自己的才能,不择手段地毒杀了常侍于首领左右的副手和干部,再将其改造为魔偶加以利用,最终将整个无名组织篡夺过去,成为隐身于幕后操控大局的统治者。 如何呀?说我不是统治者的料吗?奇綺琪将无名组织纳入掌中以后,佈于中央国度的魔偶也越来越多,整个国度渐渐化为她所操弄的提线木偶。 可是,这样做的结果又是什么? 到头来自己仍是被妹妹给当成工具来利用,在七夜那全然不受制度规束的压倒性强大面前,奇綺琪无从反抗,只能任由七夜利用。 虽然对于七夜的计划,奇綺琪也是挺有兴趣,只是啊,要是如父亲所说的那样,永远比不上七夜什么的……她不能接受,断然不能接受。她早对七夜积怨已久,于是在七夜成为继承者并找上她以后,奇綺琪倏然明白了一件事。 ——这是转机,是我正式超越七夜的证明机会。 到目前为止,奇綺琪都是表面上顺从七夜。 但只要七夜一有破绽,奇綺琪马上就会翻脸收拾掉她。 ……妹妹唷,我已经不是父亲或你能随意杀死的弱小存在了。 「这里是……」 最先令奇綺琪產生警觉的是「气息」。 或许是空气不流通的关係,这里的气息异常沉闷。 奇綺琪瞇细双眼,直到这时她才从晕眩中完全恢復,也是直到这时她才终于看清周遭。这里虽是一片漆黑,但奇綺琪却能看清这里是一个套房大小的空间,因为她的五感已超越人类的极限。 这个空间的上下左右皆是水泥砌墙。 换句话说,这里是个连空气是否能流通都有问题的完全密室。 「欢迎,这里是专门用来招待你的地方。」九方无刻就在奇綺琪身前不远处。 「你觉得这种密室困得住我吗?」奇綺琪尚未掌握自己的处境,她决定用话术把情报从对方口中套出来。她很聪明,聪明且理性,所以套话的小手段对她简直易如反掌。 如果奇綺琪没有超群的智商,她想必也无法运用那复杂的妖法,更不可能创造出「漆黑灾祸」。只能说她把才智用错了地方,偏偏许多高智商的罪犯也都是如此,因此才会有「高智能犯罪」一词。 「天晓得。不过你觉得这个密室的『外面』会在哪里呢?」九方无刻耸耸肩。 「什么?」奇綺琪装傻。她知道九方无刻会自行讲出她所追求的答案。 「或许在中央国度哦,也或许不是在中央国度;或许在初始大陆哦,也或许不是在初始大陆。」九方无刻浅笑,「我讲过吧,我能使用『结界』的妖法,这个水泥房正是建构在我的『结界』内侧。而我的结界,是能在任何地方发动的。」 「那又怎样?」至此,奇綺琪已经能猜出自己大致上的处境了。 「也就是说,这个密室的位置可不一定是在常识范围内。」九方无刻摊开双臂、神态从容,「或许是在地底下哦?或许是在深海中哦?或许是在天空上哦?或许是在岩浆内哦?或许是在宇宙里哦?」 「……」实际听到还是觉得颇糟糕的。奇綺琪沉默不语。 九方无刻只要事先选定位置展开结界,再进入结界里面,将上下左右全都涂满水泥封死,便能形成一个「位于任何地方都不奇怪的密室」,而且这个密室只有九方无刻知道位置,所以也只有九方无刻能自由进出。 对于奇綺琪来说,她的确不能确定这个密室的外面到底是哪里。 可能是在地底下、可能是在深海中、可能是在天空上、可能是在岩浆内、可能是在宇宙里,如果她要攻破密室,说不定连结界都会被破坏,到时若是密室真的处于那些地方——例如是在深海中,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九方无刻能以漆黑裂缝随时逃离这个密室,但奇綺琪可不行。 贸然攻破这个密室,对奇綺琪而言并不是个聪明的选择,很可能会自取灭亡。 ……九方无刻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吧?奇綺琪心想。 但,「那又怎样?」奇綺琪没有退却,她说:「你的目标是让我解除『漆黑灾祸』吧?不过在我解除前,你都不会杀掉我。这也是你说过的。」 「是没错啊。」九方无刻耸肩。 「那么就算这个密室真的在深海或岩浆内,你也不会让我被那些外在因素杀死。绝对不可能的,所以你的威胁从根本上就没有意义。」 「是没错啊。」他又再度耸耸肩。 「那你……」奇綺琪竟一时语塞。 「别紧张,只是说着好玩而已嘛。」九方无刻解开腰上的酒壶,灌上一大口后,对奇綺琪展现了一个无畏的笑意,「嘿嘿、别绷着脸嘛。难得你有偶像等级的外表,就这样绷着脸多浪费啊。」 「……」这次奇綺琪才是真正感到哑口无言。 说着好玩?到头来自己只是被对方反过来耍了吗? 这时,「接下来才是威胁。」九方无刻忽然语气一沉、目光收紧。 「哦?」这就是九方无刻的杀气吗?奇綺琪感到自己的心脏宛如被刀刃贯穿了般,她知道这是错觉,但她仍是不由得感到莫须有的痛楚。 「解除『漆黑灾祸』吧,否则我会不惜用上任何手段来对付你。」 「竟然放弃沟通吗?真是个野蛮的男人。」奇綺琪没怎么动摇。 「抱歉啊,因为我知道沟通是没有用的。我在前几个世界就有前车之鑑了。」九方无刻说。 「……」前几个世界?又是听不懂的言论。奇綺琪转念心想:不过算了,毕竟「无时不醉」本来就是江湖上三大疯子之一,不讲疯话才奇怪。 「事实上,当人真正陷入精神涣散的濒死边缘之际,就会变得言听计从了,」九方无刻慢慢地说:「过去的我不够强大,无法将你逼入那种绝命的绝境。但这次不一样,你做好觉悟吧。」 对此,奇綺琪只有轻叹一口气。 「有意思。你明知我已超越人类的极限,仍是要单枪匹马向我挑战吗?」 唰! 语毕,奇綺琪的右手猛然剧颤,随即深红色宛如浓浆般的液体当场自她的指节爆出,那深红色的不明物质宛如拥有生命般,眨眼间便包裹住那隻右手并化为一柄螺旋尖枪,同时她背后也爆出八条深红色物质形成的细鞭,细鞭如触手般扭动着。 那就是奇綺琪藉由将自己作为实验体从而获得的成果。 无限接近于不死的非人躯体。 看几次都无法习惯呢。九方无刻心想,随后他又想到: 对了,不死铁骨他应该没问题吧? * 浓雾中,山间的狂嵐被压缩为无数利刃,「『创造』和『压缩』与『加速』的妖法并用,如何呀?咯嘻嘻嘻嘻!」随着七夜愉快的高亢音调,数以百计的无形刀刃霎时齐发,犹如地毯式轰炸般的攻击袭捲向整片北峰,往苍凌等人的位置射去! 说也奇怪,浓雾竟没有因这阵猛烈的攻击而散去。 「缠之阵!」 两条洁白的丝带倏然窜上空中,在晓安的柔劲引导下,两条丝带互相交织晃成一片高速平移的残影,那层残影将苍凌等人全数笼罩其中,紧接着是无数声密集的爆响宛如鞭炮般在那层残影上跃动。 不,并非所有人都受到了那层屏障的守护。 一道漆黑如鬼魅般的人影竟在无形刀刃的暴雨中向上窜去! 能不将攻击放在眼底的,只有一个人。 ——零极先生! 他敏锐地看穿七夜隐身于浓雾的何方发动攻势,独自衝上前去! 刃光闪动、刀气四溢,七夜面对电光石火般的强袭不以大镰相抗,而是在週身以妖法爆出一串串的电流,电流将刀刃和刀气全数炸开。 零极只觉双刀迎受的反作用力比想像中更强,才交手四招,整个人便被弹回地面。 幸好那对柳叶双刀是创字招牌特製的兵器,製料属反覆精心冶炼过的上等钢材,否则一般的刀刃早已被七夜的电流炸出缺口。 被看穿所在方位并逼退零极先生以后,北峰的浓雾这才稍退,这使得七夜的身影现于所有人眼前,只见七夜飘浮在空中,满脸轻松愉快,那神情很像是猎人在捕捉愚蠢的畜牲般,她全然没有感受到自己可能会被杀死的忧虑。 比想像中麻烦。零极先生暗忖。 「死吧。」 确定七夜的所在以后,苍凌不死心,再次对七夜发动了幻想复製,于是七夜立刻被赤红色的幻想之火给捲入,但是幻想之火却像上次那样轻易散去,而七夜也是同样毫发无伤,苍凌只能接受这招无法杀死七夜的事实。 「没用的哦,妖法『真空断层』原是能製造出真空的防御壁,但是将其应用在全身表面上,正巧就能阻绝你的幻想之火呢。而『天眼』则是能预先在一个须臾间察知妾身周围是否有『危险』的常驻型妖法。」七夜轻笑着。 原来如此,这两种妖法相辅,七夜便能在「天眼」发出警告的瞬间同时发动「真空断层」,所以幻想之火才会无法烧死那傢伙。并且因为「天眼」的关係,所以可以推断出「七夜能够防范任何形式的偷袭或奇袭」。 「……看来没办法使用正面战胜以外的方式打倒她呢,真棘手。」米可也和苍凌想的一样,恐怕七夜也是有意要告诉他们:偷袭或奇袭都没有用的。 更可怕的是,七夜继承了千年以来歷代继承者的能力,其中不晓得还有多少种致命的武功或妖法是苍凌所不清楚的。 「快散开!」不知谁喊了这声,原来七夜已将大镰拉至她身后,面对见过两次的架式,苍凌等人的反应极快,立时往七夜可能放出的斩击角度外逃开,旋即死神大镰再次释放出摧枯拉朽的斩击! 北峰自峰顶被这道斩击狠狠劈入,形成一道细长而深不见底的斩痕! 避开这道斩击后,苍凌才察觉那声「快散开」是伊姐传入所有人内心的疾呼。 不寻常的浓雾再起。 不止是苍凌,这回所有人都惊觉:这阵浓雾居然是七夜以她的妖法引发的,她会隐身于浓雾中并非正巧有天时相助,而是她自行创造出的优势! 冷不防地,「咯嘻嘻!第二个死的就决定是你囉!」鲜血四溅,伊姐的左肩突然被大镰割开一道血口!七夜穿梭于浓雾中又拥有能进行空间移动的妖法,简直是来无影去无踪,要不是伊姐反应飞快,刚才的大镰早已割断她的颈动脉。 晓安距离伊姐最近,她知道危险尚未离开,也想出手护住伊姐,于是两条柔韧的丝带被赋予「缠」的内功心法后,如灵蛇般捲向她们四周,但最终只有捲乱空气。晓安皱眉,因为这阵浓雾竟捲不开! 七夜的身影再次消失,彷彿融入了这片异常的浓雾里。 「姐姐!你们还好吗?」逸飞奔向晓安。儘管不该在作战中聚集于同一处,但现在属于特例,因为七夜现在显然有孤立、拆散他们再逐一杀死的意图。 「不能对这阵浓雾想点办法吗?」晓安发觉这是「拨不散」的浓雾。 「没办法。若是普通的浓雾,必然会因为斩击或狂风而散开,不过这浓雾估计是七夜用妖法——」苍凌和米可这时也靠向伊姐这边,只是他还没讲完,週遭的浓雾便倏然退去,消散无踪。 发生了什么? 方才的浓雾就像骗人般,在睁眼闭眼间完全消失。 对于这特别的现象,苍凌一愣。 「不愧是擅于操弄精神的春喜,真令妾身意外呢,居然这么快就破除了第四任继承者的幻术。」啪、啪、啪!七夜虚偽地鼓掌称讚道:「而且还是一次将所有人从幻术中唤醒,好可怕唷。」 伊姐撇撇嘴,她肩上的伤口已透过催眠来无视痛觉,「你是看见我在破解幻术,才会想要先杀死我吧?唉,不过惊讶的是我喔,因为你的幻术很厉害,如果不是有我在场,想必你会利用幻术将所有人赶尽杀绝。」 「没错唷。妾身打算先杀了你,再慢慢地把陷入幻术的玩具一个一个拧碎……本来妾身是这么想的,不过那个玩法已经被你破坏掉。只好换别的玩法了。」 「就连幻术被破解的状况,对你来说都是游戏的一环吗?真是愚蠢的自傲。」 「咯嘻嘻嘻嘻嘻、」七夜咧嘴笑完后,音调猛地一沉,「你们才是少自傲了,连百年都活不到的人类们唷,少对妾身指手划脚,闭上嘴愚蠢地在绝望中挣扎吧!」 紧接着,没有人能阻止七夜衝入苍凌等人之间的行动,死神大镰大开大闔地来回翻动,弹开月光剑和柳叶刀与飞锥的攻势,刀气砍伤苍凌的侧脸和晓安的掌心,同时七夜再以回劲一引,迫使苍凌等人连取开距离都办不到! 苍凌只觉七夜的大镰上有股黑洞般的引力,令人无从逃脱。 死神大镰再次狂舞,七夜就像是陀螺的中心般,划出绵密而致命的大镰刀圈,米可心一横,低身顺着回劲的引力闯入七夜下怀,递出寒月剑法中最快的「星火闪逝」直刺七夜胸口! 但,七夜却以大镰的后端柄身巧妙的点开了「星火闪逝」,她一面以大镰的弯月刀刃持续攻向其他人,一面以大镰握柄下方作棍使用,对米可击出一串乱七八糟却又精准无比的棍法! 如果只有眼前的棍法,自然对米可的威胁不大,但米可却还要顾及她身后的镰刃随时回杀,等同处于前方要应付棍法、后方要提防镰刃的处境,远比其他人的形势要凶险数倍! 于是二十馀招过后,米可便被迫出近身范围,回到只能应付大镰之刃的距离。 在短短几十秒内,苍凌等人竟就这样被七夜那霸道的压倒性攻势逼下北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苍凌意识到他们完全被七夜那可怕的回劲给牵制住,并一路被七夜带下去,按照这个势头,没多久所有人就会被逼进幽泉谷了吧。 「嘖!」零极先生眼见自己的双刀攻不入,也不顾会不会伤到苍凌他们了,直接踢起数块碎石,碎石被赋予「穿透的第二性质」化为绝对无法抵挡的致命暗器,散射向七夜全身! 谁知漆黑的裂缝又再一次张开,这次漆黑裂缝的出口在七夜左后方,也就是伊姐的位置,伊姐大惊,在间不容发的弹指间狼狈地滚地翻身,这才避免被碎石击杀的死状。 随后果真如苍凌所想,眼见所有人就要被逼入幽泉谷了,他们沿途所经之处皆是恐怖的撩乱斩痕,但却始终无法脱离七夜的回劲和攻势牵引,简直是至死方休的死神在索取他们的性命。 要用上「无限幻想复製」吗?不,那就像是米可的「走马灯时间」一样,是体力消耗巨大的王牌,怎么可以因为想脱离守势就贸然使用?思及至此,苍凌便改为发动「印象复製」,七夜登时被凭空现出的钢铁之箱给关住,苍凌等人这才有机会在匆促中退开。 这里已是幽泉谷,北峰底下的山谷底端。 七夜从中斩碎钢铁之箱以后,身后现出了一团又一团的巨大火球,不用想也知道她又想展开夸张的无差别轰炸了,而且这次可不是晓安的丝带就能抵御的水准。 然而,七夜却在这时遭受了重击。 苍凌、米可、逸飞、晓安、伊姐和零极先生,全都没有出手。 连他们也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的画面。 那个七夜,居然被某道攻击打得连凝聚起的巨大火球都散去,她娇小的身躯晃了晃。 ——是「隔山打牛」! 由于七夜拥有「天眼」这项妖法,因此「隔山打牛」打向她的前一剎那,她便反射性地对全身发动了「真空断层」,以防御所有奇袭或偷袭。 如果是普通的攻击,或许将会就此被「真空断层」给防御掉。 但,所谓的「隔山打牛」却是专门用以攻击障碍后方的武功!这招的劲道打在「真空断层」上,虽有部分威力遭到分散,但大半的劲道仍是发挥了「隔山打牛」的真髓,扎实地打入七夜的体内! 「咕、什……」七夜首次浮现出痛苦和不解的扭曲表情,「……嘻嘻嘻嘻、什么跟什么呀?」她舔了舔嘴角的鲜血,马上调息镇住内伤的绞痛。 如今能打出这等威力的「隔山打牛」,天下仅只一人。 不死铁骨。 其实不久前,不死铁骨乍看是随着九方无刻去对付奇綺琪,但实际上九方无刻却做了个手脚,那就是在不死铁骨要进入的漆黑裂缝前面「再开了一道漆黑裂缝」,藉此将不死铁骨传送到幽泉谷。 被传送到幽泉谷的不死铁骨原本也觉得莫名其妙,只是他很快就静下心了。 因为他相信九方无刻将他送到此处,绝对是别有用意。 而会被传送到这个北峰正下方的幽泉谷,怎么想都是九方无刻要他在此处伏击七夜。儘管伏击这项行为和他的性格不合,但事已至此,他也不想为了自己的性格而坏了九方无刻准备给他的任务。 事实证明,没有人料得到不死铁骨会出现在幽泉谷,更没有人料得到这个不死铁骨竟然会发动偷袭,因此就结果而言,这个伏击的计划是非常成功的。 「企图改革世界的继承者是吗?果真名不虚传。」不死铁骨这番话毫无虚假,他心想:自己明明是放出贯劲十足的一掌,而且还是偷袭,更重要的是甚至也命中了七夜,却没能一击杀敌,无论如何,他都觉得这实是耻辱。 可是论及耻辱,七夜对这两字的感受,绝不比不死铁骨来得低。 不死铁骨虽没能击杀七夜,但这一出手可谓意义非凡,毕竟这可是从廝杀开始至此,首度使七夜负伤的攻击,更是让苍凌等人重新意识到「七夜也是血肉之躯,并非真正的死神」这件事的契机。 伊姐见到不死铁骨的第一眼,便已读取完不死铁骨的思考和经歷,她很快就过无须言语的精神妖法,让七夜以外的所有人都明白不死铁骨会在这里的原因。此外,她也同时以相同的手法让不死铁骨得知方才的战斗情势。 短短几秒内,不死铁骨和苍凌等人便已掌握住彼此的状态。 「咯咯、嘻嘻嘻嘻嘻!原来你们是七个人吗?好!」七夜杀气暴涨,受过刺激的野兽是最兇猛的,而受到刺激的死神更是杀性大起,「就让你们见识,我们之间的实力差距有着何等绝望的断层,然后你们就无力地化为尘埃吧!」 那是——远比方才更加庞大、更加炙热的巨大火球,火球不断反覆地膨胀与压缩,最后形成肉眼无法直视的强光团块,宛如小型的太阳般,一共七颗凝聚在七夜身后,那估计拥有的是能将此地彻底化为荒芜的威力,届时别说河水,这整片幽泉谷的地形都将被彻底改变! 无话可说的压倒性破坏力。 「……」 可是这对苍凌而言,刚好。 不如说,要感谢七夜展示出如此强大的招式才对。 苍凌强迫自己瞪着眼前的光景——「无限幻想复製」,发动。 -tobecontinued 第三十七章:最终局面 《逐恨而行》第三十七章:最终局面 除了九方无刻以外,没有人知道这个密室位处何方。 或许在地底下、或许在深海中、或许在天空上、或许在岩浆内,甚至也或许在宇宙里的某个角落。当然,也可能只是在平凡无奇的乡村矮房里。 被刻意设计过的这个密室本身,不存在任何物理上的缝隙。 换个角度来看,这个密室简直像从现实世界被切离出来的异空间般。 ……如今,在这个密室中,显现出了一个噩梦般的身姿。 深红色的不明物质自奇綺琪的右手指节不断涌出,并将她的右手化为异形般的螺旋尖枪,伴随着细微的啪嚓声,她背后亦爆出相同的深红色物质,好似触手般,八条深红色的细鞭自奇綺琪背后伸展开来、不断扭动着。 那是和现实格格不入的景象。 儘管江湖上充斥着武功与妖法,但奇綺琪却是超越了武功和妖法的界线。 不,甚至超越了人类的范畴,完全踏入未知的阴暗领域。 奇綺琪儼然已化身为远比武功或妖法更加异端、怪奇、恐怖的存在。 连七夜也想不到奇綺琪会改变到这个地步吧。 但是,九方无刻并没有因而胆怯。 他反而因此面露大胆的瀟洒笑容。 很快就会让你笑不出来。奇綺琪稍动杀念,她背后的八道深红细鞭便倏然往九方无刻的方向凌空抽去,「颯!」速度之快、去势之劲,完全颠覆过去对于鞭击的速度定义,若是命中,别说打断骨头,把人活生生打成两截都有可能! 并非夸饰,毕竟奇綺琪行使的已然不是人类的力量。 可是—— 奇綺琪倏然感应到自己的八道深红细鞭已被全数切断,还没能来得及确认状况,便只觉一片黑影袭来,紧接着她的脑袋立即受到宛如铁块直击的剧烈痛楚。 不,那股痛楚并非在当下爆发的。奇綺琪只觉脑内一片空白。 下一秒,又有「被切断」的知觉传来,这回是奇綺琪反射性刺出的螺旋尖枪连同右臂遭到斩断,「啊、啊啊啊!」此刻才感到头痛欲裂的奇綺琪怒吼,她背后的八道深红细鞭当场分裂得更细更多,宛如钢线般在她週身狂扫! 致命的深红细线将一切接近她的人事物尽数破坏。 「……」但是就结果而言,只有空气和壁面被她的深红细线给斩乱。 密室被斩出无数凌乱不堪的割痕。 喘过气以后,奇綺琪定睛一看。 九方无刻正悠然地佇立于原处,彷彿动都没动过般。 「什么?」奇綺琪内心惊骇莫名,她心想: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那傢伙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是怎样的武功、怎样的妖法,才能完成刚才那些事情? 对于奇綺琪而言,这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事态。 「抱歉啊,我没有说过吗?嘿嘿、我啊——真他妈的,强得乱七八糟呢。」 九方无刻向前踏出一步,「虽然可能不及七夜啦,但……」但要收拾你,完全是绰绰有馀的。九方无刻的这个意思即使不说,奇綺琪也能明白。 比起脱口而出,有些言语点到为止会更显发言者的绝对自信。 「你知道我最讨厌哪种人吗?」奇綺琪想起父亲和妹妹对她的态度,「就是像你这种嚣张的傢伙呦。」她被斩下的右臂断面喷发出一片深红,那深红色宛如液体的物质就这样扩散、罩向九方无刻! 在狭窄的密室中,九方无刻可谓是无处可躲。 问题在于:九方无刻根本不用躲! 「唰!」 在深红物质要吞噬九方无刻的瞬息间,四道锁链登时从九方无刻的斗篷内激射而出,锁链前端并未置有兵器,却展现出如「幻龙枪法」般的极强威势,强势地将深红物质攻出大大的窟窿! 锁链?奇綺琪瞇细双眼,她也注意到那锁链方才发出了「幻龙枪法」的招式,可是她没时间多想,因此九方无刻的身影马上一分为二,是「分身」的妖法! 九方无刻的分身霎时掠至奇綺琪跟前,斗篷下的四道锁链从四种方向使出四道杀招,锁链其中隐含的不再是枪法般的贯穿劲道,而是从前北峰之主「断空刀」北天武的劈砍刀势! 挡不住! 得出这项判断的奇綺琪只得抽身后纵,方能惊险地闪过四道锁链。 可是由于密室本就狭窄,因此这一退,便已使奇綺琪退至密室的墙边。 不得已了,打破这间密室吧! 就在这紧要关头,奇綺琪的视线忽然失焦,目眩使她的动作一止。 她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这是缺氧的初期症状! 「九方无刻,你这傢伙……!」奇綺琪又惊又怒,可是为时已晚。 那个九方无刻的分身没有停手,「嗤」地一声,奇綺琪的胸腔被其中一道锁链贯穿,同时纤细的脖子则被另一道锁链缠死、勒紧。 这个密室的完全封闭状态,定义是指全然不存在任何物理性的缝隙。 意思就是说:这里能供人存活的氧气并不多。 九方无刻很清楚这点,因此他每分每秒都在调息,避免產生缺氧症状。 可是,奇綺琪并不谱武功,自然不懂得武者的基本调息法门。 就算她将身体改造为怪物般的状态,也不代表可以不需要氧气。 其结果就是,奇綺琪会比九方无刻更早地因缺氧而影响到身体机能。 以锁链将奇綺琪勒住的九方无刻抱怨道:「伤脑筋,这样看起来就像我在欺负一个少女。谁叫你要弄什么殭尸病毒啊,真是够了。」 等到供氧量降低到一定限度后,届时缺氧的状态必会削弱奇綺琪的自我意识,最终只要对她施以外行人也能习得的浅催眠技巧,就能驱使她解除「漆黑灾祸」。 但,意识逐渐远去的奇綺琪突然张嘴,吐出一道深红物质的飞箭奇袭! 这道深红飞箭的来势迅疾无比,作为奇袭非常成功,近距离贯穿了九方无刻的咽喉!但,被贯穿的终究只是「分身」,「分身」即使被杀,最多也就是名为「分身」的这项妖法被迫解除了,对九方无刻的本人可说是不痛不痒。 奇綺琪也知道这只是聊胜于无的反击。 受到攻击的分身就此消失,作为本尊的九方无刻则好整以暇地居于原处。 事实上,九方无刻就连奇綺琪会发出反击都在计算之中,所以九方无刻才会使用分身对付奇綺琪,而不是让本尊直接出手。这是以防万一。 在穷途末路的绝境中,奇綺琪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 「好了。你现在已经很疲倦了,已经可以休息了,放下它吧,放下人生中繁琐扰人的尘事,放下生命中——」这显然就是浅催眠,九方无刻正在执行最关键的计划,那就是透过浅催眠来解除掉奇綺琪的妖法发动状态。 不能被迷惑,不能被催眠言语所营造的舒适氛围给牵引…… 在缺氧的恍惚中,奇綺琪仍是企图进行抵抗。不过她也知道:大势已定。 「漆黑灾祸」的妖法正在逐渐被解开。 如果见到「漆黑灾祸」消失,七夜会生气吗?奇綺琪不禁寻思。 「垃圾就是垃圾。」「真不知要养你做什么。」「你永远只是辅佐他人的工具。」 偏偏在这种时候,奇綺琪她父亲的声音再度化为幻听,一句句讽刺的话语宛如刀刃般割醒了奇綺琪的意识,同时也点燃了她原本要放弃的斗志。 绝境中的绝境,唤醒了奇綺琪人生中最大的执着。 ——我需要更强的力量。 ——更强。更强,更强、更强更强更强,足以重新刻划强度定义的力量! 于是奇綺琪做出了一项极其重大的决定。 她自己主动解除了「漆黑灾祸」! 「哦……?真教人讶异。」九方无刻微微蹙眉。 不,不只如此,奇綺琪甚至解除了对所有魔偶的操控。 想必这时中央国度的各处都有不少「魔偶」冷不防地倒地,而愚蠢的百姓和江湖人士也都会惊骇莫名吧。不过人偶剧已经玩够了,奇綺琪心想。 解除掉那些妖法的持续控制后,奇綺琪缓缓起身,嘴角一扬。 将长年以来不断向外释放的妖法解除以后,她感到体内充满了空前的能量。 原来自己早在不知不觉间拥有这种力量了。 虽说不谱武功,但拥有这副超越人类的躯体加上这股精神力,令奇綺琪感到此刻的自己无所不能,她身上的伤势已被怪物般的恢復力给修復完毕。 「来吧,九方无刻呦,现在的我可不会让你失望哦?」奇綺琪已然恢復从容的神态。 「是吗?嘿、不过啊,」九方无刻的眼中闪出狡黠的光芒,「难得你状态这么好,何不用来完成你一直想做的事情呢?」 「……什么?」 * 就快黄昏了。 小雪紧抓着短刀的木质刀柄,她用力到纤细的指节泛白都浑然不知。 她的黑发垂在窗檯上,小雪靠在卧房的窗檯边,出神地眺望着北峰的方向。 她特别选中这客栈的房间,就是为了要像这样看向北峰。 对小雪而言,零极先生是将她从无尽地狱中解救出来的恩人。她承认自己是真心喜欢上了零极先生,但她不知道零极先生是否也有相同的想法。 他似乎是要去做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小雪深知零极先生有多么厉害,她也相信他一定会回来找她。 儘管如此,她还是不禁心想:他会不会就这样永远回不来了呢? 思及至此,小雪就会情不自禁的盯着窗外的北峰。零极先生就在那里。 但是,越看越怪。 虽说从这里放眼望去,只能看见北峰被重重云靄包围,可是…… 太黑了。北峰的顶端就像是顶着一片漆黑的乌云般,黑鸦鸦的。 她已经断断续续盯了快三个小时的北峰。有这么久都不会散去的乌云吗? 直到逼近黄昏时分,小雪这才看见那漆黑类似乌云的墨色缓缓散去。 话说回来,刚才那个地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不久前,大地剧烈晃动着,吓得令小雪联想到火山爆发的景象。 无论如何,她只祈祷一切以最好的形式结束。 * 幽泉谷不再昏暗、不再阴凉。 七颗难以直视的炽热光球染着血色的光辉,宛如异界的小型太阳般,悬掛在幽泉谷的半空中。这绝对是超越人力,甚至可说超越天灾的毁灭性招式。 苍凌仰望这夸张的景象,他强迫自己盯住,然后—— 他左手呈爪形,五指分别紧扣脑门上的五大要穴,并忆起先前驱使的本能。 临界点突破。苍凌感觉这次比起上回更轻松地解除了「限制器」。 无限幻想复製,发动! ……感谢你展示出如此强大的招式。瞬间,苍凌的瞳孔暴缩。 ——相同大小、相同威力、相同数量的炽热光球当场被复製出! 七夜没料到苍凌竟然能办到这种事。 复製的妖法吗?但还说不准那是不是虚有其表的复製品。 七夜如此心想,接着她只是抱持着试验的精神出招。 同时苍凌也模仿七夜,即时将复製出光球射向对方。 两方相同的毁灭性招式相迎化为向上爆发的光柱,「轰!」随之產生的轰然巨响和撼动山河的剧烈地震,两者在短时间内化为夺去五感的震撼弹! 只是在这其中,有道无视一切的人影穿过爆发的光柱,直取七夜的浑身要害! 「又是你这傢伙!」七夜舞动大镰和零极先生的双刀相抗。 「哈!别那么不耐烦嘛!」零极先生面露疯狂的笑容,他以穿透妖法直接掠至七夜身前,双刀飞快闪动出招,双方互相攻防五十招后,七夜一时未能逼退零极,只因零极的穿透妖法着实不好应付。 和零极交手七十五招过去后,向上爆发的光柱这才殆尽,同时七夜分神发动了「真空断层」来抵挡米可见缝插针的剑意偷袭。零极先生倏地抽身,以鬼魅般的轻功回到苍凌等人身旁。 如果没有穿透的妖法,刚才零极先生早就被杀了四、五十回。 零极先生只能承认要从正面击溃七夜实在不简单。 就在这时。 所有人都注意到—— 有股不吉的压迫感突然消失了。 凝聚于北峰之上的「漆黑灾祸」竟宛如退潮般消散无踪! 「什么……!」 七夜抬头瞪大双眼,她简直不敢置信。 难道说奇綺琪被收拾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七夜罕见地感到烦躁。 而苍凌等人则是心头一宽,这下终于阻止世界因莫名的革新计划而毁灭。 不愧是九方无刻。 如此一来,剩下的麻烦只有七夜。 紧接着,「嘿、朋友们,做得很不错了。」 漆黑的裂缝自苍凌身边张开,身披斗篷的九方无刻从中步出。 此外,还有一人跟在九方无刻之后现身—— 奇綺琪! 不晓得来龙去脉的苍凌等人立刻对奇綺琪產生警戒。 但九方无刻却扬起左手拦在苍凌等人眼前,示意他们不要奇綺琪出手。 这个动作让苍凌等人知道:奇綺琪已不再是敌人。 而七夜则表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因为她看不出奇綺琪有哪边受伤。 既然你还活着,而且精神这么好,那你为何要解除「漆黑灾祸」?七夜不解。 「妹妹唷。」奇綺琪隔空向七夜搭话。 「你怎么搞的?」七夜冷冷地问。 最令七夜在意的,还是眼神。 奇綺琪此刻望向七夜的眼神,参杂着杀意。 「别以为你可以永远把我当成工具。」奇綺琪瞪着七夜。 「嗯?你想造反吗?咯嘻嘻嘻嘻!真搞不懂你啊,你到底是怀着什么心态来挑战妾身的呢?」七夜只觉得可笑,「你明明知道妾身是多么可怕的存在,儘管如此,你仍要与妾身为敌吗?」 「我的动机对你并不重要吧?就算我说出口,你也一定不懂的。」奇綺琪没有动摇。 「嘛、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妾身也不需要多说什么废话。」 七夜扫视了佇立在她身前的敌人。 苍凌。米可。逸飞。晓安。伊姐。零极先生。不死铁骨。九方无刻。奇綺琪。 九个对手吗? 七夜收起先前玩乐的心态。不,其实她刚刚就不想再玩了。 任何事情都一样,只要拖得太久就会令人感到无趣。 「妾身——不玩了。」七夜如此宣言道:「接下来,妾身会用最快的方式『清场』。」 不过七夜的心态正巧和苍凌等人相同。 ——来吧,开始结束吧。 -tobecontinued 第三十八章:死神少女的末路 《逐恨而行》第三十八章:死神少女的末路 撑过去。 最艰难的部分已经熬过了,威胁此世的「漆黑灾祸」已然被解除。 只要再撑过七夜这关,一切就结束了。 不要紧的,这次── 苍凌瞥了零极先生、不死铁骨、九方无刻和奇綺琪一眼。 这次,有太多出类拔萃的高手和自己站在相同阵线。 而且苍凌他们自己也拥有不可低估的实力。 所以肯定不要紧的。苍凌心想。 「你说你玩腻了?正巧,我也有同感呢。」 这话是九方无刻说的。他在过去经歷了八个世界的反覆破灭,是以九方无刻绝对有资格说出「腻了」这两个字。 「……」 七夜没有答话,她已暗自计算出对方所有人的各别实力。 首先,萧魍的私生子──逸飞几乎不曾出手过,乍看也是没什么实力的杂碎,而晓安则是拥有特别的内功心法,儘管并未特别厉害,但也不能不注意晓安可能佈下的丝带陷阱。在瞬息万变的廝杀中,被缠上一个剎那就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再来是伊姐,她的威胁对自己并不大,不过她的存在等同禁止七夜使用任何影响精神的幻术。可以的话,最好能把她趁早解决,顺便也能削减对方的锐气。 然后是米可,即使那把快剑再怎么凌厉,但终究是没什么玄机的,七夜不认为自己会被正面的攻击给压制住,所以她反倒不把实力较强的米可放在眼里。 接着,不死铁骨说穿了也只有「隔山打牛」较为棘手。 她认为最麻烦的是:零极先生和苍凌。因妖法而难以杀死的零极若是发起狂来,七夜明白是极难逼开的;而苍凌的复製妖法则被七夜认定为不容小覷的多变能力,要直取这傢伙的性命只怕也是不易。 此外,九方无刻也是深不可测的男人,光从他能令奇綺琪倒戈这点就不可低估。奇綺琪也不晓得想做些什么,不过无论她做什么七夜都不怕就是了。 随着革新世界的计划被破坏,游戏便已然宣告终止。 此刻七夜的杀气、杀意和杀念俱是货真价实。 在七夜眼里,敌方已不再是玩具,而是九个阻止世界陷入混沌的敌人。 然而,身为继承者的七夜是「继承了共计二十七代奇才之能力」的超常存在。 换言之,妾身拥有的能力和经验皆是你们加总起来的三倍! 七夜嘴角微微上扬,她将敌人看作单纯的数字。即将被删减至零的数字。 ──那么就如同先前宣言的吧,妾身要开始清场了。 ──这就让你们见识何谓压倒性的绝望。 ──「临界点突破」。 * 宛若爆炸般的杀意排山倒海地狂涌而来。 苍凌首次明白:当杀意浓烈到一个境界后,便只是纯粹的死亡气息。 幽泉谷已被死亡的气息给彻底笼罩。 那个死神少女,终于要动真格的了……! 不用谁提醒,每个人都清楚明瞭地感受到了本能引起的危机感。 「颼。」 犹如死神般的不祥身姿,突然消失在苍凌的视线内。 但是这次并没有出现漆黑裂缝。 那是单纯的移动,超越肉眼之动态视力的身法速度! 后面吗?感应到比起五感更快传达到的杀气散发之处,苍凌敏锐地回首,尚未定睛,手中飞刀便寄宿上复製出的雷电,急速射出! 但是七夜看都没看,便闪身避开这道攻势。 直到双眼捕捉到七夜的身影时,苍凌才发现逸飞竟少了半条左手臂,而半空尚有两条被斩断的丝带。原来七夜在苍凌出刀的前半秒,便已同时完成「斩断逸飞的手臂」和「攻破晓安的丝带夹杀」这两个动作。 「啊、啊啊!」逸飞惊觉七夜以他为目标之际,他的左手臂便已遭斩断,要是他没有凭着野性的直觉挪步,只怕早被斩首,但他不愧是顶尖的武者,居然能在意识都跟不上的间隙发动右手飞锥,飞锥直打向七夜的眉心! 如此之近的瞬发飞锥,七夜却仍是以后仰之姿轻易闪过,同时她的大镰一引,当场再将米可攻去的快剑卸开,零极先生的柳叶刀这时也乘着回旋之势射去,刀上自是带有「穿透的第二性质」,能将所触之物完全贯穿。 不仅如此,不死铁骨亦发动了「借刀杀人」,奇劲即刻悄然攻向七夜脚底! 闪出湛蓝锋芒的快剑一转一折,「寒月剑法」之「凝霜点沾」立刻将被卸开的剑势化为出人意表的反攻,米可这变招精妙无比,恰巧封死七夜闪身的最有利方位,让零极先生的柳叶刀和她的快剑形成完美的夹击! 漆黑裂缝再开。 ……果然是这招!苍凌眼见七夜在脚下张开了漆黑裂缝,那裂缝张开的速度比「借刀杀人」的劲道还快,娇小的七夜瞬时落入漆黑裂缝,避开所有攻袭。 会从哪里现身? 苍凌早已算到七夜会发动空间移动的妖法,这时他的注意力已扩散至四面八方,他要在七夜现身的那个霎时再予以接二连三的强袭。 当其他人也马上警戒起自身周遭之际…… 血花飞溅! 不,称之为血花实在过于委婉。 那毫无疑问是超过致死量的血泉! 逸飞面露不敢置信的惊诧神色,他用仅存的右手抓着咽喉上被切开的骇人断面,确认到自己身受致命伤的同时,他也就此断气,倒卧在怵目惊心的血泊中。 他的白衣被染上殷红的色彩,鲜血亦溅满兇手娇小的身躯。 ──没有人想到,七夜居然会从「原处」现身! 所有人都在堤防七夜这次会从哪里出现,会是高空中?还是下一个目标身旁?下一个目标会是自己吗?这次她会用上什么招式? 全员都有着「七夜能神出鬼没的来去自如」这种观念。 是以,七夜的漆黑裂缝出口就在原处──这样的事情是谁也没料到。 其结果导致,七夜现身于同样的位置,并以大镰划断了逸飞的咽喉! 「还剩下八个。咯嘻。」死神少女窃笑了一声,这声窃笑如轰雷般传入苍凌的脑内,苍凌徐徐吐出一口气,他知道不能被恨意冲昏头。 眾人察觉到疏忽时,逸飞已然倒地,再也不会起身。 但是。 就算苍凌能克制住衝动,身为亲姐的晓安可镇定不下来。 「你这妖怪!」晓安怒叱一声,剩下半截的丝带当空展开包围之势,而她本人则闯入自己的包围阵之中,双掌划圆,使出了许久未用的阴柔双掌! 「咯嘻嘻!决定了唷,下一个死者就是你!」七夜的大镰依附着暗紫色的异彩,不晓得是不是看错了,但晓安在顷刻间确实看见了暗紫色的刃光。 「晓安,别心急!」米可纵身就想衝入丝带的包围阵,却被赶到她身边的苍凌给拉住,不需要苍凌多说,米可便立刻冷静下来。 因为米可也知道,外人若是随便闯入那狭小的丝带包围阵,只怕非但不能帮上忙,反而会使晓安的阵式被打乱。 可惜无论米可有没有闯进去,那丝带之阵终究是会被攻破的。 从外头只能看见呈包围之势的丝带忽然破尽、化为漫天碎布,而其中的晓安则在眨眼间便身负数十道刀伤,七夜的大镰仍在抢攻,晓安却无法使用擅长的柔劲去化解大镰的攻势,只见她仅能一路退避,情势危急得吓人。 原本晓安是打算以阴柔的掌路来应战的,但不知为何,她才和七夜交手第一招,便马上退为完全的闪躲守势。艷红狂洒,晓安这时硬吃了一刀,这才有机会从七夜的身前挣脱开来。 不,如果七夜有心的话,晓安绝对是逃不开的。 伊姐赶紧上前扶住晓安,米可则踏出箭步,举剑护在她们身前。 「千万不要尝试去抵挡七夜的死神大镰!」神色痛苦的晓安赶紧提醒其他人,「那傢伙的镰刃和先前不同了,似乎寄宿着某种无从抵抗的锐意……」 「正是如此唷,」七夜将死神大镰一转,刀刃立刻反射出更为强烈的暗紫色光辉,「妾身通过『临界点突破』所导出的能力,便是──」 她的下一句话,令眾人不自觉地屏息。 「能够斩杀天下万物的能力,『概念消除』唷!」 概念消除。 甚至能将事物的概念给斩断的绝杀之刃。 ……所以方才晓安的丝带才会那么轻易地化为碎片,也所以晓安的柔劲无从引卸斩击。连奇綺琪也不禁动容,她心想:原来不只自己藏着王牌,连妹妹也一直藏着这等惊人的杀手鐧。 不,不对。 在场还有个人并未屏息,甚至也没有动摇。 「那又怎样?」 伴随着响亮的金属声,身披斗篷的九方无刻不知何时已跃上半空,身影倏分为十道,「不会让你得逞的。」瞬间,杂乱无章的铁链宛如暴雨般射向七夜! 来得正好,这就让妾身探探你的实力。七夜从正面将所有铁链给斩断,同时周身射出数道高热的雷电光束,光束贯穿了四道影子,但仍有六道九方无刻的身影已然窜至七夜周遭! 当那六道身影展开攻势之际,七夜眉梢一挑,前后左右的地面登时刺出八道冰锥,不过这仍无法阻止那些分身的行动,转眼间七夜已受到十几条铁链同时攻袭,大镰晃过一圈后,七夜只觉自己已被莫名的力道给牵制住。 ──这傢伙,不简单! 火光四溅,霎时金属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在高速的攻防中,七夜目光锐利地扫向那六道九方无刻的身影。她知道九方无刻的真身就在这六道身影中,比起把分身一个个杀光,还是直接打倒真身更加快速,但她更快地察觉到另一件事── 自己的死神大镰,竟不断受到对方的锁链牵引! 并非受到回劲的牵引,也并非任何一种柔劲巧劲的牵引,如果是这类技巧,绝对无法牵制住大镰半秒,而九方无刻的手法也不是更加复杂的能力。 「『概念消除』?嘿嘿、你那种东西啊,只要不碰到锋刃就形同不存在!」攻向七夜的其中一道身影忽然开口,那正是九方无刻的真身,他居然索性连真身也不隐藏了,直接就向七夜挑衅道。 原来九方无刻和分身的锁链攻势看似撩乱,实际上却是非常有系统地攻向死神大镰的侧面刀身,并藉由打在大镰侧面的劲道来牵制住七夜的攻击,并且藉此渐渐掌控住交战的节奏,形成压制之势! 意识到自己被压制的事实以后,七夜略感错愕,接着──怒不可竭! 「『无时不醉』啊……!你这傢伙,既然拥有这等超群的实力,那又何以要和垃圾们处在一块?说起来,你不是妾身的『四大柱』之一吗?」七夜的嘴角不悦地向下歪斜,她越想以大镰突破困境,便越是感到手中大镰不受操控。 九方无刻不想从头解释,而且他也知道「未知」对敌人的心理影响甚大,所以他抿起嘴,作出一个看似瀟洒的微笑,「颯!」七夜带着怒意向四周释放高热的火焰,火焰出现得又快又疾,焰光中又夹杂电流,于是又有两道分身遭破。 剩下三个分身和一个真身,九方无刻却是在七夜改以火焰出招之时,猛地将用以牵制大镰的锁链全数撤招,并让那十六道锁链化为刺往「一点」的集中强攻! 那「一点」就是七夜的胸膛。 两个分身的牺牲显然是刻意为之,九方无刻骤变的这招才是重头戏! 十六条锁链挟带「幻龙枪法」的霸道劲力,全数贯向七夜的胸膛中心! 谅是七夜,也已猝然不及防御此招。 ……贯穿! 眾人心头一喜,但九方无刻却是心头一沉。 因为他自己最清楚──没有贯穿血肉的实感! 十六条铁链所贯穿的,只是残影。 原来七夜先前夹杂电流的火焰不只是要收拾分身,更是要造成些微目眩的效果,以便造成视觉暂留,也就是方便製造出所谓的残影,让落空的锁链在瞬间能让其他人误以为「命中了」,而七夜的本尊则能利用这瞬间的空档行动! 妾身……妾身竟然被逼开了吗……? 怒极的七夜暗中决定改变杀戮的顺序,她猛地掠向伊姐,大镰横扫斩出! 「嘖!」 伊姐不禁心里一慌,但她终究是经歷过诸多大风大浪的江湖高手,是以她仍能狼狈地翻身滚地,藉此避开大镰的斩击。波浪状的发丝被斩下、飘散。 伊姐直到这时都在戒备七夜以幻术扰乱我方,她手里捏着的细针则是作为应急的攻击手段。以她的能力,绝无可能和七夜进行攻防,但是她深谱人体穴位,因此她知道:自己只要有一根针能命中死穴,那即使是七夜也必死无疑。 人体共有七百二十个穴位,其中有一百零八个属要穴,这一百零八个要穴中,又有七十二个是怎么点都不致致命的,剩馀的三十六个穴位才是死穴。死穴中又有分软麻、昏眩、轻重等细项区别,而伊姐则是能点出每处死穴的最大伤害。 此时此刻,「七夜攻向她」的这件事,伊姐也是心里早有准备。 ──来吧,或许我撑不过你的十招,但我就算拚上这条命,也会送你致命的一针! 然而七夜不打算和伊姐缠斗,她的大镰登时化作重重刀影,这使伊姐无从判断大镰的杀招所在,在一旁的米可和苍凌正要出手相救,却被一道突然飞去的锁链给拦住。 「咯嘻嘻!」七夜倚仗大镰刀刃的特殊弧状,使得这招在不知不觉间让刀刃从后方收向伊姐的后颈,这一手漂亮的收割拖拉之法,即为彻底发挥出大镰特性的杀招。 伊姐终归不是近身实战的高手,在她惊觉眼前刀影皆是虚象之际,真正的杀招已收向她的后颈。 血花再次喷涌而出。 热腾腾的血珠令伊姐瞪大双目。 苍凌和米可等人亦是不自觉地屏住了气息。 几乎所有人的瞳孔中都倒映着喷洒至半空的鲜血。 可是倒下的并不是伊姐。 ……被杀伤的人,是七夜。 「啊、啊啊?」七夜的黑色洋装衣领被自己的鲜血给染得更黑。 「怎么样?被自己的招式给命中的感觉。」 九方无刻的音调从七夜身后传来,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他早就看准这个七夜随着怒气而出招的时机,九方无刻在大镰要以刃尖逆向贯穿伊姐的后颈时、在刃尖要刺进皮肤的那个剎那间──从那个位置发动了狭小的漆黑裂缝。 出口则是紧贴在七夜胸膛上。 因此七夜是被她自己的大镰给杀伤的。七夜虽有及时收手,但仍受到了不容忽视的创伤。 从过去八个世界的经歷来看,九方无刻早知道七夜是个行为随心所欲的傢伙,是以他故意挑起七夜的怒意,为的就是给予七夜这记重创。他阻止米可和苍凌去护伊姐,为的也是让这招成功。 机不可失!伊姐虽不清楚状况,但仍是刺出手中的缝针。 鳩尾穴、气海穴、关元穴,三处死穴飞快地被伊姐的重手点中。 不过,三处皆是入体半吋后便不得再前,连巧劲也刺不进去。 七夜没有再出手,她睨了眼伊姐,便落入她自己发动的漆黑裂缝,重新出现在幽泉谷上空。 这可不是轻伤。七夜舔了舔从嘴角溢出的血液,心想:妾身的血也是铁锈味吗?真无聊。 那,该收手吗?她首次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没用的,你是逃不出去的。幽泉谷已被我的结界妖法给笼罩,此处已是任何人都『无法离开』这里,结界的妖法虽然不具攻击力,但却是包含着阻绝外界、划分界线的绝对性概念。你可以想像成此处已被独立为一个特殊的异空间。」九方无刻望着七夜浅笑道。 即使是能进行空间移动的漆黑裂缝,也无法突破结界的限制。 苍凌等人终于看见了取胜的希望。 七夜没有答话。 方才贯入七夜胸膛的伤势颇深,打乱了原先平稳的内息循环,这也使得先前被「隔山打牛」正面击中的内伤失去真气镇压,以致内伤重新復发,而被伊姐点中的三处死穴虽未被劲力打透,但也造成七夜的血气更为絮乱。 总和成一个结论的话,就是七夜已然身负重伤。 七夜丝毫没有想过她会被逼到这个地步。 而且从结果来看,她只有前后杀死秋哀大师和逸飞两人。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无法接受这种事实,她甚至怀疑起这是否是场滑稽的梦境。 是从什么时候起,整个形势变得如此恶劣了? 没错,这也太奇怪了,妾身分明是歷代最强的继承者,怎么会沦落至此? 不过七夜再怎么想,她也是想不通的。 ──因为七夜根本不能理解人们联手共同对抗命运的心境和从中激发出的潜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七夜的最大败因正是不理解人心所致。 若是兵法家,绝不会在敌方士气高涨的时候正面强攻。 七夜已不敢自信能轻易收拾掉剩馀的八个敌人。当初盛气凌人的姿态已然消失。 「别无视我呀,妹妹唷。」 忽然间,七夜驀然发现自己周遭竟被深红物质构成的蛛网给笼罩。 这种物质,七夜曾经在奇綺琪的实验室见过。 而奇綺琪的半边身子则融在深红蛛网之上盯着七夜,那副景象实在可怕,奇綺琪儼然已成了非人的存在,她的体内已不再是人类的构造,只要她愿意,她甚至能将全身转化为深红色的未知物质,并自在地操控那些物质化为各种型态。 「你……」七夜瞪着奇綺琪,她一直都太小看自己的姐姐了。 「妹妹唷,就是因为有你和父亲,今日的我才会如此强大。这么说来,我也是必须要感谢你呢。」奇綺琪甜美的腔调和膨胀的杀意呈现怪异的反差,深红色的物质宛如数以万计的眼球般,令七夜感到奇綺琪正从千百万个角度瞪着自己。 而其馀的苍凌等七人,则各自准备好再战。 这是死神少女有生以来第一次面临的生死危机。 「这算什么……你们这群……该死的垃圾啊啊啊!」 ────也是死神少女最后一次面临的生死危机。 -tobecontinued 第三十九章:逐恨 《逐恨而行》第三十九章:逐恨 连黄澄澄的夕阳都已将落下。 死神少女的临终之时,究竟看见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 有感受到名为死亡的恐惧吗? 不,估计是没有的。 如果她能看见死前的走马灯,是不是会看见千年以来的所有记忆呢? 那她会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最后的罪恶与懺悔呢? 很遗憾,大概也是没有的。 因为那名死神少女在最后的最后,仍是翘起了嘴角,嚣张地狂笑。 「咯嘻嘻嘻嘻!妾身总算知道了哦,知道你们为何要如此拚命地杀死妾身!」 当时,浑身浴血的七夜被苍凌的雷火之枪钉在岩壁上,她的内脏与筋脉已遭到奇綺琪的深红物质捣碎,而四肢更是受到九方无刻的锁链给绞断。 「虽然不晓得你想到什么,但那想法肯定是错的。因为你无法理解人心。」苍凌淡淡地说。七夜此刻别说是反击,还能活着便已是奇蹟。 「即使你们杀了妾身,妾身也不会将继承者之位让给你们唷!你们是不是都暗自期望着能成为新的继承者呀?咯嘻嘻嘻、才不让给你们呢,一群蠢货!」 「抱歉,没有人是为了那种力量而想杀死你的。」米可平静地反驳。若不是米可在关键时刻以「走马灯时间」的速度拦截七夜,这场廝杀必会拖延更久。 「咯嘻!少装蒜了!你们就老实承认嘛?别掛着一堆漂亮话呀,什么替伙伴復仇或是阻止秩序被颠覆,这都不对吧!你们只是为了私慾、为了获得妾身的千年能力才动起杀性的吧!嘻嘻嘻嘻!」 「……」 鲜血不断从七夜的口中涌出。 儘管七夜的气势依旧凶恶残暴无比,但是苍凌仍然不由得地感到可悲。 仔细想想── 七夜看起来实在是太年轻,不,甚至可以说是年幼。 假设自己在十三、四岁这种年龄便得到这等庞大的力量,以及歷代继承者的记忆与经验,甚至是一次窥见千年以来人世间的黑暗面…… 苍凌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变成七夜那样。 更遑论七夜是在更早以前就接触过「冬乐」那种存在,又在诞生时便身处无名组织的核心位置,其内心扭曲的程度肯定是变本加厉。 想到这些,苍凌就不禁替七夜感到可悲。 但也仅止于可悲。 毕竟七夜的所作所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原谅的。 死神少女就这样维持着猖狂的嘲讽神色,葬身于幽泉谷的壁面上。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天色渐暗。 终于结束了。 至少对大部份的人而言,已经结束了。 天际呈现一片将暗未暗的深沉靛色。 接下来嘛…… 「呼。」苍凌重新调息,他感到自己的内力所剩无几,集中力也因长时间的紧绷而导致有些涣散,妖法使用过度更是增加了精神的负担。 坦白讲,苍凌并没有保留体力,他在对付七夜时已是使尽浑身解数。 可是。 就算再累,也还有最后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 不能不做、不得不做、不做不行。 况且,「对方」的疲惫应该也和自己不相上下。 * 是默契或是心电感应这类的原因吗? 零极先生在光线不足的幽泉谷之中,察觉了有道视线正盯着他。 没有感到丝毫意外。零极先生亦是冷冷地望向对方。 ──此处是终焉之地,作为一个与过去进行了断的地点,再适合不过。 苍凌如此心想,正巧,零极先生也是这么想的。 这场註定面临的廝杀,是零极先生不得不面对的罪业。 是的,是罪业。零极先生很清楚自己过去的行径残酷至极且毫无人性。 那恶魔般的疯狂屠杀与虐杀,甚至足以让他被形容为江湖的大祸。 他没有要把这场廝杀当成赎罪的意思,他知道那是怎样都无法偿还的罪孽。 零极先生抽出柳叶双刀。 ──但,就算只是为了等待着自己的小雪,也必须要在此将一切麻烦给解决掉。 与此同时。 奇綺琪感到如剑锋般的目光正盯着她,她回首望去,透过非人的视力在昏暗中看清了对方的模样。是米可,米可的剑已再次充盈杀气。 十几年前,无名组织血洗了不肯归顺的名门氏族,当时的惨况已无需多说,而其中杀最多、杀最狠、杀最凶的,自然就是疯狂的零极先生。 但是。 如果组织的领导阶层没有下达命令,绝不会发生那种事情。 即便零极先生实际上并非组织中人,但只要组织没有下达血洗异己的命令,那么零极先生也就无法假藉组织之名去大肆屠杀。 换句话说,那件惨案的罪魁祸首──绝对和奇綺琪脱不了关係。 不,何止是脱不了关係,事实上,那屠杀异己的行动正是奇綺琪的意思。 为了掌控整个无名组织与中央国度,那时候的奇綺琪採取了最激烈的手段。 所以米可透过理性,将憎恨的目标转移到奇綺琪身上。 无庸置疑的,奇綺琪才是元兇。米可振作起精神,盯着她真正的仇敌。 奇綺琪似也想通了米可盯着她的原因,是以奇綺琪朝着米可笑了笑。 那是恰如偶像般的甜美微笑,可是奇綺琪的眼神却没有半点笑意。 「你们在做什么?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为什么你们还……」 发现到氛围改变后。不死铁骨立刻就想去阻止多馀的决斗。 不只是不死铁骨,连身负重伤的晓安也想衝上前去,伊姐更准备要透过催眠让苍凌和米可先冷静下来,然而──有道身影倏然窜至他们前方。 是九方无刻。身披斗篷的他拦住不死铁骨和晓安,并瞪住伊姐。 强大的震慑力使得晓安、不死铁骨和伊姐都不得不停手。 「嘿、我就长话短说吧,」九方无刻露出浅笑,「别想妨碍他们的决斗。」 唰!两条铁链自九方无刻的斗篷窜出。九方无刻的意思很明白了。 ……如果想妨碍苍凌和米可,就要先打倒他。 「也对。」伊姐喃喃自语,她垂下肩头,因为她其实也知道这是无可避免的。 早在前几天,伊姐就亲眼见识过苍凌是多么执着于「復仇」两字。 儘管先前便有耳闻,可是在暗市时苍凌和零极的衝突仍是令伊姐印象深刻。 「错了,本尊认为这种事根本毫无意义!復仇的尽头只会造成更多悲剧,无论哪一方被杀都一样,过去的心结绝不该依靠杀戮来消除!」不死铁骨以内力发声,每个字都如洪鐘般响彻幽泉谷,此话更是故意说给苍凌和米可听的。 「朋友啊,那只是局外人的漂亮话罢了。」 九方无刻即时作出反驳,他以左手解开腰间的葫芦酒壶,仰天就灌,然后他又说:「对于真正的血海深仇,那种道理是行不通的。任何道理都行不通的。」 不死铁骨一时语塞。他本来就不是很会辩论。 「……嗯,他说的没错。另外,这场决斗的意义并不只是復仇,」冷静下来的晓安只能补充道:「而是替他们十几年来逐恨而行的人生,划下休止符。」 九方无刻点点头,并说: 「与此无关的我们,最多只能从旁见证这场决断的结局。」 这样的道理,作为苍凌和米可伙伴的伊姐与晓安都很清楚。 现在不死铁骨终于也理解了这些。 可是,这是多么令人感到无力的廝杀呢? 无法阻止、无法化解、无法劝戒、无法干涉、无法中止、无法介入。 简言之即是:什么都做不到。 「不过,看来也不是什么都做不到。」 九方无刻突然说,他瞇细双眼。有无数气息正迅速地接近幽泉谷。 杀气腾腾,来者不善。 ……肯定是无名组织的武斗派干部、组头和杀手们。 至于他们找上此处的理由,八成是因为中央国度内的「魔偶」纷纷倒地,不过他们由于没有「魔偶」的观念,因此误认为这是场空前的未知攻袭。 试想,若在一个堂堂大国的光天化日之下,瞬间就有四分之一的人口忽然倒地不起且失去生命跡象,将会酿成多大规模的混乱? 在那样的情况下,如果察觉到北峰一下子有不寻常的乌云密布、一下子又有震撼大地的光柱窜天,并且假设有哪个感应力特别高强的江湖中人,势必会将「魔偶」失去控制而倒地的现象与此作联想。 至于会被派来探查这件大事的江湖中人,绝对是不好惹的傢伙。 考虑到有很高的机率会展开攻防,九方无刻便从斗篷中垂下四条锁链。 不死铁骨伸了个懒腰,看上去有些跃跃欲试;伊姐打了个哈欠,她的妖法对于群眾能发挥出最大的能力;晓安则退到后头,她伤势过重,无法再于前线应战。 组织的那群傢伙动作虽快,但离这里仍是有段距离。九方无刻粗估对方似已穿越暗市和奇里乡,他们想来到幽泉谷,还得翻过八叠岭和蝶翅村才行。 既然如此。 「那我们就抢先一步,到蝶翅村的关口去拦截住他们。」九方无刻说。 * 此时此刻。 「呼呼呼、很好。」 苍凌的精神反而冷静得吓人,他已将所有杂念去除。 「好什么?」零极先生把玩着手上的柳叶刀,彷彿不把苍凌放在眼里。 然而他心底知道:如今的苍凌已不是能随便应付的弱者。 天才。零极闪过这个念头:说不定,苍凌是和他相当的天才。 毕竟在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失去所有亲人的苍凌非但没有被死亡的恐惧给攻溃,反而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神情和气势,以超乎零极预料的动作攻向他。 那个时候,零极就该知道苍凌总有一天会成长为不得了的傢伙。 事实证明,果真如此。 「我一直在等着这天,这天已经让我等了十年以上。」苍凌缓缓地说。 「那还真是辛苦你。」零极先生冷声答道。 「没有什么想说的吗?」苍凌问道。 苍凌的问题并非多此一举,因为他知道:只要一动手,就再无谈话的空间了。 如果零极先生有什么话想说,就要趁现在说清楚。 「不需要。还是说,你想听见我的懺悔吗?」零极先生笑了。 「才不要,呼呼呼、噁心死了。」苍凌也笑了。 下一秒,两人的笑容同时消失。 银光宛如烟火般爆散,实际上那是苍凌在剎那间复製并散射出的大量银色飞刀,刀刃化为无数银线迎向零极先生,零极先生则配合穿透的妖法展开鬼魅般的身法,电光石火间,零极已掠至苍凌右侧! 印象复製所创造的铁壁倏然显现在苍凌侧身,铁壁遭到零极的双柳叶刀给斩断,不过在刀刃砍入铁壁的瞬息间,苍凌已争取到能闪过斩击的时间差,随即他向后翻身,和零极取开一大步的距离,再次放出十几道银光! 「没用的。」零极这次光以双刀便击开所有飞刀,紧接着他左手运劲并踏出一个箭步,柳叶刀登时脱手呈回旋之势往苍凌射去! 苍凌马上感到柳叶刀的回劲将他的身形吸住,不过这回劲和七夜一比便没什么好怕,是以苍凌冷静地以最小的动作让柳叶刀贴身擦过,苍凌知道刀上必有「穿透的第二性质」,因此他没有去抵抗或企图接住刀柄。 颼! 零极在苍凌闪过那刀的同时,便已掠至苍凌前方,单刀斜斩苍凌,苍凌狼狈地往右侧跳开,但腰际已被砍出一条血口,零极左手抓住飞旋回到手中的那把柳叶刀,再次转为握有双刀的架式。 中刀后苍凌咬牙疾退,他飞快地封住了伤处的穴道,避免继续出血。 「喂,怎么啦怎么啦?」零极先生冷笑,旋即又提刀追杀向苍凌! 「呼呼、别在意,只是我觉得没有痛楚就感觉不到危机感罢了,」苍凌这时发动了幻想复製,「燃烧殆尽吧!」幻想的火焰化为龙捲袭向零极,零极则及时发动穿透的妖法,免去所有物理性的伤害。 趁着这个时候,苍凌左手五指搭上自己的面孔,这是第三次还是第四次了呢?他有些记不清,同时他感到心脏莫名抽痛了一下,但可不能因此放弃解除脑内的限制,于是他心一横,拚着一口气突破了「临界点」! 无限幻想复製,发动! 原本「临界点突破」就是超出人体极限的特技,这状态就好比精密机械无视过热问题的全速运转。原本「临界点」就是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因此要是反覆在短期内突破「临界点」,只怕将会间接影响到人体的寿命。 当零极惊觉苍凌浑身气势一变后,週身便忽然被冻结为一大片冰雕,若不是他反射性地施展穿透妖法,只怕连他也会被瞬间冻住。 可是零极没有退开,而是向前衝! 因为他的穿透妖法无论是怎样攻击都能使之无效,是以他根本不必退! 岂料,苍凌也向前踏出一步,竟是准备要和零极展开近距离的相杀! 零极立刻想起被苍凌接触到的物体,都会莫名其妙的被破坏掉。 当初零极的右腿就是给苍凌接触到,才会不得不改以第三世界的生化义肢取代,而他也还记得在暗市的时候,苍凌一接触到柳叶刀,便能使刀刃断为两截。那都是因为「复製」的妖法直接作用于物体上的关係,所以这次再怎样都不能被苍凌的手给碰到! 一时之间,零极的双刀虽划出令人目眩的轨跡,却没有一刀真正砍在苍凌身上。 见到零极有所顾忌后,苍凌当即复製出七夜使用过的护身电击,爆炸性的电流以苍凌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爆散,零极撇了撇嘴,暂且向后纵开并踢起幽泉谷地面上的碎石。 碎石被赋予「穿透的第二性质」,化为无坚不摧的小型砲击,但苍凌经歷过秋哀大师在竹林的「悲天悯地绝杀心法」特训过后,就已是不可能会被这种奇袭给命中。 反观零极则被迫再三闪避不断变幻追击的大量电流,大量的电流宛如拥有生命般,紧追零极不放。 「嘖!」零极咋嘴,只要电流还追着他,他就不可能现出实体,但他可不能只顾着发动穿透,因为他看见苍凌正在企图「做些什么」。苍凌很明显正将集中力用以准备其他招式。 那傢伙,还有其他招式吗?零极先生不禁如此心想: 这就是当初九方无刻说过的「临界点突破」?仅仅是进入突破临界点的状态,便能在遭受自己追击的情况下反守为攻吗? 在暗市的那个时候,零极先生还不想把九方无刻的话给认真听进去,不过这时他忍不住去回想了九方无刻所说过的话,那个酒鬼到底是怎么说的呢? 前几日在暗市的记忆片段逐渐被唤醒。 ──「被疯狂吞噬的你或许很可怕,但我能保证,支配疯狂的你会更加厉害」、「当你回过神来,宴会便已化为血海」、「你发动了,却不晓得自己能办到」。 没错,这些都是九方无刻说过的话。 没错,自己是曾经突破过临界点的…… 九方无刻还说过什么? ──「去回想那个时候的感觉,然后想办法支配它」。 不,这也太抽象了吧,倒是给我说的具体点啊。零极忍不住在心里埋怨。 冷不防地,追杀零极的电流不知为何消散了。 「呼呼呼、」苍凌眼里放出异彩,「总算让我弄清楚了。毕竟不弄清楚的话,即使是我也难以复製出『这种东西』啊。」是哪种东西啦?零极差点脱口而出。 「哼。」零极仍在思索突破临界点的方法。 没想到自己会沦落到要努力思考这种事情的地步。零极心想。 但不跨出这步的话,就无法杀死已经突破了临界点的苍凌。 零极先生想起了小雪,以及他们之间的约定。 ……小雪肯定还像隻宠物般在等着我,我必须回去。为此,就必须击溃苍凌。 如果没有小雪,如果不是小雪,自己一定不会排斥死在苍凌手里吧。 在无数思绪交错的状态下,身为天才的零极先生── 想起了在宴会时,原本呈现空白的那段杀戮手法。 * 沿路压制! 米可的快剑化为致命的月光和月影,一路将奇綺琪逼入幽泉谷的河流上游! 「不知名的剑客唷,你的独秀到此为止囉!」 奇綺琪的身姿猛然產生剧变,深红色的不明物质登时从奇綺琪体内涌出。 「我是米可啦。」米可不以为意。 「米可,你的遗言是什么?」 「没有哦。」米可轻笑道: 「说起来,你长得真可爱呀,不愧是偶像……本来我是这么觉得啦,但在看到你会变成黏糊糊的怪物以后,我就不想称讚你了。」 -tobecontinued 终章:新时代-The End. 《逐恨而行》终章:新时代-theend. 蝶翅村。 十几分鐘前,一帮打着组织名号的「江湖高手」正要通过此处。 那群组织的高手们杀气腾腾,在光天化日之下大肆亮出各式兵刃,看得村民各个惊惧万分。在村民的印象中,这群拿刀拿剑的组织走狗没有半个是好傢伙,那群傢伙向来只会仗着组织的名头来压榨良民、肆意妄为。 这次在组织三十人的阵仗中,共有三名组织的高层武斗派干部。 这群凶神恶煞的目标在于北峰,他们要探个清楚:北峰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今,村中的混乱已然平息。不过并非因为那帮组织中人过了这村。 而是那群组织的走狗,全被九方无刻等人给拦截收拾。 「半个能打的都没有。」九方无刻收起锁链,喃喃自语。 还不用伊姐发动妖法扰乱敌方,不死铁骨和九方无刻便一口气收拾掉组织派来的三十菁英。不死铁骨首当其衝的一掌「隔山打牛」便轰翻十几人,而九方无刻则翻动着锁链衝入敌军一阵乱舞,瞬间便断了其馀敌人的意识。 不死铁骨和九方无刻皆未尽全力,因此那群组织菁英大多仅是昏厥。 前来调查北峰异状的三十菁英,眨眼间被击溃。 在村中大打出手,伊姐本来还怕村民受惊,谁知道当这群组织中人被杀得落花流水以后,村民反而各个面露兴奋快意的激动神色。深谱人心的伊姐转眼便已辨明这群村民的内心正狂喜着。 难不成……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无名组织近来做风越发狠戾,尤其对百姓的税收更是越来越过份,这村本就不甚富裕,这几年更是连吃都吃不饱,早已对组织积怨已久,却又无奈组织养着的那群江湖武者就宛如恶魔般,令他们敢怒不敢言。 其实不只蝶翅村,举国上下的乡村皆是如此。有钱有权的都已往大城迁居。 听完,不死铁骨只觉惭愧无比。他过去为了追求战斗,甘愿成为供组织使唤的杀手,现在他听见这些百姓陈述他们是如何被组织欺压、剥削时,便不由自主地感到懊悔。不死铁骨知道他过去的行径完全是在助紂为虐。 「嘿嘿、不要紧的。」 这个时候,九方无刻瀟洒地笑说:「你们害怕的政权已是强弩之末,无名组织的气数要尽了!请务必相信这点,这是无庸置疑的事实。而我和我的伙伴们,会给这垂死的腐败组织补上最后一刀!」 这席话听得村民们群情激昂,也教不死铁骨听得满腔热血、斗志澎湃。 接下来,村民不知怎地又一阵喧哗,吵闹的村民自动让出一条路,伊姐等人这才看清:原来是米可扶着满身疮痍的苍凌走了过来! 已吞下数颗活血丹的苍凌虽是已无性命之忧,但全身上下的剧痛可不是盖的,别提动身,甚至连给风吹过都会痛得他咬牙。 「好重的伤。」伊姐看得皱眉,她二话不说就去替苍凌以妖法封住痛觉。短短不到两刻鐘的时间便伤成这样,足见方才那场决斗有多么惨烈。 「太好了……」晓安见到两人皆无性命之忧,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不过也有人似乎不是那么愉快。 看见苍凌,九方无刻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不会吧?这小子居然赢了零极先生吗?九方无刻当然知道这种问题实在太过愚蠢,根本不成问题。光是苍凌活着来到此处,就是一切的答案。 不死铁骨想到小雪要如何面对失去零极的事实,也不由得暗自感到同情。 「……那傢伙还没死,」米可突然说:「我是顺路把苍凌给扶来这里的,当时零极似是在垂死边缘,我本想给零极补上一剑,但苍凌却要我住手,所以那傢伙应该还没死,而且还在那里才对。」 听见这消息,九方无刻立即抱拳向苍凌和米可喊了声:「谢!」便闪身施展起轻功,化身为一片残影掠向幽泉谷,不死铁骨也紧随其后。 九方无刻和不死铁骨离开后,伊姐再看了看苍凌的伤势。 「抱歉,有方便借宿的地方吗?」米可直接向离她最近的一个村民发问。倒不是她自己累了,而是她也看得出苍凌得尽快找个地方休养。 这下村民立刻噤若寒蝉,毕竟再怎么说,当今的中央国度仍是在无名组织的管辖下,若是让眼前这群杀死组织中人的侠客入住,一个弄不好,万一被组织查来,那只怕是逃不掉满门抄斩的死路了,所以一时谁也不敢让他们借宿。 伊姐一眼看穿这群村民的顾虑,她并不想惊扰这群村民,也察觉这座小村并无客栈,于是便向村民拱手,再决定即刻朝暗市的方向出发。 至少暗市还是有许多客栈的。 在村民的送别下离开蝶翅村时,苍凌轻轻推开米可,表示他已能自己行走,米可皱眉,她伸出手说:「别勉强啦,来。」 「你太矮,被你扶着反而累啊、呼呼呼。」儘管站得不稳,但在活血丹的奇效下,苍凌认为自己并不需要被搀扶。他以逞强的笑意拒绝米可。 「唔、难道你在害羞吗?那就算啦。」米可收回伸出的手,她耸耸肩。 「羞个头啊,」不知道是不是被说中,苍凌的回答异常快速,接着他停顿半拍,「话说回来,你看起来很有精神嘛,赢得轻松吗?」 「还好啦,正好有能杀死奇綺琪的招式而已。你呢?短短半个鐘头就搞成这样,真令人好奇是怎样的决斗过程呢。」米可轻笑,她步履轻盈,心情显然不错。 「险胜。假设零极更冷静点,败者就是我了。」苍凌想到这点仍是馀悸犹存。 「不管怎么讲,你们都还好手好脚的活着不是吗?这就好了嘛!」晓安插口道,她露出一如既往的轻柔微笑,不过这笑意却带了点苦涩。 「说得也是。」米可知道晓安的心思。 想到已故的逸飞,他们就不免感到心情低落。 「言归正传,」伊姐赶紧转移话题,「你们想过这个中央国度在未来的情势会如何发展吗?」 中央国度在未来的情势? 在幕后操弄大局的奇綺琪及其魔偶已然全数消亡,加上萧家的掌门不久前才刚丧命、七夜堂连同七夜全军覆没。再谈到杀手,曾被列为第一流杀手的十人目前只剩三人存活,其中不死铁骨和零极先生都已不再是组织的走狗。 如果不把杂鱼算进,当前无名组织的战力已是寥寥无几,势力更大受打击。 这个国家的未来发展确实不容忽视,因为只要知道无名组织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就能明白:这个国家的政权已经完蛋了,毫无商量馀地的完蛋了。 不过这并非坏事,反而是件天大的喜事才对。 「呼呼、我们间着也是间着,不如往后去给这破败的组织补上最后一刀吧?」 语毕,苍凌的眼里闪动着期待的光芒。 「不错呢,赞成!」米可跃跃欲试地附和。 逐恨而行的阴暗人生已然终结,原本苍凌和米可正愁着不晓得该以什么为目标,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现结论了。没错,这就是他们的短期目标,也是非常符合江湖侠客身份该做的大事。 「你们知道吗?九方无刻离开前,才刚讲过这种话呢。」晓安听得笑了。 「是吗?这可真有意思。」苍凌虽然语气虚弱,不过眼神已然恢復精神。 夜风拂过苍凌的脸颊,令他再度感到痛楚和活着的实感。 今夜,无名组织的残馀势力一口气被苍凌等人盯上。 满天星斗的寧静之夜,悄然成为这个时代脱胎换骨的转捩点。 * 半个月后。 「很遗憾,属于你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伴随此言,无名组织的最后一名武力派干部倒地而歿。 这天,中央国度号称铜墙铁壁、难攻易守的「玄武园」遭两名不速之客闯入,这两名不速之客面对大批佣兵和杀手无所畏惧,势如破竹地一路攻进最深处。 只要是企图阻挡的组织走狗,一律格杀勿论。 事实证明,也真没有谁能挡得住他们俩,他们俩就像鬼神般的杀戮风暴般,无人能敌。 那时趁乱逃出「玄武园」的佣兵曾叙述:「那两人一男一女,双双身披漆黑风衣,男的不算高壮,女的身材娇小,使的招式是……」接下来,那名佣兵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因为那天在「玄武园」里,没有一个杀手能看清苍凌的飞刀和米可的快剑。 「玄武园」内部。 咽喉插着飞刀、眉心有道剑孔。那名武斗派干部同时遭到两种杀招给命中,出手的自然是苍凌和米可,他们似乎又玩起了互相竞争的比赛游戏。 「呼、是我的飞刀先杀到的吧?」苍凌大气都没喘一口,神色自若。 「乱讲,明明是剑先杀到的哦。」米可亦是没半点疲惫,从容自在。 事实上,他们彼此都不在意是谁先杀死这人的。 苍凌和米可在血海中相视而笑,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杀的不是人,是垃圾。 对于将百姓的血与泪化为金钱并坐享其成的垃圾,没有留情的必要。 未来,他们所踏上的道路也会持续相连。 同一天,非武力派的组织文官,全数被伊姐透过妖法的重招给打乱记忆,轻者已想不起关于组织的任何印象,重者连自我都无法找回,终日只能陷于幻觉。 这些文官过去每天都替组织谋思种种取乐的方式,有些諫言甚至残酷得教武斗派的干部都想不出,超出常理的重税和相关罚则也都由这些文官献策,因此对于这些狼心狗肺的文官,肯留条命给他们就已不错。 「这样一来就差不多了吧?」伊姐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啊啊。」晓安轻声答道。伊姐知道晓安还是没能完全脱离悲伤。 「需要用妖法帮你把多馀的悲伤去除吗?」 「谢了,可是不必。」晓安摇摇头,「那份悲伤就是逸飞存在于我心中的份量,失去那份悲伤才是更悲哀的。并且,就算是为了他,我也要振作才行。」 讲到这里,晓安的神色变得坚毅。 「真是坚强呢。不过我也一样,不会选择忘记秋哀的。」伊姐拍了拍晓安的肩膀,她有些语重心长地提出了问题,「从今以后,你有什么规划吗?」 「这个嘛,师兄妹那套『生涯规划』我可学不来,我还是乖乖隐姓埋名吧。」 「那么祝你好运囉,我要回归老本行。」伊姐点头说。 「你要变回『春喜』吗?」晓安开玩笑道。 「才不是,是继续做个江湖庸医啦。」 伊姐和晓安离别时,两人都没再回首。 因为她们知道不必替彼此担心。 拥有百年歷史的名门萧家也在同一时期宣告终结。 九方无刻和不死铁骨有些意犹未尽。萧家虽是充斥着各种武学和妖法的天才,然而真正厉害的却不到五人,实在让九方无刻和不死铁骨有些失望。 「说起来,『那傢伙』之后呢?」不死铁骨问。 那傢伙,指的自然是零极先生。 不死铁骨起初虽对零极没有好感,但现在他反倒比九方无刻先提起那傢伙。 「那傢伙和他的女人去了远方异国。」九方无刻将锁链收回斗篷,嘿嘿一笑,「那傢伙肯定是想收手了,所以才会去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全新环境吧。那样也好。」 「原来如此。唉,反倒你和本尊都比那傢伙年长,却仍是孤独的浪客。」 「嘿嘿!哪来的孤独?快意得很啊!和别人的命运绑在一起什么的,想到就可怕!我是天性喜爱浪跡天崖的酒客,就算有一百个女人倒贴,我也不要!」九方无刻豪爽得讲完,便灌掉他腰间整个葫芦酒壶的烈酒。 「好,说得好!下次游歷时如果碰着那傢伙,定要好好炫耀本尊的自由!」 浪客的生活还长远得很。想到这点,不死铁骨便露出和九方无刻相同的洒脱笑容。 来吧,邪教也好、魔头也罢,全都来吧! 无论是怎样的强敌,他们都有自信能一一击溃。 追逐「最强」梦想的人生,就是由无数危机与挑战构成的炼狱山。 不死铁骨与九方无刻,则是要义无反顾地闯入炼狱山的最高最深处。 如此一来。 中央国度的政权就形同在短短数日内瓦解殆尽。 传闻邻接中央国度的东方,号「悠祐」的大国已和其馀十五国谈拢并予以认可,得以将中央国度併入国土内。今后再无什么「中央国度」,中央国度已成歷史,仅存「悠祐」此一国号受到公认。 悠祐的江湖吸收中央国度的势力后,想必会有一大段整顿的时间。 无论如何,接下来这个江湖绝对会趋于安定。 恐怖与暴力笼罩的日子已成过去。 百姓也察觉到了这些,接连几天都洋溢着过节般的欢庆氛围。 苍凌和米可、伊姐和晓安、不死铁骨和九方无刻,都在这几天透过不同的角度望见此景,所以他们由衷地感到了欣慰、痛快与感叹。 并且,他们内心共同都浮现出同一句话── 「『新时代,来了』」。 * 白银色的积雪使城内满溢寒气,幸好今天的阳光还算赏面子。 今天让零极先生醒来的,是一大清早就在喊着「号外」的送报员。 什么号外啊?这是他和小雪迁居东北国度以来,第一次遇到的情况。外头嘈杂的交谈声不绝于耳,从邻居和其他民眾的惊叹反应来看,似乎是不小的消息。 「醒了吗?早安哦。」接着,从门口收下快报的小雪读出内容,「中央国度的极恶政权宣告解体,通过民意得以无条件和邻国悠祐合併……吗?太好了呢。」 悠祐?那似乎是个以自由着称的民主国家。要不是那里和中央国度的地理位置太过接近,零极和小雪原本或许会考虑搬去那里。 「都能想像到那群蠢货喜孜孜的笑脸了。」零极先生揉了揉双眼,他只有上半身从床铺上起来。 他口中的「那群蠢货」,说的正是苍凌他们。 「你不也在笑吗?」小雪看着零极的表情,不禁轻笑了起来。 「……哼。」零极先生的嘴角确实上扬着,他不置可否。 提议来到东北国度的是小雪,因为这个国家内的争端甚少,除了几百年前出了一个「极刑魔女」裘莉莉以外,东北国度的江湖一向算是相对和平的。 和平的理由是由于这里存在数个大型门派互相牵制,加上有完善的江湖盟约,是以东北国度的江湖乱事可谓少之又少。前几个月,零极本来还不习惯这么和平安稳的日子,但是没过多久,他就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步调。 当初从中央国度出发后,零极沿路将各地的凶恶罪犯给一个个捉去换取赏金,偶尔也会反过来把找碴的强盗或山贼给狠狠剥削一顿,等他们抵达东北国度时,身上早已累积了一笔可观的财富。他们住的这栋房子就是开销无忧的证明。 惯于活在杀伐世界的零极先生,经过近三十年的光阴,终于体会何谓安稳。 一个家、一个伴侣、一个安稳的生活,这是零极和小雪以前从不敢奢望的人生。 这时候,零极再度望向小雪。他罕见地感到名为「感慨」的情绪。 因为他内心的疯狂和破坏世界的漆黑慾望,已然不復存在。 再也不会有驱使他进行屠戮的心声及耳语。 窗檯外头的积雪,逐渐被朝阳融解。 * 至此。 逐恨而行的故事划下了句点。 但这不是结束,结束的只是过去繁琐的因缘。 崭新的开始将会延续在这个结束之后。 苍凌和米可共同行动、四处游歷,路见不平即出手相助。 伊姐和晓安则遁于市街中,一个持续行医,一个隐姓埋名。 不死铁骨和九方无刻浪跡天涯,持续追求与强敌交手的机会。 零极先生和小雪则远离故乡,重新在陌生的异国共度人生。 往后,他们或许会相遇,也或许会就此形同陌路。 往后,暗潮汹涌的江湖也必会不断颳起新的风波。 往后,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将会永远持续下去。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