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个秘密(校园 1v2)》 序章秋与新芽 书上说,这个世界上的动物分为两种,一种是恒温动物,另一种…… “嘶,好凉好凉!李炙,你是冷血动物吧?” 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掌,像是某种质地上好的玉石,平时看着觉得很漂亮,但是没想到,盖在胸上的时候会这么凉。 李炙面无表情地站在甄淖面前,他弯着腰,以半附身的姿势看着掌下的少女。 她留着及肩的短发,刘海很厚重,常年盖住眉眼,表情时常是乖顺的,但是那张肉嘟嘟的嘴唇,总是会很聒噪。 比如此刻,她将手按在他的手背上,像是想要拿开,又像是想要往下摁,嘴里不停嘟囔着好冷。 八中的校服是最丑的那种款式,又肥又大的体恤衫,颜色暗沉。 少女将衣摆撩到锁骨上,腰腹白得晃眼,再往上,是一对饱满可爱的乳房。 有一只在他手心里。 乳尖一开始是塌陷在乳晕里的,后来被手指的温度刺激得硬挺起来,像是一颗小小的莓果,看上去很脆弱,仿佛稍稍用力就会捏碎,然后爆出可口的汁液。 李炙一向对这种美丽又脆弱的事物感到畏惧,因此他此刻也没敢用力,只是轻轻地盖在上面,让少女的体温一点点将他的手掌温暖。 甄淖见李炙一点反应也没有,难免会有点挫败,但是想到此行的目的,反而大着胆子挺胸,将自己那对大得有点夸张的胸部往他手心里送了送。 “喂,你怎么不说话?”少女怯然抬头,贝齿咬住下唇,将那一小片软肉洇成晶莹的颜色。 “……感觉,不好吗?”甄淖声音越来越小,总觉得他们这样很奇怪,而且,李炙如果再不讲话,她就真的要绝望了! 本来做这种事就很害羞,他还一直不说话,甄淖对此感到很挫败,因为她真的想听听李炙的评价。 她的胸部是不是像那些人说的那样,又骚又浪。 李炙突然半蹲下来,他们之间的距离瞬间变得很近,甄淖紧张得心跳都加速了,可李炙却还是那副面瘫的样子。 李炙是她的同桌,人称八中一枝“高岭之花”的理科怪物。性格冷冰冰的,话很少,但是却又很懂礼貌。 总是透着冷漠疏离的礼貌。 李炙其实长得很漂亮,他的眼睛是桃花眼,笑起来会很好看(其实根本没看他笑过)。五官很精致,可惜总喜欢戴他那个破黑框眼镜。 人也太瘦了,宽大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像是竹竿上套了块布。 还有他的头发,所有的高中男生都在想尽办法留长头发的时候,李炙却总是把他的头发剃得像毛茬一样短。 肯定很扎人。甄淖在心里嘟囔。 就在甄淖以为李炙不会再讲话了的时候,李炙突然开了口。 与此同时,尖锐的上课铃也响了起来,甄淖来不及听他说了什么,慌张地将他的手从胸上扒下来,随后胡乱地整理好衣服,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巨大的榕树枝桠将灰色的天空分割成裂隙的模样,少女慌乱的脚步扬起地上的落叶,尚未完全干枯的草坪像是某种柔软的温床。 此刻是秋日,但却有新芽在胸口生长。 这是他在这所高中的度过的第一个秋天,一直不太熟悉的同桌,在某一天突然拉着他,悄悄地问他。 想不想用她的身体来暖手。 甄淖问他:“感觉怎么样?” 他在心里回答:你的心,跳得很快。 狡猾眼 甄淖已经跑得足够快,奈何教室在三楼,半分钟的上课铃响完,她才刚刚跑到教学楼下。 她实在跑不动了,扶着墙喘气,身后慢悠悠地走过来一个人,甄淖定睛一看,这不英语老师嘛! 英语老师是个矮胖的中年女人,肚子很大,像是怀了小宝宝,但是甄淖知道她才刚刚休过产假,那段时间还是她老公代的课呢。 想到下节课是英语,英语老师性子又很温和,甄淖瞬间松懈下来,狗腿地跑到英语老师面前。 “老师,我来帮您抱书吧!” 英语老师斜着眼睨甄淖,没认出来,但还是把手里的书和试卷递给了甄淖。 “你是哪个班的学生,都上课了还在外面。” “嘿嘿,老师我是理科C6班的甄淖,我刚刚上完厕所……” “C6在三楼,你跑到一楼来上厕所啊?” 英语老师眼神锐利地看着甄淖,甄淖眨了眨眼,反应迅速地接道:“三楼人太多了!” 英语老师轻哼了声,倒也没和甄淖较真,她的性格就是这样,看上去凶巴巴的很尖锐,实际上却并不会为难学生。 甄淖笑得讨好,英语老师的脸色也慢慢缓和下来。 “嗯我想起来了,你是坐在李炙旁边那个小姑娘吧,上课总喜欢趴着睡觉,年纪轻轻的,怎么就那么多觉睡不完?” “你看看人家李炙,多聪明的一个小孩儿,有天赋,还努力……” 英语老师絮絮叨叨起来,甄淖听得额头冒汗,老师的语气并不严肃,但是这样被老师当面“揭短”,她还是感到非常尴尬,甚至有些后悔刚刚跑过来和英语老师搭话。 她在最普通的C类班里,成绩也不出众,本以为老师不会记得她,奈何她的同桌实在太瞩目,不知不觉间就成了她的最强“对照组”。 说曹操,曹操就跟上来了。 英语老师走得很慢,上课铃都响完好一会儿了,她还散步似的慢悠悠地爬楼,刚刚爬到二楼上三楼的阶梯上,李炙就跟了上来。 他个头不算高,但是两条腿却生得修长,不紧不慢地走上来,恰好和甄淖碰上。 甄淖抱着书走在台阶的边缘,生怕李炙靠过来和她说话。 李炙爬楼迅速,很快就超过了她们,他没做停留,只在路过英语老师的时候跟她问了声好。 甄淖悄悄松了口气,丝毫没注意到李炙一直在用余光瞥她。 他注意到她的肩膀上鼓了一团起来,像是撑着什么似的,他想起什么,立刻回过视线,迅速走回教室里。 教室里的同学们闹腾腾的,男同学们猴子似的立在板凳上四处看,女同学们扭过身子交头接耳,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噤声了一秒钟,看清来人之后,反而闹得更厉害了。 李炙沉默地走回座位上,班长是个女孩子,终于忍不住站起来组织纪律,这时候门又被推开,大家都没太当回事儿,有人甚至用纸条折飞机往门口飞。 下一秒,一张白白的小脸从门后探出来,纸飞机的头正好撞上甄淖的额头,甄淖哎哟一声。 “哎哟~哈哈哈,给咱们甄淖同学撞疼了吧?”有男同学在学她惨叫的声音。 “叫得可真销魂,你看她的……”说话的人对旁边的人努了努嘴,示意他看甄淖的胸部,声音也压低了下去。 “比之前更大了,哈哈哈!” 他们的目光实在太直白,甄淖埋着头掩饰自己的难堪,她快步走到讲桌前,将英语老师的教辅材料放上去,然后又埋着脑袋迅速回到座位。 她张开紧握的拳头,手心冰冷潮湿,全是汗。 英语老师木着脸走进教室,她的表情很难看,踏进门后第一时间将地上的纸飞机捡起来,随手放进了口袋里。 “都上课几分钟了,还在闹?整个楼道里就只能听到你们班的声音,老师不来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吗?” 英语老师嗓门大,表情也很凶,但却并没有吓到同学们,他们依旧嬉皮笑脸,只不过玩闹的声音小了些而已。 甄淖回到座位后就一直在埋着脑袋找东西,她把头压得很低,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塞进桌洞里似的。 模糊的视线里,能看到小小的桌洞里塞满了皱巴巴的试卷和乱糟糟的课本,就像她糟糕的人生一样,仅仅十七年的时光,就已经塞满了各种糟糕的事。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哭什么啊,没出息。”杨琪琪说,语气一如既往的忿忿不平。 “你就会说风凉话!” 杨琪琪撇撇嘴,将那本她翻了许久都没找到的英语书放到她的课桌上。 甄淖吸了吸鼻子,干巴巴地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回答的却是个清冷的男声,甄淖眨干眼里的水雾,重新坐直身体。 杨琪琪不服气地反驳李炙:“又没跟你说谢谢。” 李炙没有反应,只是微微侧身,用气声对甄淖说: “你的肩带,好像松了。” 这句话杨琪琪大概没听到,不然她肯定炸了,甄淖也炸了,她的脸滚烫起来,慌乱地伸出手压住自己的肩膀。 杨琪琪眯起眼,将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总觉得甄淖有事瞒着她。 她对这个半道而来的插班生意见很大,尤其是在他成为甄淖的同桌后,她总觉得甄淖和他的关系日益亲近,反而和她生疏了许多。 杨琪琪心里不满,甄淖是知道的,但她却并没有安抚她的意思。 她只是握着笔,心烦意乱地在纸上画来画去。 签字笔的笔锋僵硬,路过的纸页无辜中枪,没能成画,反而被划破,与墨水混作一团。 看形状,隐约能认出是一只鸟。 市八中的校徽就是一只鸟儿,大意是教导学生就像放飞一只鸟儿,可甄淖却觉得,这里更像一座密不透风的牢笼。 下晚自习的时候,所有人都走了,只有甄淖还赖在座位上,她将头垂在桌子上,假装在看书。 一只手藏在桌子下,小心翼翼地拽住李炙的衣服下摆。 她没怎么用力,只是轻轻用两指夹着,但李炙仍旧很听话地没有离开。 他的瞳孔眼神很深,像是黑色的曜石,安静看人时,眼里是没有光的。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一个很有礼貌和教养的人,但只有甄淖知道,他其实最冷漠。 甄淖听到最后一个人离开教室的脚步声,于是大着胆子摸进李炙的衣服里,才刚刚入秋,李炙就已经开始穿秋衣,没摸到想象中的体温,她有些失望。 李炙一直在看她,看她微微皱起眉,樱桃色的唇角翘起来,好像很不开心似的。 “不走吗?”他终于开口,同时抬起手腕看表,再过几分钟,接他的人就要到了。 甄淖咽了咽口水,侧过头看李炙,她的眼睛很漂亮,圆润如幼鹿,总是泛着晶莹的水光,不过李炙通常将她的眼睛视作某种狡猾的利器。 譬如此刻,她瞪这双眼,压低声音问李炙:“李炙,你现在冷吗,要不要继续下午的事?” 玉石手摸胸微h 李炙很少有情绪波动的时候,但是此刻,在这仅有二人的教室里,他竟生出一股诡异的暴虐欲。 她的课桌很乱,如果想把她的身体摊开,那就只能放在他的课桌上。 但那也只是想象,教室里有监控。 他沉沉吐出一口气,委婉地拒绝了:“我现在不冷。” 说着便要起身,甄淖咬住嘴唇,大着胆子拉住他的手。 撒谎,明明就很冷。 像是小时候摸过的玉石,通透的白玉,夹杂着蜿蜒的青色脉络,有人将玉石贴在她小小的乳上,说这叫“玉乳”。 太荒唐了,她本该厌恶这一切,但不知为何又循着那条路走了回去。 李炙的手心很凉,他侧身坐回椅子上,甄淖弯腰,将身体缩进他的影子里。 玉石做成的手指屈起来,半握住她的右乳,令它如牛奶般融化在指尖,李炙表情很冷淡,像是撸猫的手法,在她光洁的乳上来回滑动。 他的表情和动作并不生硬,但莫名的肃穆,就好像在做什么很神圣的事。 甄淖低头看着他的手,不禁觉得神奇,她好像并不抗拒他的触摸。 李炙的手不大,但是指节修长,弯着手指上下刮弄的时候,奶头会像布丁一样颤抖。 甄淖咬着手指头不敢出声,毕竟是在教室里,外面甚至还能听到同学们嬉闹的脚步声。 甄淖猛吸了一口气,脑子转得飞快,她在想要怎么让李炙更进一步。 她还没说什么,李炙突然开口打破平静,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询问甄淖这样做的原因。 “是生病了吗?”他问得很含糊,因为他知道正常人不可能会这样做。 甄淖迅速摇头,“只是想帮你暖暖手而已……” 这样荒诞的理由怎么可能骗到李炙,于是她干脆挺了挺胸,在李炙手心里蹭起奶子来。 “有点痒……自己挠,会疼。” “……”李炙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用两指揪起她的乳尖,轻轻拽了拽。 那里比其他部位要硬一些,被他揉捏之后,便俏生生地戳在手心里。 他不确定她口中的痒发生在哪个部位,但是青春期的少女,大部分都是在这里。 甄淖的胸部很漂亮,奶白色的皮肤点缀着两抹深红,像是水润可口的桃子尖儿。 他的眸色渐渐变深,手下的力量也在加重。 “唔!轻一点!”甄淖娇气地缩了一下,眼睛里的水汽愈发浓烈,李炙看着这双眼,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甄淖强压下心理上的不适,感受着一只大手在自己胸部揉掐的感觉。 原本只是演戏,谁知道这一蹭一拽间,她倒真的有些痒了,身体蜷缩在椅子上很不舒服,她干脆滑下椅子,半跪到地上。 视线里只有两条微张的腿,这样的姿势竟让她更加难受,胃里突然翻江倒海,甄淖捂住嘴,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她差点吐了! 李炙很快收回自己的手,抽出纸巾递给甄淖。 “很难受吗?抱歉,我不太会。”李炙语调很平,根本听不出来歉意,甄淖用纸巾兜住嘴巴,只顾摇头。 眼眶有些酸胀,她抬起手对李炙挥了挥,想让他赶紧走,他却伸出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甄淖的膝盖蹭上了灰,李炙看了一眼,先将她的胸衣整理好,这才抽出纸巾擦了擦她的膝盖。 他有洁癖,但是现在还在可以忍耐的范围,比起那些看不见的细菌,很明显眼前这个抽抽嗒嗒的女孩子更加棘手。 他抿了抿唇,思索着开口:“胸部胀痛可能是因为在发育,尽量不要碰它,如果实在难以忍受,也要记得先洗干净手……” 现在连他也觉得荒唐了,他居然在给自己的女性同桌上生理课,这不是他该做的,他就应该什么都别管,一开始也不应该答应她那些奇怪的请求。 是了,这个狡猾的家伙,明明一开始只是说握手的。 整个过程甄淖一直埋着头,她不敢看李炙,但李炙却一直在看她。 “走吧,再晚宿舍楼要关门了。”李炙拿起书包,回头拍了拍甄淖的肩膀。 甄淖呆愣愣地应了声好,她不想回宿舍,但是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两人没有一起离开,甄淖趁李炙关水电门的时候,一溜烟儿跑了。 A市临海,夜里风很大,路上零零散散走着几个人,甄淖捂着凌乱的头发飞奔,她大口喘着气,像是身后有什么在追似的,一步也不敢停下。 直到不远处传来一道模糊声音,教学楼和宿舍楼之间有一座孔夫子堂,声音正来自那树荫遮蔽的深处。 甄淖慢慢停下来,她僵硬地转过头,看到自己的好朋友杨琪琪坐在夫子堂前的台阶上对她招手。 “甄淖!这里啦!”杨琪琪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甄淖长舒一口气,避开人群走到杨琪琪面前。 “杨琪琪,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她没有坐下,台阶上都是潮湿的青苔,她换洗的校服还没干呢。 这里一盏灯也没有,夜里更是黑得可怕,冷风吹在树叶上,沙沙直响,杨琪琪长得漂亮,坐在黑暗里也发光似的。 她扬起脸笑,语气却带了点质问: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下课都这么久了,你在教室里做什么呢?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你一直不出来,我都准备回去找你了。” 甄淖心虚得很,抬起手摸鼻尖,声音含含糊糊地说:“手机没电了,我偷偷充了一会儿。” 杨琪琪半信半疑地看着甄淖,余光瞥到她身后走过的人影,个头不高,身形清瘦,走在风里却很稳健。 她拧起眉,表情严肃地问甄淖: “李炙……” 甄淖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李炙,大概是因为做了坏事,她总感觉到无形的压力。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她的心脏被瞬间提起,紧张得后背都开始冒汗了。 然而下一秒,杨琪琪对着她挤眉弄眼,压低声音继续说: “他没有看到你带手机吧?” “哈…?哈哈,当然没有啊,我很小心的。” 杨琪琪点了点头,对甄淖伸出手。 “那也不行,手机先交给我保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充电是为了熬夜和孙墨齐打游戏。今天只是英语老师说了你,万一下次被班主任逮住怎么办?” 甄淖磨磨蹭蹭不肯给,这时候查寝铃又响了,两个人来不及交接手机,手忙脚乱地往宿舍跑。 另一边李炙也终于走到了校门口,父亲李胜坐在车里等他,他走过去和父亲打了个招呼,和往常一样打开后排的车门。 李胜敲了敲方向盘,“往常这个时候我们都到家了,今天怎么出来这么晚?” 车里特意开了空调,出门前庄依特别叮嘱的,因为李炙身体弱,受不得一点凉。 尽管如此,李炙的脸色依旧很苍白,尤其是那两片唇,青紫得有些吓人。 “做题忘记时间了。” 李胜发动车子,他眼神专注地看着后视镜,开口时声音都冷了几度。 “明天我会向你的班主任申请提前下课时间,最晚九点。学校的环境太复杂,什么时候改主意了就跟你妈妈说,家教老师都找好……” “好的父亲,我暂时没有待在家里上课的想法。” 李胜还想说些什么,李炙知道怎么堵他: “妈妈也希望我可以多与人接触,这样有利于我的身心健康。” 他说得一板一眼,又提到了母亲庄依,李胜无可辩驳,只能安安静静开车。 两个人交流的时候不像父子,反而像陌生人,李胜看他雕像似的坐在后排,浑身散发着疏离的气息,忍不住在心里冷笑。 这臭小子,总会有人能治得了他。 而那个“治得了”李炙的人,此刻正垂着头立在自己湿漉漉的床铺前,浑身颤抖。 滴答滴答,水珠顺着被打湿的头发砸到地上,有人在她背后喁喁私语。 她的耳中回荡起轰鸣巨响,于是身后那些秽耳的声音也被掩盖。 甄淖沉默地地拧干发丝上的水,顺带拦下了暴怒的杨琪琪。 噩梦 晚上十一点,宿舍楼准时熄灯,所有人都上了床,甄淖和杨琪琪也不例外。 她们头抵着头躺好了,杨琪琪还在不满地嘟囔: “甄淖,你真是个怂包!她们都这样对你了,你为什么不反击?” 甄淖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虽然床单和被褥都换过了,但她还是莫名觉得浑身发冷。 她们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把她晾在阳台上的衣服打湿,然后扔在她的床上,说是衣服掉了,她们好心帮忙捡起来而已。 这种事她不知道该和谁说,估计也没人在意她在学校经历了什么,不让杨琪琪和她们“理论”,纯粹是不想惹事罢了。 杨琪琪学过散打,揍人很厉害,可要是真的打伤了人,杨琪琪绝对会被叫家长的。 她不想让杨琪琪为了她而挨处分。 “你怎么不说话?平时不是很能说吗,被欺负了就装哑巴……” “也不是啦,和她们吵也没用啊……”甄淖的声音听起来蔫巴巴的。 “甄淖,你能别说话了吗?烦死了。”睡在甄淖上铺的舍友很大声地打断了她们,还不满地翻了个身,床铺被压得嘎吱作响,杨琪琪翻了个白眼,躺在床上也用力翻了个身。 “……” 甄淖叹了口气,伸出手拍了拍杨琪琪,示意她不要较真,杨琪琪看着甄淖那委曲求全的模样,表情冷得结冰。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宿管阿姨来查寝了。 其实熄灯之前阿姨已经来过一次,但那时候甄淖不在,所以这时候阿姨又来确认了一次。 “甄淖在不在?” “我在,阿姨。” 查完宿舍之后,阿姨就离开了,甄淖用被子盖住嘴唇,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小声地对杨琪琪说: “睡吧,晚安。” 嘎吱嘎吱,下铺又狠狠翻了个身,小声骂了句神经病,甄淖立刻闭上嘴,用头发盖住眼睛,沉沉睡去。 过了一会儿,甄淖的呼吸渐渐均匀起来,杨琪琪伸长手臂,将她压在枕头下的手机悄悄拿了出来。 杨琪琪藏进被子里,按了一下手机,没亮,她的表情立刻变得很疑惑。 她将手机倒扣长按开机键,一阵强烈又漫长的白光之后,手机打开了,电量只有百分之五。 甄淖说给手机充电,结果就只充了百分之五?! 杨琪琪眼中的疑虑更深,她打开手机屏锁,又将移动数据打开,社交软件立刻弹出几条信息,一些来自孙墨齐,让她晚上不要熬夜玩游戏,还有一些来自未备注的人,她没仔细看那些内容,因为她发现了一个更加奇怪的东西。 甄淖的手机里,莫名多了一段录像,开屏画面很凌乱,画面中一个穿着校服的短发女生被人按在地上,女生的身材丰腴,看起来有点像甄淖。 画面中有人拽起她的衣摆拍她的胸部,还有人扯她的头发。 杨琪琪倒吸一口凉气,就快看到那个人的脸了,手机突然滴了一声,关机了。 她的脑子里有些乱,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下心头的震惊。 甄淖有事瞒着她,而且还不止一件。 她的脑海中快速闪过几个片段,零零散散的,无法拼接成完整的过程,记忆像是被人剪碎的照片,杨琪琪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了什么间歇性失忆症。 她思索片刻,从枕头下摸出自己的日记本,在上面写下几行字。 20xx年10月x日 周三 天气湿冷 甄淖又被欺负了,她们把她的衣服打湿了扔在她的床上,这是她最后一套秋季校服,她明天恐怕只能穿夏季校服去上课了,然后冻得一直打哆嗦。 也许那时候她就会后悔拦着我教训那两个B类班的室友了。 不过谁让我最听她的话呢,她不让我做的事,我都不会做。 写完之后,她将手机和日记本都塞了回去。 大概是想到明天要穿短袖,甄淖久违地做了那个梦。 小小的她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视线很暗很摇晃,酒精的气味混合着食物发酵的气息,令人作呕,甄淖瞪着眼,看着自己肉嘟嘟的小手在摇晃。 不远处的大理石灶台上,锅里沸水滚烫。 “爸爸……” …… “啊!——呜呜呜……疼!我好疼!爸爸,我不要!” 她的手被男人按进锅里,沸水淹没了她的手臂,娇嫩的皮肤迅速变红,她剧烈挣扎起来,然而无济于事,火焰仍在燃烧,沸水的气泡咕嘟咕嘟地响着,一点点在她的身体里炸开。 她在睡梦中也掉了泪,那种痛觉深入骨髓,毕生难忘,但她没能从噩梦里醒来,只是翻了个身。被泪水浸湿的短发盖在脸上,让她的呼吸凝滞起来。 恍惚间,她看到一双漂亮又冷漠的脸。 妈妈穿着淡薄的睡衣,红唇妖艳,她冷眼看着爸爸将她的手臂泡在沸水里,一边拿着手机录下视频。 甄淖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爸爸怀里涕泗横流的自己,狼狈又可怜。 梦放大了她的恐惧,其实那时并没有烫伤整只手,只是胳膊上烫熟了一块皮……一坨肉,留下的疤很丑,每年夏天她都不爱穿短袖,她从不穿短袖。 疤痕固然丑陋,然而她真正不想示人的,却是那个被抛弃的她自己。 她抽噎着,差点在梦里背过气去,突然有一只大手放在了她的背上,轻轻地拍。 甄淖立刻浑身僵硬,那个人轻声哄她,让她别怕。 他说小淖别怕,爸爸在。 那道声音粘稠又恶心,像是蛇信子上的唾液,滑腻腻的在她的身上游走,她觉得自己应该咬断那根蛇信,可是身体却一动不能动,被鬼压床了似的。 落在后背上轻拍的手掌变成了抚摸,甄淖反应剧烈地抖了一下,头皮都炸开了,下一秒,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在教室里没能吐出来的份,这一次成倍地补偿了。 “嗬…嗬……呃唔!” 她弯腰趴在床边,还好垃圾桶在手边,一把拽过来之后,甄淖将头埋进去,狠狠地呕吐起来。 身上全是噩梦惊出来的冷汗,头发也是湿的,却湿得过分彻底,像是有人趁她睡着往她头上泼了水。 她浑身发冷,几乎要晕厥过去。 呕吐的声音吵醒了室友,她们在床上窸窸窣窣地翻身,还有人在低声谩骂。 对床的人按亮台灯,怼着她的脸照,她埋在垃圾桶里不敢抬头,生怕被人看见她此刻的狼狈。 “操,甄淖你有病吗?大半夜的在这儿吐,你白天吃屎了吗?!恶心死了,好臭,你能不能滚出去!” “……”甄淖沉默地擦了擦嘴,两只手紧紧攥着垃圾袋。 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室友拿灯去照,却发现甄淖床边滚出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那人尖叫一声,声音几乎刺穿耳膜。 几个人陆陆续续地下了床,推搡着往门口跑,显然是吓坏了。 杨琪琪倒是睡得香,一点动静都没有。 女生们的吵嚷引来了宿管阿姨,她拿着灯走进来,刚要出声呵斥,就被一个女生慌张地拉着手告状。 “阿姨……甄淖那里……她的床边,有颗人头!” 阿姨瞪大了眼,将她拉到身后,又回头查看甄淖,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晕了过去。 床边摆着一个垃圾桶,里面有些秽物,却并没有什么“人头”。 于是阿姨回头又狠狠教训了几句甄淖的室友们,说她们疑神疑鬼,舍友不舒服也不知道打报告。 室友们穿着睡衣站成一排,表情既害怕又不服。 趁阿姨出去打电话的间隙,一个人靠近甄淖耳边警告她。 “装神弄鬼。甄淖,敢告诉老师你就死定了!” 甄淖下意识攥紧手心,她闭紧双眼,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 甄琴 凌晨两点,班主任赶到宿舍,将甄淖带去了医院,期间她尝试联系了甄淖的家长,对方称不在本地,至少明天才能赶到。 班主任高老师想到甄淖床铺上的大片水渍,以及她半夜发烧呕吐的情况,斟酌着让对方明天尽量来一趟学校。 电话里的人答应得很爽快,这时躺在床上输液的甄淖却伸出手摇了摇高老师的手臂。 “高老师,我没事,只是吃坏东西引起肠胃炎而已,不用让我的家长来的,他们都很忙……。” 高老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甄淖,而是又和她的家长强调了一遍,明天需要过来详细沟通。 挂了电话,高老师这才回头看甄淖。 “那你的床是怎么回事,有人往你的床上泼水了吗?你不要害怕,都告诉老师。” 高老师是个面相略悍的中年女人,甄淖一向很怕她,因为她不是一个好学生,成绩不好,还总是偷偷玩儿手机,所以她其实并不敢将自己的遭遇告诉老师。 老师对坏学生总是有着类似的滤镜,老师说不定会觉得是她先去招惹了她们呢。 况且说了又能怎样?最后还不是不痛不痒地教训那些人几句,再罚她们写一篇检讨。 她们不会因此放弃对她的霸凌,往后只会做得更加隐蔽罢了。 甄淖才不需要她们收敛。 她摇了摇头,面不改色地撒谎: “好像是睡觉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柜子上的水杯,所以才会打湿被子,发烧应该也是因为受了凉,输了液就会好了。” 高老师半信半疑地看着她,甄淖一直低着头,她这才发现这丫头头发也是湿的。 “头发怎么也是湿的?” “我睡觉前洗了头,没有吹风机……” “头发几天不洗而已,能有多脏?你的勤奋多放一些在学习上,成绩不就上去了吗,老师知道你们小姑娘爱美,但是身体健康是最……” 甄淖听得快要睡着了,时不时点个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高老师终于念叨完,准备在陪护床上守一夜。 甄淖很不好意思,想到高老师明天还要上课,推脱说让她先回学校,自己会照顾好自己。 高老师自然不会丢下她一个人在这里,甄淖拗不过老师,只能乖乖躺下去。 折腾了一晚上,甄淖疲惫不堪,勉强撑了一会儿,等高老师说完话她立刻就睡死过去。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护士进来给她换吊瓶,她在枕头上翻了个身,感觉枕头下面有些硬邦邦的。 甄淖伸出手一摸,摸到了硬质笔记本的边缘,她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到病房里黑乎乎的,门外有人在交谈,甄淖揉了揉眼睛,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下一秒,病房的门被推开,一道脆响的高跟鞋声传来,甄琴打开病房的灯,表情凌厉地走到床边。 “甄淖,你还学会偷偷藏手机了?!我跟你们班主任和宿管阿姨沟通过了,你舍友说是你半夜偷偷玩手机吵到她们了,是这样吗?” 甄琴也不顾甄淖是不是还睡着,上来就兴师问罪,甄淖钻出被窝,一脸惊讶地看着甄琴,以及她身旁的男人。 她不认识那个人是谁,但是从他和甄琴的亲密举动来看,这个人可能是她的继父。 “妈妈,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都要翻天了,甄淖,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公立学校乱得很。以前多听话的一个孩子,出来就学坏了。全国百强的省级中学都这么乱,要是放到别的学校我真不敢想象你会做出什么来。” 甄琴是真的气坏了,她刚从外地办展回来,还没躺下就听说甄淖这里出了事。 赶到医院之后,和班主任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又好声好气地将班主任送走,现在看着甄淖畏畏缩缩地躲在被子里,两只眼睛闪躲着不敢看她,甄琴更加肯定这孩子学坏了,甚至连一句辩解都不敢说。 甄琴见她这窝囊样儿,气不打一出来,看着这个曾经最让她感到骄傲的女儿堕落成这样,她既心痛,却又莫名感觉到报复的快感。 “以后你的生活费我都交给陈阿姨,让她严格控制你的花销,还有每个月你要回渠山一次,给我汇报你最近的学习状况。” 甄淖撑起胳膊想要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她又觉得怎么都说不出来。 不是不想解释,而是她感觉喉咙里堵了东西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看着妈妈那张漂亮的脸,然后又看了看妈妈身边那个斯文的男人,最后又躺了回去。 甄琴冷笑着说:“哑巴似的,和你那个没用的爸一样,真不敢相信你是我生出来的,一点都不像我。” “……对不起。” “我要的不是你的对不起,甄淖,你能不能像你徐渊一样,让我省点心?” 听到那个讨厌的名字,甄淖下意识闭上了眼,她更想把耳朵捂住,但是她不敢。 徐渊是甄淖同母异父的弟弟,甄淖很小的时候还和他们住在一起,那时候两人就很不对付,总是在争吵打架。 妈妈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偏心的。 妈妈说完话就走了,也没陪她到第二天。 一想到以后每个月都要回去见到那张讨人厌的脸,甄淖就烦躁起来,一把扯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 甄淖抓着被角,看着自己的手背洇出血滴,她面无表情地擦去那些血,从枕头下翻出一本笔记。 这是杨琪琪偷偷带出来的,如果不是她,这本日记恐怕也会被他们看到吧。 甄淖并不想让妈妈知道她在学校里发生的事,因为在妈妈眼里,她已经是一个麻烦的小孩儿了,她不想被更讨厌。 其实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她不想让他们知道杨琪琪的存在。 就这么枯坐到天亮,她翻到笔记本最新的一页,看到了杨琪琪凌乱的字迹。 病床旁的窗户透出阳光,不知道是几楼,但能够看到雪松针一样的绿叶,因为这些小小的阳光和翠绿,甄淖的心情突然好了许多。 她将碎发别到耳后,抽出笔夹里的签字笔,在杨琪琪的日记后面写道: 谢谢你,杨琪琪。这周末我们去游乐园玩吧,我请你。 两个人的字迹差别很大,杨琪琪写得歪歪扭扭,而甄淖小时候练过书法,字迹隽秀。 甄淖看着这几行字,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抱着笔记本又睡了下去。 不想回学校。 也不想回家。 唇边痣舔胸 甄淖最近开始对那种事感到上瘾。 并不是对李炙的触摸上瘾,而是和李炙独处的时候,她总会觉得自己短暂地脱离了这个世界,甚至有时候她会觉得,她的灵与肉也在那些瞬间分离了。 比如说,李炙明明低着头,她看不到他的脸,意识却好像飘在空中,看到了他摸女生乳头时的表情。 下一秒她就看到了李炙真正的表情,和她想象中阴沉又恶心的表情很不一样。 “……有点肿,好像。”他抿着唇,说得很不确定。 事实上,她请假回来之后,他已经拒绝了好几次甄淖的“摸胸”请求。直到今天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甄淖偷偷跑到后山废弃的草坡上来找他,非要让他帮忙看看。 “我感觉我的胸有点痛,是不是你之前掐得太用力了?” 说到掐字的时候,甄淖还咬了一下嘴唇,洁白的牙齿压在红唇上,几乎瞬间让他回忆起了乳头挤在他的指头缝里的样子。 李炙怔忡了几秒,他没有反驳,毕竟他之前确实控制不住用过力。 可是直到真正看到她的胸部时,李炙才反应过来,那么可怕的掐痕根本不可能是他留下的。 甄淖的乳头平时都是塌在乳晕里的,他查过资料,这种情况叫乳头内陷,但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但是现在他还什么都没做,那两颗红豆大小的乳芽就已经冒了出来,看着比之前肿了许多,乳头和乳晕连接的地方泛着不正常的深红色,像是受伤后的淤血。 乳头的颜色也不对劲,暗紫色的茱萸尖儿上,印着两道明显的凹痕,很显然有人用指甲掐过这里。 他看得认真,并且很快了然,这不是他做的。 他的指甲一向修剪得很干净,每次……摸她的时候,也只是用指腹摩挲而已。 不过他并没有推脱责任,只说可能肿了。 甄淖微微惊愕地张开嘴,表情呆滞地问他: “那怎么办?” “……”李炙难得拧了一下眉,按照他的经验,红肿有可能是因为细菌感染发炎,但她这个状况很明显不一样。 更像是充血过度才肿起来的,但也有轻微的撕裂痕迹,不要碰它们就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他有好几天没有碰过这里了,每次摸的时候都很小心翼翼,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她请了两天病假,回来就成了这样。 李炙抬眼看了一眼甄淖,甄淖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两只手揪着上衣,担心被他会追问这些疤痕的来历。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这些痕迹是哪儿来的,昨天晚上回过神的时候,她的胸就已经成这样了,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想到了李炙。 也不是怀疑他,而是想给他看。 本以为李炙至少会露出惊讶的表情,可他仍旧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炙?你怎么不说话,这是你掐出来的,你不会不管吧?” “不会。”李炙没有推脱,但是仍然惜字如金。 甄淖看他如此逆来顺受,突然起了坏心。 在他刚要起身的时候,甄淖看准时机压住他的膝盖,把他重新压回草地上,深秋的草地枯得一压就碎,炸开满耳朵窸窸窣窣的声音。 李炙表情微讶地瘫坐在草地上,低头整理眼镜的功夫,甄淖就张开腿跨坐在李炙身上,还挺着腰将胸往他脸上凑。 这个动作实在太大胆了,李炙被她的乳头撞得直接愣在了原地,两只手抓住草茎,差点将它们连根拔起。 甄淖说:“用口水涂一下会好吗?。” 李炙觉得自己应该找个地方洗洗手。 那句话说出口的时候,甄淖自己羞了个满脸通红。可是看到李炙仍旧是一脸淡然,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她又起了莫名的好胜心。 反正他不会羞辱她,也不会反抗,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这样好欺负的人,她怎么会放过。 进行下一步动作前,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李炙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垂着头回避她的身体,甄淖大胆起来,两只眼睛使劲往他脸上瞧。 李炙长了一张典型的美人脸,她见过他的妈妈,是一个气质温婉的女人,李炙的五官和他妈妈几乎一模一样。 但是就在刚刚,她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她张开手捧起自己的胸,挺着腰往他唇下送。 没有对准紧闭的唇缝,而是更靠下的地方,那里有一颗很淡的小痣,以前甄淖都没发现。 木头似的家伙,多了颗痣,看起来倒多了些靡艳的味道。 殷红的乳尖点在痣上,一触即分,李炙终于回过神似的仰头看她,他的表情很冷淡,耳朵尖却红了。 “口腔里也有细菌。”他答得一眼一板。 甄淖不依不饶地蹭了一下他的嘴唇,压在臀下的大腿肌很明显绷紧了,甄淖趁热打铁: “但是口水里也有溶菌酶啊。” 甄淖一直觉得李炙正经得有些奇怪,但是对付正经人,就要用正经人的方式。 “我舔不到,李炙,你可以帮我一下吗?” 李炙的呼吸很轻,再轻也有热气喷出来,打在甄淖白白的乳肉上,烫出一片粉红。 那种荒诞的破坏欲再次涌上心头,面前这个人总有许多歪理,他有心纠正,谁知刚张开嘴就被她堵了回去。 这一次撞的位置很准,乳头几乎瞬间陷进他的唇瓣里。 这一撞,撞断脑子里的一根弦。 李炙唇色浅,深色的乳头含在里面很显眼,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任由甄淖抬高他的下巴,一根手指拨开他的下唇,将娇嫩的乳尖又往里送了一寸。 “嘶,牙齿……有点疼。” 也许是真的疼,甄淖的声音都软了,猫哼似的,她在享受吗,享受捉弄他的乐趣? 他不确定,甚至很怀疑。 甄淖将乳头塞在他的嘴唇里,毫无章法地来回蹭,谁知道李炙的嘴唇干涩无比,蹭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一点口水。 她就快失去耐心了,李炙才终于大发慈悲地张开嘴,他收紧牙齿,只伸出舌头温柔地舔她。 湿润的舌苔缓缓刮过小小的乳粒,将它压得东倒西歪,甄淖反应剧烈地抖了起来,李炙箍住她的腰不让她躲,压在腿上,两颗奶子轮流舔。 甄淖没想到李炙看起来瘦,力气却这么大,一只手按住她的大腿,另一只手勒着她的后腰往前压。 李炙舔得很认真,大约是想到了吃母乳,那对于女人来说无异于酷刑的生存本能,所以他不敢用力,只是用舌尖轻扫乳头尖儿。 可他不知道,越是尖端的部位,才越是敏感。 甄淖被他舔得过电似的细颤,下意识并拢双腿,而李炙却越陷越深,最后几乎整张脸埋在她的胸口,连眼镜都被溢出来的乳肉挤歪了。 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垂在眼下,压住一片片薄红。 唇下的痣偶尔会蹭到她的乳晕,那颗痣看着浅,但存在感却很强,碾过去的时候酥酥麻麻的痒。 甄淖一开始觉得那颗痣很色情,但现在她只觉得李炙贪吃。 胸前传来黏糊糊的声音,甄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她被舔得受不了,哼哼唧唧地捧住李炙的脑袋。 “嗯……呃唔!够了,够了……”她的声音渐渐变了调,磨得李炙的耳朵整个耳朵都红了。 李炙的头发短得扎手,甄淖一边推他,一边扭着腰往后躲,可越是躲,李炙反而舔得越用力。 他的舌头尖儿抵在乳孔上,用力往里一顶。 “啊——”甄淖的腰立刻软了,仰着脖子叹息一声。 这下也顾不上腰上的手凉了,她现在只想跑。 李炙不松手,甄淖呜咽着挣扎起来,像是犯了错被摁住惩罚的猫,惹完他就要跑。 如果真是家里那只猫,李炙不会和它计较,但甄淖不一样。 他真的很想知道,甄淖为什么会这样。 李炙突然惩罚似的猛吮了一下,乳尖被吸了出来,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又疼又痒,甄淖被吮得哆嗦了一下,腰抖得更厉害了。 “呜……不要,不要碰我!”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恐惧。 这一次李炙真的松开了她,乳头拔出来的时候啵了一声,甄淖听到后躲得更厉害了。 因为后退得太急,差点摔倒,最后还是李炙拉了她一把。 甄淖的衣服掉下来,卡在乳沟里,一只盖着一只露着,她现在的样子狼狈极了,李炙绝对在心里嘲笑她了。 李炙扶着她在草地上坐好,她胸前那两颗小豆子被他舔得湿漉漉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认真地给她擦了起来。 李炙沉默得让甄淖觉得有些可恨,她总觉得他的沉默在某些时候伤害过她,可她又不记得了,只剩下那么一点点不甘的报复心。 “嘶……疼疼疼!” 手帕的纹理确实有些粗糙,李炙放轻动作,看着那两颗熟透了的小果子,真怕它们下一秒就搓烂在他的帕子上。 战战兢兢地擦干净了,李炙准备给她扣胸衣,甄淖拒绝了。 “好像更肿了……不能穿内衣了,摩擦到的话会很难受。” 李炙说:“抱歉。不过看来口水确实不管用,下午我去药房帮你买点消炎药。” 甄淖被他冷漠的语气气到,可李炙却无知无觉地抬手看表,同时提醒她: “快下课了,你先回去吧。”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眼睛看向甄淖的胸前,她请了一天病假,回来后就没穿校服了,换成了黑色的长袖体恤衫。 现在,黑色的衣服被肿胀的乳头顶出两个明显的凸起。 他脱下外套搭在甄淖的肩上,“内衣不能穿就不穿。” 甄淖揪着校服外套的领子,久久说不出话。 走出去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李炙,李炙和她来之前一样,靠在老榕树上打盹,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他像一尊无法撼动的雕像,甄淖也不会费心思去撼动他,她的目标很明确。 只要他可怜她就好。 糖果 晚自习上课前,学校的广播会播放一段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甄淖和杨琪琪吃过晚饭,靠在教室外的栏杆上聊天,一边聊天一边听广播里的信息。 “星期天是个大晴天哎,我们就去游乐场玩吧,好久没去了。我想去鬼屋玩儿,还有碰碰车,射击游戏我也想玩……” 甄淖兴致勃勃地报了一大堆室内项目,杨琪琪听得直翻白眼。 “这么怕晒太阳,那还去什么游乐场,直接去游泳好了。” “咦,我不要,我怕水。而且游泳池的水好脏,味道也很难闻,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你知道的,我最讨厌那个味道。” “那去水上乐园怎么样?我想玩漂移或者水上过山车。” “你这么想玩水吗,可是我真的不想去嘛,现在这个天气也不适合泡在水里吧?” 甄淖和亲近的人说话的时候,语气总会不自觉地带点儿撒娇的感觉,作为A市的土着居民,她说话的口音却一点都不像本地人。 据她所说,她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都待在南方的一个小镇上,上初中以后才搬来市里的。 杨琪琪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下,“那这周去游乐场,下周去游泳?” 甄淖瘪了瘪嘴,摇头:“不行,下周估计要回家。” “回家不正好吗,去你家的游泳池里游,这下你总不会说水脏了吧。” 甄淖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杨琪琪怎么会知道她家里有游泳池,而且她怎么知道她回的不是学校附近的家而是渠山别院的家? 甄淖拧起眉毛,正准备问杨琪琪,身后突然走过来一个眼熟的女生,她的表情立刻变得有些僵硬,扭过头看向那个人。 她的刘海有些厚重,这样微微压低下巴看人的时候,眼睛就会被碎发盖住,眼珠上翻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儿吓人。 路过的人是甄淖的同班同学,和她的舍友一样,很喜欢在背后说她小话。 这时候凑过来,肯定是想偷听她和杨琪琪讲话,甄淖故意扮鬼脸,那个女生还真被她吓了一跳。 “神经病,瞪我干嘛?!”赵亦晨恶狠狠地回瞪了甄淖一眼,她在甄淖身上上下扫视一圈,抱着胳膊语气轻蔑地点评道: “又故意不穿校服,平时装得倒很纯情,很会暗戳戳的勾引人嘛,小心学校领导来查仪表的时候被扣分!” 甄淖心梗了一下,小声反驳道:“关你什么事。” 杨琪琪骂道:“靠,甄淖你让开,我来收拾她。” 甄淖倔强地立在那儿,赵亦晨也来了劲儿,在她们眼里,甄淖就是一条逆来顺受的狗,什么时候居然敢对着她们乱吠了? 她伸手推了甄淖几下,一下比一下用力,像是要把她推下去。 就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她就敢这么嚣张,甄淖不敢反抗,直到后腰被栏杆磨得受不了了,她才低哼了一声。 赵亦晨嗤笑着说:“装什么装,最讨厌你这种贱人。和那个苏沁兰一样恶心,又肥又丑,李炙和你这种人坐在一起,都不知道他怎么受得了你!” 杨琪琪瞪大眼,她说甄淖像……苏沁兰? 她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之前是李炙的同桌,后来莫名其妙就转校离开了。 杨琪琪烦躁地捋了一把头发,正准备发作,对方就先一步离开了。 杨琪琪看着那个女生嚣张的背影,爆了句粗口:“操,不会放过这些傻叉的。” “哎,理她们干嘛,又不会真的对我做什么,喜欢占点口头便宜而已。” 甄淖故作轻松地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杨琪琪看得来气,捋起她的袖子让她看自己手臂上的淤痕。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还真吓了一跳。 甄淖皮肤白,所以那些掐出来的、磕出来的痕迹特别明显,刚刚留下的是粉红色,时间久了的就是青紫色的。 还有一片疤痕凹凸不平,表面很粗糙,看上去溃烂了似的,好大一片。 甄淖慌张地抽回自己的手臂,把衣袖拽下来,将自己的胳膊盖得严严实实。 “要上课了,我们快进去吧。”她一边说一边往教室门口走去。 杨琪琪抓着她的胳膊,“甄淖,那些伤口到底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啦,哈哈。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毛手毛脚的,走路都能摔倒,自己不小心磕到的而已。” “摔倒?摔倒能摔出那么大一片伤疤,而且那根本是烧……唔!” 甄淖捂住杨琪琪的嘴,对她摇了摇头。 “不要说了,好吗?” 杨琪琪冷哼一声,她走到甄淖身边,贴在她耳朵边低声说了句什么,然而上课铃响了,甄淖只听到几个字。 “……不会放过……” 甄淖本想说些什么,却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耳朵也像是溺水了一样,传来咕咚咕咚的耳鸣声,世界好像在旋转,下一秒就要彻底颠倒,然而在她真正摔倒的前一刻,一只手伸过来扶住了她。 “上课了。”是李炙。居然这么巧。 甄淖回过神来,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然后她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塞到了手心里。 那东西有点硬有点扎,她低头一看,是李炙塞了一颗糖果给她。 “低血糖的话记得备些糖在身上。” “什么?”甄淖一脸莫名地捏起那颗糖,还没来得及仔细看,身后已经传来催命的声音。 “都上课了,怎么还在走廊上?” 要命!是高老师! 她随手将那颗糖塞进口袋里,迅速越过李炙冲进了教室里。 晚自习下课,甄淖和杨琪琪坐在出租车上准备回家,她才想起那颗糖。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颗糖,糖果的包装纸很漂亮,打开之后,里面是一颗橙黄色的胡萝卜形状的糖果,甄淖咬了一口,是软糖,胡萝卜的味道很浓郁,几乎尝不出甜味儿。 只吃了一口,她就把眉毛皱成了老奶奶。 杨琪琪问她:“哪儿来的糖,这么难吃。” 甄淖说:“你又没吃,怎么就知道难吃了?我觉得还可以啊。” 杨琪琪说:“我最讨厌胡萝卜了。” 甄淖哈哈地笑了起来,故意说:“那明天我让陈阿姨做胡萝卜炖鸡。” 这回轮到杨琪琪变老太太了,“咦,我不吃胡萝卜,你要吃你自己吃。” 两个人说说笑笑,丝毫没有注意到出租车司机透过后视镜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们。 到了目的地,她们一起下了车。 她们住在同一个小区同一栋楼的不同楼层,几乎每次放假,她们都是一起回家。 因为第二天要一起出去玩,杨琪琪便和甄淖一起回了家,准备晚上一起睡。 杨琪琪想早起化妆,甄淖想睡懒觉,两个人没能达成一致,最后杨琪琪提议,谁先睡醒谁决定。 甄淖:“?我醒了再睡吗?” 杨琪琪:“哈哈哈,甄淖,你的表情好傻!” 两个人一路打闹着到了家门口,屋里没开灯,家里的保姆已经睡下了,两个人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进房间后又立刻暴露本性,丢下书包,用力将自己抛到床上躺尸。 彻底放松下来之后,杨琪琪忍不住又问甄淖为什么总是拦着她,不让她收拾那些可恶的家伙。 “她们都那样欺负你了,你还忍气吞声的干嘛?到时候出了事儿,你就都推给我不就好了。” “你太想当然了,琪琪。你要是真的把她们揍了,事情闹大了,遭殃的还是我们俩,一个都跑不掉。” “那也好过你一个人受委屈,大不了一起毁灭啊!我早就看她们不顺眼了,一个个的说话那么恶心,还对你动手!” “噗,好啦!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们也不能太冲动了,毕竟她们人多。下次再说吧,我们先洗澡吧,我有点困了。” 洗澡的时候,杨琪琪看到甄淖胸前红彤彤的一片,她好奇地问道:“甄淖,你的胸怎么回事,你用钢丝球搓的澡吗?肿这么大,嘶。” 甄淖听了又羞怯又想笑,转过身去不让她看,“你干嘛,好好洗澡吧。” 其实李炙给她擦了药之后,胸部的肿痛已经好了很多了,只是看着红而已,。 甄淖怕杨琪琪还要看,于是埋着脑袋抱住自己的胸,却又突然看到自己光溜溜的腿心。 一只手伸过来,轻轻地抚上她的大腿根,半强迫的分开她的双腿。 甄淖看着那只又长又细,骨节分明的手,心想这可真是一只适合弹钢琴的漂亮的手。 当它在黑白的琴键上跳跃时,会有阳光照在它身上,它会像一只小精灵一样,快乐地跳进丛林里。 然而下一秒,那只手突然扣在了她的阴阜上,甄淖哆嗦了一下,浑身紧绷地夹紧大腿,低声哀求道: “别别别,不要摸……” “嗯?小淖,你这里怎么没有毛。” “我…我有……啊!——” 她有毛的,她浑身的毛都立了起来,甄淖尖叫了一声,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儿童节特辑1 李炙上幼儿园的时候,因为长得太漂亮,有很多小女孩儿都喜欢缠着他和他一起玩游戏。 但是那些小女孩儿总是坚持不了太久,因为李炙玩游戏的时候总是呆呆的,像个木桩子,无论是躲猫猫还是老鹰捉小鸡,李炙总是第一个被抓住,然后坐在休息区安静地看着大家玩。 幼儿园的老师们都以为李炙是个文静的小女孩儿呢。 比起让人省心的李炙,甄淖则要闹腾许多,每个小朋友都在乖乖睡觉的时候,她非要爬到别人的被窝里和别人说话,被甄淖吵醒的小朋友困得揉眼睛,甄淖还在喋喋不休,两只胖嘟嘟的小手上下比划,用很夸张的语气说: “我看到了!男生的屁股上有小大象!” 被甄淖吵醒的小朋友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呜哇哇哇!” 甄淖惊慌失措地堵住他的嘴,被子顶开了,甄淖这才看清自己钻错了被窝,眼前这个小哭包不就是被自己偷看屁股那个小男孩儿吗? 甄淖大窘,被他哭得满手鼻涕眼泪,她嫌弃地往对方身上擦,擦完之后镇定地溜下床准备逃回自己的床上,却直接被老师拎起来教育了一顿。 班里所有的小朋友都躲在墙后面,探出个脑袋看老师批评甄淖,甄淖歪着脑袋撅着嘴,委屈巴巴的样子。 她转身指了指那个被她惹哭的小男孩儿,用很大的声音说: “老师,我没有说谎,他的屁股上真的有大象!是粉色的,鼻子长长的,还有两个大耳朵!” 老师听得面红耳赤,捉住甄淖的小手把她掰回来:“杨淖尔,你太调皮了!你怎么能偷看男孩子的屁股?你们都过来,听老师说。” 小朋友们都聚了过来,只有李炙一个人还坐在床上,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好像并不打算去凑这个热闹。 老师摸着小朋友们的脑袋,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该怎么和大家说。 “小朋友的裤子里藏着很重要的东西,那些东西不可以随便给别人看,也不能随便去看别人的。”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举手提问:“老师,那,那男孩子能看女孩子的吗!” “当然不可以啊!无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要学会保护好自己,不能随便给别人看自己的身体。” 甄淖眨了眨眼,很大声地说:“老师,我只是好奇他和我有什么不一样而已,我又没有打他!” 老师说:“可是你这样偷偷看他的屁股,还到处说他的屁股上有小大象的时候,他就已经很难过了呀,这也是一种伤害。” 甄淖似懂非懂,就在这时,那个男孩儿再一次大哭了起来,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屁股上有大象了,他的世界都塌了! 小朋友们乱成一锅粥,老师手忙脚乱地安抚起来,甄淖趁乱钻出人群,一眼就看到了安安静静坐着的李炙。 第一眼她还以为是个女孩子呢,小跑着凑过去和他说话。 “喂,你知道男孩子和女孩子有什么区别吗?” 甄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颗巧克力,拆了包装塞进嘴里,她吃得满嘴都是,看上去脏兮兮的。 李炙不动声色地离远了一些。 “区别有很多。” 李炙的声音很明朗,大家都还在磕磕巴巴,说很多重复词的时候,李炙就已经学会条理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你刚刚说的那种,是生殖器官上的区别。” 甄淖的舌头卷着巧克力在嘴里转了一圈,听了李炙的话,疑惑地咽了一下口水。 “升什么官?” 李炙像一个机器人似的,动作很慢地摇了摇头,从小枕头边抽出一张湿纸巾递给甄淖。 “你的脸上有巧克力,擦一下吧。” 甄淖在家里被伺候惯了,下意识张嘴就说:“你帮我擦嘛。”语气好似在撒娇,她也确实爱撒娇,越爱娇越被宠得无法无天。 李炙没说话,只是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他的身体瘦瘦小小的,看上去弱不禁风。甄淖呆呆地看着他,而他将湿纸巾卷在食指上,轻轻地擦去她嘴边的巧克力渍。 动作很熟练。 世界好像被分割成了两个部分,另一边鸡飞狗跳,而有李炙在的地方,总是宁静如水。 小小的甄淖不会知道,很多年以后,这潭死水会被她搅得天翻地覆。 儿童节特辑2 甄淖六岁的时候,跟着孙墨齐一家搬到了县城里,因为寄住在别人家里,她的性格渐渐沉稳起来。 孙墨齐的父母因为生意忙碌的缘故,对两个孩子的管教松懈许多,每天只管接送上下学,其余的事很少过问。 孙墨齐性格呆愣的,长得又胖嘟嘟的,没有人跟他玩,只有甄淖一个人愿意和他玩,渐渐地,他就成了甄淖的小跟班。 有一天下学的时候,两个人在校门口等孙爸爸来接他们,孙墨齐被路边搬食物的蚂蚁吸引,蹲下去看蚂蚁的功夫,再起身,甄淖就不见了。 他急得差点哭出来,因为胆小不敢告诉老师,只能自己跑出去找。 孙墨齐跑得直喘气也不敢停,最后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小巷子里看到了甄淖。 一个奇怪的叔叔拿着彩虹棒棒糖问甄淖:“小宝贝,你想不想吃啊?” 甄淖点头,头顶的两个小啾啾晃晃悠悠的,“想吃!” 怪叔叔眯着眼笑:“那你先把裤子脱下来给叔叔看看好不好?” 甄淖歪了一下脑袋,似乎还在思考要不要脱,就在这时,孙墨齐埋着脑袋猛地冲了过来,像一颗沉重的肉弹,撞在了男人身上。 男人见状就想跑,可是甄淖还没拿到棒棒糖,她揪住男人的衣袖,商量地问道:“不脱了吗?老师说了,不可以随便给别人看小妹妹的。” 男人恼羞成怒,咒骂了一句脏话,低喝着让他们放开。 孙墨齐抱着他的不放,还抡起拳头砸男人的腿,有几下直接砸在了他的裆部,男人大惊失色,一个用力将孙墨齐踹倒在地,同时用力推开甄淖。 甄淖看到孙墨齐倒在地上,顿时红了眼,冲上去一边踹男人的腿一边大声哭叫: “坏蛋!大坏蛋!” 甄淖的声音传到巷子外,很快大人们找了过来,只见两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子抱着男人的两条腿,不让他走。 变态流氓被带走的时候,甄淖顺手拿走了他手里的棒棒糖,在一旁的墙壁上敲了几下,然后打开包装,拿出一小块递给了孙墨齐。 “吃吧。”她的脸上都是灰,看他的眼睛却亮得像灯泡,“只是一小块,没事的。” 孙墨齐顿时嚎啕大哭起来,除了一点点感动,更多是因为肚子被踹了的疼痛,他攥着那颗糖,不敢吃,只能揣进口袋里。 他比同龄人胖太多了,家里人已经很久不让他吃糖了。 几乎是同一年,同样的下学时间,因为是儿童节,老师们用水彩颜料给同学们描喜欢的图案在脸上,甄淖兴致勃勃地挤在人群里,孙墨齐也跟上去看了几眼。 他看着甄淖白白的小脸被涂上红一块紫一块的颜料,被揍了似的,他看得胆战心惊,很快就跑开了,他来到校门口,很快又被花坛边搬家的蚂蚁吸引,于是蹲下去数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一双高跟鞋出现在了他眼前,孙墨齐抬起头,看到一张温柔的笑脸。 “小朋友,你知道中心幼儿园在哪里?” 孙墨齐拘谨地伸出手指了一个方向,然而女人没有离开,仍旧微笑地看着他,红色的嘴唇一张一合,“我不认识路,小朋友,你可以带我去吗?” 孙墨齐看着女人的红唇,总觉得很熟悉,可是他的妈妈从来不涂口红。 为着这份不确定的熟悉,他站了起来,然而没走几步,他就被人拐进了一辆车里。 这个过程颇有些曲折,因为他太沉了,女人抱不动他,而他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两只小胖手死死抓住门框,女人怕他叫喊,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驾驶座上的男人也迅速下车帮忙,恰好这时,脸上画了桃花的甄淖走出校门找孙墨齐。 校门口挤了很多家长,还有教育机构的人在发传单,一片嘈杂的声音中,她明锐地捕捉到了两声孙墨齐的呜咽。 她挤开人群,看到的就是孙墨齐被人塞进车门里的画面,他短短胖胖的小腿踹了好几下,甄淖认出了他的脚,同龄人里就没有比他更大的脚了! 甄淖小跑着追了上去,车门被拉上,她听到汽油共鸣的声音,大声喊道:“孙叔叔,我还没有上车呢!” 然而她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这辆车根本不是孙墨齐爸爸的车! 甄淖跟在车后跑,车里的人自然也注意到了,男人摇下车窗看了一眼后视镜,只见一个花猫似的小女孩儿追着车跑,一边跑一边喊着孙叔叔。 男人说:“我姓张。” 女人说:“要不停下来,把那个小女孩儿一起抓上来,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男人很警惕,没有停车,反而用力踩下了油门。 车子弯弯绕绕地开到了一处废弃的建筑前,男人下车准备往回走,看看能不能多拐一个,谁知道刚出来就被用力挟住胳膊压倒在地。 “警察,不许动!” 孙墨齐被救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吓傻了,不哭不闹地抓着甄淖的手,甄淖满脸都是泪,脸上的颜料和亮片装饰糊成了一团。 她抽抽噎噎地说:“孙墨齐,你……你差点被卖给别人当儿子了,你嗝知不知道嗝,你要是被被卖了,你爸爸妈妈会难过死的!” 警察走过来安抚他们,一边让他们报家长的电话号码,准备打电话给监护人。 甄淖说了孙爸爸的电话,一旁的警察在旁边摸了摸她的头发,夸她勇敢。 甄淖刚才追了几步,很快就反应过来,找到附近指挥交通的交警叔叔报警,交警反应也很快,骑车载着甄淖就跟了上去,也是对方贪心,还想着回头多拐一个,这才能这么快把人找回来。 等警察走了,孙墨齐才终于回过神似的,看着甄淖的小花脸,抬手帮她擦眼泪,一边擦一边说: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看着手上的红色颜料,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凑到甄淖耳边说: “对了甄淖,我今天看到,看到一个阿姨,她……她长得好像你妈妈!” 甄淖的哭声顿了顿,抬起脸神情呆滞地看着孙墨齐。 孙墨齐瘪了瘪嘴,很委屈的样子:“但是她好像很不喜欢我,她打我,还把我绑了起来。” 甄淖有些哭笑不得,最后只说了句:“孙墨齐,笨死了。” 明明他们都知道,她的妈妈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孙墨齐还是道歉,他说:“对……对不起,我知道,你想妈妈。” 甄淖的眼泪再次决堤。 作者的话:小孙还没出场哈哈哈哈哈哈哈,这里就当成小番外看吧,两小只特别可爱(?ì _ í?) 理想型 甄淖觉得自己最近有点神经质,只是被杨琪琪摸了一下,她就尖叫起来,声音凄厉得好像被捅了一刀。 杨琪琪也吓了一跳,她表情错愕地后退了半步,头顶上的淋浴头还在喷水,像是在下大雨,雨水将她们中间隔开了一道透明的帘子。 隔壁的楼梯传来脚步声,是陈阿姨听到动静跑了上来。 她抬手敲了敲门,问道:“闹闹回来了啊,你在房间里吗,阿姨进来了哦?” “啊不要,陈阿姨你先别进来,我没穿衣服,先等一会儿。” 甄淖手忙脚乱地用浴巾将自己裹好,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就出了浴室,杨琪琪倒是不紧不慢,关上浴室门继续洗了起来。 甄淖打开门,看到一个两鬓染白的女人站在门口,她手里还端着一杯牛奶。 这就是甄琴专门请来照顾她的起居生活的保姆,陈阿姨。 在她很小的时候,陈阿姨还是专门负责照顾弟弟的阿姨,再后来她从家里搬出来,弟弟也上了小学,不需要阿姨了,甄琴就让她跟着甄淖一起过来了。 对于甄淖来说,这两年她和陈阿姨比她和妈妈还要亲近许多。 陈阿姨笑眯眯地将杯子递给甄淖:“瞧我这记性,忘记你今天晚上要放假了,牛奶倒是没有忘,还是热的,快喝了吧,喝了好睡觉。” 陈姨絮絮叨叨地说着话,随后又走进房间,帮她把床边的香薰加湿器打开。 “这个是小甄买的,说是给你安神用的,我都试过了,好睡得很呢!” 也只有陈阿姨敢管甄琴大画家叫小甄了。 “我知道啦,谢谢陈姨。”甄淖啜了一口牛奶,跟着陈阿姨的脚步往外走去。 “哎哟,闹闹和我也这么客气,没事的啊!还有你啊,你记得吹干头再睡啊,早点休息,别熬夜看手机。明天早餐吃什么,我给你做啊。” “我要喝皮蛋瘦肉粥,再煮两个咸鸭蛋吧。” 陈姨笑得眼睛都皱在了一起:“胃口这么好啊?一个鸡蛋一个咸鸭蛋好不好呀,吃多了齁咸的呢。” “我和我同学两个人吃,没事的啦。” “闹闹带朋友回家啦?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到人?”陈阿姨一边说一边回头看,房间里没人,只有浴室里亮着灯,还有流水声。 “她在洗澡啦,是琪琪,你见过的。”甄淖一边说一边将她推出门。 “晚安陈姨。” 陈阿姨还想说些什么,奈何甄淖已经道了晚安,明显不想听她唠叨,她也只能说:“哎好,晚安淖淖。”然后转身下了楼。 甄淖关好门,回头对杨琪琪说:“陈姨对我说话的语气好像在哄小孩子,而且她总是小心翼翼的,就好像我……算了。” 甄淖没什么精神地坐回床上,杨琪琪刚出来,支着下巴躺在床上,她的头发很长,湿答答的黏在睡衣上,将后背一大片的布料洇成了半透明状。 “被当作小孩子不好吗?这样大家都会宠着你。” “我才不要。” 甄淖拿起吹风机给杨琪琪吹头发,呜呜的风声中,两个人同时开了口。 “甄淖,你有事瞒着我对不对?”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家有泳池……” 两个人颇有默契地都没回答,酝酿了一会儿,两个人又同时开口。 “你手上的疤,还有你跟李炙,到底怎么回事?” “你下次不要随便摸我了,我怕痒。” 两个人表情严肃地对视片刻,然后又都笑了起来,甄淖往后倒在床上,她抱着枕头,声音听起来有些懒散。 “好奇怪,我们两个像在审犯人。明明每天都在待在一起,我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你?” 杨琪琪学着她的样子躺在她身边,两个人都侧着身,一个长发一个短发,一个纤瘦一个丰盈,甄淖看着杨琪琪的脸,越看越觉得眼熟。 她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喂,杨琪琪,你不会是我妈的私生女吧?” 杨琪琪有些惊讶地啊了一声,反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知道甄女士的别墅里有泳池,甚至知道我要回的家是甄女士的家。” 杨琪琪说:“……就凭这?明明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啊,你是鱼的记忆吗?” 甄淖:“嗯?我跟你说了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她是真的不记得了,她和家里关系不好的事她从来没和任何人提起过,因为她不想被人嘲笑。 但也许杨琪琪是个例外,对她来说,杨琪琪是唯一一个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杨琪琪没有回答她,而是从抽屉里拿出药膏帮她处理身上的伤口。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加湿器喷雾的呲呲声,甄淖这会儿倒很乖,一下疼也不喊。 杨琪琪帮她处理了胳膊上还有小腿上的伤口,正想撩她的衣服看看她的胸口,甄淖反应很快地躲开了,开玩笑地对杨琪琪说: “你想干嘛,耍流氓吗?” 杨琪琪:“甄淖,你疯了吧,那玩意谁没有啊。”她一边说一边往甄淖胸前瞟,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胸部的位置被顶出两个圆润饱满的弧形,看上去很软的样子。 “哼哼,不就是比我大吗,让我看看,到底有多大,嗯?” “才不要啦哈哈哈,杨琪琪你个臭流氓!” 两个人在床上玩闹起来,没过一会儿,两个人同时打了个哈欠。 甄淖昏昏欲睡地往被窝里滚,咕哝着说:“不行不行,我要睡了……明天我……一定比你起得早。” 杨琪琪好像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大概又在问她和李炙的事儿吧,还提到了手机里的录像。 那些都不重要。 迷迷糊糊间,甄淖捧起杨琪琪的手,半阖的眼里满是羡慕。 “其实……也不是因为那些才以为你……”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像在胡言乱语说梦话: “只是因为,你太像……像甄女士理想中的……理想中的女儿了……而已。” …… 啪嗒一声,有人按灭房间的灯,顺带关上了加湿器。 甄淖对明天很期待,她已经想好了明天要穿什么衣服,一定是长袖长裤——虽然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她可以不用穿那么肥大的款式了。 她还可以让杨琪琪给自己编一个好看的头发,再把碍事的刘海别起来…… 但是她第二天没能起来,她又发烧了。 虚伪 甄淖已经很久没有过那种感觉了,头昏脑胀耳鸣,浑身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又沉又疼。 她挣扎着爬起来,却没看到杨琪琪,只有枕头边翻开的笔记本,杨琪琪给她留言说她的爸爸来接她回家了。 她这才想起来,手机被甄琴没收了,杨琪琪估计走得急,才没来得及跟她打招呼。 床边柜上摆着已经冷掉的早餐,她头疼得厉害,尝试叫陈阿姨过来给她量体温,可是声音嘶哑得像鸭子叫,仅仅是爬起来坐着她就已经耗尽所有力气,只能重新躺回被窝里。 她的身上很冷,摸了两把才发现自己的睡衣已经湿透了,可能是发烧的时候闷出来的汗水。 甄淖头晕眼花,差点又晕死过去,还好这时候陈阿姨上来给她打扫房间,进屋看到甄淖脸色苍白的样子,也吓了一跳。 她丢下吸尘器跑到床边,摸了摸甄淖的额头,烫得吓人,再看她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她哎哟两声,说:“怎么这么湿,你昨晚没吹头发就睡了吗?” 甄淖虚弱地摇了摇头,张嘴说了个水字,陈阿姨赶紧去给她拿水,一回头看到桌上的早餐根本没动,甄淖的同学也不见了人。 陈阿姨有点摸不着头脑,趁甄淖喝水的功夫,赶紧打电话给甄琴。 甄琴没接电话,陈阿姨没办法,只能自己带甄淖去医院,她扶着甄淖从床上起来,随意给她换了套衣服,就准备带着她下楼。 可是甄淖实在没有力气,陈阿姨年纪又大了,一个人根本背不动甄淖,她急得原地打转,除了甄琴她也没有别人的联系方式,正当她犹豫要不要叫救护车的时候,楼下门铃响了。 陈阿姨刚离开了一会儿,甄淖就控制不住跪到地上去了,她浑身都疼,根本站不起来。 她看着门口的方向,不一会儿走进来两个人,除了陈阿姨,另一个人穿着漆面的男士皮鞋,甄淖看着那双鞋和西装裤腿,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呃!呕!” “哎哟哎哟,闹闹,没事吧闹闹,我的天呐,可怜的孩子,小徐你快过来,闹闹不行了,快带她去医院!” 那双皮鞋靠近了,甄淖撑在地上往后缩,没躲掉,一只大手抓起她的胳膊,将她拦腰抱起。 男人身上有一股很淡的香水味,甄淖咬着嘴唇,无力地靠在他的肩膀上,脸颊贴着他胸前的胸针,那是一只蓝色的小鸟,甄淖突然大哭起来,呜咽着让他放开。 陈阿姨在一旁看得心都碎了,小跑着跟在徐毅身旁,拍着她的胸口给她顺气。 “闹闹别哭,别哭啊,别怕,是徐叔叔来了,他来带你去医院,别害怕。” “呜呜呜嗝,陈阿姨……陈呕——!” 甄淖一边哭一边吐,男人先皱了皱眉,闻着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他突然勾了勾唇,脚步加快,将陈阿姨甩在身后。 “陈姨,你不用跟着了,把小淖的房间打扫干净就好。” 等到走远了,他才压低声音对甄淖说:“小淖,别任性了,就算你吐在爸爸身上,爸爸也不会嫌弃你的。” 甄淖听后浑身都在颤抖,她掐着男人的胳膊,恨不得掐死他那样用力,可是她生病了,一点力气都没有。 “妈妈……我妈妈呢。” 她的嘴唇一丝血色都没有,看上去就像是一朵衰败的花。 徐毅仍旧是笑着的,可他的眼里却冷得结冰。 “妈妈?你这么不听话,你妈妈早就不要你了。”他说得很轻,甄淖却听得清清楚楚,她不可置信地瞪着眼,豆大的泪珠扑簌簌地掉。 徐毅将她抱到车上放好,又脱下那身昂贵的西装,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折返回来,坐在驾驶位上给自己喷了些香水,他喷几下香水,甄淖就在他的车里呕吐了几次,直到胃里空空如也,只能吐出酸水,甄淖又一次晕死了过去。 徐毅迟迟没有开车,而是坐在副驾驶上把玩那枚胸针,车里混合着令人作呕的食物发酵的酸臭和木质香水的味道,而他面不改色,甚至古怪地笑了一下。 随手翻了两下甄淖的笔记本,看到里面乱七八糟的日记,他脸上的笑意愈发深沉,随手将它放了起来。 甄淖躺在车后座,哪怕已经昏迷,依旧在痛苦的呻吟,嘴里一直在喊“妈妈”。 等他们到医院已是中午,好在甄淖只是普通的感冒,打了一针后很快就退了烧。 徐毅待在病房里照顾甄淖,她却毫不配合,递过来的水杯和食盒全都打翻,病房被她弄得一团糟,徐毅的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甄淖看着他那张令人恶心的脸,恨不得亲手撕了他。 她的喜怒都写在脸上,徐毅反而放心许多。 他将医生配的药放在药盒里,连同水杯一起递给甄淖,甄淖一挥手,将他手里的东西全部打了出去,水杯掉在地上却没有碎,只是骨碌碌地滚到门口,然后停在一双高跟鞋面前。 甄琴黑着脸走进来,看着甄淖的眼神仿佛要吃人,甄淖心慌起来,她撑起身子想解释,可是甄琴已经走到床前,她抬起手,甄淖下意识就闭上眼。 她缩着肩膀,浑身都在抖,想象中的巴掌没有落下,甄琴只是用力拔了她的输液针。 “不想治就滚回去。” 甄琴的表情很失望,看甄淖的眼神嫌弃得像是在看一个残次品,她肯定很后悔生下甄淖,因为她也这么说了。 “我真后悔离婚的时候费那么大的劲要回你的抚养权,甄淖,我教不好你,你以后做什么我都不会管你了。” 说着,她把甄淖的手机丢到床上。 甄淖瞪着干涩的眼,心脏像是被人撕成了两半,她想道歉,想求妈妈不要丢下她,可是她太渴了,喉咙哑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徐毅见状,连忙上前揽住甄琴的肩膀,小声劝道:“阿琴,别生气,小淖还是个孩子,又在青春期,难免会任性一些,你不要和她较真。” 甄琴白了他一眼:“徐毅,她都这么对你了,你还讨好她干嘛?她就是个白眼狼,你对她再好,她也不会叫你爸爸的。” 徐毅苦笑了一下,说:“毕竟是你的孩子,我不忍心。而且我也不是非要小淖叫我爸爸,我只是希望我们可以好好相处而已。” 他装出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倒真把甄琴说动了,她对着甄淖挑了挑下巴,“那你看看她愿不愿意和你好好相处吧。” 甄淖攥紧被子,倔强地别过头,这就是不服软的意思了,她绝对不会叫那个人爸爸的,是他和他儿子一起毁了她的生活,凭什么要让她低头。 甄琴见甄淖如此油盐不进,顿时想起了甄淖的爸爸,她冷哼一声,丢下他们出了病房。 徐毅看着病床上的甄淖,手背上的针孔一直在流血,她的血小板一直偏低,凝血功能很差,这几年的身体素质更是一降再降,外表看着倒是白里透红,圆润又饱满。 他走到床边,将碘伏棉球按在伤口上,甄淖这次很乖,没有反抗,他终于满意了,抬起手狎昵的摸了摸甄淖的脸颊。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甄淖突然转过头看着他,她的眼珠黑白分明,瞳孔缩得只有针眼那么大,她勾起苍白的唇,笑得诡异。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必要在我面前演戏了,在我咬死你之前,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她的表情不似刚刚那样悲愤,看上去像是变了个人,徐毅挑了挑眉。 “我对你怎么能叫演戏,小淖,你离开家这几个月,爸爸可是一直都在想着你。” 甄淖强忍着恶心,面无表情地回呛他:“还是多想想你那个蠢蛋儿子吧。” “嗯,小渊要是知道姐姐这么关心他,肯定会很开心。” 甄淖忍不了了,抓起他的手狠狠咬了下去。 她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最后徐毅是捂着手离开病房的。 隔窗雨 过了十一月中旬,A市的雨水也多了起来,一层秋雨一层凉,甄淖这一周的座位轮换到了靠窗的位置。 两栋教学楼之间种着一排高大的水杉,梳子状树叶被雨水洗成翠玉色,晶莹的水珠悬在叶片边缘,摇摇欲坠,像一颗水晶石。 物理老师在讲台上讲题,他是所有任课老师中年纪最长的,也是写板书最认真的一个老师,每次他面向黑板写字的时候,教室里的同学就会变得很躁动。 而甄淖却一直盯着那颗水珠,眼看着它就要掉下来了,甄淖立刻拉开窗,伸出手想要接住它。 拉窗的动作惊动了班里的同学,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甄淖,甄淖背对着他们,张开手指,让那滴水从她的指缝溜走,最后砸在窗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下课的时候,杨琪琪来找甄淖说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渠山。 “我听说渠山的别墅区里住的都是超级大富豪,甄淖,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去看你家的别墅?” 甄淖说:“我家不在别墅区里啊,是山脚下的普通居民区而已。” “咦~我不信。你不会是不想让我去你家里游泳吧?现在天气这么冷,要是可以在恒温泳池里游泳,肯定很舒服。” “我家真的没有啦,你这么想玩水,可以去泡澡啊。” “我不想泡澡,我只想游泳……” 两个人聊得正开心,突然走过来一个人,表情傲慢地看着甄淖。 “甄淖,你开窗户干嘛,这么冷的天,你想冷死大家吗?!” 甄淖抬起头,看到一个披着长发的女生,单眼皮,表情很凶。 是八中有名的“大姐大”,柳絮。她和学校周边的混混关系很好,谁惹了她,最后下场都会变得很惨。 甄淖立马认怂,站起身准备关窗:“对不起,我马上关窗。” “呵,现在才知道关?都特么吹了一节课了,我听说你最近感冒请了好几次假了,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不是,我只是觉得有点……” 嘭的一声,柳絮用力推了一下她的桌子,甄淖吓了一跳,桌洞里的课本试卷哗啦啦的往下掉,她慌张地伸手去接,柳絮冷笑一声,在她弯下腰之后又推了一把,桌子用力砸在了甄淖的背上。 桌子上的笔和本子摔在了地上。 杨琪琪咒骂了一句:“操,我掉地上了。” 甄淖闷哼一声,疼得直冒汗,可是杨琪琪的话又让她觉得想笑。 她在心里说了句抱歉,悄悄将地上的手机捡起来藏在口袋里,然后才推开身上的桌子。 始作俑者却摊开双手,一脸无辜地说:“呀,抱歉,我手滑了。” 教室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却没有一个人过来阻止就柳絮,只是安静了几秒钟,很快大家又开始忙自己的事了。 柳絮睨着地上的一堆东西,突然看到两个巴掌大的娃娃,她惊讶地叫了一声,蹲下身捡起那两个穿着衣服的塑料芭比娃娃,将她们高举过头顶。 “我的天呐,大家快来看,甄淖居然还玩洋娃娃呢,笑死我了,难怪她这么特立独行,总是不穿校服,原来是喜欢玩换装游戏啊?!” 甄淖涨红了脸,她撑在凳子上站起来,但是腰实在太疼了,她只能佝偻着身体,而柳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甄淖,你还是小孩儿么?” 周围传来议论纷纷的声音,像是苍蝇在叫,甄淖咬着唇,“那只是笔而已,还给我。” “噗,你们听到没有啊,甄淖说她给笔穿衣服,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我就说她是个神经病吧,居然给笔穿衣服。不过,你都给笔穿衣服了,没忘记给你的bi 穿吧?” 那个污秽字眼她念得很轻,只有甄淖一个人听到了,她浑身发抖,好久才憋出一句:“那只是两只签字笔而已。” “签字——笔?” 柳絮拉长语调,用露骨的视线上下打量甄淖的身体,一边打量一边发出啧啧的声音,她突然对着教室后排挥了挥手,大声问班里的男同学: “喂,你们男生知道什么是签字笔吗?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签字笔一般都写什么字啊,RBQ?XX专属?” 有人看不下去了,出声帮甄淖说话:“喂,柳絮,你的嘴也太损了。” “就是啊,你欺负甄淖也欺负够了吧,人家也没招惹你。” 谁知柳絮更来劲了,指着帮甄淖说话的两个男生说道:“你们帮她说话,不会是暗恋她吧?” “对啊对啊,我们甄淖长得这么漂亮,真是招人喜欢,哈哈哈哈哈。” “这么多人帮她说话,真是吓死人了。” 出声的是柳絮的小姐妹们,然后那些男生也闭了嘴,甚至还有人起哄,逼问他们到底是不是暗恋甄淖。 甄淖浑身颤抖地站在墙边,被他们的恶意扎得浑身是血。 可她始终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她手里那两支娃娃造型的签字笔,眼神透露着不易察觉的凶狠。 杨琪琪说:“你要是拿不回来,我可就出手了。” 甄淖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对杨琪琪说:“我再去买两支就好了。” 杨琪琪轻蔑一笑,那个表情好像在说,我就知道。 柳絮将那两只造型独特的笔扔在地上,甄淖刚准备去捡,手还没碰到,柳絮就一脚踩了下来,甄淖反应很快地缩回手。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柳絮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女声。 “柳絮,你在干嘛,是你把甄淖的桌子推倒的吗?” 甄淖一听到这个声音,立马见了救星似的站起来,果然在柳絮身后看到一个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女生。 “班长,我……”她刚想告状,被柳絮一瞪,她立刻熄火,只怯怯地说:“是我自己不小心……” 季静皱着眉走过来,她的气场太强,周围看热闹的人立刻作鸟兽散,她走到两人面前,看着柳絮脚下还踩着东西,于是立刻让她往旁边挪一下。 班长的声音虽然很温柔,却也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柳絮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挺怕班长的。 原因无他,班长的爸爸在省教育部里工作。 柳絮冷哼了一声,狠狠碾了一脚之后才不服气地挪开了,她也不想和班长多废话,直接转身就走了。 季静叹了口气,看看表,离上课就差两分钟了,只能蹲下来帮甄淖一起捡东西。 捡到一半,出去透风的李炙也回来了,他看着一地的狼藉,也蹲下去帮忙。 季静看到李炙的瞬间眼睛都亮了,她干咳两声,一边帮甄淖捡东西一边跟李炙搭话。 “李炙,上次我们讨论过的那道数学竞赛题,我又想出来一种更简单的方法,不用做辅助线,而且证明步骤也比常规的方法少一步,只需要用到一个影射定律就可以了!” 甄淖很少听到班长说这么多话,她都惊呆了,在她眼里,班长可是个非常冷酷的女人! 有一次她不想交手机,偷偷藏了一下,被班长看到之后,她二话不说就给她收走了。 甄淖一边震惊一边竖着耳朵八卦,只听比班长更冷酷的某人回了一个字:“嗯。” 班长毫不在意他的冷淡,反而继续说了起来,她的语速很快,争分夺秒地说出一长串甄淖听不懂的术语和定律,终于赶在上课前的一秒钟,心满意足地结束了对李炙的讨教。 她将手里的梅干菜一样皱巴的试卷递给甄淖,语气惋惜道:“李炙,你这么厉害,待在C类班真的是屈才了。” 李炙说:“班级划分是按照成绩排名分配的,学校的安排应该不会出错。” 季静还是觉得感慨,但是李炙自己都这么说,她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上课铃响了,还有一点小文具没收拾好,甄淖就让班长先走了,班长走之前她还说了许多感谢的话。 季静摆摆手表示没什么,走出去一步又回过头,对甄淖说:“真想感谢我的话,你就多教教李炙语文吧。” “啊?我教他?” “对啊,你不是语文课代表吗?” 甄淖尴尬地眨了眨眼,没有反驳,等班长走了,她才抱着自己那堆皱巴巴的书叹气。 班长可真是疯了,居然让她这个全班倒数教全班第二。 她摇了摇头,侧身将窗户关上。 不知不觉地,窗外又下起了雨,甄淖听着雨声,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她最近好像越来越嗜睡了。 倒霉日 甄淖是被一个小纸团砸醒的,她揉着脑门儿打开纸团,发现是杨琪琪传过来的。 杨琪琪问她究竟能不能去她家游泳,甄淖无奈地回道: “不知道啊,也有可能这辈子都回不了家了呢。”这是一句玩笑话,但是话里的内容却不是玩笑。 甄琴说不管她就真的不管她了,赡养协议都送到家里了,等她高中毕业十八岁,她现在住的房子就会转移到她名下,但从那以后,就也不会给她一分钱了。 她还没签字。 甄淖撑着下巴发呆,就快睡过去的时候,纸团又传了回来,前面的女生叫陈凝仪,已经传得不耐烦了,她趁老师背过身去的时候迅速将纸团拍到甄淖桌上,并且小声说了句: “别传了,我听课呢!” 甄淖大窘,连说了好几句对不起,然后就被老师扔了粉笔头,她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她藏在书里悄悄展开纸团,杨琪琪又问她什么时候去买新的芭比娃娃签字笔,那可是她抢了好久才买到的联名定制款,如果甄淖买不到一模一样的,她就再也不理她了。 甄淖知道杨琪琪不是在说笔,她今天真的生气了,看到好朋友被人这样羞辱,任谁都会受不了吧。 甄淖很无奈,只能回答她说,有空一定陪她去游乐园玩所有她想玩的项目,买她所有想买的东西。 但是签字笔,不一定还能买到一模一样的了。 回复写好了,甄淖却没办法传回去,正准备将纸条夹在笔记本里等有空的时候再交给杨琪琪,可是她翻遍了桌洞和储物箱都没有找到自己的笔记本。 也许落在家里了,她又拆了一本新的,准备拿给杨琪琪写日记。 今天恰好轮到甄淖和李炙一起值日,李炙一个人包揽了擦黑板和拖地的活儿,如果不是她抢着去倒垃圾,可能李炙一点都不会给她留。 教室里的垃圾不算多,早上大扫除的时候统一倒一次,晚自习上课前由值日生再倒一次就好了。 甄淖原本打算自己一个人去,李炙担心她一个人提不动那么大一个垃圾桶,于是提出和她一起去。 秋天的时候天黑得早一些,他们提着垃圾桶出去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天空灰蒙蒙的,但也没有完全黑下来,因为下过雨,地上湿漉漉的,草和树叶的颜色都很清新。 李炙话很少,两个人平时都不怎么讲话,偶尔独处的时候,也都是甄淖在找话说,但是今天甄淖突然也变得很沉默。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好像此刻的天空,没有完全暗下去,但也一丝光亮都看不到。 垃圾场修建在操场的尽头,路过操场的时候,还能看到有人在打球,但是不一会儿就被老师叫回去了,外面很安静,偶尔能听到一两声螽斯虫的鸣叫声,像是银铃在响。 那个声音,总让她想起孙墨齐。 甄淖踹飞一颗小石子,漫不经心地问李炙:“你知道是什么在叫吗?” 李炙说:“虫子。” 甄淖不依不饶:“什么虫子?” 李炙说:“不清楚。” 甄淖弯了一下眼睛,恰好路灯亮了,照得她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她少见地笑得如此无害,她说:“是一种名叫螽斯的虫子,冬虫虫其斤的螽斯。” 好奇怪的解释,但是孙墨齐就是这么跟她说的,孙墨齐比她还要笨,学英语要在旁边标中文的谐音,学中文要在旁边编顺口溜。 说完他们又沉默了起来,甄淖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连脚步都慢了下来,因为前面很黑,她不想走了,虽然只有几百米,她却觉得好累。 李炙似乎看出来她精神不佳,独自提着垃圾桶走到垃圾房面前,倒干净之后走回她身边。 两个人中间隔着垃圾桶,慢慢地又走了回去。 不出意外地迟到了,今天晚上守班的是化学老师,她说话总是很犀利,看到两个人慢悠悠的,就问他们是不是准备倒一整节课的垃圾。 甄淖惶恐极了,连忙解释说:“不好意思老师,下了雨,路有点滑,所以走得慢了一点。” 化学老师瞥了一眼两人脚上的鞋,一边让他们进来,一边调侃着说: “那看来应该让高老师给你们准备几双雨靴嘛。” 班里的同学都笑了起来,化学老师喜欢开玩笑,但是甄淖不敢笑,这是坏学生的自觉,好学生听着是开玩笑,她听着却觉得是嘲讽。 她埋着脑袋从后面走回座位,坐下后,狠狠地吐了一口气。真是紧张死了,她最害怕这种从别人面前走过,然后被多双眼睛盯着打量的感觉。 她会觉得自己像一个被展示的商品,这可真是一种无厘头的幻想。 李炙因为情况特殊,只上了两节晚自习就回家了,所以最后一节课的黑板是甄淖擦的,她个头矮,擦黑板的时候需要踮着脚。 就在她踮着脚兢兢业业地擦黑板时,身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一道阴影笼罩在她身上,一双大手撑在黑板上,将她圈在了怀里。 她闻到一股很难闻的气味,烟,还有口臭混合的气味,喷在她的脖子上。甄淖缩了一下脖子,浑身恶寒。 “哟,甄淖,擦不到可以叫我帮你啊,踮着脚多费劲。” 身后的人伸手去够她手里的粉笔擦,甄淖被那个声音吓得一激灵,手里的粉笔擦掉了下来,正好砸在那个人的脑袋上,他哀嚎一声,捧着脑袋后退了一步。 甄淖趁机撞开他向外跑去,直到冲出教室门口她才敢回头。 “你……你要擦的话就擦吧!谢谢了!” 站在讲台上的是一个黄毛男生,长得尖嘴猴腮,笑的时候露出一口恶心的黄牙。 这个人名字好像就叫黄崖,总在背后说她的诨话,哪怕是现在,他也敢光明正大的往她胸上瞟,甚至撅起嘴吹了段口哨。 甄淖攥紧拳头,强忍住揍人的欲望,快速跑到洗手间,狠狠地搓洗自己的手背还有耳朵。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粘稠的热气,下流的口哨,猥琐的目光……这些,好恶心! 甄淖揪住自己的衣服,用力勒住自己的胸部,恨不得把一拳把它们揍回去,就在这时,杨琪琪出现了,她抓住甄淖的肩膀把她拉到一旁。 “你做什么啊!又不是你的错,你干嘛虐待自己?你以为你把胸勒小了,他们就不会盯着你看了吗?” “甄淖,问题不在你身上。你就应该把他的眼睛挖出来挂在他的眼眶上,这样就不会再有人敢看你;再把他的手剁下来绑在他的胳膊上,这样不会再有人敢摸你。” 甄淖听得心脏狂跳,她摇了摇头,“不行,琪琪,太吓人了,我做不到。”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去做,我什么都不怕。” “不,求你了琪琪,我不想失去你。” 甄淖的眼眶湿了,她说:“我没关系的,只要你一直陪着我就好。” 杨琪琪心道,那可不容易,她是绝对不会甘愿做一只缩头乌龟的。 马卡龙 为了感谢班长还有陈凝仪(其实是心里过意不去),甄淖特意去学校附近的甜品店,排了很久的队买了四份每日限定马卡龙蛋糕。 一份只有一颗,一颗十二块,还不到半个巴掌大,甄淖看着那四颗花了她两天零花钱的马卡龙欲哭无泪。 “哎,买都买了,希望她们会喜欢吧。” 甄淖一边说,一边将开心果口味的递给了杨琪琪。 杨琪琪嫌弃地撇了撇嘴,说:“我又不爱吃甜的,给我干嘛。” 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是接了过去。 剩下的三颗,一颗给班长,一颗给陈凝仪,还有一颗,她趁没人看到的时候,塞给了李炙。 李炙很快地推了回去。 “我不吃甜食。” “呃?你不吃吗?那你之前还给我糖……”哦,那颗糖也不甜来着! 李炙难得认真地给甄淖解释了一句:“马卡龙对我来说糖分超标了,吃了的话,身体会有负担。” 甄淖眨了眨眼,感叹道:“哇,李炙,你刚刚对我说了好长一句话。” 李炙的嘴角勾起一毫米的弧度,大概是被她的傻样逗笑了,又从口袋里拿出一颗包装精美的糖果。 “桂花味。” 甄淖拿起那颗糖看了看,包装纸是透明的鹅黄色,里面的糖果是很精致的桂花形状,连花蕊都是立体雕刻的。 “好漂亮。”但是肯定很难吃,因为不甜。 甄淖腹诽完,将那颗糖放进了口袋里。 又过了一会儿,大课间时间到了,所有的同学都要去操场跑步再跳操,除了李炙,他有特权,可以不参与任何体育活动。 甄淖羡慕死他了,要是有机会可以和他一样不去跑步就好了! 不过跑操也是有好处的,跑操的时候高一高二的同学会统一到大操场集合,而大操场东南角的小门连接着高三分部,两边的大课间时间是一样的,甄淖可以趁机溜过去看孙墨齐。 孙墨齐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很重要的人,但是他们好像吵过架或者发生了别的不愉快,总之他们很久没见过面了,平时只在手机里寒暄几句,她甚至自己转学来了他的学校这件事都没告诉他。 她很怕孙墨齐会说“你不该来这里”那种话,她担心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被他否定。 但是现在不一样,她太想他了,又或许是否定她的人已经足够多,再多一个她也无所谓了,她只想要一个可以短暂依靠的怀抱。 可如果孙墨齐真的出现在了她面前,她恐怕也没有勇气拥抱他。 跑完步之后一般都会再跳两个集体操,但是今天的广播设备出故障了,甄淖又有了多余的时间去纠结要不要去找孙墨齐。 高三分部单独隔开,就是为了高三学子不被打扰,所以小门也是有门卫的,甄淖穿着高二的校服,肯定是过不去的,但是哪怕是站在那里看一眼也好,万一就有那么巧,和他碰上了呢? 她给自己鼓了鼓劲,又支开了杨琪琪,自己一个人跑到小门旁边,隔着栅栏往对面看。 高三分部的海拔要低一些,小门外是一条长长的阶梯,再往下还是绿色的草坪和红色的跑道,甄淖一个人都没看到,因为高三学生的课余时间更短,大课间只有十五分钟,他们估计已经回教室了吧。 甄淖有些颓废,正准备往回走,突然听到一个人大声地叫出了孙墨齐的名字。 “孙墨齐!赶紧回来上课!要么你就在外面站着,打你那个破篮球打一整天都别回来了!” 甄淖一惊,立刻回到门边,踮着脚用力往下看。 靠近她这一边的跑道后方就是篮球场,全被围栏挡住了,她什么都没看到,正伤心呢,一个高高的人影就从她眼前跑了过去。 “老师!我马上回来!” 是孙墨齐的声音! 甄淖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她抓住生了锈的栏杆,两只眼睛瞪到最大的,因为隔得远,她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只觉得他好像又黑了,都快十一月底了,他还穿着短袖短裤,露出修长的四肢。 他手里抱着篮球,快步从她面前跑过,很快就不见了人影,甄淖还想再看几眼,可是已经没机会了,她也要回去上课了。 甄淖开心又失落地往回走,而另一边的孙墨齐也似有若觉地停了下来,他回过头看了一眼高处的铁门,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好像真的看到了他心里想的那个人。 他挠了挠头,兀自苦笑了一下,心想甄淖怎么可能到这里来,还没悲春伤秋完,一个粉笔擦飞出来砸在他的肩膀上,抖落一身的白灰。 班主任黑着脸站在教室门口看他,班里的同学也都在偷偷笑他。 “不进来,站那儿傻笑什么。又做你那篮球明星梦呢?” 孙墨齐嘿嘿傻笑两声,将篮球放在门口,走进了教室。 甄淖回到教室,发现自己桌上又多出来一份马卡龙,是草绿色的,她记得这一颗她给了班长。 她有些窘迫地想,是不是班长看不起她买的东西。 很快班长就过来了,她拿着数学周测卷找李炙问题,看到甄淖拿着零食,她立刻板着脸说道: “甄淖,教室里不允许吃零食。” “哦哦,抱歉班长,我不吃,我……我放起来。” 季静倒也没有为难她,只要没被她亲眼看到吃零食,她一般不会记名扣分。 甄淖松了口气,等班长和李炙讨论完问题,她又试探着将李炙没收下的那颗葡萄紫的马卡龙递给班长。 “班长,谢谢你上次帮我捡东西。” “啊?原来是因为这个啊,我还以为你又想偷藏手机,要贿赂我呢。” 甄淖听到她说什么偷藏手机,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连忙东张西望地看有没有老师在附近。 季静倒是很爽快,接过甄淖手里的马卡龙,说了声谢谢,转身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 甄淖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机塞进桌洞里,谁知道季静只是换了道题继续问李炙而已。 讨论完了,季静照例感叹了一句:“李炙,你真的太厉害了,这都能想到列方程解,是我太死板了,只记着套公式了。” 李炙谦虚地颔首,没接话。 季静叹了口气,说:“要是你的语文再好一些,你肯定能在高三的时候进A班的,以你的实力,就算是A1也能名列前茅的。” 李炙说:“A1的同学们每一科都很优秀。” 甄淖听不懂他们聊学习,但是每次他们闲聊那几句,都会让她忍不住想笑。 李炙说话的时候,比班主任都正经,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在铁面无私的班长面前像老师一样说话的。 好不容易熬走班长,也快到上课时间了,甄淖见缝插针地啃了一口马卡龙。 李炙看到她的唇珠上沾了些奶油,看上去像一颗熟透的樱桃,手指动了动,有种想帮她擦干净的冲动。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她的唇,以往她总是把头埋得很深,还要用头发挡住脸,就像现在,她又把头埋在桌子上,一只手放在桌洞里摆弄手机。 甄淖在八中私人运营的表白墙上面搜了孙墨齐的名字,果然找到了一些相关的帖子。 《高三C6班的孙墨齐长得蛮帅的,就是成绩太烂了,情商也很低,求益智教程》 甄淖反复读了好几遍,看照片确定是她认识的那个孙墨齐,她趴在桌子上笑得停都停不下来,最后还截图保存了下来,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当面嘲笑他一番。 软肉腰 jiz ai 18 .co m 20xx年11月xx日 周五 天气很烦 甄淖把我的笔记本弄丢了,代表“杨琪琪”的签字笔也被柳絮踩烂了,甄淖没有为我报仇,靠不住。 得想个办法让她反击回去,不然就再也不让她吃巧克力了! 腰好痛,是不是要来姨妈了? 甄淖看着最后一行字,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腰,然后就嘶了一声,她的腰也好痛,不过是前几天柳絮用桌子砸出来的。 她用手机给自己拍了张照片,后腰到尾椎之间那一片都是青紫色的,躺在床上都会痛,她已经趴着睡了两个晚上了。 不会伤到骨头了吧? 甄淖觉得自己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可是她又不想一个人去,从小到大去医院的时间屈指可数,而且每次都有甄琴陪着她,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无论她病得多严重,甄琴也都不会再关心一句。 只会说是她自己作的。 “哎——” 杨琪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边叹一边摇头,“要不你期中考试的时候好好表现一下,说不定你妈妈看到你学习成绩变好了,就会原谅你了。”更多免费好文尽在:j iz ai2 5.c o m 甄淖:“你说得没错,可我是真的一点也学不进去啊——” 她学着杨琪琪拖长语调,一边说一边摊开皱巴巴的课本,化学书里那些棍子和球的组合体,只是看一眼,甄淖都会头晕目眩的地步。 “每次翻开书,我都会怀疑我患了什么文字识别障碍,我感觉那些字和符号在我眼前跳舞。” 甄淖一边说一边比划,杨琪琪被她逗笑了,她转过头,突然看到教室门口站着两个人。 甄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李炙和他的妈妈。 杨琪琪吐槽道:“李炙不会是个妈宝男吧,这才开学多久,他妈妈来学校看他不下十次了吧。” 甄淖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们母子,李炙比他妈妈高半个头,说话的时候一直微微垂着头,两个人长得都很好看,画面和谐又美好。 甄淖的心里浮起淡淡的羡慕,看着李炙的妈妈拍了拍他的手,然后递给他一件黑色的马甲,似乎又说了句什么,然后离开了。 李炙拿着东西回到教室,甄淖的视线也一直跟着他移动,杨琪琪好像说了句暗恋什么的话,甄淖没听到,因为李炙已经走回她身边了。 他端端正正坐好了,从桌洞里拿出下节课要用的书,甄淖凑近了一些,问他中午有没有空。 李炙嗯了一声,甄淖又问:“刚刚你妈妈拍你的手,是不是又说你手凉了?” 李炙有些无奈地看了甄淖一眼,苍白的唇紧抿着,甄淖以为他生气了,连忙举起两只手,“我没有偷听,我只是看到她递给你衣服了。” 她大着胆子摸了摸李炙的手背,确实很凉,他的体温好像天生比正常人低,都说男孩子身上暖和,但是李炙好像完全相反了。 李炙说:“没事,我不冷。” 甄淖不安分地搓了搓手,“但是我的腰有点疼,之前你帮我擦了药,我的……那里就不痒了,所以我想再让你帮我看看我的腰。” 甄淖支支吾吾,声音越来越小。 李炙一边翻开书,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腰疼?看过医生了吗。” “……” “我不是医生。甄淖,身体不舒服应该去医院。” 李炙的语气很冷淡,印象中,这还是李炙第一次叫她的全名,甄淖不觉受挫,反而又凑近了一点。 “可能只是生长痛,你如果可以帮我揉一下,应该就会好了。” 她找的借口总是这么拙劣,“生长痛一般出现在下肢……” 丁零零!—— 上课铃打断了李炙的科普,但却阻止不了甄淖殷切的眼神,如果她有尾巴,此刻估计已经缠上他的小腿上了。 被她盯了半节课,李炙才终于答应了。 这次他们没去后山废弃的草坡,因为那里太高了,甄淖担心一阵风吹来就把李炙刮跑了。 午餐过后到下午第一节课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自由活动,大多数学生会选择回宿舍睡一会儿,或者在操场上活动一下,而李炙和甄淖,却躲在操场边缘的器材准备室里。 这里已经废弃了很多年,因为修在狭窄的角落,暂时没有想好拿来干什么,就一直闲置着,他们来的时候,这里面到处都是灰尘,只有几把破椅子和一面镜子墙。 镜子被打碎了,地上散乱着许多碎玻璃,李炙皱着眉走进去,不明白甄淖为什么非要到这种地方来。 她总能找到一些奇怪的地方,和他做一些奇怪的事。 因为没有门,甄淖担心会有路过的人看到,于是拉着李炙往准备室后面的换衣间走去,小隔间里更脏更乱,地上的灰尘很厚,甄淖勉强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背对着李炙坐好。 她解开外套撩起上衣,露出一线软腰。 她的皮肤很白,像是冻牛乳,蜿蜒的腰线收进肥大的校裤里,她拽着衣摆继续往上提了提,露出大片雪白的背。 李炙这才看到她后腰上的紫色淤痕,大概三根手指的宽度,她自己碰了一下,疼得直抽气。 她将下巴搁在肩上,转过头来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就是这里,你看看是不是肿了?” 李炙蹲下去帮她查看,用手指按了按,是软的,没有结块。他继续用力下压,摸到了凸起的脊骨,上下几节都摸了,骨头也没事,他松了口气。 甄淖疼得咬自己的手背,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再忍一下,一下就好。 “呜!”李炙突然用力抻了一下她的腰,甄淖疼得直冒汗,忍不住呻吟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憋了回去。 李炙说:“是淤血,回去热敷一下可以缓解。” 他刚刚松手,甄淖连忙将他了按回去。她腰上的肉很软,手指一按就陷进去了,李炙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他听到甄淖说: “可以帮我揉一下吗?真的很疼。” “揉的话可能会加重。” 甄淖眨了眨眼,那根尾巴又缠了上来,“没事,我相信你。” 李炙的喉结滚了一下,用温度最高的掌心贴住她的皮肤,试着揉了一下,甄淖哼唧一声。 “嗯……” “疼?” “不疼,很舒服。”甄淖缩了一下腰。 李炙的动作顿了一下,她的嘴里总是没有一句实话,本想更用力一点,可是看到她的皮肤被揉出粉红,他竟感到一阵心悸,手腕的力量放到最轻,像一片羽毛在扫。 甄淖的腰并不算很纤细,甚至还有一圈软肉,挺腰坐着的时候,后腰会凹下去两个小肉窝,李炙渐渐有些走神,掌心滑到她的腰窝里打转。 那片紫色的淤痕被他晾在中间,像是腐烂的黑洞,越看越心惊,他垂下眼回避,却不小心看到她校裤的空隙里还藏着一小片淤痕。 他原本想当作没看见,可甄淖突然勾住裤子往下拽了一寸。 她小声说:“下面好像也有。” 一条若隐若现的细缝出现在李炙眼前,他猛地缩回手,欲盖弥彰地将脸上的眼镜摘了下来。 甄淖听到他起身的声音,连忙转过来面对他,她还抱着自己的衣服没有放下来,似乎是想让他继续。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几道脚步声,还有熟悉的交谈声。 小猫可可 “我就说甄淖是个神经病吧?我前几天看到她趴在桌子上,一抽一抽的,不知道在干嘛。” 这个声音好耳熟,像是坐在后面的李晴昭。 听到自己的名字,甄淖愣了一下,站起来走到墙边,将耳朵贴在上面偷听。 “我靠,不是吧,好吓人。我听甄淖的室友说,她的床上半夜会莫名其妙发光,还总是掉黑色的长毛,要知道她可是短头发啊!” “咦,别说了好不好,我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你们再说下去,我都要害怕了。”这个声音听着像前排的陈凝仪。 “赵亦晨你不是跟她一个宿舍的吗,你什么时候趁她不在,偷偷翻一下她的东西,看看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几个人说到这儿,突然停了下来。甄淖紧张得握紧拳头,表情有些畏惧。 陈凝仪似乎觉得不太好,踌躇着说: “还是别了吧,翻东西什么的……” 哐当! 话还没说完,甄淖对着的那面墙突然传来重击声,甄淖吓得后退了半步,那一拳好像砸在了她的脑袋上,震得她浑身一颤。 柳絮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她的声音很嘶哑,像是刚抽完烟,“陈凝仪,你跟甄淖很熟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甄淖好像真的闻到了烟味。 陈凝仪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我没有啊!我只是…只是不想参与……柳絮姐,你也知道的,我胆子小。” 赵亦晨说:“咦,这个地方,不是之前教训苏沁兰的地方吗?陈凝仪,你怕不怕,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你哦。” 李晴昭说:“那次还被甄淖那个贱人看到了,柳絮姐,你说她会不会去告诉老师?我们是不是应该找个时间警告她一下。” 隔着一道墙,她们的声音断断续续,是在商量要怎么欺负她。 甄淖咬着手指,表情惊惶。 李炙站在她身后,一直看着她的反应,他本来以为她会出去阻止她们,没想到她却躲在这里偷听了起来,而且她的表情和动作都很有意思,像是在演默戏。 她们让陈凝仪去偷甄淖的卫生巾,陈凝仪结结巴巴的说不敢。 赵亦晨说:“你和甄淖根本就是一伙的吧,我看到她给你送吃的了!” 陈凝仪的声音骤然拔高:“我没有!我没有吃,我扔了!呜呜呜。” 甄淖心里一惊,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李炙,心道李炙还真是有先见之明,没有收她的马卡龙。 李炙倒是没什么反应,他原本想走的,是甄淖一直拉着他不让他离开。 外面传来推搡的声音,甄淖听得心惊肉跳,她不会想到同一个地方同一种事,会被她碰上两次。 李晴昭说:“我看你也想学甄淖那骚样吧,整天挺着对大胸勾引人,你要是还想跟我们玩,今天晚上回去把内衣换了,把胸勒紧点儿,知道了吗?” 甄淖垂头看了眼自己胸前的凸起,瞬间面红耳赤,揪着衣领,把胸往下压了压。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的人终于走了。 甄淖的肩膀立刻耷拉下来,她将手放进外套口袋里,摸到了坚硬的手机外壳,犹豫了一下,才转身面向李炙。 “好险,还好偷听到了,这下她们想整我,我也能有个心理准备了,哈哈。” 她挠了挠下巴,笑得很勉强。 李炙语气冷淡:“有什么事,可以告诉老师。” 每次听到李炙这么一本正经说话,甄淖都会忍不住想笑,可她现在实在有点笑不出来,颓废地坐在凳子上叹了口气。 “没事啦,她们只是说说而已,应该不会真的对我怎么样,大不了……又是什么砸东西一类的。” “所以你腰上的伤是她们弄出来的吗?” “啊?我可没那么说……”甄淖两手插兜,用力捏住手机的边缘,“你不要瞎猜了,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出来的。” 李炙不再多问,他本来也不喜欢多管闲事,微微点头之后就转身往外走去。 甄淖跟了上去,“李炙,你不会告诉老师的,对吗?” “不会。” 甄淖快步追上李炙,语气迟疑道:“为什么……那,那班长呢,你会告诉班长吗?” 李炙突然停了下来,甄淖的鼻子撞到他的背上,她闻到一股很清新的香气,不知道是沐浴露的味道还是洗衣液。 她喜欢这个味道,偷偷地嗅了好几下。 李炙转过身来,她立刻后退半步拉开距离,谁知道李炙突然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在了墙上。 “唔!好痛,李炙你干嘛?” 李炙比她高半个头,视线刚好可以看到他的嘴巴,嘴唇颜色很浅,只有那颗痣最明显。 李炙说话的时候,那颗痣就在她眼前招摇地晃。 “甄淖,那是你的事。”言下之意,他谁都不会说。 他的声音依旧冷清,却带了丝不易察觉的愠怒,看到他生气的样子,甄淖居然笑了。 装得那么好脾气,其实根本就是个冷漠至极的家伙。 她抓住李炙的衣领,眼睛一直盯着他唇下那颗痣,然后踮起脚靠近了他。 —— 晚上九点,李炙独自乘车回家,医生建议他静养,他就搬到了学校附近的公寓独居。 到家的时候,他的私人营养师已经到了,打过招呼之后,他独自回房间洗澡。 热水淋下来的时候,眼镜起了雾,他才反应过来忘记摘了,转身放眼镜的功夫,突然听到什么东西在挠门,声音很刺耳。 李炙拧起眉,拉开玻璃门一看,一只白色的波斯猫正趴在浴室门口,看到他之后立刻缩回了爪子。 “喵!喵喵喵!” “可可?”李炙眉头皱得更深了。 可可没有钻进来,只是守在浴室门口,直到他洗完澡。 李炙换了一身睡衣,穿着拖鞋走出来,可可立刻走过来蹭他的小腿,李炙没理它,他走到客厅,正准备给妈妈打个电话,这时候营养师端着他的宵夜和中药走了过来。 “放在茶几上就好,麻烦你了。” “不麻烦,今天的食谱是南瓜烤蛋奶,搭配一杯鲜榨柚子汁,柚子是今天刚刚送来的,很新鲜哦。” 营养师打开餐盖,一股浓郁的奶香气扑面而来,可可闻到香气,蹭着李炙的拖鞋喵喵地叫唤。 李炙顺势问道:“可可怎么会在这里,是你带过来的吗?” 营养师说:“是李先生让送过来的,说是你一个人太孤单了,把可可送过来陪你呢。” 李炙不说话了,用勺子挖了一勺南瓜蛋奶,蛋奶烤得微焦,咬一口能吃到南瓜果肉,他慢条斯理的吃完了,又端起那杯浓稠的黑色药汁,还没开始喝,可可的尾巴就缠上了他的小腿。 “喵喵喵!” 李炙放下杯子,伸手挠了挠可可的后颈,可可发出舒服的咕噜声,伸出爪子往他身上爬。 可可是一只十二岁的老猫了,他要上学,根本不可能照顾好可可。 李胜的暗示很明显,让他主动回家住的意思。 “可可的东西都送过来了吗?” “送过来了,都放在阳台上了。” 李炙对营养师说:“那麻烦你帮我拿一些猫粮出来吧。” 营养师起身去了阳台,李炙端起药碗,将药汁倒进了一旁的盆栽里。 营养师拿着猫粮和碗回来的时候,李炙已经抱着可可坐到沙发上去了。 她看了一眼茶几上的杯子,药已经喝完了,于是也不再打扰,收拾东西离开了。 客厅里顿时安静下来,李炙放下可可,准备回房间洗漱,可可勾住他的睡衣不放,他耐着性子把它的爪子拿下来,可可又叫了起来,小爪子直往他身上扑。 “先松开,我去给你拿猫窝。” “喵!” “不能睡床上,会压到你。” “喵!喵喵喵,喵……” 李炙无奈地抱起它进了浴室。 “那就先洗澡,不洗澡不能上床。” 可可看起来圆滚滚的,打湿后却只剩瘦弱的一小只。因为是波斯猫,遗传病多,家里花了很多钱才勉强养到现在这个年龄,尽管如此,可可的身体依旧越来越差。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可可缠人的样子,他突然想起了甄淖。 在废弃的器材室里,她垫脚凑到他的耳边。 “李炙,你不帮帮我吗?” …… “喵!喵!” 可可怕水,每次洗澡都叫得很凄惨,以往李炙都不会心软,必须洗干净才行,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沐浴露都没抹就用毛巾裹起来抱出了浴室。 小狗 又是一个周六晚上,甄淖和杨琪琪一起回家,甄淖一本假期作业都没带,而是背了满书包的的卫生巾还有安睡裤。 杨琪琪到家的时候,拉开书包一看,两眼一黑差点晕倒,她摇醒沙发上打瞌睡的甄淖,抓狂道: “甄淖,你怎么又忘了带作业?!又想周一的时候去教室里补吗?” 甄淖表情疑惑地看着她,杨琪琪把她头上的耳机摘下来,大声地重复了一遍: “甄淖,你把作业放哪儿去了?!” “作业?作业!?我放书包里了啊!”甄淖将书包拿过来,手伸进去一抓,抓出来一把五颜六色的姨妈巾,甄淖震惊,不死心地又翻了几下,没有作业。 “呃……我可能拿错了。”她表情尴尬地拿起一包安睡裤,“放学那会儿我太困了,迷迷糊糊的,只记得要来月经了。” 其实是担心放在学校会被偷,但她不敢告诉杨琪琪。 杨琪琪痛苦抱头:“那你也不至于背这么多回来吧,何况我们只在家里待一天,你一本作业都不带,到时候就算我们有十只手也写不完吧?” “现在还早,我回去拿……” “不用了,我去拿,你先睡吧,不用等我了。” 甄淖还没反应过来,杨琪琪就已经套了件黑卫衣走了。甄淖站起来追了两步,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她拿出来一看,是孙墨齐给她发了信息。 孙墨齐:我们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甜品店 孙墨齐:「图片」 孙墨齐: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吃这种坚果巧克力,你什么时候放假来市里玩儿,我带你去吃 甄淖拿着手机,半晌都没有回。 另一边,杨琪琪戴上卫衣帽子,又从玄关的伞架上拿了一把长柄伞,刚打开门,陈阿姨突然端着牛奶从厨房走出来,看背影以为是甄淖,连忙大声问道: “闹闹,这么晚了还出去啊,去哪里做什么,要不要我陪你去啊?” “不用了,牛奶放在客厅桌上吧,我拿个快递就回来。”杨琪琪头也没回,说完就关上门离开了。 陈阿姨犹豫了一下,到底也没多管,甄淖越大越不喜欢被约束,更何况明天就是月底了,干完这个月,小甄就不雇了,她也没必要再多管闲事。 陈阿姨叹了口气,拿着扫帚又将房间打扫了一遍,扫到门口的时候,发现甄淖平时常穿的鞋子还在鞋架上,她疑惑地挠了挠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半夜,甄淖被肚子疼醒,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她满头大汗地醒过来,发现被窝里湿淋淋的,怀里还躺了个人。 是杨琪琪! 甄淖大惊失色,颤抖着手探了探杨琪琪的鼻息,发现她已经没了呼吸,甄淖尖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房间里很亮,被子里也没有人。 原来是梦,她拍了拍胸口,惊魂未定地躺了回去。 甄淖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加湿器,里面正喷出薄雾,猛然想起来自己刚刚好像还在书房里看书,怎么一睁眼就回房间了? 她侧身,看到枕头边躺着一只毛茸茸的粉色小狗玩偶,小狗身上还穿着斑点衣服,衣服的胸口绣着“KIKI”四个字母,是杨琪琪送给她的娃娃。 她捞起小狗玩偶抱在怀里,刚刚的梦实在太吓人了,她准备打电话给杨琪琪,腹部却再次传来剧痛,下身坠着重物似的,甄淖意识到不对劲,再次撩开被子,果然看到被单上洇着一团血迹。 甄淖拿着安睡裤和干净的衣服到卫生间去换,打开门却看到脏衣篓里躺着一件黑色的卫衣,拿起来一看,湿答答的,还在淌水。 甄淖越看越不对劲,这不是杨琪琪穿走那件吗? 甄淖再次心慌起来,换好衣服之后她回到客厅,本来想叫陈阿姨帮她换一下床单,可是陈阿姨睡得很沉,她没有强行叫醒她。 她的肚子疼得厉害,用茶几上冷掉的牛奶和着吃了颗止疼药,然后裹着毯子缩在沙发上。 她找出杨琪琪的联系方式,打了个电话过去,铃声响了十几秒钟,接电话的却是个男人,对方声音沙哑地问她是谁。 甄淖战战兢兢地问:“你好,请问杨琪琪在吗?” 那边突然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对面才回答她:“她已经睡了,明天再打吧。”说完就挂了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甄淖的错觉,她总觉得男人的声音里有隐晦的笑意。 不过好在杨琪琪没有事,甄淖松了口气,划出主界面,突然看到几个小红点,她点进去一看,是孙墨齐给她发的信息。 孙墨齐:你转学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告诉我? 孙墨齐:哇,甄淖你真的不讲义气,转来这么久了现在才告诉我 下一条信息隔了十几分钟。 孙墨齐:你怎么选了理科?我记得你文学科目学得更好啊,不过也好,理科班和高三分部离得更近,我记得有道小门,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把巧克力给你递过去。 孙墨齐: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你们体育课这么水的吗,可以自由活动二十分钟? 孙墨齐:好的,晚安。 孙墨齐:/趴趴狗 甄淖瞪大眼,不敢相信孙墨齐自己一个人在聊天框里自言自语了这么久,可是她反复看了几遍,又觉得不对劲。 孙墨齐的聊天框中间很明显空了几道,像是被人删掉了一些对话,可是她根本不记得自己回过孙墨齐,因为她根本还没想好要不要去见孙墨齐。 难道说她是梦游的时候回的信息吗? 这也太诡异了吧,甄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尤其是现在家里除了她没有别的人,联想到那个噩梦,还有周五那天中午,在准备室听到别人议论她的话。 甄淖现在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了什么精神病。 止疼药生效了,她裹着毯子慢慢走回楼上的房间,看到床上触目惊心的红色血迹,还有那只丑丑的粉色小狗,甄淖头疼起来,最后选择在窗边的塌塌米上将就一晩。 她铺了一些衣服在上面,躺上去的时候才听到雨打窗户的声音,隔壁的邻居在窗户上装了铁皮窗沿,雨滴砸在上面,啪嗒啪嗒地响,甄淖不厌其烦,起身找耳机。 耳机在床边,拿起来一看,居然进水了。 因为是头戴式耳机,样式有些夸张,她从来没有戴出门过,房间里也没有看到水杯,怎么会打湿呢? 甄淖拿着耳机,恐惧不已,她不敢关灯,小跑着缩回塌塌米上,拿起手机外放音乐,准备就这么睡过去。 不知道是因为太累还是安神香薰太好用,甄淖在又害怕又难受的情况下,依旧很快睡着了。 床上那只小狗玩偶的眼珠闪烁了几下,活过来了似的,死死盯着甄淖蜷缩的背影。 电子琴 眨眼间,时间来到了周三,甄淖浑浑噩噩度过了两天,不知道是因为太累了还是因为在经期,她变得很贪睡。 她和杨琪琪说了周六晚上的怪事,杨琪琪却一脸严肃地摸着她的脑门儿,“甄淖,你发烧了吗,怎么都开始说胡话了?” “我没有开玩笑,琪琪,你那天到底干嘛去了,我给你打电话,接电话的为什么是个……男人。” “那是我爸爸啦!你不是知道吗,我晚上都要上交手机的,谁像你啊,一个人住,没人管,想玩多久要多久。” 甄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她还想再问,就在这时体育委员来到教室门口,招呼大家下去跑步,甄淖犹豫着要不要跟体育委员请个假,杨琪琪又先她一步开了口。 “体委,我想请个假,来月经了!” “!琪琪!!”甄淖一脸震惊地拽住杨琪琪,张榆也一脸尴尬,他摆了摆手,语气很不耐烦。 “好了好了知道了,女生就是麻烦。” 说完他就招呼剩下几个同学一起下楼了,最后几个人走的时候还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甄淖,甄淖羞得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杨琪琪,那种话你怎么能……怎么能说那么大声,而且张榆是男生,你这样,我以后怎么面对他们啊!” 甄淖都快哭了,杨琪琪却翘着二郎腿,一脸无所谓。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就是月经吗,女生都会有的生理现象而已,你别想太多。” “你!”甄淖被气得不行,她站起来又坐下,憋了好久还是问了出来:“那用我的手机回孙墨齐信息的也是你吧?” 杨琪琪挑眉:“谁?” “你别装了,删信息都没删干净,我都看到了,我根本没回孙墨齐,你却约他体育课的时候见面!” 甄淖越说越激动,脸都涨红了。 杨琪琪一脸莫名:“甄淖,你真的没病吗?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用你的手机回孙墨齐信息了,我最讨厌他了,怎么可能替你约他见面。” 甄淖简直不敢相信,她都要哭了:“杨琪琪,你太过分了,你随便动我的东西,还要骂我有病!” 杨琪琪的表情突然也严肃起来,她站起来睨了甄淖一眼,眼神冷冽。 “甄淖,我还没有卑鄙到去做那种偷鸡摸狗的事,别是你自己想见他,约好时间了又后悔,才怪到我身上。” “我没有!” 杨琪琪似乎懒得和她争辩,转身出了教室,甄淖不想和杨琪琪闹脾气,她想追上去说清楚,却在出教室的时候撞上一个人。 两个人差点摔倒,还是对方扶了她一把,甄淖一边说谢谢一边想绕开他,那个人却拉住了她。 “腰还疼吗,我带了便携热敷袋。” 居然是李炙。 甄淖抬起头,露出一张泫然欲泣的小脸,李炙心跳漏了一拍,迅速松开手。 “如果还疼的话,可以跟我去广播室,那里很安静。” 甄淖看了一眼李炙身后,杨琪琪早已经跑得没影了,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赌气,竟真的跟着李炙去了顶楼的广播室。 确实安静,毕竟隔壁就是校长的办公室。 李炙推开门,让甄淖先进去了。 房间里摆放着很多设备,还有一台电脑,一套桌椅,桌面上很干净,放了一些书和试卷,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单间学习室。 甄淖的目光很快就被角落里的一台电子琴吸引,她走过去摸了摸琴身,大概很久没人用了,落了很厚的一层灰。 李炙走到电脑桌旁,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长长的热敷带,招手示意甄淖过去。 热敷带需要预热,所以他先撩开甄淖的衣服看了看腰上的淤痕,淤血已经散了很多,但是旁边又莫名其妙多了几道抓痕,他看着那些疤痕,竟觉得有些头疼。 甄淖站着也不老实,伸长胳膊去摸琴键,动作很小心,指尖虚浮地在琴键上跳跃起来,她的手指不算特别纤长,最多只能跨越五个度,这是她的遗憾,她一直想要一双更长更漂亮的手。 她想到什么,将李炙的手捉起来,大拇指和中指分到最开,他居然能跨八个度,甄淖嫉妒死了,瘪着嘴松开他的手,兀自又摸了一遍琴键。 李炙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心,似乎还有她残留的体温,她从刚刚进来就没说一句话,也没有看他一眼,她最近似乎有心事。 他默了片刻,走上前将电子琴的电源插上,又拔下音箱的连接线。 “可以弹,这里隔音很好。” 电脑的播放器显示外面已经在放体操音乐了,甄淖有些心动,她侧身看了李炙一眼,抿了抿唇,低声问:“不用热敷了吗?” “淤血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不用敷了。” “哦,那可以贴在肚子上吗,我的肚子有点不舒服。” “可以。”李炙将热敷袋取下来,贴在手臂上试了试温度,递给甄淖后,他又将椅子搬过来,让甄淖可以坐着弹琴。 甄淖有些不好意思,她已经很久没弹了,不想在李炙面前出丑,但是李炙今天莫名主动,甄淖觉得自己如果不露两手的话,会很对不起他的体贴。 “咳咳,那我可弹了哦,如果被听到的话,你可不能说是我干的。” “好。”李炙斜靠在桌沿上,垂着眼看她手上的热敷袋,“贴在外套里就可以了。” “哦哦,好的!” 她手忙脚乱地贴好,低声吐槽了一句:“这不就是个可回收暖宝宝么……” 李炙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的手指,她已经跃跃欲试地悬在琴键上许久,迟迟不肯落下。 甄淖被他盯得紧张起来,指尖都有些颤抖了,可是落下去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却无比宁静。 音符响起的一瞬间,她好像进入了另一种状态,指尖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轻盈地跃动于黑白琴键之间。 她渐渐入了迷,虽然这台电子琴很久没用,有些音已经不准了,可是她毫不在意,也没有翻开琴谱。 她弹了一首很经典的《D大调卡农》,不过电子琴的音阶不够,她一边弹一边简化乐谱,勉强弹完一曲,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满头大汗了。 “唔,这个暖宝宝还挺厉害的,我都出汗了。”甄淖甩锅掩饰自己的情绪,李炙倒也不生气,拿起手边的书随便翻了起来。 “热了就取下来。” 他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也没有点评她的琴技,甄淖慢慢放松下来,甚至放纵地又弹了几首。 李炙一直安静地听着,琴声里夹杂着翻书的声音,两个人相处得异常的和谐。 中途李炙见她热得脸颊滚红,于是将窗户推开一条缝。琴声流泄,隔壁校长办公室里坐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听到声音,停下了交谈。 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斯文男人对着办公桌后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笑道: “八中的学生还真是多才多艺。” 丁校长谦虚了几句,心里犯嘀咕,没听说过这李炙会弹钢琴啊。 徐毅端起面前的茶杯呷了一口,继续说:“家里的小丫头也喜欢弹钢琴。说起来她几个月前刚转过来,也不知道在新学校待得习不习惯。” 丁校长更疑惑了:“我记得你夫人生的是个小子啊,怎么突然变成丫头了?” 徐毅勾唇,眼里闪过一抹晦涩的光,“是继女,我夫人和前夫的女儿。” 琴声戛然而止,两人的谈话也终止于此,徐毅起身要走,丁校长客套地送了几步,跨出那道黑漆木门的同时,隔壁广播室的门也打开了。 一只脚跨出来的瞬间又猛地收了回去,甄淖的心跳比刚刚摸琴时还要快,她抓住李炙的胳膊,整个人缩在他身后,李炙似有所觉地看向门外。 校长的办公室门上悬挂着一枚金属印章,和眼前这个男人胸前的胸针一模一样。 明明是第一次见,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十分诡异。 徐毅笑道:“同学,刚刚是你在弹琴吗?弹得很不错。” 李炙礼貌颔首:“谢谢。”随即将门关上。 恍惚间,徐毅好像看到他身后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脸上的笑突然沉了下去。 隔着一道门,甄淖死死抓住李炙的胳膊,她浑身冰冷,额头上却都是汗,牙齿咬住下唇,用力到嘴唇泛白。 李炙皱着眉,用一根手指卡住她的牙齿,解救出被蹂躏的唇。 这天晚上,甄淖又开始做噩梦。 月经微h慎 她梦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小小的柜子里,梦总是那么无厘头,一只大手落在她的头顶上,强迫她低下头。 柜子的门紧闭着,她缩在里面哭,那只手从她的头顶一直摸到下巴,摸到一手湿黏。 “怎么又哭了?” “呕!”甄淖说不出话,张口便是翻江倒海的呕吐,那人不为所动,甚至捏了捏她的脸颊肉。 “有这么难受吗?张开嘴,让爸爸看看。” 甄淖摇头,湿漉漉的头发粘在脸上,看上去可怜极了:“呜,不……不要。” “乖孩子。” 那人擦去她脸上的泪,哄道:“我们淖尔这么可爱,在学校肯定很受欢迎吧?是不是有很多小男孩儿给你送情书?” 甄淖还是摇头,她捂住嘴,胃里一直在抽搐,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我记得之前有个小男生很喜欢我们小淖,都追到家里来了,小淖和他早恋了吗?” …… “如果被你妈妈知道,肯定又要生气了。” …… “他叫什么名字?他摸过你了吗?你们做到哪一步了,他…哔——进去了吗?”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那人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他叫孙墨齐,对吗。” 他把甄淖从柜子里拎出来,甄淖浑身都是湿的,粘稠又恶心,但那个人似乎毫不嫌弃,甚至把她抱在腿上。 “孙,墨,齐。”他念咒语一般,一字一顿。 说着,将手伸进她的衣服里,甄淖惊恐地张大嘴,她尖叫起来,浑身都在痉挛。 男人没有停下来,他脱下甄淖的裤子,突然皱了下眉。 “我们小淖,真是长大了。” 她的内裤上都是血。 男人指着那些血对她说:“看到这些血了吗,我们小淖现在也是个小女人了。” 他的手指往上,按在甄淖小小的肚子上,手指陷在肉里,甄淖觉得自己被扎穿了似的,好疼好疼。 “以后,会有男人往小淖的肚子里灌种子,这里就会鼓起来,小淖想不想再要个小弟弟?” 甄淖大哭起来,她疯狂地摇头,眼泪鼻涕甩了出来,狼狈又可怜。 “我不要,我不要!” “别害怕,怎么这么胆小。有爸爸在,爸爸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但是你也要听爸爸的话,知道吗?” 甄淖迟疑地不肯回答,她咬住嘴唇,几乎咬出血来。 “你知道这是哪里来的血吗?是小淖的子宫成熟了,但是有没有小宝宝在里面吃你的子宫,所以它们就掉了下来,变成了血从下面流出来。” “很脏对吧?但是别担心,爸爸不会嫌弃小淖的,小淖永远是爸爸最喜欢的乖小孩儿。” 男人将她放到地上,地板很冷,她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男人却穿着定制西装,衣冠楚楚。 他整理了一下袖口,笑得古怪,似嫌弃似怜惜地说道: “不过你的小竹马,会喜欢这样的你吗?” 甄淖哆嗦着摇了摇头,眼神呆滞地流着泪,男人见状,又开始温声诱哄。 “就这么伤心吗?那不如下一次你就把我当成他,想着的他脸,他的声音,他的手掌……” 甄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回答,她感觉自己很可能已经死了,毕竟活人的身体怎么可能会那样冷。 只有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她的眼珠才会转一下。 男人穿过她的腋下将她托起来,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飘出来了,悬在半空中看着自己的尸体被搬到了床上。 下一秒,眼前突然溅开几道鲜红的血迹,她看到自己拿着一把刀,狠狠捅进男人的脖子里,白色的皮肉翻开,血管应声破解,坏掉的水管似的,噗噗往外喷血。 —— “甄淖?甄淖?你怎么了?” 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甄淖猛地回过神来,双眼重新聚焦,看到眼前人有一张她魂牵梦萦的脸。 孙墨齐摸着后脑勺傻笑了一下,从小门的栅栏缝隙里塞过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我不知道你喜欢那些口味,就每种都买了,你尝尝哪种好吃,到时候我再去买。” 他隔着栅栏给甄淖介绍他买的巧克力:“有开心果口味的,开心果夹心很好吃;黑巧榛子的——这个很苦,你估计吃不习惯;还有一个酒心玫瑰的,这个不能多吃,万一被老师闻到酒味儿就完蛋了;这个牛奶白巧,甜得有点腻,店员说可以拿来泡在咖啡里。” 说着他又塞了几条速溶咖啡过来,“看你黑眼圈这么重,上课肯定总睡觉,这个咖啡我经常喝,提神效果特别强!” 甄淖呆愣愣地被他塞了满手的东西,孙墨齐见她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以为她身体不舒服,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还没摸到,被甄淖下意识的后退躲开了。 孙墨齐愣了一下,手掌僵在半空中:“怎么了?太久没见,不认识我了?刚刚过来你也没给我打招呼,看到我还一脸惊讶,我变了很多吗?” 甄淖终于抬起头看向孙墨齐的脸,浓眉俊目,轮廓分明,他长高了很多,身体也更加匀称健硕,只是皮肤晒得有点黑。 他爸爸一直希望他可以进国家篮球队,他很听话,一边学习一边训练。但是这两件事,他都做得一团糟。 他确实变了很多,但是还不至于认不出来。 她只是,不敢认。 “没有,谢谢你的礼物,我会好好吃的!” 孙墨齐松了口气,笑出一排洁白的牙:“跟我这么客气干嘛,我们快上课了,下次再来找你玩。” 甄淖捏紧拳头,她想说些什么,可是又觉得说不出来,孙墨齐神经大条,没发现她的不对劲,一边往教学楼走一边回头对着她招手。 “快回去吧!要下雨了!” 要下雨了吗? 刷啦啦,好像真的下雨了,但是雨没有落到她的身上,眼前的画面再次变了模样,她背靠在巨大的弧形落地窗前,身后是密密麻麻的雨点。 她手里似乎抓着什么东西,高举过头顶。 有人趴在她的胸口,宽大的舌头贪婪地舔舐她的乳房,她的乳还那么小,一口就能全部吃进去,甄淖垂头一看,发现是孙墨齐。 甄淖的声音抖得厉害,所有的恐惧在此刻被无限放大:“孙……孙墨齐,你……你在做什么啊?” “孙墨齐”拢起她小小的胸脯,张开嘴给她展示那颗被舔得湿漉漉的乳头,他合上嘴用力吮了一下,甄淖被他吸得挺起腰来,喉咙里发出脆弱的呻吟。 “小淖,你好可爱。” 甄淖夹紧双腿,一只大手伸进她的腿缝,隔着内裤上下抚摸起来,他说:“好乖,你湿了。” 他将手拿出来放到她面前,甄淖看到他的指尖上沾了血。 “孙墨齐”说:“你长大了,好可惜。” 噗嗤一声,甄淖将手里的刀用力往下一刺,鲜血再次喷涌而出。 都是她的错,她再也没办法面对孙墨齐了。 深夜,女生宿舍。 30X号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细微的交谈声。 “找到了,在这里……有面部识别锁,打不开,怎么办?” “小声一点,别把她吵醒了,把她的被子掀开,识别一下她的脸不就好了。” 甄淖的床铺上黑黢黢的,被子从头裹到脚,看不到头在哪里,一只手试探着掀开甄淖的被角,却看到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那张脸上五官精致,仿佛画笔年会上去的,皮肤白皙到没有一丝血色,看上去不像活人。 围在床边的三个人倒吸一口冷气:“嘶,这是谁?” 下一秒,那张脸上睁开一双猩红的眼。 作者的话:以上内容都是梦,不代表现实里发生过,继父对淖淖更多的是精神控制和洗脑,并没有真正侵犯她。(身体触摸是有的) 放鸽子 杨琪琪半梦半醒间,有听到她们在说什么。 无非就是柳絮莫名其妙被人打了一顿,现在在医院里躺着,她们特地来偷翻甄淖的手机,想看看是不是她做的。 她在心里嗤笑,甄淖那个胆小鬼,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去找柳絮的麻烦。 因为白天才和甄淖吵过架,她原本不想管的,直到那些愚蠢的家伙把手机放在她面前,企图解开手机的屏锁。 另外两人B班的女生还在震惊,而事件的谋划者赵亦晨已经回过神来,揪住杨琪琪的胳膊就想把她拽下来。 “你是谁?!你怎么会在甄淖的床上,她去哪里了?” 杨琪琪只穿了一件吊带衫,宿舍里还没有供暖,刚被拽出被窝,她的皮肤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杨琪琪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抬起手一巴掌扇在赵亦晨脸上。 杨琪琪力气很大,赵亦晨的脸立刻肿了起来,她摸着脸,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她。 “贱人,你……” 啪! 杨琪琪又给了她一巴掌,她刚刚睡醒,长发凌乱地披在肩上,配上她那张厌世的冷脸,压迫感极强。 “给你脸了?” 说着,杨琪琪从她手里拿回手机,顺便一脚将她踹翻在地,另一边看热闹的两个人见情况不对劲,立刻过来帮忙,杨琪琪冷笑一声,一人一巴掌呼了过去。 有个胆子比较小的已经吓哭了,赵亦晨怒吼着爬起来冲向杨琪琪,杨琪琪拽住她的胳膊,一拳掼在她的下巴上,她收着力气的,但还是听到咔嗒一声,骨头响了,赵亦晨尖叫着倒在地上。 “泥……泥!”她的下巴差点脱臼,现在说话都口齿不清了,一边说一边哭,鼻涕眼泪口水一起流。 另外两个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杨琪琪斜睨了她们一眼。 “你们还要打吗?” “不……别打我们,跟我们没关系,是赵亦晨,赵亦晨让我们做的!” 杨琪琪打开手机录像对准两个人: “你们刚刚说,柳絮不在,赵亦晨就想当大姐,撺掇你们翻别人东西是吗?” 赵亦晨挣扎着爬起来,“窝……窝没……” 杨琪琪拿起手机对准赵亦晨那张被揍肿的脸:“其实你早就想取代柳絮,所以才找人打了她,是吗?” 赵亦晨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她的眼神惊恐极了:“泥!你糊索!” “我有没有胡说,后面这两个人可以作证,不然她们怎么会听你的话?怎么,给柳絮当狗太委屈,就想自己爬起来做主人了?” 杨琪琪一手录像,一手拍着赵亦晨肿起来的简单,语气散漫:“不想被柳絮看到这段录像的话,你应该知道明天要怎么说吧?” 第二天赵亦晨就请假了,据说是从上铺摔下来磕到了下巴和膝盖,人已经住院去了。 甄淖咂舌:“从上铺摔下来?怎么摔的啊,动静那么大我居然都没听到,我最近的睡眠质量好得有点过分了。” 杨琪琪握着笔写日记,心想她可是为了让赵亦晨看起来更像是摔伤的,特意给她的膝盖也来了一脚呢。 下午第一节课就是体育课,甄淖惴惴不安地握着手机,因为那个梦,她更不敢去见孙墨齐了。 之前和李炙有过亲密接触之后,对肌肤触碰的厌恶感明显缓解了许多,奈何一个梦就把她打回了原形,她感到无比挫败。 本来想故技重施,但是因为后天就要进行小月考,李炙现在已经是班里最忙的人了。 许多女生(甚至有其他班级的)都来他们班找李炙,她们拿着试卷或者题集,围着李炙让他给她们讲题。 每次年级统考都会来这么一出,甄淖已经习惯了,甚至还会主动让出座位给那些人。 李炙长得好看,脾气又好,还是个理科怪物,除了A类班里的少数学霸以外,只有他能做到每一次理综科目都拿满分。 唯一遗憾的是,他的语文成绩一直很烂,班里看不惯他的男生总会用“一坨大便”来形容李炙的语文成绩。 李炙本人对那些犀利言辞毫不在意,只是被太多人“围攻”之后,他的脸色总会比平时更苍白一些,像是下一秒就要晕倒了似的。 看到他这么辛苦,甄淖就更不好意思去打扰他了。 正犹豫着找什么借口鸽掉孙墨齐,班主任就在体育课之前夹着一套试卷走了进来。 “体育老师出差进修去了,这节课我来代上。” 甄淖看着高老师流下了感激地泪水,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数学老师还这么开心。 甄淖偷偷将编辑好的信息发出去后,立刻将手机塞进桌洞里。不敢看孙墨齐的回复,她埋头假装和数学试卷做斗争去了。 另一边的孙墨齐也紧张得不行,反复整理巧克力包装上的蝴蝶结,掐着表数下课的时间,激动得将桌上的英语书翻了一页又一页。 就在这时,包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刚拿出来还没来得及看,一只手伸过来把他的手机抽走了。 “孙墨齐,平时你上课睡觉也就算了,现在还学会偷藏手机了。” 班主任站在后门,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这个我没收了,叫你家长来学校谈谈,不然手机就别想拿回去了。” 孙墨齐将巧克力往桌洞里一塞,摸着脑袋打哈哈:“好的老师。” 班主任走了,恰好这时下课铃也响了,因为两边作息表不一样,他们第一节下课,对面第一节课差不多也上了一半了,他抱着粉色的铁皮盒,飞奔着跑出了教学楼。 这天下午,一直到晚上放学,甄淖都不敢看手机,她怕孙墨齐会责怪她不守约定,会对她失望——她最害怕别人对她失望了,可她没有办法,她不想以一种生理厌恶的状态去面对他。 后来看手机发现孙墨齐没有回她,她又开始多想,孙墨齐不会生气了吧? 放学的时候,她刻意在教室里多呆了一会儿,等人都走光了,她才敢悄悄地来到那扇小门前。 对面的教学楼还亮着,高三的学生会多上一节晚自习,她踌躇着走到门口,保安亭里的保安都睡了,她蹲在门口,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孙墨齐的教室在哪里。 C6就在一楼,她的视线贴着最低的地平线看过去,突然看到地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粉色铁皮盒,盒子上绑了一条蝴蝶结丝带,包装上的LOGO正是孙墨齐给她说的那家甜品店! —— 晚上十点半,李炙背着可可从校门口路过,出门前还兴奋得叼着牵引绳蹭他裤子的小家伙,现在却恹恹地窝在猫包里,像是一团毛茸茸的棉花。 可可很小的时候就接受了社会化训练,也很喜欢户外活动,可是它真的太老了,在公园的花坛里吃了几根草就跑不动了,尽管如此,它依旧坚持每天出门。 于是原本每天晚上的跑步机锻炼改成了背着猫逛公园。李胜好像总能想到办法整治这个“冷漠无情”的儿子。 李炙全盘接受,毫无怨言。 路人见到这样的组合,总会感叹,主人长得好看,连猫也这么贵气,会有人提出想给可可拍照,或是摸一摸它,李炙都会以可可怕生婉拒。 他实在不擅长与人打交道,所以能省的交流就全都省了。 但惟独有一个例外。 世上就是有这样的巧合,李炙刚从校门口走过,甄淖恰好抱着巧克力盒子兴致冲冲地往女生宿舍楼里跑,原本只是想看一眼那家甜品店,想着万一能看到孙墨齐呢? 然后她就看到了李炙。 一个全然不同的李炙。 摸猫(修罗场一定要看) 八中的校服颜色暗沉,版型肥大,李炙穿在身上像是套了一条灰色的麻袋,但他今晚却穿了一条极合身的白色高领毛衣,下半身是一条剪裁利落的驼毛休闲裤,也许是因为怕冷,他还戴了一顶帽子。 他和平时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但是甄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更惊讶的是,她居然看到李炙在逗猫!他拿着一袋零食,从猫包的小窗口里伸进去喂猫,那一幕说不出的温馨,她立刻开口叫出了李炙的名字。 也许是因为心情很好,她的声音很雀跃。 但是对方却半天没看到她在哪儿。 “李炙!我在这儿!校门口这里!” 李炙终于转头看向她,他没戴眼镜,辨认了好一会儿也没认出来她是谁,原本打算不管的,可是甄淖不依不饶地又叫了好几声。 这样缠人,他顿时想起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李炙将猫背好,走到甄淖面前礼貌地说了声:“晚上好。” 甄淖笑得眼睛弯弯:“晚上好!嘿嘿,好巧啊居然在这里碰到你,你出来溜猫吗?” 李炙语气冷淡:“嗯。” 甄淖也不恼,探着脑袋往他身后看,“你的猫猫叫什么名字?我可以看看它吗?” “它叫可可。”他将猫包抱到身前,恰好可可张大嘴打了个哈欠,甄淖被萌得不行,眼睛里都在冒小星星了,她看了看透明猫包里的小猫,又看了看李炙。 小猫是纯白色的,李炙今天也穿得很白,他本人更白,于是下巴上那颗痣也愈发明显,她突兀地说了一句:“李炙,你和你的猫好像啊,难道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宠物养久了,就会变得和主人很像?” 从没有人这么说过,李炙表情有些松动,他问:“为什么这么说?” 甄淖嘿嘿傻笑:“因为你们都很白,而且看起来很干净。” 干净矜贵,可是又透着莫名的脆弱感。 后面这句她不敢说,她担心李炙还要追问,马上又接了一句:“她看起来好乖,我可以摸摸它吗?” 李炙沉默了一秒钟,说:“可以。” 他拉开猫包的拉链,可可支起耳朵看了甄淖一眼,似乎不怎么感兴趣,又躺了回去,甄淖看小猫这副冷淡的模样,突然有些不敢下手了。 她踌躇着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可可的耳朵尖儿,可可的耳朵迅速向后躲去,同时撑起爪子站了起来,甄淖吓了一跳,以为她要咬人,立刻又把手缩了回来。 她讪讪一笑:“我……我摸好了!” 李炙点了点头,刚准备把拉链拉上,余光瞥到甄淖遗憾的小眼神,他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可不咬人,如果你实在害怕,可以这样。” 他对甄淖伸出一只手,甄淖福至心灵地搭了上去,李炙的手指很冰,他轻握住甄淖的手指,递到可可的鼻子前。 可可的小鼻子皱了皱,像是在嗅味道,李炙说:“你可以先给它闻你的气味,如果它不反感,你就试着先摸一摸它的头。” 可可没有抗拒甄淖的气味,甚至支起耳朵蹭了一下她的手心,甄淖的心都被蹭化了,由着李炙牵着她的手放在了可可的小脑袋上。 可可的毛又软又蓬,一路挠到后脑勺,再揉两下耳根,她舒服得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李炙适时松开甄淖,让她自由发挥。 毛绒绒的小动物总是治愈心灵,甄淖越摸越上瘾,甚至想把它抱在怀里狠狠亲几口,她一边摸一边碎碎念地夸可可,可可听懂了似的,仰起下巴骄傲地喵了几声。 甄淖被萌哭,恨不得马上给她买好多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兀地打断了他们。 “甄淖?” 孙墨齐变声之后,声音变得很有辨识度,甄淖摸猫的手僵在原地,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装饰温馨的甜品店门口站在一个高大的人影,那个人穿着一件低调的黑色外套,因为背着光,皮肤颜色也深,差点融进背景的巧克力图案里,他看到甄淖,立刻笑出一排大白牙。 孙墨齐大跨步穿越马路,直接来到了甄淖面前。 “甄淖!好巧,居然在这里碰到你!巧克力你吃了吗?最喜欢哪个味道,趁甜品店还没关门,我再去给你买一些。” 甄淖有些尴尬地抱着还没拆封的巧克力盒:“我还没来得及吃,我刚拿到——对了,你怎么会在外面?” “呃,我……我那个,请假出来办点事。”孙墨齐支支吾吾,很快马路对面的人就替他说了实话。 “孙墨齐,你干嘛呢?包间开好了,等你五排,快点儿的!” 孙墨齐瞬间脸红了,回头对朋友吼了句:“别急别急!你们先开,我……我不去了!” “哈?孙墨齐你疯了?他X的不是你说手机被没收……” 朋友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孙墨齐回过头,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突然注意到旁边还站了个人,他立刻转移话题。 “嗯?甄淖,这是你的同学吗?”高二的学弟学妹怎么都这么小小一只,孙墨齐在心里感叹。 李炙沉默,甄淖抢答:“不是!呃,只是路过而已!”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手还放在可可头上,可可甚至还在蹭她的手腕,她顿时觉得心虚不已,立刻将手收了回来。 她将手藏在袖子里,偷偷看了一眼李炙的脸色,一切如常,没有不高兴。她松了口气。 孙墨齐无知无觉,用熟稔的语气调侃甄淖:“你怎么还是这么自来熟,跟什么人都能聊几句——嚯,哥们儿,你这猫是加菲猫吗?看起来跟动画片儿似的。” 可可率先喵了两声表示反对,李炙才开口回答:“是波斯。” “哇,波斯猫可不好养,她看起来好安静,我可以摸一下吗?” 李炙突然不说话了,搪塞路人的借口似乎不合适再用,可可像是懂他所想,已经很不给面子的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气氛一时间非常尴尬,甄淖脚趾抓地,恨不得抠出一个洞钻进去,她硬着头皮给孙墨齐使眼色。 孙墨齐的大手穿过栅栏揉她的眼皮:“穿厚一点,风都给你眼皮吹抽筋了。” 甄淖甚至来不及躲开,只能绝望地闭了闭眼,她回头看李炙,眼神哀求。 李炙抿了抿唇,并不表态,甄淖到底受不了孙墨齐被晾着,她抓住孙墨齐的手,递到离可可几厘米远的距离,将李炙教她的东西重复了一遍。 “你可以先给她闻一闻你的味道,如果她不讨厌你……”她在心里想,可可你快点讨厌他吧!这样孙墨齐就不用摸她了,然后她就可以顺利成章地开溜,离开这个让人尴尬的地方了。 然而可可很不给面子,她依旧没有反抗,孙墨齐又笑了起来,他没有做下一步的动作,而是低头看甄淖。 “然后呢?她好像不讨厌我。” 甄淖的后背都开始冒冷汗了。 “然后……然后你可以试着摸一摸她的头。” 她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看李炙,语气弱弱地问:“是这样吗?” 李炙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很轻地嗯了一声。 孙墨齐轻轻摸了两把可可的头,他摸猫的动作很熟练,似乎很清楚怎么让猫猫舒服,可可很快又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回到家里,李炙拿着湿巾给可可擦泪痕和爪子,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他的心里升起一股莫名荒诞的感觉。 像是有野草疯长。 他捏起可可的脸颊,低声问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人了?” 作者的话:这一章的“她”和“它”可不是随便乱用的哦,嘿嘿 谣言 i52y zw.c o m 小月考结束后的第三天,各科老师陆陆续续修改完试卷并且将成绩统计出来,甄淖作为语文课代表,负责在语文老师修改完试卷之后帮忙分发下去。 进办公室的时候就听到张老师在和同办公室的老师发牢骚: “这个李炙我真的没办法教了,真的教不好了,每次作文都是文学名着的尸块拼接体,拼接得还那么生硬,我就没有教过这么……咳咳,甄淖你来啦?试卷在办公桌上,麻烦你了哦。” 看到甄淖走进来,张老师立刻转移了话题,她是所有任课老师里最年轻的,平时和学生相处很融洽,甄淖对张老师礼貌一笑,抱起试卷就走了。 张老师回过头,对着同事愁眉苦脸:“我有时候真不知道李炙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会写,阅读理解也做得一塌糊涂……” 张老师这么苦恼其实也是有原因的,李炙除了语文,每一课的成绩都很优异,这样的学生如果能治好偏科的毛病,那必定是上名校的好料子。 偏偏他的语文烂得没眼看,语文老师压力能不大吗?今天早上高老师还特意来找她聊了,问起李炙的语文究竟是哪一部分比较薄弱。 语文老师说:“我感觉他的理解能力很差,完全读不懂文章里人物的心理和情感,古诗文鉴赏作也总是照本宣科,张冠李戴……” 高老师叹了口气,突然看到语文成绩登记册上的排名,甄淖的语文成绩居然有132分,顿时心里有了主意。 另一边甄淖抱着试卷往教室里去,一个人从后面撞了她一下,她差点摔倒,那个人抓住的她的胳膊拽向后面。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这个声音,是黄崖。 甄淖警觉起来,立刻抽回手,一边说没事一边快步往前走,黄崖不依不饶地追在她后面,“甄淖你走这么快做什么?这是语文卷子吗,要不要我帮你拿?” “不用了!”甄淖抱着卷子一口气冲进了教室里。 黄崖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面,他的狐朋狗友们也围了上来,几个人勾肩搭背地靠在围栏上。 “靠,你们看到了吗,她刚刚跑的时候,那叫一个地动山摇,波涛汹涌。” “真的好大,骚死了,要是有机会能……” 几个人相视一笑,有些东西不言而喻。 黄崖眼神赤裸地盯着甄淖略显臃肿的背影,他不喜欢那些竹竿子一样的女生,就得要这种有胸有屁股的,干起来才爽。 正想着,甄淖的对照组就出现了。班里出了名的“超模身材”的柳絮和张榆并肩走过来,这两个人最近暧昧得很,估计也是好事将近了。 几个男生对着他们起哄,张榆有些不好意思,让他们不要瞎说。 张榆说:“我和柳絮只是在商量元宵节晚会的节目排练时间而已。”更多类似文章:po1 8t s .c om 柳絮抱着胳膊语气不屑道:“体委的桃花那么多,我可排不上号,而且他也不是我的菜。” 柳絮说话一向直接,也不在意张榆会不会因此丢脸,说完丢下几人就回了教室,一进门就看到甄淖抱着一沓试卷看名字,她冷嗤一声,故意从她身边走过,用力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呃!谁啊?”甄淖捂着肩膀,回头一看是柳絮,她脸上的淤痕还没消,厚重的粉底都盖不住。 甄淖忍住提醒她卡粉了的冲动,贴着课桌给她让路,然而甄淖越是这样,柳絮反而越是嚣张。 她站在甄淖面前,气势逼人:“甄淖你可真有本事,能把赵亦晨弄到医院去。听说你还用手机录了像,苏沁兰那次你不会也录像了吧?” 柳絮压低声音,威胁意味十足。 甄淖埋着头,声音怯然:“我……我没有录像,我什么都不知道。赵亦晨从床上摔下来的时候我睡得很沉,而且,而且……” 她犹犹豫豫地说道:“而且一直到处说苏……同学被你逼转学的人,是赵亦晨才对。” 柳絮冷笑,看甄淖的眼神仿佛看傻子:“甄淖,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甄淖小小地遗憾了一下,离间计好像不太管用啊,也只有赵亦晨那种傻子会被吓到了。 柳絮还站在她面前,甄淖不敢造次,紧张得捏紧手里的试卷,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柳絮脸色的表情愈发轻蔑,突然拔高声音对教室外喊道: “黄崖,你那么喜欢甄淖,怎么不来英雄救美啊!” 甄淖的小脸顿时煞白,表情慌乱地抬起头:“柳絮,你不要乱说……” 柳絮的声音迅速压过了她:“黄崖,你躲在外面当孙子吗?可怜的甄同学一个人发这么多卷子,你都不进来帮她一下吗?” 甄淖抓住柳絮的衣服,表情难堪极了:“柳絮,不要说了……” 柳絮的声音实在太大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身上,黄崖这时候探出一颗黄毛脑袋,嬉皮笑脸道: “哪里是我不想帮她,是她脸皮太薄,不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帮她,你看她脸都红了,柳絮你就别开她玩笑了。”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甄淖的脸确实红了,不过是气红的,周围起哄的人越来越多,她有种无处可逃的感觉。 她咬着牙,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干脆埋着头专心发卷子,一边发还要一边忍受别人异样的眼光,甚至还有人用揶揄的口气问她是不是真有那么回事。 黄崖在班里名声很不好,甄淖的名字和他放在一起,仿佛也“荣辱与共”地脏了似的。 甄淖也试过表情严肃地反驳他们,可是她的认真解释反而成了别人口中的“小气”。 “跟你开个玩笑而已,那么较真干嘛?” “就是啊,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们俩要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会有那么多人起哄吗?” 闹到最后,这件事反而成了甄淖的错,黄崖甚至四处谣传说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只是因为甄淖想低调一点,才没有“官宣”而已。 甄淖简直气笑了,开学到现在,她连话都没和黄崖说几句,两个人连联系方式都没加,怎么就成他口中的地下恋了? 原以为只要置之不理,那些莫须有的流言蜚语很快就会结束,谁知道没过几天,黄崖的社交账号上就出现了两人的合照。 尽管那些照片看起来很假,但这件事依旧愈演愈烈,班里不少人已经默认甄淖和黄崖就是一对了。 黄崖趁此机会光明正大地骚扰甄淖,甄淖不厌其烦,下课的时候不敢去厕所,只能憋到上课的时候请假去。 就这样过了几天,因为C3班在小月考时班里排名垫底,高老师提出要重新分配座位,同时成立学习互助小组,根据小组成员成绩的提升程度,给予相应的奖励。 为了把甄淖搞到手,黄崖特意去找班长,让她把甄淖和他安排在一起。 季静义正严辞地说:“黄崖,你这个成绩,应该安排你和方明坐一起。” 方明是班里的第一名。 班长办事一向只听老师的安排,黄崖闹了个没脸,也就没再找班长提座位安排这件事。 后来新的座位安排公布出来,李炙和甄淖还是同桌,而且还成了互助关系。 这样的安排还算合理,甄淖稍稍放心下来。 毕竟整个班里除了季静,也就只有李炙不会因为那些流言蜚语而对她另眼相看。 甄淖甚至会感叹,整个班里能真正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也只有李炙这种奇葩了。 晚上她和杨琪琪睡在一张小床上。 因为之前赵亦晨从床上摔下去的事,另外两个B班的室友找机会搬走了,现在这个宿舍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了。 杨琪琪在摆弄手机,手机键盘敲得哒哒响,一边敲手机一边“通知”甄淖。 “我想买双新鞋,你看这个款式怎么样?” “鞋跟好高啊,你不怕摔倒吗?” “不怕啊,我打算穿这个去拳击馆呢。” “那你记得戴好护腕和护膝。” “知道了知道了——你看这个图片,怎么样?” “嗯?这个?这不是……黄崖吗?” 杨琪琪滑动两指将图片放大,给她看照片上“上门服务”几个字。 甄淖伸出手点了点手机屏幕,语气漫不经心:“把他的胸再p大一点。” 一杀 都说谣言止于智者,很明显C3班的学生们都不太聪明,看到印着黄崖大尺度照片的小卡片时,还以为黄崖真的下海了,一个个拿着小卡片去找他问是不是真的。 黄崖被围得心态爆炸,更恐怖的是,因为那些小卡片被分发张贴到学校周围,上面还有他的真实手机号码,他的手机很快就被各种骚扰短信和电话打爆了。 而他的社交账号上也莫名其妙出现了类似“招揽客人”的信息,于是每节课下课时间都会有人跑去黄崖旁边嘲笑他。 “‘下海了,各位兄弟有空多来捧场’?黄崖你他x的够吊,这种东西都搞得出来哈哈哈哈哈哈!” “你小子该不会是去赌博了吧?这是欠了很多钱,竟然跑去卖屁股了吧哈哈哈哈哈哈!操,你看他那照片p的,像个女人一样,奶子那么大,怕不是要戴个奶罩兜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黄崖气得脸都绿了,“你们他X的眼瞎啊!那照片一看就是假的啊,操你X的,都给老子滚开!” “哎哟你怎么变得这么小气了,开个玩笑而已。” “不过这个照片比你p的那些好多了,这个看起来真的和你本人一模一样哈哈哈哈,这么骚的内裤,一看就是你会穿的。” “操,余林你他X的再说一遍?!” “我就说怎么了,反应这么大,不会被我们说中了吧?” “黄崖,要不你脱光了给大伙儿看看,自证一下呗?” 哐当! 教室后面乱成了一锅粥,几个男生大打出手,最后甚至闹到了年级主任那里。 而这件事最抓马的地方在于,年级主任训斥黄崖的时候,他的手机刚好响了,年级主任让他拿出来接,还让他开免提。 电话接通之后,那头传来一道粗犷又猥琐的中年男声,问他多少钱一晚。 年级主任当时脸都绿了。 甄淖听着这些离谱的“传言”,憋不住趴在桌上笑得直抽抽,丝毫不在意周围人异样的眼光。 果然能压住谣言的只有下一个“谣言”。 黄崖的事最后叫了他的家长来处理。 黄崖的父亲是个老实的农民,听说了儿子在学校的事,气得抡起扁担就往他身上砸——据说他父亲知道要进城,特意挑了粮食来卖,这下倒好,省了折学校的绿植,现成的“家法”用来收拾他。 黄崖的父亲不知道什么是p图,看到那些小卡片,气得差点晕死过去,黄崖不服气地冲他爸吼,骂他爸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巴佬,最后又他爸被一顿暴打。 打完之后,黄崖的父亲坐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说他老黄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一家人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结果学校却把他教成了这样。 黄父胡搅蛮缠地让学校给他一个说法,学校只说让他去报警,学校只管学校里发生的事,至于黄崖究竟有没有下海,尤其是谁打印张贴的小广告,这些学校根本管不住。 黄父大概也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德行,哪敢真的去报警——就怕真的去报了警,最后关进去的却是自己的儿子。 最后黄父只能带着儿子灰溜溜的回家去了。 这件事发生之后,黄崖在学校混混圈的地位一落千丈。 因为他之前总爱炫富攀比,结果大家知道他的父亲只是个普通农民之后,立刻扒出他以前炫富的图片也是p的,就连脚上的名牌球鞋也是A货,就算有那么一两件真的,也会被人调侃是卖屁股换的。 这一切就像是蝴蝶效应,最后黄崖承受不住多方的压力,竟直接退学了。 退学之后他没有去找工作,反而成了学校周围混混中的一员。 他其实有怀疑过这件事是甄淖做的,但是因为没有找到证据——他家里既没有门路,也拿不出钱去给他调查,所以他只能守在学校周围,等找到机会把甄淖绑了问个清楚。 甄淖对这些事毫不知情,毕竟对她来说,她一开始也只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她并没有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不过她乐得如此,因为这样她才能专心去做另一件事。 —— 和李炙组成互助成员之后,高老师允许她大课间不用去集体活动,而是可以和李炙呆在广播室里学习。 说起来这里之前一直是李炙专属的学习室,因为这里是大课间时全校最安静的地方,旁边又是校长的办公室,而广播室里平时也是有一位后勤老师守着的。 不过这位后勤老师最近似乎恋爱了,于是每次都会把播放音乐的差事交给李炙,然后自己偷偷跑去找女朋友腻歪。 也就是说,现在这个地方就只有甄淖和李炙两个人独处了,并且此后很长一段时间,这里都只有他们两个人。 老师们似乎对他们很放心,丝毫不担心他们会早恋——主要是对李炙很放心,这孩子一向是最让人省心的,对老师的话言听计从,从来没有违反过校园纪律,平时也会和女同学们保持距离。 至于甄淖,看起来就是老实孩子,不烫发不改校服,也不会偷偷染指甲化妆,连说话都埋着头,声音小小的,一看就不像是会干坏事的孩子。 然而就是这样两个看起来丝毫不像“坏学生”的“好学生”,每天都会在这个与校长办公室仅隔一道墙的小小房间里暧昧纠缠。 李炙一直是半推半就的态度,在他眼里,甄淖是个怪人,他从来没有看懂过她。 她好像很沉迷于身体的快感,可是每次稍微用力,她的反应就会很激烈,像是一条离水的鱼,在他怀里挺腰挣扎。 他有时候看着她那双眼睛,像是蒙着纱,她将自己的情绪掩饰得很深,而他又对那些情绪感知迟钝,于是越纠缠,反而越看不清。 他只觉得,她可能并不是在享受,相反她好像很痛苦。 “李炙……李炙,唔,好痒。” 她喘息着,声音里含着湿漉漉的水气,喷洒在他的脖颈上,他的揉捏动作立刻停了下来。 甄淖咬着嘴唇,眨巴着眼睛问他:“你可以再往下一点吗?” 她的身体抖得很厉害,明明怕得要死,但还是固执地让他继续往下,最好是把手指插进她的穴里。 她觉得自己好脏,但是李炙却很干净,好像只有他才能把她的身体洗干净。 李炙拧着眉,他看着课桌上翻开的语文课本,那两页印着沉从文的《边城》节选,据说这是一篇描写少女纯洁爱情故事的文章,翠翠有两个心悦之人,最后却都悲剧收场。 他的手指落在黑色的文字上摩挲着,另一只手放在少女洁白的腹部,这样的黑白分明,而他却夹在中间,不上不下。 甄淖的手按在他的手背上,颤颤巍巍地往下压,他莫名其妙想起那天晚上,甄淖抓着另一个人的手的样子。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最终将手抽了回来。 “手上有细菌,如果是外阴部痒,挠是没用的,你应该去看医生。” 那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竟没有一点猥琐的意思,反而是甄淖先不好意思起来。 她吃不准李炙的意思,小声问他:“你是在……嫌弃我么?” 李炙说:“没有。”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有话要说最后却憋了回去,甄淖还坐在他腿上,她最近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她故意在他腿上乱动,李炙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只是按住她的大腿,将语文课本换成了数学练习册。 甄淖瘪了瘪嘴,立刻老实了。 下次她要让李炙在这张桌子上口她,她想。 重叠 周末,甄淖和杨琪琪一起回家,甄琴已经不给甄淖雇保姆了,所以她只能自己买食材回家做饭——点外卖太贵了,甄琴给的生活费完全不够用。 甄淖不会做饭,只能买一些速食回去应付,去超市的路上总感觉背后有人跟着,她拉着杨琪琪不自觉加快脚步,买完东西的时候还特意换了个出口。 然而出去之后那种感觉更加强烈,甄淖吓得干脆狂奔起来,身后的人竟也跟着跑了起来,大声喊出了甄淖的名字。 “甄淖?!你……你别跑啊,等我一下!是我,孙墨齐!” “啊?”甄淖听到声音停了下来,回头一看,的确是孙墨齐,他今天穿得倒还正常,是八中高三生的校服,不过裤子短了一截,露出脚踝的样子看上去有点憨。 他快步走到甄淖身边,不好意思地说:“刚刚远远看着像,又怕认错,就没敢上来,你怎么跟个兔子似的,一下子就窜出去了。” 甄淖又气又无语,搞了半天是他在“跟踪”,屈肘撞了他一下,“你还好意思笑,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下次直接走近点不就好了,我还以为遇到变态了呢。” 孙墨齐抓了两把刘海,耳朵尖有些红,献殷勤似的接过甄淖手里的东西,一边道歉说:“是我的错,下次不会了。你回家吗?我送你吧。” 甄淖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看了一眼杨琪琪。 杨琪琪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吧。 杨琪琪一直不喜欢孙墨齐,所以一路上她一句话都没说,一直是甄淖在和他说话。 “你现在怎么会在外面?我记得高三生一个月只放一次周末啊。” 孙墨齐干咳两声,搬出老借口:“我出来办点事。” 其实就是逃课出来的,他知道高二生周六晚上可以回家,他特意出来找甄淖的。 十二月初,A市夜晚的温度已经降到几度了,他看着甄淖红红的鼻子尖,下意识想给她捂一下,谁知道甄淖反应很快地躲开了。 孙墨齐的手悬在半空中有些尴尬,不过他很快就打开手里的购物袋看了一眼,自己找台阶下:“哇,你怎么买这么多泡面,你周末就吃这个吗?” 甄淖的脸红了起来,她伸手去抢购物袋,“你干嘛啊,怎么随便看别人的东西。” 孙墨齐笑了起来,看着甄淖挥手的样子,越看越可爱,想抓她的手,但是想到她刚刚躲避的样子,又忍住了,而是推着她的肩膀,把她转向路边的便利店。 “吃泡面怎么能少了火腿肠,走吧,我带你去买。” 从便利店出来,孙墨齐又给她添了好多食材,因为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都住在一起,他是知道甄淖不会做饭的,于是分别前很耐心地给她讲了一遍什么时候放火腿肠,鸡蛋怎么煎不会烂。 甄淖看似听得认真,实际上已经神游好一会儿了,孙墨齐无奈地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儿。 “上去吧,鸡蛋直接打进锅里煮也行。” 甄淖乖乖地点头,进小区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孙墨齐站在路灯下看着她。 他对她招手:“周天下午我来接你,我们到时候一起去学校。” 甄淖的眼眶有些发酸,闷声应了句:“好。” 孙墨齐目送甄淖上了楼,一个人回头往学校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总觉得身后有人,他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街道,这个点人都在闹市,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风吹树叶的阴影在晃动。 他挠了挠头,只当自己多想了,回头继续走路了。 而一直躲在阴影处的人看到孙墨齐走远了,回头记了一下甄淖所住的小区,随后也离开了。 甄淖心情还算愉悦地回了家,虽然身体的反应很抗拒孙墨齐,但是至少她看着那张脸,已经能够和梦里的内容分割开了,当然这一切也得益于她已经远离了那个噩梦的根源。 她哼着不知名的音乐打开家门,门口的入室灯应声而亮,蹲在地上换拖鞋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 鞋架上多了一双男士皮鞋,鞋子的尺寸和样式看着很眼熟,她的身体突然僵在原地,客厅的灯没有开,但她却好像看到了一点红色的火星。 那点火星在朝她靠近,甄淖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呼吸凝固,她还有一只脚没换,却像是一座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熟悉的香水味和烟味一点点钻入她的鼻腔,那个人走到了阴影的边缘,长久的寂静让入室灯重新暗了下去,甄淖内心的恐惧达到顶峰,她突然丢下手里的东西,尖叫着朝外跑去。 购物袋里的鸡蛋摔在地上,流出黄色的蛋液,桶装泡面和火腿肠散了一地,那个人踩着碎鸡蛋,不紧不慢地走出门。 走廊上的灯不知道为什么没亮,甄淖尖叫着冲到电梯口,疯狂按动电梯的按钮,黑暗中红色的数字一下一下地跳着,就像是甄淖凌乱的心跳。 “跑什么?” 徐毅刚抽了烟,声音低哑,带了丝不耐烦的味道,他掸了掸烟灰,看着甄淖一脸惊恐地缩在角落里,那副表情,真是百看不腻。 “过来。” 他的鞋上粘了鸡蛋液,每走一步都会啪唧啪唧响,那个声音像是在预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甄淖哭着摇头,一边摇头一边大声叫喊: “不,不要!滚开!滚开!离我远点!我会杀了你的!” 她疯了似的挥舞双手,企图用这种方式逼退徐毅,徐毅也确实停了下来,他的脸始终藏在黑暗中,就像他带给甄淖的恐惧一样,永远是漆黑而粘稠的。 他说:“如果你妈妈知道你转学是为了孙墨齐,她估计会很失望吧。” “我没有!我没有!我不是为了他!” 甄淖尖叫着,她的眼睛泛起病态的红色,她突然癫狂地笑了起来,她双眼无神地看着徐毅的方向。 “我不会告诉你的!永远都不会!你别想控制我,我再也不会怕你了!” “真的吗,那你为什么在抖?” 他从阴影里走出来,天空中适时降下一道闪电劈在他他的脸上,甄淖这才看清,那是一张已经扭曲的孙墨齐的脸! “啊!——” 甄淖尖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她的心脏跳得很快,太阳穴突突地跳,窗外又是一阵轰隆隆的雷声。 下雨了。 她捞起床边的粉色小狗抱进怀里,惊魂未定地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床头的加湿器不知疲倦地喷着湿气,甄淖游魂似的爬起来将它关掉,然后拿起手电筒下了楼。 房子里所有的灯都开着,但她还是举着手电筒,好像那是她唯一的武器。 她走到门口检查了一下鞋架,上面没有男士皮鞋,随后又来到厨房检查了一下冰箱里的鸡蛋和泡面,都还好好的。 她靠在墙上松了口气,准备回房间继续睡觉了。 她趿着拖鞋慢悠悠地来到客厅,却猛地看到沙发上坐了个人,她瞪大眼,下一秒直接晕死过去。 弟弟 甄淖被一棵盆栽吓晕的事最后还是被甄琴知道了。 虽然上次和女儿闹得很不愉快,但甄琴心里还是记挂甄淖的,只不过她的性格太高傲了,尤其是面对自己的孩子,她觉得没道理甄淖做错了事,最后还要她低头服软去哄她。 她说不养甄淖,甄淖没反应;她让甄淖签赡养协议,她居然也签了!一副要和她断绝母女关系绝不服软的样子,气得甄琴好几夜没睡着觉。 她没想过甄淖会和她闹得这么僵,小时候那么听话的一个孩子,不过是在孙家寄养了几年,就成了这个样子! 甄琴到现在仍在后悔当时把甄淖一个人丢在国内,不过她一向不会思考自己的问题,她觉得孙家人养坏了她女儿的可能性更大。 在病房里,甄琴仍在喋喋不休,一字一句地数她当时给了孙家多么大的好处,只不过让他们帮忙照顾一下女儿,结果养成了现在这副野孩子德性。 说到底她只觉得甄淖现在变成这样,都是孙墨齐父母的错。 甄淖坐在病床上不敢反驳,她怕自己一开口又会被骂白眼狼、吃里扒外,或是说她要改姓去做孙家的孩子。 总归她里外不是人很久了,也没什么可说的。 甄琴说:“你也别给我装委屈,自己跑到市里一个人住一个人上学,我给你请保姆就是为了让你专心学习,结果你看看你现在,不说年级排名吧,你们班六十个人你都能考五十几名,我没让你去学什么兴趣班,只专心做这一件事你都没做好!” 甄淖言语苍白地道歉:“对不起,妈妈。” 甄琴看着她那要死不活的样子更加来气:“我给你的生活费你就拿去买衣服买化妆品,不好好吃饭,整天吃泡面,真是活该你贫血,一棵树都能把你吓晕。甄淖,你真的让我失望透了。” 甄淖咬了咬嘴唇,愧疚地低下头。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打开了,门外走进来两个人,两个人都穿着西装,不过其中一个是学院式西服,脸庞稚嫩,五官长得和甄琴极像。 “妈妈,你怎么又来医院了,哪里不舒服吗?” 徐渊在变声,嗓子哑得像鸭子叫,甄淖看到他,立刻滑进被子里装睡。 徐渊也无视了甄淖,粘在甄琴身边说话,鸭子似的声音非要夹出乖巧的味道。 “妈妈,我这次月考又是年级第一,你准备奖励我什么?” 甄淖在被子里翻了个白眼,抓起被子捂住耳朵。 徐毅走进来拍了拍徐渊的肩膀:“又不是第一次拿第一,怎么还卖起乖来了。跟姐姐打过招呼了吗?” 徐渊瞥了瞥嘴:“我没有姐姐。” 甄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蚕蛹,又看了一眼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儿子。 养二胎就没有不偏心的,至少她做不到。儿子长得漂亮,成绩优异又上进,连那股小骄傲的劲儿也和她小时候如出一辙,生了徐渊之后,她的的确确对儿子更上心一些。 想到这里,甄琴心里也生出一些愧疚,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好啦,这次出差带你一起去,行了吧?学校那边我也会帮你请好假,不过行李你得自己收拾。” 又转过头对床上的甄淖说:“回家住还是继续让陈阿姨回去照顾你,自己选一个吧。” 徐毅推了徐渊一下,徐渊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在他的眼神示意下,不情不愿地对着病床的方向说了句: “嗯……姐,要不你还是回家住吧,家里人都挺担心你的。” 那声姐叫得别别扭扭,徐渊拧着眉,表情难看得要死,说完之后立刻补刀: “是我爸叫我说的,回不回随你!” 说完他就出了病房,似乎很不乐意和甄淖呆在一起似的。 甄琴和徐毅又说了些什么,大约也是劝甄淖回家住,甄琴一直以为甄淖是因为十四岁那年的事才一直和她闹到现在,那时候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现在也仍旧不觉得。 再提起那个名字的时候,她的声音里依旧充满蔑视,她说:“如果你还是因为姓孙的臭小子和妈妈闹脾气,那我今天就再跟你说一遍。” “只要你还是我甄琴的女儿,你就别想再跟他联系!” 甄淖堵着耳朵也还是听得到,她沉默以对,就让他们都去误会,误会她是因为孙墨齐才不肯回家。 甄琴见甄淖油盐不进,气得再次丢下她走了。 病房里安静了下来,甄淖听到有两道脚步声一起离开,蜷在一起的身体也终于放松了下来,一张憋红的小脸钻出被子透气,病房里的气味很难闻,过了一会儿,她再次把鼻子埋进被子里。 她的眼眶湿湿的,却没有哭。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从家里逃出来两年了,可过去的阴影依旧笼罩着她,她努力地想要摆脱它们,可是努力了这么久,最后发现收效微乎其微。 看来徐毅的手段确实很高明,她根本逃不出他的手心,哪怕他已经不再触摸她的身体,可是那些被触摸出的痕迹,已经深深烙在了她的身体上。 那一定是比烧伤后留下的疤痕还要丑陋千百倍的烙印。 她就这样睡了过去,鼻子只能呼吸到很少的空气,很快就憋得满脸通红,几分钟后,一个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松明私立高中的校服设计得很合身,穿在徐渊身上像贵族的王子。学校里的女生都这么评价他,但是他不知道真正的王子会不会像他一样。 盯着自己同母异父的姐姐窒息泛红的脸庞发呆。 甚至勃起。 “恶心的家伙。” 小的时候,甄淖经常这样骂他,他们还会打架,闹得水火不容,全家人都以为他们肯定恨透了彼此。 但他们不会知道,徐渊青春期的第一次梦遗,梦到的是他的亲姐姐。 姐姐微h 徐渊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有个姐姐,两个人还没正式见面前,徐毅总在他面前提起甄淖。 “小渊,以后要好好跟姐姐相处,知道吗?” “爸爸,姐姐在哪里呢?” 徐毅摸着他的小脑袋,笑得两只眼睛都看不见,手腕上的表压在他的耳朵上,压出一片红印子。 “姐姐现在在乡下呢,等爸爸把她接回来,你就能见到她了。” 徐渊撇嘴,“哦,姐姐是个乡巴佬。” 徐毅不置可否,他推了推眼镜,说:“姐姐很小的时候就经历了父母离异,不像你这样,爸爸妈妈都在身边,所以你更要对姐姐好一点,你那么多玩具零食,都要跟姐姐分享,知道吗?” 徐渊一听要分享自己的东西,立刻不高兴了,他瘪着嘴,从眼睛里眨出几滴泪:“爸爸,我不要姐姐,姐姐坏,抢我的东西!” “小渊,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姐姐以后就是除了爸爸妈妈和你最亲密的人,她不仅要和你分享食物玩具,就连爸爸妈妈的爱也要分给她一半,你现在就这样闹,以后把她接回来,你难道还要和她打起来?” “我……” 徐毅竖起一根手指,表情严肃。 “徐渊,再闹就不是乖孩子了,爸爸最讨厌不听话的孩子。现在到你自己的房间里去,明天之前想好要送姐姐什么礼物,等姐姐回来了你就自己拿给她,知道吗?” 徐渊不情不愿地回了房间,从那天起,他就开始讨厌那个名叫“甄淖”的家伙,因为徐毅的话让他知道了,一旦这个人回来,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那一年他六岁,然而一直等到他八岁的时候,甄淖才真正回到甄家。 他准备的满盒子的毛毛虫也早就孵化成了蛾子,没来得及亲手交给她。 甄淖回来后,他在家里的地位似乎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因为害怕惹妈妈不高兴,徐渊表面上对甄淖很亲近,时常粘着她姐姐姐姐的叫,甄淖和他的反应完全不同。 她会推开他,表情嫌恶地骂让他离自己远点。 她大概不怎么会骂人,每次都是用最凶的表情,说最没骨气的话。 “别碰我!我才不是你姐姐,我根本不认识你!” “徐渊我讨厌你!我根本不想做你的姐姐,你和你爸爸都是强盗!这里是我的家,你们应该滚出去!” 甄淖是真的连演戏都懒得演,刚回家那段时间,她对周围所有人都表现得很抗拒,妈妈因此很生她的气——两个人之间大概发生了什么,但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段时间只有爸爸勉强能近甄淖的身,对所有人竖起尖刺的刺猬甄淖,只有在面对徐毅的时候,会软化自己。 那种软化并不像信任或是依赖,更像是畏惧之后的服从。 每次爸爸走进她的房间,她都会疯了似的砸东西,或是手舞足蹈地癫笑,然后很快又安静下来,爸爸让她坐到钢琴面前,弹琴静心。 甄淖的钢琴弹得很好,她几乎不看琴谱,就可以流畅地弹完一整首复杂的曲子,那时候她还是长发,穿着一身漂亮的裙子,头发披在肩上,看上去像童话里的公主。 公主的眼睛很漂亮,但总是没有神采。 徐渊演了半个月的好弟弟,最后还是暴露了本性——半个月后,甄琴独自去国外办画展,爸爸偶尔也要处理工作,不回家的时候,家里就只有他们和几个保姆。 他们打了一架,保姆将他们隔离开,几个小时后的晚餐时间,他们又打了一架。瓷器碎片和食物残渣被砸得到处都是,徐渊骂甄淖是疯子,是坏孩子。 “难怪妈妈不喜欢你,要把你一个人丢到乡下去,甄淖,你真是我见过最糟糕的人!” 他回国不久,说中文还有一股奇怪的翻译腔,甄淖听后只是冷笑,她的头发太长了,凌乱地披散在眼前。 “徐渊,你以为乖孩子就会被喜欢吗?” 她拿着一块碎玻璃,一步步逼近他,白色的裙摆上沾着红色的草莓酱——又或者是血,那一刻徐渊真的被吓到了,毕竟那时他也才八岁。 保姆们拦腰抱起甄淖,从她手里夺过碎玻璃,甄淖疯了一样尖叫,挣扎大哭,她的手掌被划破了,血珠甩得到处都是。 渐渐的,她的小腿上也淌下一抹血痕,保姆们吓坏了,立刻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记忆中,那天一直折腾到半夜,最后甄淖也是这样将自己埋在被子里,鼻子和眼睛都是红红的,睡着了身体也仍在抽搐。 那时候徐渊恨死甄淖了,觉得她的到来让家里鸡犬不宁,因为她每天都疯疯癫癫的,爸爸妈妈分了许多精力在她身上,他恨不得甄淖永远消失在他眼前。 当时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他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拉开堵住她呼吸的被子,他看着甄淖紧闭的唇,就是这张嘴曾经恶毒的咒骂他,说他是凤凰男的儿子。 他不知道凤凰男是什么意思,问了爸爸之后,爸爸很坦率地和他解释了,并且让他不要在意。 可是他怎么能不在意,他曾经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儿,但是甄淖却告诉他,他只不过是他爸爸出卖自己的人格和尊严换来的一个“结婚”筹码。 爸爸妈妈确实是未婚先孕,所以甄淖说的话也有可能是真的。 想到这里,他将手放在了甄淖的脖子上,他压住她的脉搏,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地撞他的手心。 他养过一只小兔子,抱着兔子时候,兔子的心脏也是这样贴着他的皮肤跳动的。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产生施虐的欲望,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掐下去,甄淖突然翻了个身,她的病服就这样在他眼前敞开了。 徐渊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一步,他看到甄淖的胸前有两团奇怪的隆起,被柔软的被子压得扁扁的。 那一次,他落荒而逃。 再后来又长大了一些,男孩子身体开始发育的时候,周围的朋友们已经开始看黄片撸管。 徐渊不知道那些浑身赤裸地抱在一起咿呀咿呀叫的大人有什么好看的,尤其是看到丑陋的性器官粘在一起的时候,他甚至会产生呕吐的欲望。 直到有一次,他在朋友的平板电脑里看到一个五官和甄淖神似的女人,那个女人有一对肥美的乳房,和甄淖的完全不一样,但那一次他竟看到了最后。 那个女人被咬住乳头,仰起脖子娇喘的时候,朋友兴奋得浑身都在颤抖,他却一把掀翻他手里的平板,红着脸骂了句恶心,然后愤怒地跑到甄淖的房间里——那时候他们可真大胆,就在甄淖房间的隔壁,爸爸书房的对面看黄片。 他找到甄淖,毫无预兆地和她大吵了一架,甄淖拿起枕头砸在他脸上,可他嗅着枕头上属于甄淖的气味,再一次面红耳赤。 十岁的徐渊,鸡巴只有两根手指那么大,但他居然勃起了。 那之后,他开始偷甄淖的内衣,一直到她离开的那个晚上,他来到甄淖的房间,抱着她的被子和枕头,用她的内衣包住自己的性器,完成了他人生的第一次自慰。 射出来那一刻,他没有叫姐姐。 他没有姐姐。 作者的话:所以作者无论装得多么正经本质上还是个变态啊……写到这种情节真的顺滑一口气写完,而且出奇兴奋…… 文件 甄淖在医院住了一个晚上,她实在不喜欢医院的味道,第二天就出院回了小公寓。 回家后,甄淖把杨琪琪叫出来玩儿,两个人姿态亲昵地躺在床上,杨琪琪划了划手机说: “天气预报说下周三会下雪,再不去游泳就来不及了,我今天就要去。” 她在用购物软件挑化妆品,一边挑一边问:“我准备挑一些防水化妆品,你有什么推荐吗?” 她的话题转的太快,甄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扭过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商品信息,随手指了一个牌子。 “她们家的粉底液很好用,涂着去海边泡盐水都不会掉,当然最重要的是定妆粉和喷雾,你可以挑这一家。” 看了一眼价格,甄淖又默默把手收了回来,想到甄琴对她说的那些话,她好像确实太“不务正业”了一点。 每天上课睡觉,下课用手机和杨琪琪一起看衣服和化妆品。杨琪琪从小娇生惯养,化妆品都是挑最好的,她家里人似乎也从来不会跟她计较生活费花了多少。 甄淖压下心里那点酸泡泡,跑下床打开巧克力盒拿了一块白巧泡咖啡,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人敲响,甄淖手一抖,咖啡就这么洒在了怀里的粉色小狗身上。 她看着咖啡液从小狗的眼珠上滑落,好像褐变的血迹,脑海中一闪而过似曾相识的画面,她甩开那些画面,抱着玩偶来到房门前。 打开门一看,是陈阿姨回来了。 “哎哟闹闹,怎么又瘦了?阿姨不在这段时间又没好好吃饭吧?冰箱里那些垃圾食品阿姨都给你处理了,晚上想吃什么?” “啊?你说泡面吗?你已经扔了?可是那些我还想吃,陈阿姨,你把它们丢哪里去了?” 甄淖绕开陈阿姨往楼下走,陈阿姨跟在后面絮絮叨叨:“嗨哟,你这孩子,几桶泡面给你心疼得,放心吧我没丢!但是你也要少吃,我可听说泡面里的东西毒得很,吃了长不高的!” 甄淖松了口气,站在台阶上仰视陈阿姨:“好吧,我晚上想吃桂花糖藕和盐酥鸡。” “好嘞,我现在出去买菜,你先回房间天做作业吧。” 陈阿姨下楼走到甄淖身边,看着她手里抱着个布娃娃,心说这孩子还小着呢,走哪儿都抱个玩,而且这娃娃长得还怪丑哩。 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才发现这娃娃已经很脏了,肚子那一块儿沾了许多黄褐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于是顺便提出帮甄淖洗一下。 甄淖没有拒绝,将娃娃递给陈阿姨的时候特意交代了一句:“用洗衣机洗就可以了。如果洗不干净也没关系,毕竟很旧了。” 粉色小狗的眼睛闪过一道微弱的红光,最后熄灭在洗衣机不断旋转的滚筒里。 另一边,渠山别院,徐渊抱着彩弹枪和同学们在别墅里玩游击战。 虽说甄琴有专门给他规划一片区域供他玩游戏,但他还是更喜欢在家里闹,接待客人的二层家具不多,但都很适合做掩体,这一回合轮到他扮演警察,需要找出所有的坏人并且用彩弹射中他们才能赢。 为了游戏的体验感和真实性,徐渊特意将第二层所有的灯都关闭了,他拿着玩具枪紧贴在墙壁上,屏气凝神。 别墅里除了他的朋友们,其余人都已经被他赶到别的楼层去了,他小心翼翼地来到徐毅平时办公的房间,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这个房间平时都是锁起来的,只有徐毅回家办公的时候才会打开,而他刚刚接了个电话,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回来。 徐渊将书房的门锁好,来到办公桌前随手翻了翻桌面上的文件,那是一份“雏鸟计划”的草案。 徐渊快速扫了一遍,内容大概是市八中预计和松明高中联合开创一个新的教育计划班,由八中挑选一些合适的学生送到松明高中进行培育,为了给学生们提供一个竞争渠道,今年的联办元宵节晚会就是竞选的第一环。 徐渊对这种有钱人的游戏无感,不过联办元宵节晚会的地点在八中礼堂内举行,他倒有点感兴趣,虽说他不能确定甄淖也会参加,但是只要能进去,就有机会去找她。 他将文件放回去,又随便翻了翻抽屉,在里面找到一本奇怪的笔记本,这种简陋的活页本看起来不像是徐毅的东西,他翻开看了几页,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凝重。 这是一本署名杨琪琪的日记,上面的字迹凌乱,内容古怪,与其说是“日记”,倒却更像某种观察记录。 而且杨琪琪这个名字,他觉得很耳熟,他记得好像是甄淖的……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锁眼转动的声音,徐渊警觉起来,迅速将笔记本放了回去,开门的是人徐毅,看到徐渊站在办公桌前,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小渊,你怎么在这里?” 徐渊深吸一口气,举起枪瞄准徐毅,“看到你了!” 徐毅拧眉:“什么?” 砰! 徐渊扣下扳机,一枚蓝色的子弹迅速飞向徐毅,徐毅来不及躲避,正中胸口,他有些生气,刚要开口训斥徐渊,谁知道他先发制人地埋怨徐毅: “爸爸你挡着我抓坏人了,快让我出去,刚才差一点就抓到他了!” 徐毅:“徐渊,你在胡闹什么……” 话还没说完,徐渊已经推开他跑了出去,客厅的立柜后闪过一道身影,徐渊一边喊着不许动,一边拿着枪冲了过去。 徐毅按了按太阳穴,脱下外套进了书房,同时将门反锁了。 他来到办公桌前检查了一下桌上的文件,和离开的时候一样的摆放位置,徐渊应该没动。不过他也不担心徐渊会看到,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能懂什么。 想到这里,徐毅莫名勾起嘴唇笑了,十二三岁,真是花一样的年纪啊,最漂亮最柔软,最好控制的年纪。 他拨了拨鼠标唤醒电脑,桌面弹出一条提示,他点开看了一眼,瞳孔突然放大,表情有些疑惑。 监控画面被漩涡状的水流挤压,画面很快旋转起来,电脑里传来刺耳的电流声,随后闪烁几下,彻底黑了下去。 徐毅摘下眼镜凑到电脑面前,将监控录像往前拖了一段,彼时画面里只有甄淖的柔软的胸部,她和以往一样抱着玩偶躺在床上发呆。 她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谈话的内容听不清,下一秒她走下床,红褐色的液体淋了下来,徐毅坐在椅子上,下意识往后移了一步。 直到画面再次变成旋转的水流,徐毅突然露出懊恼的神色。 这个甄淖,到底在搞什么鬼。 徐渊拿起桌上的文件陷入沉思,虽说一直有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但甄淖到底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总觉得还是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犹豫片刻后,他拨通了丁校长的电话,预约了下一次详谈工作的时间。 偷听 杨琪琪是个行动派,当天下午就去了游泳馆。 因为场馆空间有限,男女更衣室是挨在一起的,中间只隔了一道墙。杨琪琪在更衣室换泳衣的时候,听到隔壁传来交谈的声音,说话的人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柳絮。 “……找到了?……明殊小区?那不就在学校背面吗,我靠这么近,改天找个时间堵那婊子去,敢偷袭我……” 就在这时,一道散漫的男声响起:“偷袭?什么偷袭,谁敢偷袭我的宝贝儿?” 柳絮说:“还能有谁,就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人啊!那天晚上在我家酒吧门口……操,真是想起来都觉得晦气!不过现在好了,敢惹我,那家伙死定了!” “怎么了,这是找着人了?” “找到了,但是监控里只看到一个穿黑卫衣戴帽子的人拿着一根棍子进了明殊小区,我正准备找个时间去堵人呢,赵锆玉,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赵锆玉笑着说:“你们女生的事我就不参合了吧。” “谁知道那家伙是男是女,力气那么大,说不定是个男的,你也去呗,万一我们打不过他呢?” 赵锆玉说:“得了吧,以多欺少可不是我的风格。” 里面传来淋浴的水声,杨琪琪觉得没意思,单凭一件衣服,她们也不可能找得到她。 她照着更衣室里的镜子补口红,同龄人还在偷偷涂素颜霜的时候,她就已经能够通过化妆将自己伪装成各种样子。 她今天特意化了一个细长上挑的眼线,一对圆眼硬生生描成了柳叶形。 只希望柳絮到时候别打错了人。 杨琪琪将头发包进泳帽里,刚走出去,又听到他们在聊别的话题。 “锆玉,这次元宵节晚会是不是和松明高中联办的呀?” 柳絮的声音莫名甜腻起来,杨琪琪做了个呕吐的表情,然后就听到一个很关键的信息。 “我可听说了,这次晚会节目的特等奖可以进松明的特权班,锆玉你是活动策划,能不能给我排个厉害一点的节目?” 赵锆玉说:“你从哪儿听来的,我是学生会主席我都不知道有这种好事儿呢。” 他的声音里透着狭促,似乎并不觉得这真的是一件好事。 柳絮语气焦急:“你别管我从哪里知道的,你就说能不能帮我吧!” 赵锆玉说:“我帮你,你给我什么好处?” 他们的声音渐渐变得模糊,隐约间,杨琪琪听到了女人的哼唧声和男人的粗喘声,想到他们在干什么,杨琪琪立刻露出鄙夷的神情。 真是两条随地发情的狗,赵锆玉似乎还有些特别的小癖好,更衣室内传来啪啪的巴掌声,还有赵锆玉命令的声音。 “来,给哥哥学两句狗叫听听。” 柳絮低声咒骂了几句,很快又变成了细碎的哼吟,杨琪琪听不下去了,正准备找管理员过来把那两只垃圾清理出去,却突然听到了甄淖的名字。 “柳絮,你的奶子摸起来一点感觉都没有,比那些初中生还平,你能不能别减肥了?” 柳絮似乎有些羞恼:“这么喜欢大胸,你自己去找啊!” 赵锆玉拽着她的头发把她按在墙上,用一种屈辱的方式后入她,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狠劲:“真的吗?你让我找别人,那我可就真找了?” “我上次去你们楼层找你的时候,看到你们班有个女的,叫什么淖,你说我去追她的话,几天能拿下?” 啪!里面突然传来一阵皮肉拍打的声音,柳絮气急败坏地吼道: “操你大爷的赵锆玉!你这么喜欢贱人那你去找她啊!老娘不奉陪了!” 很快隔壁更衣室的门被人用力推开,发出巨大的响声,柳絮整理着泳衣的带子,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杨琪琪没有避开的意思,她靠在墙边点了一根烟,一脸玩味地看着柳絮,甚至缓缓吐出了一个烟圈出来。 烟雾缭绕间,杨琪琪精心描摹的眉眼微微上扬,那是一个挑衅的笑。 柳絮眉头跳了跳,表情凶恶地走到她面前,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看什么看?眼珠子不想要了吗?” 她看到杨琪琪的脸,有一瞬间的愣怔,好像在哪儿见过,叼烟的样子也莫名的熟悉。 杨琪琪的嘴唇动了动,嘴里的烟突然掉了下来,柳絮尖叫一声,烟头在她的泳衣上烫了洞。 柳絮怒火中烧,正要发作,更衣室里的赵锆玉也走了出来,他只穿了一条泳裤,刚刚没发泄出来,泳裤里还鼓着包,一出来就看到柳絮张牙舞爪的泼妇样,立刻走上前拽住她的胳膊。 “姑奶奶你怎么在哪儿都能惹事,给我消停点儿吧,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 赵锆玉搭眼一扫,瞥到一言不发的杨琪琪,突然眼前一亮,他装模作样地捋了把头发,露出几缕挑染的白发,像只炸毛的刺猬。 “哟,不好意思啊美女,我……我朋友她性子急,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杨琪琪挑了一下眉毛,没说话。 柳絮已经气炸了,她拧着赵锆玉的胳膊质问他:“赵锆玉,你发什么神经,她在这里偷听,你居然说我惹事儿?” 赵锆玉一双眼睛黏在杨琪琪身上,看得眼睛都直了。 杨琪琪穿了一件普通的深蓝色连体泳衣,右手的手腕上还戴着护腕,遮得很严实,但耐不住人家身材好,胸大屁股翘,大腿被泳裤的边缘勒出一圈肉痕,看上去手感极好。 这种泳衣看着保守,实际上拉开裆部就能干进去,做起来肯定爽飞。 脸蛋也漂亮,最重要的是表情很冷淡,就得这种冷脸,折在身下操出骚红才有成就感。 柳絮之前也差不多吧,只可惜,操熟了就没那味儿了。 他用眼神警告柳絮安分一点,余光瞥到地上有烟,于是从衣服里掏出一根烟来,殷勤地递给杨琪琪。 杨琪琪没有接,她勾起唇角微微一笑,赵锆玉被她笑得心神荡漾, “看什么看,贱狗。” 赵锆玉皱眉:“你说什么?” 杨琪琪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柳絮,又垂眼看向赵锆玉的裆部,她发出一声极明显的嗤笑:“你们很般配,所以,别来招惹我。” 赵锆玉从没被人这样羞辱过,他涨红了脸想要问清楚她是什么意思,然而杨琪琪说完转身就走了,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 赵锆玉转过身问柳絮:“她是谁,你认识吗?” 柳絮没好气道:“我怎么可能认识这种货色。”回忆起那张脸,她语气嘲讽:“出来游泳还化那么浓的妆,想勾引谁。” 赵锆玉看着杨琪琪的背影,“真的吗,我怎么感觉她看你的眼神不一样,你俩结过仇吗?” 柳絮嗤笑:“跟我结过仇的人那可就太多了,要真有这么一号人,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赵锆玉虽然也生气,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语气里充满玩味。 “你确定是你不放过她吗?这里一般人可进不来,要不是有我带着你,你连门儿都摸不着,而她很明显是一个人过来的。” 柳絮语带轻蔑:“你怎么就知道她是一个人,我看她更像是被人包养的小三,屁股扭成那样,一看就没少被干!” 赵锆玉往外走了几步,刚好看到杨琪琪钻出水面,像一条灵动的小美人鱼,他看得心痒痒,忍不住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人家的屁股比你紧多了,柳絮,没少被干的是你。” 湿了微h 20xx年12月x日 周三 天气粘稠 下雪了,甄淖高兴得像个傻子,天气越来越冷,她越来越懒,像是要冬眠。 她换内裤的频率也越来越快,上面总是沾满白色的粘液,她是不是又胡乱修阴毛了? 她的审美我这辈子都没法欣赏了。 还有她买的新手套,怎么又是那条丑不拉几的斑点狗?四肢那么细,肚子却大得好像……算了。 说起肚子,英语老师是又怀孕了吗? 甄淖合上笔记本,恰好看到自己手套上贴着的粉色斑点小狗,虽然光秃秃的,但也挺可爱的啊,哪里就很丑了。 她举起手在李炙眼前晃了晃,“李炙,我的新手套很丑吗?” 李炙抬了一下睫毛,也不知道有没有在看,很快又低下头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 “你喜欢就不丑。” 李炙也戴了手套,是黑色的半指套。 她很少见男生戴手套,他们好像都不怕冷似的下雪天也依旧只穿两件衣服,甚至有人还露着脚脖子在外面跑步。 甄淖扬起下巴往窗户外看,李炙一把将她按回来,轻轻压着她的后脑勺让她看试卷。 “这道题昨天才讲过,怎么又错了?” 甄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总不能直接说她没听,一直在打瞌睡吧? 于是她又开始搞小动作,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她摘了手套去摸李炙露在外面的手指头,冰冰凉凉的,从手腕滑进去摸他的手心,依旧是冷的,“李炙,你的手套怎么一点都不暖和,你戴一下我的试试?” 广播室里通了暖气,他们都没穿外套,上衣卷起来就可以看到内衣,她换了更加紧致的运动款内衣,是最普通的黑色。 勾住内衣的边缘,甄淖抓起李炙的扣上去,她被冻得小声嘶气,再摸一百次她都嫌冷。 “暖和吗?” 她仰起头看李炙,李炙突然将下巴压在她的肩膀上,那双深潭一般的眼睛近在咫尺,甄淖的心跳停了一拍,后知后觉地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啦?” “衣服,太紧了。”他的手被内衣紧紧包裹在她的胸上,寸步难行。 李炙将她的内衣卷到锁骨上,露出一整片雪脯,两颗软软的团子垂到桌面上,课本的纸张很粗糙,李炙揉弄的时候,乳头贴在那一行行的字迹上摩擦。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刺人的短发蹭在耳朵边,让人心痒痒的,“都红了。内衣还是选合尺寸的比较好。” 甄淖咽了咽口水,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肋骨上确实多了几条红色的勒痕,是运动内衣的松紧带压出来的。 李炙戴着黑色半指套的手掌托住她的乳根,手套的绒毛有些粗糙,而他的手指冰冷,交替刺激着她敏感的神经,甄淖深吸一口气,并拢膝盖,她感觉腿心痒痒的,有什么东西漏出来,黏在了内裤上。 那一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在她有限的认知中,那似乎是所谓的“淫水”、“骚水”,是她情动的证明,可她并没有产生身体的欲望。 身体的欲望,究竟是什么呢? 她撑在桌上冥思苦想,努力地想要捕捉到哪怕一丝一毫微弱的快感。臀下的肌肉绷得很紧,但是她并没有感觉到李炙有身体的反应,他从没有对她勃起过——他有难以启齿的病症吗,还是单纯对她没有感觉? 甄淖真真有些苦恼了,对此既挫败又庆幸。 她抓住李炙的一只手,滑进他的指缝里,和他十指相扣地一起揉捏自己的胸,甚至更用力,将整个乳房都捏变了形。 红豆似的乳头从黑白分明的指缝里挤出来,甄淖发了狠地夹它,她将自己揉得面红耳赤,带着一丝凌虐的味道。 李炙轻叹一声,无奈地扣住她的手,突然明白了她之前那些伤是怎么来的。 “不要那么用力,乳腺很脆弱。” 甄淖摇头,毛茸茸的短发蹭在他的下巴上,他偏头躲开了。 “嗯,痒……李炙,手套好痒。” “那把手套摘了吧。” 手套摘了之后,他手掌的触感更加清晰,大拇指压在两侧的勒痕上,一点点将它们揉开,他们此刻的姿态一定暧昧极了,可是李炙呼吸轻缓,脸色如常,照例把她当一只猫儿撸了。 她的身体确实很适合暖手,揉了一会儿手掌就暖和了,甄淖被他揉得浑身酥软,躺在桌上化成了一滩水。 李炙一抬头就看到她餍足后懒散的小模样,少了内衣束缚的乳球扁扁地压在胸口,因为充血的缘故,她的皮肤泛起淡淡的粉红。 李炙帮她整理好衣服,手指隔着睡衣划过腹部的时候,她瑟缩了一下,从课桌上滑进他的怀里。 李炙环住她的身体,从书包里拿出平板刷题。 甄淖弯腰趴在他胳膊上,压着他的手不让他写字,这下真成家里的猫了,缠人的劲儿如出一辙。 李炙知道她的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从来不强迫她做题,每次她走进来要么是弹琴,要么就赖在他腿上,玩累了就趴在桌子睡觉,和在教室里没什么分别。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递给她,甄淖拆开一看,是柚子瓣形状的糖,一颗颗晶莹的果肉堆在一起,像真的柚子一样。 甄淖咬了一口,水滴状的果肉炸开,迸出粘稠的汁水,连柚子那股酸涩和淡淡的苦都一模一样,尖锐的刺激着她的味觉。 甄淖突然夹紧双腿,小穴里突兀地吐出一泡水来。 甄淖浑身紧绷,为自己的身体反应感到疑惑,刚刚李炙舔她的时候,小腹深处涨涨的,现在又失禁一般流水。 是……代表身体欢愉的“淫水”吗?可是她明明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她嚼着那颗糖,后知后觉地呢喃道:“李炙,我湿了。” 李炙摸了摸她的发梢,刚刚窗户里飘了几粒雪花进来,可能是那时候打湿的。 李炙捏了捏她的后颈,想让她站起来:“我去关窗。” 甄淖没动,因为李炙捏那两下,她又流了一些水出来,又湿又冷又粘,她怀疑再这样下去,她会把李炙的裤子都打湿。 她舔了舔嘴唇,声音越来越小:“是内裤,我的内裤湿了。” 在这个对性尚且懵懂的年纪,女孩子说喜欢吃黄瓜、喜欢喝酸奶会被人开黄腔;隆起的乳房使她们成为被调侃被臆想的对象;内裤上的或透明或鲜红的液体令她们讳莫如深。 每个人都装作很了解性的样子,唯恐在这样的“小事”上落了下风。 唯有甄淖,对自己的生理反应感到不解甚至恐惧,她并非在向李炙求解,她只想知道,一个“正常人”听到这样的话,究竟应该是怎样的反应。 有一瞬间,她像是被冰冷的毒蛇紧紧缠绕住身体,眼睛和耳朵全都失灵,呼吸也越来越凌乱。 李炙似乎说了什么,然后将她抱到了课桌上,他的手落在她的腰间。 他的手指像是毒蛇的腹部,光滑冰冷,一寸寸滑进校裤的缝隙里。 他要咬她了吗?甄淖心有惴惴。 然而下一秒,广播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贼船 半个小时前 “说起来多亏了徐律师的主意,我们提前透露消息出去,果然有很多家长来‘咨询’……” “你收礼了?”徐毅很快打断了他。 丁校长摆手,光秃秃的额头直冒汗,“怎么可能,合同里明明白白写了‘代培费’,我哪里敢去收礼。” 徐毅点了点头,“你知道就好,联合培养班只招收家庭困难且表现优异的学生,尤其是第一条很重要,收到申请之后你们也必须派人去实地调研,确保学生的条件符合条件。” “呃,不知道这个‘困难’有没有明确的标准?按照学校的规定,家庭年收入低于五万元的学生,学校都有发放补助,也许可以直接从那份名单上挑选合适的学生?” 徐毅点了点办公桌,神情严肃:“五万足够请律师打官司了,最好是那种住在深山里,没什么见识的……还得长得漂亮。” 他这话说得直白且难听,丁校长端起茶杯,从茶杯盖的缝隙里睨徐毅:“还是徐律考虑周到,这样的条件确实适合送到松明联培,也不知道谁有这样的好运气,毕竟进了松明,也算是半只脚踏进豪门了。” 他的语气既像是恭维,又似调侃。 他自然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徐毅的。一个从乡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斯文读书人,发达之后竟用这种方式“帮扶”和自己一样的穷学生,真是令人咋舌。 徐毅这样的人精自然不可能听不出丁校长话里的意思,不过他早已经习惯了,比这难听百倍的话他也听过无数回了,他心有铜墙铁壁,再有多少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也无所谓。 毕竟,现在能够随心所欲把别人踩在脚下的人,是他徐毅。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稍霁,立刻想起自己此行的另一个目的,他看了一眼隔壁广播室的方向,面不改色地说谎: “对了,那边说,最好再挑一个高中生。” “高中生?什么样的高中生?” “选个比较有代表性的吧,家里不用太穷,最好是有点小钱,但也不要太优秀的,普通班里的学生就行。” “你这……太宽泛了吧?徐律这是,心有所属了?” 心有所属是这么用的吗?徐毅不置可否,微笑着抬手指了指隔壁,“弹钢琴的那个就不错。” 丁校长恍然大悟,站起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那我们现在就去问问?” “秦老师在吗?” 是丁校长的声音,李炙握了一下甄淖颤抖的手,现在连她也变得这样冷。 “自己下来坐好。”说完,他起身去开门。 丁校长还在敲门,隐有催促之意:“秦老师?” 李炙将门拉开一道缝,有冷风灌进来,他礼貌地向丁校长问好,然后才看清他身后还站了一个清瘦的男人。 “同学你好啊,又见面了。”又是那张伪善的笑脸。 李炙微微颔首,“你好。” 丁校长往里探了探头,又问了一遍:“秦老师在?” 秦老师是管理广播室设备的后勤老师,今天初雪,他又偷懒去陪女朋友了,李炙将秦老师教他的那一套借口搬了出来。 “他临时有事出去了,有急事的话我可以给他打电话。” 丁校长摆摆手:“没什么急事,就是想问问平时是谁在这儿弹琴,正好学校的活动还差个节目——李炙,你什么时候还会弹钢琴了,我居然不知道!” 丁校长似乎和李炙很熟稔的模样,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是你的话,估计这事儿也没得谈了,你爸爸把你丢进来的时候特意叮嘱我,人多的地方都别让你去。” 说着回头表情遗憾地对徐毅挑了挑眉,大概是说让他别想了。 徐毅向前跨了一步,似乎想将门推开,李炙适时干咳一声,丁校长立刻拦住徐毅。 “得了得了,徐律,李炙身体不好,吹不得风。” 徐毅握了握拳,假笑着收回手:“抱歉,来这儿几天了,每天都听到有人在隔壁弹琴,总让我想起家里的丫头,忍不住就想看看……” 丁校长两手一摊:“这下你也看到了,不是你家丫头,理科班都在下边儿呢,你要真想她,自己下去找她不就得了?” 徐毅说:“那还是算了,我去了打扰她学习。” 甄淖躲在门后,听到这儿忍不住冷笑。 丁校长说:“那就行了吧,差个节目我再帮你想办法,咱们学校有才的学生多着呢。” 两人说着话又走了,甄淖扒着门探出一双眼睛,徐毅突然回头,恰好看到李炙伸手将甄淖按回去的画面。 李炙转身,看到甄淖已经穿好了衣服,不过穿的是他的衣服。 “他们走了吗?” “走了。” 甄淖戴上帽子走出广播室,看到走廊尽头瘦高和矮胖的两个背影,她拽了拽帽檐,贴着墙壁钻进旁边的校长办公室里。 李炙在她之后出来,恰好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闪进办公室的大门,好一会儿都不见她出来。 李炙正犹豫着要不要管她,就听到另一边传来交谈的声音。 校长两人似乎在沟通元宵节晚会的事情,眼看着就要走到办公室门口了,甄淖还没有出来,他突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甄淖穿了他的衣服,如果被看到的话,他也脱不了干系。 几乎没怎么思考,李炙立刻迎面向他们走去,还没走几步,他四肢一软,直接倒了下去。 甄淖鬼鬼祟祟地往办公室的皮沙发下贴了个东西,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一声巨响,她吓了一跳,慌张地准备找个地方躲起来,可很快又听到凌乱的脚步声和呼唤声。 “李炙?李炙?!怎么回事,快打120!” 徐毅还算镇静,将李炙搀扶起来,李炙抓着他的胳膊支撑着站起来。 李炙的脸色白得像纸,却还有力气说话:“我没事,只是低血糖,我的书包里有糖,吃一颗就好了。” 丁校长松了一口气,“瞧这孩子瘦的,一看就挑食。”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扶着李炙回到广播室,丁校长找糖的时候,徐毅环顾四周,突兀地出声说道: “这么冷的天,李炙同学还是把外套穿上吧。” 他勾起座椅靠背上的羽绒服,那只戴着低调奢华的戒指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往下压了压。 李炙说了句谢谢,面不改色地推开他的手。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李炙都没再出现,甄淖有些心慌,偷偷向身边的人打听李炙去了哪里,然而大家都说不知道。 “李炙不是总请假吗?和你一样爱生病,可能感冒了吧。” 甄淖听后更心虚了,但是她不是给李炙留了羽绒服吗,他不会是嫌她的衣服脏不肯穿,然后被冻感冒了吧? 甄淖有些愧疚,晚上躲在被窝里给李炙的猫买零食和玩具,她不知道李炙喜欢什么,只好尝试讨好他的猫。 不过李炙应该也不会生她的气吧……?她从来没见过李炙生气的样子,如果不是因为他脾气好,她也不会…… 手机画面越来越模糊,她揉了揉眼睛,关上手机睡了过去。 我们 po18l.com 不知过去多久,一片黑暗的宿舍里,一只涂着夸张甲油的手伸进枕头下摸索起来,大约是没找到想找的东西,那只手突然拽住枕头上的头发想将甄淖拽起来,谁知道拽下来一大把头发,那个人吓得惊呼一声。 “靠,甄淖你在搞什么鬼!” 甄淖昏昏沉沉地坐起来,她的视线很模糊,像是被什么东西蒙住了眼睛,一道强烈的白光照射在她的脸上,她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却被人拽着胳膊拖到了阳台上。 “唔!放开我唔唔!” 很快她的嘴也被人捂住了。 阳台上湿漉漉的,被打湿的睡衣沉甸甸地往下坠,恍惚间,甄淖感觉有几双手在扒她的衣服,还有手机快门的声音,她忘记自己有没有挣扎了,因为她实在太困了,眼皮重得抬都抬不起来。 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抬高,柳絮傲慢的声音响起:“你这种货色,居然也值得赵锆玉一直念念不忘。” ……赵锆玉是谁? 甄淖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一团浆糊,她听到柳絮语气愤懑不平的说:“操,想想都觉得晦气,你这种贱人给我擦鞋都不配!” 她攥着衣领,意识越来越昏沉,口齿不清地咕哝道:“什么?……啊唔!” 一只手将她按在地上,压着她的脑袋推向柳絮的脚。 “舌头伸出来,给我舔!” 甄淖用力撑着胳膊往后躲,可是她的身体一丝力气都没有,头也好痛,不是被扯了头发那种痛,而是有针在扎太阳穴那种强烈的刺痛。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看着就要贴到柳絮的鞋子上,一道战战兢兢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柳……柳絮姐,找到她的手机了……呀,你们……” 陈凝仪拿着甄淖的手机打开阳台的门,看到眼前凌乱的景象,顿时愣在原地,连说话都结巴了,甄淖衣不蔽体地趴在地上,赵亦晨正按着她的头不让她起来。 柳絮把烟咬进嘴里,垂眼间看到甄淖蜷缩成一团的样子,突然想起另一张面目可憎的脸。 那天在游泳馆里遇到的那个贱人,居然跟管理员举报他们在淋浴间做爱,害得她被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而赵锆玉那个怂货不想担责任,竟然当场和她撇清关系,说他们根本没在一间淋浴室里。 柳絮气死了,可是又不能把赵锆玉怎么样,那家伙家里有钱有势,更何况她还有事求他。 柳絮越想越生气,抖了抖烟灰,随手将甄淖的头发烫掉一截,她蹲下去拨开甄淖脸上的头发。 她故意用燃着火星的烟头描摹甄淖的五官,越看越觉得眼熟。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甄淖的眼睛很像那个人,她夹着烟,用力撑开甄淖的眼皮,却只看到她不停上翻的眼球,露出骇人的眼白。 柳絮吓了一跳,她猛地站起来踹了甄淖一脚,嘴里还咒骂着脏话。 陈凝仪见状,手抖得更厉害了,她想赶紧把锁解开,然后把她们的注意力转移到手机上来。 她不是自愿加入这场霸凌的,她帮不了甄淖,只能用这种方式拖延。更多类似文章:h unzi rj .co m 甄淖的五官因痛苦而紧皱在一起,她的额头上都是冷汗,柳絮嗤笑一声,跨过她的身体去拿手机。 用甄淖的脸解开手机锁后,她们先翻了翻相册,里面除了一些角度奇怪的玩偶照片和自拍照就什么都没有了,连回收站也找了,什么都没有。 柳絮瞪了一眼赵亦晨,赵亦晨吓得心跳都停了一拍。 “柳絮姐我没骗你!她真的拍了,真的拍了!我之前看到过!” 陈凝仪见状,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于是哆哆嗦嗦地提出想回宿舍睡觉。 柳絮摆手让她走,陈凝仪刚抬起头就瞪大了眼,她看到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过来,然后就是砰的一声巨响。 一只水桶罩在了柳絮的头上,杨琪琪抬起脚猛地踹上去,柳絮应声倒地,立刻晕死过去。 另外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杨琪琪圈着脖子掼到地上,摔得头晕眼花。 杨琪琪力气大,三个人很快就被她制服,倒在地上哀嚎不断。 她将三个人拽到阳台上,又接了满满一盆冰水灌进她们的睡衣里,做完这一切,她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喘气。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可是手指抖得太厉害,点了好几次都没点燃。 耳朵里嗡嗡直响。 杨琪琪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甄淖在说话。 “不要抽烟。” 站在宿舍里的陈凝仪两条腿一直打颤,杨琪琪一个眼风扫过去,她差点跪下去。 “我我我……我什么都……都没看到!” 杨琪琪说:“你看到了。” “我没有!我……我不知道,我对不起对不起,甄淖对不起!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我只是拿了你的手机,我是被她们逼的,如果我不做,她们……她们会……” 陈凝仪一边说一边哭,甄淖沉默地听着,坐在床边整理被烫断的头发,漫不经心地接过她的话: “你不做,她们就会对你做,对吗?” 陈凝仪抽噎着点头。 甄淖唔了一声,“你如果真的觉得抱歉的话,现在就去找宿管阿姨来吧。” 陈凝仪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甄淖苍白的脸颊上粘着几缕头发,鬼魅似的看着她微微一笑。 “你会帮我(们)说话的,对吗?” 告诉我微h 柳絮大概从来没有这样憋屈过,明明被打的人是自己,最后被老师罚写检讨并在全班面前道歉的人却是她和赵亦晨! 甄淖全程埋着头,结结巴巴地说不完整一句话,也许是因为害怕,她浑身都在抖。 柳絮头上还包着纱布,看到甄淖那死绿茶样,差点在办公室和她打起来,甄淖吓得往高老师身后躲,最后柳絮被几个老师拉住口头教育,闹了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 另一边的陈凝仪在柳絮杀人的目光中,说出柳絮半夜带着人闯进了甄淖的宿舍里,还拿着手机…… 说到手机,高老师立刻查看了她的手机,不出意外地在她们的相册里看到了她亲自录下的“罪证”,而甄淖的手机里干干净净,只有一些电子小说。 高老师很生气,叫了柳絮的父母过来,让甄淖意外的是,这一次甄琴也来了。 她没听甄淖说什么,而是直接选择和柳絮的父母交涉。 站在办公室外等待时,甄淖的心里其实很忐忑。 小时候她很淘气,总爱惹事,但是妈妈从来不会怪她,在甄琴眼里,那时候的甄淖就是全世界最乖的小孩。 但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办公室的门打开的时候,甄淖条件反射地颤抖了一下,一只涂着漂亮美甲的手伸过来,她小心翼翼地搭了上去。 “你穿的这是什么丑衣服,徐毅没给你送衣服过来吗?” “送了!我……我没带而已!” 甄淖太紧张了,说完一句话就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甄琴甩了甩手,说:“攥那么紧做什么,还是小朋友吗?” 甄淖默默松了一点,她不敢问甄琴事情处理得如何,甄琴似乎也不打算说。 甄琴把她送到教室门口,两个人站在教室门口没进去,如果是以前的甄淖被人欺负了,甄琴绝对会拉着她到教室里向那些小朋友“示威”。 但这一次她只是站在教室门口,她将手机还给了甄淖,还让她以后别拍奇怪的东西在里面。 甄淖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答,而甄琴也没给她时间回答,很快下了第二道“通知”。 “你们学校和松明共创的元宵节晚会,小渊报了个双人钢琴,你到时候陪他一起弹。” 甄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甄琴撩开她的刘海,皱着眉说:“你的刘海太厚了,甄淖,你就这么见不得人?” 甄淖咬着嘴唇,低声说:“对不起妈妈,我太久没弹了,恐怕配合不了他。” “怕什么,小渊也没特意学过,但你可是考过钢琴证书的,不上课的时候复习一下不就好了?” 甄淖难得反驳了一句:“他既然不会弹钢琴,为什么要报钢琴节目?”还有半句话她咽了回去。 徐渊不过是想她难堪罢了。作为这场母爱斗争的胜利者,他恐怕迫不及待地想要在她面前炫耀他现在拥有的一切了吧。 甄琴说:“小孩子爱凑热闹很正常,你不去就算了,他的节目在中间,弹完估计也就八点半,到时候我会来接你们回渠山。” 甄淖说:“我们?我也要回去吗?” 甄琴有些不耐烦了,她一边看表一边将甄淖往教室里推:“不然呢,元宵节你还要在外边流浪?甄淖,闹脾气也要有个限度。” 甄淖攥紧拳头,埋着脑袋跑进了教室里。 甄琴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外走,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叹息:“……嗯,把人家脑袋都打破了,赔了点钱堵嘴。” 电话那头说了句什么,甄琴烦躁地撩了一把头发,控制不住拔高声音:“我能有什么办法?!我管不了她,让她看医生她也不配合,之前……” 对面又说了什么,她的情绪才渐渐缓和下来:“……嗯,好吧,先给她吃半个疗程试试看,如果管用……” 那之后,甄淖和李炙一起感冒了,甄淖是因为大晚上被人扒衣服拍照,李炙原因不明,但是甄淖自动归结到因为她拿走了李炙的外套。 后来两个人交接外套的时候,甄淖还偷偷塞了他一大把猫条。 李炙戴着帽子围巾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她,那个眼神,是疑惑。 甄淖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尖,说:“对不起,我拿了你的外套,害你感冒了。” 李炙接过外套和猫条,他今天的体温竟出奇的高,手心暖烘烘的,他说:“不是因为那个。” 只是老毛病带出来的并发症而已。 他抬眼扫过甄淖苍白的脸庞,难得关心了一句:“你呢,为什么拿了我的外套还是生病了?” “……”甄淖吞咽了一下,喉咙里卡着东西似的涩痛,她又咽了好几下口水,李炙将她的水杯递到她手里。 甄淖拧开喝了一口,她说:“睡觉的时候又不能穿外套。” 李炙了然,侧回身写作业,尽管生病了,他的声音依旧很清明:“那就盖厚一点。” 甄淖说:“盖得多厚都没用,李炙,你可以抱抱我吗?” 李炙写字的手停顿了一下。 以某人的作风,最后恐怕不只是一个拥抱。 又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废弃器材室,不过这一次干净了很多,因为元宵节晚会的需要,这里被重新收拾出来供舞蹈社排练,连更衣室也重新布置了一遍,装上了新的木门。 甄淖坐在一旁的矮柜上,头顶的灯是新换的,亮得晃眼。 李炙撑在她身侧,以一种拥抱的姿态将她环在身前。 其实最开始他们只是简单的拥抱,李炙很会安抚人,手掌落在背上的时候,主动轻拍起来。 甄淖是个没骨气的,一拍就软下去了,抓住他的手塞进羽绒服的下摆。 他驾轻就熟,不过记挂着她还病着,只是将拉链拉到肋骨下方,本以为里面至少会有一件毛衣,结果里面只有一件单薄的睡衣。 内衣……也没有,难怪会感冒。 简单的白底印花棉睡衣,中间一排小圆扣,李炙只解开三颗,她就懂事地将自己的胸部挤到一起,两颗乳头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 李炙的鸭舌帽抵在她的脖子上,硬邦邦的难受,她拨开帽檐,只看到他安静垂落的眼睫。 怎么会有人在舔胸的时候也这样平静,平静到让她觉得有点可恨了。 因为低烧而格外火热的口腔含住她的乳晕,滚烫湿润的舌头卷起乳头,将它们从乳肉里吸出来,甄淖颤抖着向后仰去,睡衣的领口翻折下来,露出一小片洁白的锁骨。 滚烫的手心隔着一层睡衣拢握她的乳房,一种奇异的酥麻感从唇与乳的触点延伸,她夹紧腿,下意识在他腰间磨蹭起来。 “嗯……嗯,李炙…” 她的声音软得出水,小手按在李炙的手背上难耐地摩挲,李炙放轻吮吸的力量,改为用舌尖轻扫,甄淖抖得更厉害了,指尖划过李炙的手背,留下浅浅的划痕。 李炙的手掌托起她的臀,让她躺得更舒服一些,同时握住她的大腿根,向两边推开。 他彻底挤进她的身体中间,像是将她劈成了两半。厚重校裤包裹的腿心被压得凹陷下去,坚硬的腰带扣在动作间撞进隐秘的细缝里,甄淖突然短促地尖叫了一声,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很快又咬住嘴唇往后缩。 李炙抬起眼,看到甄淖泛起潮红的脸,那些脆弱的绯红从两颊蔓延至眼尾,她双眼微阖,嘴唇湿润,眼底亦是一片晶莹。 看不清她到底在享受还是忍耐。 他原本从来不关心这些的,就连他自己也是无所谓的,别人的事与他何干。 但他现在居然产生了刨根问底的冲动。 想问她那天去校长的办公室做了什么,想问她为什么总是受伤,想问她……为什么选择他。 修长的手指落在了她的耳垂边,碰到了什么冰冷坚硬的东西,他捻起来一看,是一枚小小的耳钉。 这枚耳钉就像它的主人,看上去乖顺无害,可存在的本身就已经在规矩之外。 甄淖在他手心里轻蹭起来,耳钉被蹭掉了也没发觉,李炙扣住她的大腿将她往下拽了拽,两人四目相对,甄淖莫名有些心虚,而李炙将那枚耳钉攥在手心里,感受到指尖一抹湿润。 “你的……”李炙话还没说完,更衣室的突然门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你好,有人在里面吗?” 带着微微喘息的,孙墨齐的声音。 耳钉 “等一下!先不要进来!” 更衣室里传来一道惊慌的女声,孙墨齐尴尬地后退了一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个……我一会儿再来!” 更衣室的门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声,丁零当啷的像是有东西摔了,孙墨齐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忍不住大声对门里的人说: “同学你不用着急,我只是想进去放个东西,你慢慢来就行。” 他挠着头往外走,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那道声音很耳熟,可他又觉得不可能,高二的同学们现在都在上课呢。 陪他过来搬道具的朋友们还守在门口,孙墨齐走过去对他们说:“你们先回去吧,我把道具都放好了就来。” 门外的少年们开始起哄。 “你小子又搞特殊,该不会是想把兄弟们骗走,偷偷去找哪个妹妹约会吧?” “可不就是吗,我看到他去买了奶茶,还以为是兄弟们买的,结果,啧啧啧。” “咦,孙磨叽你小子不厚道啊,兄弟们帮你搬东西都没喝到你买的奶茶,也不知道是哪个学妹这么幸福,能喝到孙学长亲自买的奶茶。” 孙墨齐的好朋友韩渡江站出来打圆场,“好了,快上课了,咱们先回去吧——墨齐,别忘了我交代你的事!” 孙墨齐应了一声,一回头就看到更衣室里的人出来了,虽然垂着头,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有一瞬间的难以置信,但很快又变成了掩饰不住的开心。 “甄淖?居然真的是你,好巧啊。” 他大步走到甄淖面前,甄淖捧着红透的脸颊,故作惊讶:“哎?孙墨齐,你怎么也在这里?” 孙墨齐指着地上放着几箱子道具服对她说:“我来帮忙搬道具的,你呢?” “呃……我,我也是来帮忙的!” 孙墨齐搬东西的时候,甄淖跟在后面说要帮他搬。 孙墨齐将她推到椅子上坐下,说:“这些东西很沉的,你就坐在这里帮我登记道具和存放位置吧,我自己搬就好。” 甄淖咽了咽口水,心虚地看了一眼更衣室的门。 刚才太慌乱了,她下意识将李炙推进了更衣室的衣柜里,还让他不要出来…… 甄淖捂住脸,在心里骂自己怎么这么蠢,她这样做也太明显了,李炙肯定已经猜到什么了。 她还想站起来,孙墨齐立刻将奶茶递到她手里,“给你买的,趁热喝。” “唔?给我买的?” 孙墨齐不自在地挠了挠头,说:“嗯,我本来就打算去找你的,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说完他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耳朵抱起地上的箱子就往更衣室里走去。 甄淖看着他的背影,破罐子破摔地吸了一大口奶茶,心想孙墨齐看到就看到了吧,反正她又没和李炙做什么事。 而且他笨笨的,应该不会因为他们独处一室就误会什么吧? 这样想着,她突然又放下心来——刚刚她好像有些过激反应了,就算孙墨齐真的看到她和李炙待在一起,她也可以说他们只是在整理道具啊。 她悬着的心勉强放了下来,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 李炙整理好衣服从更衣室的门出来,恰好碰到抱着一堆东西的孙墨齐准备进去,看他似乎有些吃力,于是礼貌地询问了一句: “需要帮忙吗?” 孙墨齐说:“啊不用了不用了,同学你先出来吧。” 看到李炙表情如常地走出来,甄淖再度松了一口气,然而很快她就意识到不对劲。 李炙怎么朝她走过来了??? 他的大半张脸都隐在帽檐的阴影下,甄淖脑子里莫名蹦出两个李炙小人儿,他们一个气势汹汹一个委屈巴巴,都在质问甄淖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甄淖被自己的想象吓得打了个哆嗦。 另一边,孙墨齐走进更衣室里,突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劲,甄淖从里面走出去之后,好像没有人进来过吧,那刚刚那个人……是和甄淖一起待在这里面的吗? 他越想越奇怪,看着更衣室里乱糟糟堆放的物品,像是被人压出来的痕迹…… 他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懊恼,将东西放好之后立刻就出去了,谁知道刚踏出更衣室的门,就看到那个清瘦的背影朝着甄淖走了过去。 甄淖的眼神慌乱地站起来,脸庞泛红,对面的男生对她做了个抬手的动作,孙墨齐吓了一跳,忍不住对着他们喊道: “甄淖!” 甄淖转过头,看到孙墨齐正快步朝他们走过来,她更加心慌了,只恨不得转头就跑,就在这时,李炙突然对她伸出一只手,声音平静道:“你的耳钉掉了。” 甄淖表情呆滞,“啊?哦!谢…… 谢谢。” 这时孙墨齐已经走到甄淖身旁了,她欲盖弥彰地补充道:“可能是刚刚整理演出服的时候不小心弄掉的,还好被你找到了,谢谢你,李炙。” 李炙:“不客气。” 甄淖和孙墨齐同时松了一口气,孙墨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很快又觉得自己这样太奇怪了,他放下手,看着甄淖耳朵的位置问: “你什么时候打的耳洞,我居然不知道。” 李炙还托着那枚耳钉,甄淖动作迅速地拿了回来,像是从老鼠夹上偷奶酪。 “不久前打的,所以才戴不习惯,总是掉。”其实是杨琪琪想戴耳钉,她就打了。 孙墨齐点了点头,想到她小时候被蚂蚁咬一口都会哭,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打耳洞疼吗?” “不疼的,还不如蚂蚁咬一口疼呢。” 说着,甄淖偷偷地看了李炙一眼,他没什么表情,不会是生气了吧? 孙墨齐后知后觉地也看向了李炙,他突然发现面前这个男生面目俊秀,觉得眼熟的同时,一种诡异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李炙好像完全没有认出孙墨齐来,他只看着甄淖手里的耳钉,说: “你的耳朵流血了,暂时不要戴了。” 甄淖:“好……啊?” 孙墨齐:这位同学还真是热心啊!……(后知后觉)嗯?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邀请 甄淖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果然摸到硬硬的结块,是伤口结了痂,连耳洞也被堵住了。 孙墨齐说:“怎么会流血,是不是伤口发炎了?” 他弯下腰想帮她看看,可刚一靠近,甄淖就瑟缩着躲开了,孙墨齐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中,而甄淖的表情也有些僵硬。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就在这时李炙将一张表格递给甄淖:“道具存放位置我已经全部登记好了,直接交给班长就可以了。” 甄淖低声应好,李炙便直接离开了。 两个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甄淖用余光瞥了孙墨齐一眼,他抿着嘴唇表情难掩低落,甄淖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声问: “孙墨齐,我的耳垂好像有点疼,你可以帮我看看吗?” 孙墨齐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小瓶碘伏和棉签,小心翼翼地帮她擦去伤口上的血痂,因为耳洞里也灌满了淡黄色的血浆,将棉签沾湿,按在上面软化血痂。 “可能会有点疼。”孙墨齐说,他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胳膊上,“受不了了就掐我吧。” 甄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她撩开耳边的头发,方便他操作,一边说:“你怎么会随身带着这些东西?。” 孙墨齐说:“在校队训练的时候偶尔也会磕到碰到,没时间去校医院的时候就自己简单处理一下了。” “听起来你好像经常受伤。” 孙墨齐挠着头笑:“也没有,其实我经常偷懒不去,打得不好所以才会受伤。” 甄淖看着他的脸,不像小时候那样肉嘟嘟的可爱,脱胎换骨似的生出一副张扬肆意的脸来,因为身型健壮的缘故,蹲在地上像一只凶猛的大型犬。 他的脸太具有迷惑性,乍一看很像一个花心大萝卜,说情话撩妹信手拈来那种,可是给她处理伤口的时候又格外地小心翼翼,手指偶尔碰到脸颊,他的手抖得比她还厉害。 难怪学校的表白墙上关于他的评价大都是“笨蛋帅哥”、“不解风情的臭直男”什么的。 甄淖觉得可爱,忍不住笑了一下,孙墨齐闻声看向她的脸,视线撞上的一瞬间,他才突然意识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这样近了,连她的睫毛都能数得清了,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手上动作慢了下来,看着她的唇珠发呆。 甄淖眨了眨眼,问他怎么了。 孙墨齐看着那两片唇在他眼前动了动,却什么声音都没听到,像是着了魔一样,他突然有些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甄淖。 这种感觉难以言喻,说是恍若隔世也不为过。 他回忆起那个昏沉的午后,甄淖坐在车里,他傻乎乎地追在车屁股后面,脑子里除了甄阿姨羞辱他的话,就只有她不屑的眼神、冷漠的背影。 他时常想那天经历的一切和那一天之前经历的一切,究竟哪一个才是梦。 那一天以前的甄淖和那一天以后的甄淖,好像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那之前的甄淖温柔又开朗,虽然出身名门世家,却一点大小姐的架子也没有,会带着他追鸡撵鹅,爬树逗狗。 再之后的甄淖坐在华丽别墅的露台上弹钢琴,看到他之后也只会冷眼睥睨,说他根本配不上他。 时间荏苒,再见面时,她好像又变了一个人。 刚刚躲开他的时候,她的眼神里分明充满着畏怯,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动物。 甄淖被他盯得有些脸红,不自在地拨了一下头发,孙墨齐看着她修剪整齐的短发,突然说: “你瘦了好多,是学校的饭不合胃口吗?” “嗯?有吗?我有八十六斤唉!” 孙墨齐笑了一下,说:“那也太轻了,我都快到你的两倍了。” “嗯?!你居然有这么重,可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胖……”甄淖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又看了看孙墨齐的腹部,虽然也有穿了羽绒服的缘故,不过她敢肯定孙墨齐的肚子上没有赘肉。 孙墨齐将剩下的棉签和碘伏收起来,听到她的话瞬间又想起来小时候的自己,那时候的他圆滚滚的像颗球,正是和甄淖分开之后食欲不振突然暴瘦下来的。 他腼腆地笑了一下,说:“嗯,可能因为我长高了吧,个子高显得瘦而已。” 他将东西收进包里,对甄淖说:“我该回去了,你还要继续待在这里吗?” 甄淖摇头,说:“我跟你一起走吧。” 两个人沿着橡胶跑道走到两个校区交界的门口,一路上他们都没怎么说话,也不像小时候那样走到哪里都要手拉手——在高中校园里这样做,可是会被抓起来“拷问”的。 甄淖自以为自己一路表现还算正常,可孙墨齐能感觉到她一直在和他保持距离,直到他跨过那道门,他明显感觉到甄淖紧绷的身体立刻放松了下来。 连道别时的笑容也有些勉强:“下次见,孙墨齐。” 孙墨齐看着她欲言又止,甄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于是也站在门的另一边看着他。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孙墨齐纠结了好久,终于还是问了出来:“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元宵节晚会的时候你会不会去看表演。” 甄淖说:“咦?为什么这么问,难道说你有什么节目吗?” 孙墨齐摆了摆手,他说:“我……我以为你会去弹钢琴的,我朋友在学生会任职,他跟我说学校画了一大笔钱租钢琴,我还以为是你要用。” 甄淖有些惊讶,“学校里不止我一个人会弹钢琴,更何况这一次还有松明中学的学生,那些贵族学生用的可能性更大吧。” 孙墨齐说:“嗯嗯,也是,可能因为我只听过你弹钢琴,一听说弹钢琴就立刻想到你了。” 甄淖更加惊讶了,她不记得自己在孙墨齐面前弹过钢琴,她学琴学得晚,而且断断续续,自认为还没有到可以人前展示的地步,但是孙墨齐也不像在撒谎,他根本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有一瞬间她想到了另一个可能,那就是她在广播室里弹琴的时候恰好被孙墨齐看到过,可……她还是觉得不可能,她和李炙每一次都有关门。 越想越有些心虚,甄淖含含糊糊地说:“我弹得不好,应该是没机会上舞台了,但是我会去看的。”去看徐渊出丑。 孙墨齐说:“到时候我也在,高三虽然不参与活动,但是我会过来帮忙布置舞台,等我忙完了可以去找你吗?” “嗯?找我吗?” “对啊,”孙墨齐抓了抓刘海,表情有些紧张:“晚会结束的时候就放假了嘛,我想带你去海边兜风。” 甄淖刚想答应,可是脑海中突然蹦出来一句话。 甄琴让她元宵节晚会结束后跟她回家,她不能跟孙墨齐出去,至少甄琴找过来的时候,她必须在学校。 她犹豫了一会儿,问:“圣诞节那天可以吗?” 孙墨齐:“圣诞节是周五,你们应该不放假吧。” 甄淖说:“但你肯定知道怎么出去的,对吧?” 她对他挑了挑眉,表情活像只狡猾的狐狸,孙墨齐愣了一下,很快便想起之前逃课去上网被甄淖看到的事。 他顿时有些尴尬,很快又觉得有点兴奋,用力对甄淖点了点头。 “嗯!放心吧,只要你想,我就能带你出去!” 两个人约好“出逃”时间,恰好这时高三的上课铃也响了,孙墨齐匆匆和甄淖道了别,飞快地往教学楼的方向跑去。 甄淖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消失,然后才往回走。 不远处的围墙下聚集着几个学生,高一高二的都有,其中一个人指着甄淖的背影,激动地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 “柳絮姐!你快看,那不是甄淖吗?她怎么在这儿?她刚刚是从小校门那边走过来的吧,要不趁机把她拉过来教训一顿?” 柳絮看着那背影,突然对着地上啐了一口,嘴里骂道:“晦气的家伙,打她我都怕脏了我的手。” 柳絮想起父母的警告,又摸了摸额头上还未痊愈的疤,看向甄淖的眼神愈发凶恶,像是恨不得把她嚼碎了吃下去。 “有个人和我一样恨透了她,而且他在校外,动手肯定比我方便。” 小剧场 韩渡江:老孙我拜托你的事儿呢?(指帮他给妹妹韩渡海送道歉礼物) 孙墨齐:(挠头傻笑)忘了,嘿嘿 约会练习 想到要和孙墨书单独出去,甄淖激动得好几个晚上没睡好觉,恰好这时陈阿姨来学校给她送衣服,把她以前治失眠吃的药也带了过来。 甄淖拿着东西回教室的路上遇到了从楼上下来的李炙,那天在器材室分开之后,也许是因为心虚,她已经好几天没有“骚扰”李炙了。 李炙似乎并不在意那天的事,回来后并没有问过她关于孙墨齐的事——不过这也正常,她和李炙又不是什么特殊关系,他问才奇怪吧。 甄淖默默跟在李炙身后,看着他挺直的背影,气质沉稳得根本不像一个高中生。 而且李炙还有一个神奇的地方,那就是他虽然长得好看而且成绩优异,但却比她在班里还要透明。 他好像做什么都是一个人。 班里的男生都觉得他是个娘炮,没有男子气概,因为他不爱运动,也从不开黄腔;也有女孩子喜欢他这样安静的学霸,但他总是太冷淡,渐渐地就没有人愿意和他接触了。 这样的人,莫名很适合做约会的练习对象呢。 为了贿赂李炙做她的练习对象,她特意给他的宠物买了一整套的逗猫玩具。(因为实在不知道李炙喜欢什么,那家伙看起来根本就是无欲无求,总不能让她买一套练习题给他吧?!) 礼物送出去之前,她在宿舍将每一个玩具包括附赠的清洁工具都仔细地检查了一遍。 除了各色的逗猫棒,还有一些需要装电池的小玩具,甄淖给它们全都拼好装上电池。 东西实在太多,很快就堆满了她的床,一不小心压到了一条咸鱼玩具,小咸鱼在被子里挺动起来,甄淖吓了一跳,差点摔下床,就在这时杨琪琪一把掀开了她的被子。 甄淖下意识抱住头,杨琪琪看着满床的逗猫玩具,扯了扯嘴角。 “甄淖,你大半夜不睡觉躲在被子里玩小玩具?” 她的话太有歧义,甄淖瞬间红了脸,梗着脖子解释道:“不是的!我只是在…在检查它们有没有坏。” 杨琪琪拿起那条不停挣扎的咸鱼,她说:“虽然我一直不喜欢孙墨齐,但是这个李炙很明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甄淖正惊讶于她为什么会知道,杨琪琪很快又问了一句:“甄淖,难道你真的暗恋李炙?” 甄淖的脸更红了,“为什么这么问?” 杨琪琪拿出手机给她看搜索记录和相册里的截图以及备忘录里的笔记。 里面事无巨细地记录着李炙的资料,甚至连他的父母和姐姐的履历也包括在内,看着那些图片和文字,甄淖突然冷下脸来。 虽然她的脸比刚才还要红,可那并不是少女心事被发现的羞怯,反而有种秘密被人窥见的恼怒。 她一把夺过手机,神神叨叨地低声重复:“都说了不要随便看我的东西,都说了不要随便翻我的东西,我都说了,我都说了啊……” 她指尖颤抖地将那些东西全部删除,可是下一秒,那些东西又出现在了手机里,甄淖剧烈喘息起来,用力将手机砸在地上。 只听咣当一声响,甄淖从睡梦中惊醒,她下意识伸手拿手机,却只摸到一条柔软的咸鱼玩具。 那条鱼在她手里挣扎起来,昏暗的宿舍里闪烁起一丝微弱的光,是手机刚刚被她挤到地上摔重启了。 她叹了口气,从桌子上拿了一颗药干咽下去。 周六晚上,甄淖家。 杨琪琪非要帮她挑第二天出门要穿的衣服,她打开她的衣柜,将里面所有的衣服全部否定了一遍,最后总结道:“甄淖,你这些衣服我妈都不穿。” 甄淖趴在沙发的扶手上,怀里抱着那只丑小狗:“你妈妈?我还从来没听你提过你妈妈呢。” “重点是这个吗?”杨琪琪做了个无语的表情,她拿了一件她的衣服出来。 “既然是约会,当然要……” 甄淖脸红起来:“不是约会!!只是,只是约了人去图书馆补习立体几何还有统计概率什么的……” “哈,你就别狡辩了,补习怎么可能求我帮你化妆?过来试试这个裙子。” “裙子?冬天穿裙子……唔!” 一条略显浮夸的小礼裙套在甄淖的脖子上,卡在胸口的位置就穿不进去了,她涨红了脸,将裙子从身上脱下来,说:“这个不行,太夸张了。” 杨琪琪是那种被拒绝就立刻放弃的人,听了甄淖的话就直接往床上一瘫。 “随你吧。” 甄淖看着手里的衣服,她咬住嘴唇,虽然有些心动,但还是将衣服迭好放进了衣柜的最下层。 又不是去参加晚会,穿得太正式感觉很奇怪。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也学杨琪琪的样子瘫在了床上。 因为在吃药的缘故,她现在入睡比以往更快,而且也不会做噩梦了,一觉到天明,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杨琪琪琪琪起身的动静。 “琪……琪琪,你这么早要去哪儿……” 杨琪琪坐在梳妆台前描眉毛,房间里很昏暗,连她的背影和声音也变得模糊起来。 “……妈妈……生活费……” “新开的咖啡店……钢琴……” 嗯?她在说什么啊,好像在念咒语。 “妈妈新开的油画主题咖啡店里放了一台钢琴,真想弹的话就去咖啡店里弹吧,家里那台已经放坏了。” 耳边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甄淖猛地惊醒过来,声音是从手机里传出来的,她似乎在半梦半醒间接通了电话,是甄琴打来的。 她和徐渊说完话之后又转过来讲电话,语气不耐烦许多:“生活费不是才给你打了一万吗,两个月不到,你都买了些什么?” 甄淖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结结巴巴地说:“买了新衣服,还有化妆品……” “衣服?衣服不是每个月都在送吗?而且你在学校天天穿校服……甄淖,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甄淖咬住食指,很没底气地说:“我没有……” 然而她们还没讲完,徐渊的声音再一次插了进来。 “妈妈,我想给相机配一个新的变焦镜头,等我们去纽伦堡过圣诞节的时候……” 甄淖突然哽了一下,喉咙里塞了东西似的,趁她们说话的时候,她无声无息地挂断了电话。 看了一眼时间,居然已经十一点了,甄淖起身环顾四周,发现杨琪琪早已经不见了,沙发上堆着乱糟糟的衣服,梳妆台前堆放着各种开着盖的化妆品和用过的刷子,看来杨琪琪早上走得很匆忙。 她走到沙发面前,看到矮桌上摊开的笔记本。 上面写着一句话。 To 淖淖:不用化妆也超级漂亮的甄淖,大胆地约会去吧!(ps 我找老爸给我买新手机去了,不用担心我)落款是一个超级夸张的大笑脸。 甄淖尴尬地脚趾扣地,想把约会两个字涂掉,又怕杨琪琪不高兴,最后只能划线批注。 N:真的只是补习!!! 另一边的甄琴和徐渊说完话再看手机,发现甄淖已经挂了电话,她拧着眉道:“怎么变得这么没礼貌了。” 徐渊走到她身后环住她的肩膀,撒娇似的蹭她的脸。 “妈妈,你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本来打算问问你姐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纽伦堡的,不过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徐渊说:“她那么讨厌我,肯定不会想和我一起。上次在医院她可是连看都没看我一眼,让她陪我弹钢琴她也不肯。” 他眨巴着眼,看上去有些委屈。 甄琴摸了摸他的头,“好啦,这么喜欢弹钢琴妈妈给你请个老师不就好了,但是现在距离元宵节只有十天不到了,中间我们还要去一趟德国,你随便练一下就行,那个什么晚会又不重要。” 徐渊唔了一声,说:“既然她不肯陪我玩,那我可以自己找一个人陪我弹琴吗?” 甄琴说:“当然可以啊宝贝,你自己的事自己看着办就好。” 徐渊勾起嘴角,右脸上凹陷出一个小小的梨涡,看上去乖巧,实则眼中一片晦暗。 超纲 下午两点半,甄淖急匆匆赶到市中心最有名的“教育街”,这里集中了全市最有权威的教育培训机构和最全面的兴趣辅导班,一到周末就会聚集大量面如死灰的中学生。 她来的时候恰好碰上学生们去上课,她看到好几个同班同学,甄淖用围巾挡着脸唯恐被认出来。 眼看着快迟到了,甄淖干脆在大街上跑了起来,早知道不画那么多时间洗澡了,现在又跑出一身汗。 路上的学生和她一样匆忙,像是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路过一条十字路还被堵了一下,甄淖在人群后垫脚往前看,看到路边停了一辆超级豪华的加长林肯车。 车身上印着白金配色的城堡,车门打开后却钻出来一个穿着西式校服的男生,校服的颜色和车身上的图案配色一样,连胸前的校徽也是弧顶城堡的图案,那人走下来,和车里的同学们微笑道别,转过身来时,甄淖看到一张讨厌的脸。 车子开走后,周围的人也很快散去,徐渊挎着书包,手里还抱着一个纸袋,一边打电话一边走进一旁的大楼里。 那栋楼也是甄淖要去的地方,她咬了咬牙,硬生生等到徐渊消失在她眼前她才继续往前走。 徐渊听着电话,看着电梯显示屏的字数一下一下地跳,就快跳到一楼时,他说:“晚会节目再加一个人当然没问题,就让她来陪我弹钢琴吧。”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句什么,徐渊笑着说:“没关系啊,你让她过来吧,我可以教她。” 电梯到了,他挂断电话走了进去。 余光瞥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徐渊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拦下即将合拢的电梯门,又往外看了一眼,果然是甄淖。 甄淖手里拎着一包东西,埋着脑袋进了另一个电梯口。 徐渊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瓷瓶,瓶塞上贴着的红色封纸写着甄淖名字的拼音。 是她嚼过的糯米曲酿出来的酒。 甄淖来到约好的图书馆外,图书馆今天不开放,里面只有零星几个管理员在整理书册,甄淖刷了借记卡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书架前的李炙。 他依旧没戴眼镜,白炽灯下,他的皮肤白得几近透明,显出一种病态的味道。 甄淖走过去跟他打招呼,李炙对她点点头,甄淖这才注意到他穿着图书管理员的工作服,胸前甚至还有他的工作牌。 李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轻声解释道:“我偶尔会来这里当义工。” “义工?” “嗯,体验生活。” 甄淖挑了下眉,觉得他一本正经的语气有些好笑。 李炙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一路领着甄淖到二楼的阅览室里,甄淖坐下之前先将手里的礼物递给了他。 “这是给可可买的小猫玩具!之前买的猫条口味她还喜欢吗?” 李炙接过去,客气地说道:“谢谢,她很喜欢。” 语气这么冷淡,感觉根本不喜欢啊! 提到可可,甄淖莫名话多起来,她说:“你什么时候再抱可可出来玩啊,我给她买了一个特别可爱的小铃铛项圈,里面的香珠丸可以驱虫,戴出去就不会被虫子咬了,而且铃铛的声音很小,也不会干扰她的听觉的!” 李炙说:“下次。” 甄淖的表情垮了下去,而后李炙抱来一摞厚厚的讲义,甄淖的表情又变得有些惊恐。 她咽了咽口水,“李炙,这些……今天都要学完吗?” 李炙说:“你量力而行就好,我只是根据你说的薄弱点挑选了适合你的讲义。” 看他翻书的架势,好像真的要在这里给她上课,甄淖在心里哀嚎,李炙抬起眼看她,眼里澄澈得没有一丝杂念。 甄淖一咬牙站起来,撑在桌面上靠近他,李炙还拿着书,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胸前的工作服敞开,露出里面橘红色的毛绒卫衣,甄淖很少见他穿这样温暖的颜色,忍不住又凑近了一些。 不仔细看还没发现,他今天似乎格外用心地搭配了衣服,卫衣里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衬衫,和下半身的长裤一个色调,他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敞开的怀抱看起来格外暖和。 她这次没有贸然坐进去,而是先夸了一句。 “李炙,你穿这个颜色很好看。” 李炙轻拧了一下眉头,那是一个困惑的表情,他说:“谢谢。” 看甄淖一副不配合的样子,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推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 “蛋糕。” 甄淖瞪大眼睛,突然有点不可思议,“你……这是专门给我带的吗?” “是的,学饿了可以吃。” “不学可以吃吗?” “可以,任你处置。” 甄淖咽了咽口水,莫名觉得他根本不是在说蛋糕。 甄淖将李炙扑倒的时候,他实实在在地吓了一跳,桌上的西柚果慕斯只吃了一小口,她今天似乎格外急切,居然开始扒他的衣服了。 李炙捉住她的手腕,还算镇静地问她:“怎么了?” 说话时又看到她嘴角沾着橘红色的乳酪,西柚味酸涩,加了很多糖才中和掉,不过看她这个表情,是不喜欢吗? 他愈发觉得带蛋糕出来是个错误——刻意穿搭也是个错误,奈何妈妈一听说他要出来给女孩子补课,以为他终于开窍了,激动得立刻来到他的公寓里给他当军师出谋划策。 他一向是孝顺的,不会让母亲的任何一次喜悦落空,于是乖乖地做了一回“早恋生”。 他抹去甄淖嘴边的乳酪,抵着她的腰推开一点距离。 “看你的反应,很难吃吗?” 甄淖好不容易生出来的勇气就这么被他堵了回去,她哭笑不得,压在他身上耍赖。 “对啊,好难吃,酸死了!” 她对李炙越来越放肆了,也不知道李炙是不是对谁都这样纵容,表面看上去冷淡,实际上却来者不拒。 “难吃就不吃,你先起来,再闹一个知识点都学不完了。” 他今天穿得温暖,连声音也被染上温度,甄淖默了一会儿,又往他怀里挤了挤,“李炙,你真的以为我是来找你补习的吗?” 她蹭开李炙的衣领嗅他的气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李炙的身上似乎也有一股淡淡的柚子香气。 李炙偏头躲开她的鼻息,竖起一根手指戳在她的眉心,“我以为你至少……” 至少什么?他突然不说话了,微凉的手指从她的衣摆下方探进去,也许是为了方便,她今天穿得很单薄,只有一件灰粉色的羽绒服和黑色内搭。 手指刚触到肋骨,甄淖突然抓住他的手往下按去。 甄淖咬着嘴唇,说:“李炙,今天…可以摸下面吗?” 李炙看着她腰间堆迭的裙摆,才注意到她今天穿了裙子。 哗啦一声,桌上的书被摊开的身体挤到地上,甄淖颤颤巍巍地撑在光滑的桌面上,余光瞥到翻开的书页上写着函数求导。 超纲了啊。 不过还好做题的人是李炙,无论有多超纲,他都能做到最好。 小剧场 庄依:给儿子好好打扮一下,第一次约会可不能搞砸了! 李炙:(抬手配合)那也不用穿得和蛋糕一个颜色吧。 做题(微h揉穴) 甄淖感觉自己像一颗被层层剥开葱衣的洋葱,身体在剧痛时蹦出辛辣的汁水,最先呛到的人,是她自己。 直到最后一层内裤被脱下,她才突然回过神来似的,死死握住拳头,克制住抬手捂住自己的冲动。 阅览室里有暖气,李炙还开了空调,所以她并不冷,但是下体赤裸时依旧凉飕飕的,李炙的手掌只是蹭过她的私处,最后停留在了她的大腿根上。 到此刻为止,他一句话都没说,甄淖舔了舔干涩的唇,问他:“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她说话总是这样含含糊糊。 他说:“你修毛了。” 只一句话,甄淖的脸立刻红得滴血,说出来的话也结结巴巴:“那……那又怎样?我,我不能修毛吗?!” 看了半天居然只关注她有没有修毛?可恶! 李炙说:“当然可以,但是不要修得太短了,容易感染。” 甄淖不想和他聊这个,她干咳两声,继续问:“还有吗?” 李炙说:“颜色很健康。” “……什么颜色?” “深褐色。” 甄淖撑起身体看向自己的下体,阴毛粗黑卷曲,虽然剪短了,但是残留了许多黑色的小点,看上去很丑,她撇了撇嘴,突然有些嫌弃自己的身体。 她说:“上初中以前,我这里其实是没有毛的,但是后来我很讨厌那样的自己,偷偷买了生发水涂在上面。” 李炙抬眼看她,眼神里有不赞同,她笑了一下,捉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的阴户上。 “后来真的长毛了,我又觉得好丑好奇怪,李炙,你觉得我奇怪吗?” 李炙说:“阴毛的存在是为了保护性器官,没什么奇怪的。” 甄淖伸长小腿去踩他的腿心,却被李炙一把住脚踝,她下半身不着寸缕,却突然没了一开始羞怯的表情。 转而是一种略带挑衅的调皮。 “你也有吗?” “有。” “那我也要看你的……唔!”落在腿心的手掌突然曲起中指探进那条细缝,剥开她身上最后一层皮。 甄淖终于满意地笑了,她的身体抖得很厉害,按住李炙的手背,用阴唇含住他的手指。 里面有些干涩,但也很温暖,她声音里夹着不易察觉的哀伤,她垂着眼说:“那好吧,先看我的也可以。” 李炙的手干净而修长,翻开她的阴唇时,像是翻开两页厚厚的书封。 肥厚的大阴唇,薄削的小阴唇,最后是一粒玲珑小芽,每触摸到一个新的部位,甄淖都要语气天真地问他,这是什么。 原来最外面的是大阴唇而不是骚屄,里面的是阴蒂而不是淫豆,就这样直白的摸也不会有性快感,甚至一直干涩地发疼。 从前她好像被人捂住了嘴不敢喊疼,但现在她却放浪地出声,嗓音软媚似撒娇。 “李炙,我疼。” 李炙看了看她的小阴唇和肉蒂,红红的,还有些肿,他问:“你是不是揉它了?” “怎么算揉?” 李炙抿唇,突然两指并拢,隔着小阴唇压住她的阴蒂碾了起来,甄淖惊呼一声,慌张地夹住腿。 “就像这样。” 甄淖翘起嘴唇,不服气地说道:“揉了又怎样?只是洗澡的时候……多洗了几下,我又没有……没有自慰!” “为什么要多洗几下?” 这家伙总能找到她话里的漏洞,然后用一种直白且羞耻的方式问出来,她咬着牙,连声音也变大了,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因为我觉得脏,还有奇怪的味道,我怕你看了会嫌弃我,说不定还会羞辱我,说我不讲卫生!” 越说越小孩子气了,李炙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感觉自己像在给甄淖做性教育。 他捉起甄淖的一只手放在那两片光滑的嫩肉上,带她感受包皮外细小的凸起,还有夹缝里粘稠的液体。 甄淖瑟缩着肩膀,对这样的举动很抗拒,甚至有些恼怒。 “你,你松开我……我不要摸了!” 李炙没说话,带着她将自己的外阴部摸了个遍,甄淖满脸涨红,摸完之后李炙还将她的手按到她的鼻子下让她闻。 甄淖皱着鼻尖憋气,一脸绝不屈服,李炙把她从桌子上拽下来,甄淖惊呼一声,跌坐在李炙的怀里。 李炙看着瘦弱,实则力气很大,他攥着甄淖的手腕把她困在怀里,这一次他将自己的手指放在了她的鼻尖下。 她的鼻子动了动,是一个闻嗅的动作,“……有点像…西柚的味道。” “……女性私处的气味确实会有些酸涩,是正常的。” “真的吗?你的也这样吗?” 李炙说:“这么好奇,下次数学考试考过及格线,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甄淖瞪大眼,那表情活像可可听到他说握手指令时的反应,他愈发觉得甄淖是一只未驯服的野猫。 甄淖说:“真的吗?” 可她怎么觉得就算现在对他做什么,他也不会拒绝呢? 李炙说:“真的,不过现在你要先听我的。” 甄淖像是被激起了斗志,她挑起下巴,说:“凭什么我要先听你的,就算要听也得等下一次考试结果出来吧。” 李炙不跟她争辩,只是又一次撑开她的双腿,用两根手指夹起她的阴蒂搓弄,甄淖从没被人这样对待过,阴蒂的刺激尖锐而强烈,她还没搞懂为什么,就被李炙掐出一泡水来。 像是被他弄尿了,甄淖又羞又气,张嘴就咬在他的手腕上,李炙不为所动,甚至更加快速地摩擦起来,他的动作并不粗暴,带来的感觉比她自己摸时强烈百倍。 甄淖呜咽几声,很快就被他揉得湿淋淋的,整个小逼都湿透了。 和以往那种无意间流出来的水很不一样,这一次阴道里面有很明显的收缩,被李炙揉过的地方热乎乎的,又胀又痒,她渐渐松开嘴,从喉咙里挤出几声呻吟。 她的身体越来越热,李炙却依旧冷冰冰的,他将她的身体转过去,贴着她的耳廓低语: “甄淖,看清楚了吗,这才叫自慰。” 甄淖摇了摇头,呻吟声里夹杂着几声不服气的哼唧,他放缓动作,让她在高潮后得以延续快感,同时翻开她面前的书,说出来的话却和书里的内容毫不相干。 “洗澡也不要太用力地搓,都肿了怎么会不疼?”他的语气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可他越是温柔,甄淖越觉得委屈。 她的肩膀抖动起来,像是溢满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决堤,她突然伏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李炙,我讨厌你!” 她越哭越伤心,李炙没再说话,只是将手指抽出来擦干净,又帮她简单清理了一下私处的体液。 门外的图书管理员听到动静走过来敲门询问,甄淖抽噎着咬住嘴唇,李炙一言不发,反而端正地坐在桌边翻起书来。 甄淖恨得牙痒痒,带着哭腔大声说道: “我…我没事!嗝,我只是……做,做不出来题嗝,气到了而已!” 门外的人走开了,很快又折返回来。 “哎呀小朋友别难过了,做不出来就换一道题吧,姐姐给你拿了杯热饮,喝一点再学吧。” 甄淖从李炙的怀里爬到沙发的角落里,伸出脚踹了他一下。 “你嗝,你去帮我拿。” 李炙起身的时候,她才看到他的裤子上有一片明显的水痕,想阻止也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炙穿着那条被她打湿的裤子去开了门。 小剧场 李炙:那要我脱了去开吗? 淖淖: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李炙你给我等着我要对你这样那样狠狠折磨!(展开数学试卷)(两眼一抹黑)(迅速合上) 淖淖:下次一定! ……循环至高考结束…… 咖啡厅 事毕,甄淖窝在卡座里吃蛋糕喝苹果茶,李炙在一旁写奥数题,甄淖拿出耳机,问他要不要一起听歌。 李炙接了过去。 这才是“约会”的正常流程嘛,哪有一见面就滚床单的。 甄淖压在靠枕上,房间里温暖而安静,耳机里的音乐莫名催眠,她有些昏昏欲睡,思考了一会儿,挪到了李炙身边。 李炙的身上有一股像是阳光晒过之后,干净又温暖的气味,她喜欢这个味道,靠近他的时候,甄淖会觉得内心很宁静。 虽然刚才他表现得很强势,但是甄淖坚信他是一个温柔的好人,于是在他身边蜷缩着睡着了。 李炙写完一整套试卷才发现身边躺了个人,耳机里的声音也渐渐清晰起来,很舒缓的钢琴曲,难怪她会睡着。 李炙起身给她拿毛毯,却突然听到耳机里传来奇怪的对话声。 “……特权班的班服和班徽都需要单独设计吧,还有他们不能和松明的同学选修一样的课程,最好再单独请老师进来……” 李炙皱起眉头,抱着毯子回到甄淖身边,耳机里的声音还在继续,不难分辨那是徐律师的声音。 收音器也许放在了隐蔽的角落里,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连贯。 徐毅似乎走远了一些,声音变得非常模糊,:“班徽……结合一下就好,笼子里……小鸟,正好合适。” “至于……根本不需要,他们只需要……取悦……,可以……艺体类发展。” 柔软的毛毯盖在了甄淖的身上,她嘟囔着翻了个身,耳朵里的耳机滚落出来,李炙将耳机收进充电仓,假装无事发生。 甄淖也许是故意让他听到的,那天她偷偷溜进办公室里,装了窃听器在校长办公室里。 可那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李炙拨开她额前的刘海,露出圆润饱满的额头和纤细修长的眉弓,她看起来如此乖顺,心里却不知道藏了多少秘密。 这样柔软又危险的一株菟丝子,他应该离她远一点才对。 以免她以后引火烧身,却将血溅到他身上。 睡着了也不安稳,总觉得有人在耳边说话,甄淖拧着眉毛挣扎了一下,睁开眼就看到李炙修长的手指握着笔在写着什么。 “李炙,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李炙顿了一下,低头看她,“什么声音?” 他耳朵里的耳机已经摘了,甄淖看着他嘴边那颗痣,抬手挠了挠自己的下巴,李炙挑了一下眉,似乎在等她会放什么大招。 “钢琴声,有人在弹钢琴。”她转头看向窗外,天色灰蒙蒙的,这一觉竟然睡了这么久,她坐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体。 “听说楼上新开了一家咖啡店,要一起去喝一杯吗?” 这个点喝咖啡,也只有甄淖想得出来了。 电梯无法抵达顶楼,只能从十四楼走楼梯上去,他们走进电梯口,却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电梯两侧是苍翠茂密的树冠,像是从很高的地方俯的景象,他们一路向上,视线却有种下坠的错觉。 终于走到咖啡店门口,甄淖站在的玻璃窗前往里看。 咖啡店里一派绿意,画面从外向里延伸,由明亮至暗沉,由陆地至河流的灌木巨树,遍地黄绿色的苔藓;沼泽畔半人高的草丛,潮湿的落叶,画面里甚至有毒虫爬行,整个咖啡店里被装饰成了热带雨林的一角。 只有零星坐在藤编椅子上喝茶,画面里的树枝栖息着红蛙绿蛇,一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景象。 这座咖啡厅连通两栋大楼的顶部,两侧墙体的装饰是完全对称的,据门口的展示牌介绍说,墙体左侧张贴的是南非亚马逊雨林的实地拍摄照片,而右侧则是用颜料一比一还原照片的画作。 照片是徐渊拍的,油画是甄琴画的。 咖啡厅里的灯光照亮甄淖眼中的一片艳羡,很快她的视线又转向咖啡厅正中央的白色展台,台子上放着一架三角钢琴,为了贴合店内主题,连钢琴也被装扮成了深绿色。 甄淖推开门走进去,这里是完全自助的模式,游客不喝咖啡也可以进来打卡拍照。 李炙去自助点餐机前点咖啡,而她走到钢琴面前,刚敲了两个音符,一只手突然伸过来,猛地将她从凳子上推下去。 甄淖跌坐在地上,她抬起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脸。 柳絮抱着胳膊站在她面前,她今天穿着一身浮夸的铆钉皮衣,表情凶恶地看着甄淖。 “果然是你,穿成这样居然也敢进来这里。”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钢琴,语气更加鄙夷地说道:“还有这台钢琴也是你能碰的东西吗?” 甄淖没说话,只是扶着凳子腿爬了起来,就在这时身后又传来另一道声音。 “这是怎么了?” 徐渊刚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柳絮嚣张跋扈的模样,心想赵锆玉说得没错,这女人果然很能惹事。 然而当他看到地上那个人之后,表情一闪而过一丝不悦,他冷着脸走到柳絮身旁,徐渊才十二岁,身高居然和一米六七的柳絮差不多,他对着甄淖抬了抬下巴,问柳絮:“她惹你了?” 甄淖冷笑了一下,心说这可真是有意思,两个最讨厌的人居然凑一块儿去了。 柳絮见徐渊似乎站在她这边,想到两个人才刚认识几个小时,一时间有些得意起来,她说:“这个土包子和我一个班的,不知道怎么跑进来的,还碰你的钢琴,我怕她给你弄坏了,所以才推了她一下。” 徐渊撇了撇嘴角,面露不悦。 “嗯,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他转头看向甄淖,问她:“所以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甄淖说:“喝咖啡。” 碰巧这时去买咖啡的李炙也回来了,他看到大厅中央立着的三个人,气氛剑拔弩张的,他并不想参合进去,干脆假装没看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柳絮语气傲慢地说道:“你喝得起这里的咖啡吗就敢走进来,可别是光看不买,拍个照就拿回去显摆!” 徐渊在旁边听着,似乎觉得柳絮说话很有意思,勾起嘴角不露声色地微笑着。 他靠在钢琴架上,随手划过琴键,拨出一些杂音,余光瞥到甄淖涨红的脸颊,像是喝醉了似的,他想到那瓶酒,喉结滚动了一下。 甄淖说:“一杯咖啡而已,有什么喝不起的。” 柳絮说:“看你这一身穷酸样,可别打肿脸充胖子,买杯咖啡要啃一周馒头配咸菜。” 徐渊干咳一声,有些看不下去两个人小学鸡吵架似的争论,他说:“好了,大家都在看着呢,柳絮姐,算了吧。” 柳絮瞪了甄淖一眼,“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让我看到你,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她大步流星地走下舞台,徐渊耸了耸肩,跟在柳絮身后离开了。 走到门口时,他似有所觉地回过头,甄淖已经不在舞台上了。 视线转了一圈,发现她站在咖啡厅的灯蕈区,那一处只有幽深的壁灯,照得她面容安静而美好,就在这时,一只手端起咖啡杯举到她面前。 甄淖似乎笑了一下,弯腰就着那只手喝了一口。 徐渊冷哼一声,强压下心里的不爽,大步走出咖啡店。 全家福 “好苦!这个不好喝!” 甄淖的表情皱成一团,李炙说:“还有一杯。” 甄淖摆手,“不要了,再喝晚上睡不着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突然在通往洗手间的走廊上看到一幅挂画,挂画上的女人穿着一条墨绿色的长裙。画者的笔触稚嫩,却很仔细地描绘出了女人的五官,而她身旁的人还站着一个人,被墙壁遮挡住了。 甄淖看得有些入神,她走近了一些,被遮挡住的身影渐渐清晰。那是一个穿着黑白格杉短裙的小女孩儿,脸部细节简单许多,但眼睛和甄淖神似,甄淖越发觉得熟悉,她彻底走进那条长廊,不期然在画框下看到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黑白格纹小礼服,长发慵懒地披在肩上,听到脚步声的她转过身来,渐渐和画上的小女孩儿重迭起来。 竟然真的是杨琪琪,她穿着昨天晚上推荐给她的衣服来到了她妈妈新开的咖啡厅。 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杨琪琪看到她,立刻将她拽到身边来,指着墙上的画对她说: “你看我画的全家福,也不比某人东拼西凑的照片差吧?” 甄淖抬头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小女孩儿的旁边还有个身型高大的男人,那人梳着利落的背头,脸上却涂了墨似的,漆黑一团。 男人的手看起来格外有力,宽大的臂弯揽住母女两人,甄淖点了点头,说: “琪琪,你的画最好看。不过,你妈妈看起来……”怎么和甄琴长得一模一样呢? 杨琪琪学着画面里男人的姿势揽住她的肩膀,开玩笑似的说道:“你在说什么呢,你妈妈不就是我妈妈吗?” “什么……?”甄淖疑惑地侧过头,却突然发现杨琪琪不见了! 她身旁空无一人,再回过头,面前的画也不见了,取而代之地是一面巨大的镜子。甄淖有些凌乱,她怀疑自己刚刚出现了幻觉,可是下一秒她又看到一抹黑白花纹的裙摆从视线边缘一闪而过,她叫了一声杨琪琪,追着那个身影跑出洗手间。 刚出门就撞到一个人,李炙抓着她的肩膀扶住她,这一幕莫名熟悉,上一次杨琪琪从教室里跑出去的时候,她追出去的时候也撞到了李炙。 李炙见她一脸的魂不守舍,低声问道:“怎么了?” 甄淖环顾整个咖啡厅都没有看到杨琪琪的身影,她抓住李炙的胳膊,语气激动地问:“李炙,你有看到杨琪琪吗?” 李炙说:“杨琪琪是谁?” 甄淖眨了眨眼,想到李炙根本不认识杨琪琪,于是换了个方式询问:“那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长头发穿黑白短裙的女生从这里走出去?” 李炙思考了一秒钟,说:“没有注意到,你在找人吗?” 甄淖推开他往外走了几步,咖啡厅里的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几个服务员在收拾打扫,没有她要找的人。 她慢慢冷静下来,想到最近自己在吃的药,可能是出现幻觉了也说不定。 和李炙一起离开的时候,外面突然开始下雨,下台阶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腿一软,差点摔倒,李炙拽了她一把,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 “甄淖,你身体不舒服吗?” 甄淖摇了摇头,她也觉得自己今天有些怪怪的,可她不想告诉李炙,李炙肯定会觉得她是一个怪人的。 两个人打了车往学校去,因为学生返校都必须穿校服,甄淖匆匆忙忙赶回宿舍换衣服,打开门就看到自己床边站着一个人。 杨琪琪刚脱下被雨淋湿的裙子,看到甄淖走进了,急吼吼地把她捉过去,一条柔软干燥的毛巾落在头顶,杨琪琪一边帮她擦头发一边说: “你怎么才回来啊,马上就迟到了,快点擦干头发换衣服吧,别感冒了。” 甄淖还有点懵,一边脱下湿点的外套一边试探着问杨琪琪。 “琪琪,你今天……有没有去什么特别的地方?” “特别的地方?今天去了一家还不错的咖啡店算吗?” “哦?!你也去了!我没有看错,真的是你!”甄淖激动地从领口里钻出来,她眼眶有些红,衣服都没穿好就抱住了杨琪琪。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呢。” 杨琪琪说:“幻觉?你的药副作用也太大了吧,要不还是别吃了?” 甄淖没接话,而是问她去咖啡店做什么。 杨琪琪支支吾吾道:“去喝咖啡啊,不然还能去干嘛?” 甄淖想起那幅诡异的油画,她担心那只是她的幻觉,可又忍不住想要求证。 “杨琪琪,你的妈妈是做什么的啊?” “……我爸爸是开游乐场的嘛,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了?哦对了,我今天去买手机的时候顺便给你也买了一部,你那个旧手机卡死了,根本用不了,来试试这个最新款。” 甄淖看着杨琪琪伸过来的手,裸露的手腕上莫名红了一片,甄淖心里一惊,顾不上追问她为什么问妈妈答爸爸,将她拉到床边坐下,卷起衣袖看到那片完整的淤痕有巴掌那么大时,甄淖倒吸一口凉气。 “琪琪,这是怎么回事?” 杨琪琪有些尴尬,她抓了两把湿漉漉的头发,不太确定地说道:“我爸爸……略懂一些拳脚,教我练拳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而已。” “这……这种程度,已经算是家暴了吧。” “哎哎哎!那个词严重了啊,我爸爸可不像你爸爸,滚沸的水都敢往你胳膊上浇,我爸只是偶尔收不住力而已。” 杨琪琪一脸无所谓,她将衣袖拽下来,把着甄淖的肩膀问:“我还没问你和李炙约会约得怎么样了,亲了吗?” 甄淖推开杨琪琪八卦的脸,“都说了不是约会……” “你脸红了!” “脸红又怎么样,反正没亲!” “那你们肯定也做了别的事吧?” 别的事? “早上……她去那里做什么,没闹脾气吧?” “没闹啊,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就是……送了一幅画来,说是送你新店开业的贺礼。” “什么画?” “一张……全家福,我拍个照发给你。” 甄琴拿着手机站在窗台前,成滴的雨珠缓缓滑落,这间房的隔音效果绝佳,以前是甄淖的钢琴房,从这里往下看,院子里茂密的大树在三楼竟也只能看到一个顶。 一滴雨隔着窗户砸在她脸上,她回过神来,低头看屏幕里的画,拍照的人有些匆忙,照片拍得有些歪,右下角缺了一块,署名处只能看到一个歪歪扭扭的字母“K”。 画画的人大概先画了妈妈,然后是自己,再然后是爸爸,从人物的细节上就能看出来,她画到后面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连爸爸的脸都不愿意画出来。 甄琴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像是回忆起了很久之前的事,耳边传来无比真实的欢声笑语,那时候她和女儿坐在大树下,她给她读诗,教她画画,女儿活泼开朗,机灵可爱的模样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 天空中适时降下一道闷雷,将那些美好的回忆劈了个粉碎。 甄琴愣怔了片刻,而后打电话给让咖啡店的员工让她们把画收起来,等她有空会过去拿。 流浪圣诞节 那天回到学校之后,甄淖的卡里莫名多了小五位数的转账,是甄琴的账户上转过来的。 留言说让她自己买一些喜欢的圣诞节礼物。 甄淖看着那一串冰冷的数字,心想她好歹还有钱。 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的确确是万能的。 终于到了圣诞节这天,甄淖给杨琪琪买了礼物,是姜饼人和树轮蛋糕,杨琪琪不爱吃甜的,最后她自己吃掉了。 她还告诉杨琪琪今晚不用等她了,她可能会晚一点回宿舍。 杨琪琪说:“你这家伙不会要背着我去玩吧?” 甄淖心虚极了,好不容易骗过杨琪琪,又等到最好说话的英语老师守班,她借口上厕所,偷偷跑到了操场边缘的垃圾房后。 孙墨齐说这里有个缺口可以爬出学校的围墙,她到的时候孙墨齐还没来,垃圾房周围黑黢黢的,路灯坏掉了,时而闪烁一下,看上去有些吓人。 她百无聊赖地围着垃圾房转了几圈,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傻,要是孙墨齐是故意骗她玩儿的,根本不会带她出去玩儿呢? 她想到之前在校门口看到孙墨齐大半夜逃出学校上网,看上去很熟练的样子。 印象中上初中时他还是个传统意义上的“乖学生”,虽然成绩垫底,但从不惹事,没想到上了高中之后,他也会逃课翻墙去上网了。 甄淖叹了一口气,心想如果孙墨齐真的骗了她,她也不会生气的。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突然看到被塞满的垃圾桶里露出文件袋的一角,透明的文件袋里装满了五颜六色的信封,也许是出于某种好奇心,甄淖将文件袋拽出来,从里面抽了一张信封出来。 红绿配色的信封的爱心封贴上写着“To:李炙”,居然是写给李炙的情书! 甄淖看了一眼那满满一袋子的信,一时间有些震惊,正想拆开看看是谁写的,这时墙的另一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甄淖吓了一跳,顺手将信封塞进了口袋里。 一道微弱的手电筒光照过来,孙墨齐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 “甄淖?你来了吗?” 他的声音有些喘,估计是跑过来的,甄淖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一回头就看到孙墨齐拿着手机在四处照。 他穿了一件惹眼的红色外套,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团火。 “孙墨齐,我在这里!” 孙墨齐也看到她了,他走到墙边举起手机照了照上面的围栏。 “你先爬到围栏上,那边有个栅栏坏掉了,可以钻出来。” 甄淖爬上去后,孙墨齐在围墙外对她张开双手,“淖淖,跳下来吧,我接住你。” 甄淖因为他那句久违的昵称而心跳加速,她闭上眼,张开双手往下跳,耳边传来凛冽的风声,很快她就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 A市最繁荣的街道上,松塔状的绿植上点缀着各种的彩灯,商店的牌匾和标语装饰着彩带和礼盒,虽然已经晚上十点半了,但是街上依旧来来往往许多人。 通往海边的车道上驶过一行夸张的街跑摩托,巨大的轰鸣声震动着整个街道,车上染着夸张发型的少年们用奇怪的调子吼出音响里的Dj音乐,直到驶出视线之外,仍旧能感受到空气中残余的躁动。 而后一辆小型电动车缓缓驶来,孙墨齐和甄淖老老实实带着头盔坐在车上,车速晃晃悠悠,和路边夜跑的行人差不多。 甄淖想起什么,抓着孙墨齐的衣摆问他:“孙墨齐,你会骑摩托车吗?” 孙墨齐说:“摩托车吗?我不会,我还没考驾照呢。” 甄淖说:“是吗?难道不是因为你害怕摩托车?” 孙墨齐终于反应过来,他哽了一下,没什么底气地说:“现在也没有那么害怕了,你看,电动车我就骑得很好啊。” 甄淖笑得眉眼弯弯,满脑子坏主意:“那你怎么不开快一点,你看,那边夜跑的人都快超过我们了。” 孙墨齐僵硬地扭过头看了一眼,很快又转过头来看前方的路,他好像很紧张,身体绷得紧紧的。 甄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到孙墨齐说要带她去兜风,还以为他也要学前面那些街头混混骑炫酷的摩托车载她,结果最后却推出来一辆白色电动车。 而且就连这样的小型电动车,孙墨齐也骑得小心翼翼,生怕摔了,甄淖故意在后面扭来扭去,孙墨齐吓得脸色都变了,一边努力控制方向,一边将车速降到最低。 “甄淖别闹啦,这可不是开玩笑,万一摔了怎么办?” “哈哈哈!”回答他的,只有甄淖肆无忌惮的笑声。 海边的路灯稀疏而明亮,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错,甄淖的笑声传到孙墨齐耳朵里,他突然拧动把手提高车速,甄淖被惯性推到他的身上,于是他也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沿着蜿蜒的海边小路漫无目的地骑着,海风送来咸湿的海水气息,因为这条路就修在礁石上,起浪的时候,海水扑上来拍打在他们身上。 孙墨齐很有先见之明地给她穿了雨衣和雨靴,所以甄淖并没有被打湿,反而觉得海水打在身上的感觉很新奇。 海浪哗然,和街边酒馆的音乐混合在一起,甄淖试探着环住孙墨齐的腰,将脸贴在他背上感受他的体温。 孙墨齐已经很久没和她这么亲近过了,柔软的身体靠近的一瞬间,他控制不住吸了一下肚子,腹部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他垂头看了一眼环在自己腰上的两只小手,顿时感觉到气血上涌,忍不住放慢了车速。 最后他们停在了一片沙滩前,不远处张灯结彩的烧烤摊前围坐着吃宵夜的人,孙墨齐拉着她过去买了一份臭豆腐,然后两个人就这样坐在木板路边吃臭豆腐聊天。 孙墨齐说:“海风吹过之后的臭豆腐好像更臭了,还有一股海鲜的咸味。” 甄淖说:“真的吗?我感觉很好吃耶。” 孙墨齐拿出湿巾给她擦嘴边的酱汁——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以前他经常这样做。 “好吃的话一会儿再去买。” 甄淖高举双手,夸张地大声说:“好耶,孙墨齐最好了!” 孙墨齐捻了捻手里的湿巾纸,不自在地擦了擦自己的嘴,擦到一半突然又将手放下来。 他的耳朵烫得要命。 身后的人群突然热闹起来,甄淖转头看去,发现他们正围在一起倒计时,平安夜过后才是圣诞节,不过他们似乎并不是在庆祝圣诞节,而是在唱生日快乐歌。 孙墨齐突然拽了拽甄淖的袖子,她回过头,看到孙墨齐戴了个圣诞帽在头上,正疑惑他想做什么,他就从口袋里拿出一片八字胡贴在了嘴巴上,搭配上他身上的红色外套,看上去倒真的像一个圣诞老人。 孙墨齐粗声粗气地说道:“嗨嗨,小朋友你好啊,我是圣诞老人。” 甄淖弯起眼睛,说:“圣诞老人你好啊,我是甄淖。” 孙墨齐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老神在在地说:“啊我知道,我知道你,你就是那个世界上最可爱最听话的小朋友,你有什么圣诞愿望吗?” 甄淖眨了眨眼,伸手拽了一下他的胡子,孙墨齐哎哟一声,红着脸按住自己的胡子。 “胡子不行,这可是圣诞老人的标志。” “那我的愿望是也变成圣诞老人,可以吗?” 孙墨齐妥协地从包里拿出给甄淖准备的礼物,“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不过就算你要变,也至少等我送完礼物再变。” 甄淖满眼星星地接过那个小盒子,看她这么期待,孙墨齐反而紧张起来。 “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 甄淖将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两枚小小的耳钉,一只是丑丑的粉色小狗头,另一只是白毛老奶奶头。 甄淖只拿了老奶奶那一枚,老奶奶是小狗的主人,小狗她也很喜欢,但是她有自己的小心思。 甄淖将那枚Q版老奶奶耳钉递给孙墨齐,“谢谢你孙墨齐,这两个我都很喜欢,但是我只有一个耳洞,另一个就留给你吧。可以帮我戴上吗?” 小剧场 淖淖:偷偷戴情侣款 小孙:汪汪汪!我是淖淖的小狗! 雨中旋律 po1 8c g.c om 李炙还在私立中学读书的时候就收到过很多表白信,不同于八中同学们的含蓄委婉,那里的同学们要更加热情大胆一些。 而他拒绝表白的方式也经历了大致三个阶段的变化。 一开始是很直白的说“抱歉,我对你没有那种想法”,在惹哭三个女生之后,李炙询问了唯一算得上交过心的心理医生,问他自己应该怎么回答对方才不会哭。 王医生长相俊美,年逾四十依旧风流多情,挑了挑眉对他说:“你那么怕人家哭,干脆和人家在一起好了。” 那之后,李炙因为同时谈五个女朋友外兼一个男朋友差点被人围起来暴打一顿,李炙不善言辞,也没有巧言解释,而是当着他们的面拨打了报警电话。 那次讨伐渣男事件不了了之,事后王医生调侃他:“你那么想死,怎么不趁机让他们帮你达成心愿?” 李炙说:“我想死得安静一点,不想牵扯任何一个人进来。” 王医生大惊:“你小子还真想死啊,靠,忘记录音了,哎不对,我们现在没在治疗时间内吧?!” 再之后李炙便形成了这样的习惯,情书和礼物可以收,但是不可以给予任何回应,等没人的时候,找个僻静的垃圾桶扔了就好。 这种方式,应对不怎么会死缠烂打的乖乖学生似乎正好。 圣诞节,打开家门,入眼就是一颗装饰精美的圣诞树,保姆走过来帮他拎书包,然后是妈妈从沙发上站起来,微笑着问他今天学习累不累。更多免费好文尽在:j ileh ai.co m 李炙走进客厅,余光瞥到爸爸在餐厅布置餐桌,宠物可可穿着妈妈新织的圣诞围巾亲昵地蹭他的小腿,他拉起嘴角笑了一下。 “不累。” 生活在这样幸福美满的家庭里,他凭什么感到累。 饭桌上大部分菜迎合了妈妈的口味,李炙则是吃着营养师特制的清淡食物,吃饭时庄依旁敲侧击地问他之前的约会情况怎么样。 李炙慢条斯理地嚼完嘴里的菠菜,说:“只是补习,妈妈。” 庄依说:“好吧好吧,那补习结果怎么样?你们相处得还好吗?蛋糕送出去了吗?她喜不喜欢?” 李炙说:“她吃得很好。” 他的回答简洁得有些奇怪,但庄依还是舒了一口气,转头欣慰地看了李胜一眼,李胜面色不虞地给她盛了一碗汤。 “看我干嘛,要我给你们鼓掌吗?庆祝儿子第一次约会成功?” 庄依轻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哎呀,你这是什么语气,儿子交到新朋友,你不高兴吗?” “高兴高兴,高兴得今晚能吃三碗了。” 庄依温柔地笑了,拿起汤勺给他也盛了一碗汤,“那你也多喝点汤,别噎着了。” 两人腻腻歪歪地吃着饭,李炙垂着头吃营养餐,偶尔伸手逗一下猫,一家人看着倒也温馨。吃完了饭二老必定还要给远在千里外的姐姐打电话继续秀恩爱,李炙无意再吃狗粮,端起药碗准备回房间去了。 刚走出去两步,可可的叫声和李胜的声音一同响起。 “喵呜……” “坐在这里喝完了再走。” 可可被拎着后颈喂护肝药,而李炙的后颈也被一只无形的手拿捏住,他老老实实灌下那一杯浓黑的药汁,将仅余一点药渣的杯子放在茶几上。 “我先回房间了。” 庄依正在和女儿视频,闻言抬起头对儿子说:“晚安宝贝。” “晚安妈妈……还有爸爸。” 可可追着李炙脚步进了卧室,最后却被拦在了洗手间外,洗手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和细微的呕吐声,可可伸出爪子刨玻璃门,叫声混合着咯吱咯吱的挠门声,催得李炙又吐出来一些。 恍惚间,一切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昏沉的夏日傍晚,他爬上阳台,跳下去的前一秒,耳边突然传来可可凄厉的叫声。 那时候他六岁,没有由来地想死,却有由来地爬了回去。 可可饿了,他得回去给它喂猫粮。 这一喂就是十年。 他拉开浴室的门将可可放进来,淋浴头浇下热水,可可被水淋湿,在浴室里乱窜起来,李炙将自己的一身狼藉清洗干净,顺便也给可可洗了个澡。 给可可吹干毛发已是晚上十一点,李炙靠在床边看书,窗外忽而响起雨声。 下雨了。 硕大的雨滴砸在头顶的塑料雨衣上,砸在烧烤摊的防水布上,砸在沙滩上的棕榈叶上,砸在脚下沉重的厚木板上,每一处的敲击声都不一样,纷乱中又自成一种旋律。 甄淖和孙墨齐穿着雨衣在雨里狂奔,雨靴踩在木板上嘎吱作响。 雨滴在她肩上炸开晶莹的水花,她突然停了下来,不远处的商店里正在放《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拇指琴的声音清脆跳跃,甄淖突然玩心大起,弹琴似的在木板路上跳了起来。 孙墨齐原本还担心她会被淋湿,可渐渐地也加入了她的幼稚游戏中。 孙墨齐个头大,蹦起来有些滑稽,木板岌岌可危地摇晃起来,甄淖看着他的傻样偷笑,孙墨齐尴尬地停了下来,看着她红了脸。 头顶的遮雨帽滑落下来,露出她耳垂上的耳钉,另一枚在他的口袋里,孙墨齐后知后觉地心跳加速,走上前帮她戴好帽子。 “好了,我们回去吧!雨太大了,明天会感冒的!” “好啊!不过你为什么要这么大声讲话!” 孙墨齐说:“因为雨声太大了!” 甄淖笑得愈发灿烂,一把牵起他的手大步往回走去。 孙墨齐将电动车送到附近的店里寄存,两人站在屋檐下躲雨,孙墨齐准备打个车送甄淖回学校,甄淖在一旁说: “我不回学校了,这么晚回去被逮到怎么办?” 孙墨齐从包里拿出纸巾给她擦头发上的水,一边擦一边说:“不回学校你去哪儿?明天还要上课。” 甄淖不答反问:“那你不回学校又准备去哪儿?” 孙墨齐挠了挠头,说:“我去网吧将就一晚,明天再假装成走读生就能进去了。” “你经常这么干吗?” 孙墨齐干咳两声,转移话题说:“车到了,我们先上车,外面太冷了。” 甄淖上了车,对司机说:“师傅,请把我们送到明殊小区。” 孙墨齐疑惑地问:“去哪里做什么?” 甄淖说:“我家也有电脑,而且客卧的床一定比网吧的椅子舒服。” 孙墨齐嗯了一声,很快意识到不对劲,他有些激动地支起身来,语无伦次地说:“什……什么?你家,呃,你的意思是,我们去……你家?” 甄淖眼眸微弯:“对啊,走读生的校服和校牌我也有,不如我们来打赌明天谁不会被发现?” 幽影 刚到小区门口雨就停了,保安亭前放了两棵巨大的圣诞树,上面挂着精美的小饰品,甄淖好奇地走过去看上面挂着的许愿笺。 孙墨齐跟在她身后,看着橘黄色灯光的照在她脸上,映出一片暖意,他下意识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甄淖回头问他在做什么,孙墨齐连忙将手机藏在了身后。 “好哇,你偷拍我!” “我,我拍的圣诞树!” “才不信,让我看看!” 甄淖追上孙墨齐抢他的手机,孙墨齐不想给她看,看了肯定会被她删掉的,他把手举过头顶,甄淖就拿他没办法了。 孙墨齐个头高,甄淖垫着脚也才到他下巴的位置,两个人打打闹闹差点摔倒,慌乱间孙墨齐扣住她的腰,柔软的身躯扑在他怀里,仿佛一只手就能拎起来,孙墨齐一时心慌,竟真的把手机给了她。 甄淖拿到手机,从他怀里退了出来,孙墨齐虚握了一下手心,低下头和甄淖一起看照片。 照片里一片模糊,甄淖抬起眼看他,说:“你拍的什么东西啊,这么糊。” 孙墨齐不好意思地抓了两把头发,说:“对焦的时候你突然说话,我手一抖就拍成这样了。” 甄淖看着那张照片,感觉哪里怪怪的。她指着圣诞树后的一片阴影,说:“咦,这里好像站了个人。” 孙墨齐长按屏幕,照片变成了一小段实况视频,画面开始的时候甄淖的脸还很清晰,后面手机晃了一下,对焦中心突然变成了她身后的圣诞树,按下快门的一瞬间,圣诞树后真的有一片影子快速闪了过去! 两人面面相觑,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孙墨齐拉起甄淖的手将她挡在身后,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走到圣诞树旁,孙墨齐屏住呼吸往圣诞树后看去。 “什么都没有。”孙墨齐长舒一口气。 甄淖抓着孙墨齐的胳膊探出一颗头,圣诞树后面空空如也,只有树影在摇晃。 树荫下有一小片地砖仍旧干燥,甄淖深呼吸一口气,说:“应该是树枝的影子,我们回去吧,外面好冷。” 孙墨齐原本只想送她到小区门口,因为这个小插曲,他不放心甄淖一个人,又送到了家门口,于是最后很自然地被她邀请进了家。 原本已经做好被甄阿姨臭骂一顿的准备,谁知甄淖家里居然一个人也没有,甄淖解释说她来八中上学之后就从家里搬出来了,平时照顾她的阿姨也只有周末的时候在。 一想到这么大的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孙墨齐又紧张起来,原本想老老实实在客房睡一晚就走,谁知道洗完澡后,甄淖跑到房间外敲门。 “孙墨齐,出来一起看恐怖片!” 甄淖从小就爱看恐怖片,还有各种画风诡异的动画片,所以在听到她说要一起看恐怖片的时候,孙墨人并不惊讶,不过拉开门时看到甄淖的时候,他的心跳仍是漏了半拍。 甄淖脱下了厚重的羽绒服,换了一身毛绒绒的睡衣,站在门口小小一只,她怀里还抱着一只小狗玩偶,整个人看上去乖巧极了,孙墨齐的脸几乎瞬间红得滴血。 为了营造氛围,甄淖把客厅的灯都关了,两个人各占据沙发的一半,甄淖拆了两包零食,窝在毛毯里边吃边看。 孙墨齐的体型窝在沙发里其实有些憋屈,只能尽量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甄淖还以为他冷,干脆扯过毛毯,把他也裹了进去。 扑鼻而来的沐浴露气味混合着少女身上独特的温暖香气,孙墨齐猝不及防地碰到她的小腿,顿时浑身都烧了起来。 甄淖嚼着薯片,突然抬起头看他,眼神揶揄:“你怎么在抖,不会是害怕吧?” 孙墨齐看着她鼓动的腮帮,像只小仓鼠,他下意识吞咽了一下,木讷地摇头,然后又点头。 甄淖捂着嘴笑了,小声嗔他:“胆小鬼。” 她将怀里的小狗玩偶塞给他,说:“英雄(小狗的名字)是条胆小狗,哥哥是个胆小鬼。” 甄淖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哥哥了,不同于小时候软糯的声调,少女的嗓音轻快又俏皮,鱼钩子似的把他吊起来。 孙墨齐不大服气地捏了捏她的脸颊肉,“看恐怖片害怕不是很正常吗?我要是不害怕,他们岂不是白演了。” 甄淖说:“那你也不至于看了那么多遍还害怕吧?” 孙墨齐说不过她,直接动手挠她痒痒,孙墨齐手掌、胳膊还有肩膀、大腿,他的一切对甄淖来说都太大了,甄淖一边笑一边躲,最后被他逼到了沙发的角落里。 孙墨齐撑在沙发扶手上,动作间肌肉随之起伏,他微微喘息着说:“这下没地方躲了吧,现在说说到底谁胆小了?” 甄淖眨巴眨巴眼,“孙墨齐是胆小鬼!” 孙墨齐失笑,屈指推了一下她脸颊上的肉。 “淖淖是幼稚鬼。” 甄淖垂下眼,不服气地撅了一下嘴,可又什么都没说,有那么一瞬间,孙墨齐感觉他们好像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小时候。 只不过小时候压在上面的通常是甄淖罢了。 孙墨齐突然有种把她抱起来放在身上的冲动,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但他其实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和她再亲密一点,就像以前一样。 身后的荧幕突然黑了下来,甄淖抬起眼只看到一个漆黑的身影倾轧下来,她尖叫一声,用力地推开了孙墨齐。 孙墨齐被她推得摔到地上,他的表情有些愕然,爬起来向她道歉。 “对不起,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甄淖惊魂未定地摇了摇头,拽起小狗纤细的后腿,将它紧紧抱在怀里。 她眼里的光突然消失了,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孙墨齐小心翼翼地坐到她身边。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电视里重新有了画面,不过依然只有昏暗闪烁的光线,甄淖抬起眼,孙墨齐的脸又重新清晰起来。 少年轮廓渐显俊朗,他眼神明亮,眼中的担忧仿佛要将她烧出个洞来,甄淖喉咙哽咽了一下,低声说说:“我饿了,我要吃泡面。” 孙墨齐连忙站起来,甄淖拽住他的衣摆。 “还要三个煎蛋,我吃一个,哥哥吃两个。” 孙墨齐走进厨房的瞬间,甄淖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冲进洗手间里,趴在马桶边呕吐不止。 孙墨齐端着一锅泡面出来的时候,甄淖已经抱着玩偶窝在沙发里睡着了,他叹了口气,将泡面和热牛奶放在茶几上,用毛毯裹住她将她横抱起来。 这样抱在怀里才感觉到八十六斤居然这么轻,一片羽毛似的,她睡着了也皱着眉,满脸愁容,嘴唇嗫嚅着梦呓。 “不要……不要牛奶……不要……” 孙墨齐看着茶几上的热牛奶,心中微讶。 刚刚打开冰箱的时候看到里面放着很多鲜牛奶,还以为她还和小时候一样睡觉前必须喝牛奶所以才热了一杯,不过她现在好像不喜欢喝了,连睡觉也闹着不要牛奶。 孙墨齐拍了拍她的背,“好好,不喝牛奶,我抱你回房间睡。” 甄淖将脸埋在他胸口,又嘟囔了几句不要,孙墨齐一边哄一边把她抱到楼上的卧室里,盖被子的时候,甄淖的脸颊上突然滚下一行泪来。 “对,对不起……墨齐哥哥,对不起……” 孙墨齐心中波涛暗涌,他轻轻揩去她眼角的泪,指尖停留在她的脸颊上,最终也只说了一句:“淖淖,晚安。” 他回到客厅,吃着泡面看完剩下几分钟的片尾,收拾好厨房又回到客厅,将两个人换下来的外套抱到洗衣机前。 啪嗒一声,有什么从甄淖外套口袋里掉了出来,孙墨齐捡起来一看,是一个薄薄的信封,封口的爱心贴纸上写着“To:李炙”。 李炙……这个名字莫名熟悉,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孙墨齐脑海中突然蹦出一张冷漠的脸来。 此时他还不能确定李炙就是那个人,直到几天后的元宵节,孙墨齐在舞台后的准备室里又一次看到了他。 小剧场 德国纽伦堡下午五点 徐渊:马上就要去逛闹哄哄的圣诞集市了让我看看我亲爱的姐姐在做什么 (打开监控)(看到小孙“压”着淖淖) 徐渊:…… (气急败坏)(拉灯恐吓) 内讧 元宵节晚会这天孙墨齐忙坏了,从早上开始就在帮忙搬道具布置舞台,一直到活动开场,终于可以去找甄淖了,结果好兄弟韩渡江又塞给他一个相机,让他帮忙给妹妹韩渡海拍照。 “这个我帮不了,我还有事。” “哎好兄弟别这样,我新买了个超好玩的vr游戏,到时候借你玩几天。。” 孙墨齐把相机推回去,说:“我真有事……” 韩渡江开始打感情牌:“我要不是没空我肯定自己去拍了,我妹人生第一次上舞台,我这个当哥的比她还激动,但我这不是学生会事儿太多忙不过来嘛,只能麻烦我最信任的你了。” 孙墨齐说:“你找别人帮你吧,我真的有事。” 韩渡江态度强硬地拽住他:“不行,其他人我信不过,我知道你会剪视频,拍出来的东西肯定也不会差,真的真的拜托你了!我妹就一个现代舞,很快就拍完了,拍完了我让她请你吃饭!” 孙墨齐疯狂摆手:“吃饭就算了,如果可以的话让她哥少麻烦我就行了。” 韩渡江给了他一拳,“喂,我是拿你当兄弟才麻烦你的,一般人敢靠近我妹我都得给他踹飞了去。” “行了行了,你快去忙吧,先说好这是最后一次了啊。”孙墨齐拿过相机,又看了一眼时间,只想着快点结束然后去找甄淖。 中途孙墨齐还给甄淖发了个消息问她在做什么,甄淖没回,她也没办法回,因为她被几个人按在地上,逼她承认自己偷了柳絮几百块钱的口红。 柳絮很重视这次演出,这段时间没找甄淖的麻烦都是因为在练琴,尽管如此她依旧弹得不怎么样,甚至谱子都记不住,但徐渊向她保证过,说他们一定会拿奖。 为了在一众学生中脱颖而出,她特意让妈妈给她租了昂贵的礼服,徐渊还帮她请了一个化妆师过来,专门给她一个人化妆。 距离节目开始前一个小时她就已经开始准备了,结果剩二十分钟的时候礼服还没送来,这时候化妆师又说自己忘了带口红,问柳絮自己有没有合适的色号。 柳絮将自己的包包拿出来一看,发现自己最贵的一只纪梵希不见了,当场发飙,她的小姐妹们在化妆间里翻箱倒柜,最后又跑到隔壁准备室里找。 彼时甄淖正躲在角落玩手机,她对表演节目没有兴趣,于是跟班长申请和李炙一起在准备室里管道具。 赵亦晨走进来的时候,她手里恰好拿着一支口红把玩,那是晚会开始前杨琪琪塞给她的。 虽然她总是打扮得很土,可也会对化妆品感到好奇,李炙刚刚出去了,她忍不住拿出来看了看,还没来得及打开盖子,一只手伸过来抢走了它。 “果然是你!是你偷了柳絮姐的纪梵希!” 甄淖吓了一跳:“什么……我没偷,这是我朋友给我的……” 赵亦晨语气轻蔑:“就你也有朋友?你朋友恐怕也和你一样是个土包子,根本不可能买得起这么贵的口红!” 甄淖:“这个口红不贵啊……” 赵亦晨根本不听她说什么,拖着她来到柳絮面前。 “柳絮姐,又是甄淖这个脑残在搞事,她就是诚心不想让你拿特等奖,故意找你的麻烦!” 甄淖挣扎了一下,奈何她们人太多,她只能再次辩解:“我今天根本没有进来过这里,不信你们可以查监控。” 赵亦晨抬高下巴,说:“你没进来这里,但你一直在隔壁啊,这两间房中间是连通的,你不会装不知道吧?” 甄淖表情迷茫:“我真的不知道,我是第一次来这里。” 坐在椅子上的柳絮根本没空听甄淖狡辩,她拧着眉瞪了甄淖一眼,眼神凶狠至极,她拧出口红往嘴上涂。 “等我表演完再来收拾你——啊!操他大爷的,怎么是芭比粉,靠,贱人,你敢耍我!” 柳絮大叫起来,猛地将口红砸到甄淖身上,甄淖吓得往后躲了一下,埋着头不敢看柳絮。 “赵亦晨,你的口红呢,先借我用一下……不对,礼服呢,赶紧打电话给服装店问问啊!” 柳絮顶着半成品的妆容急得火烧眉毛,赵亦晨从随身小包里取出自己的口红递给了柳絮,柳絮拿在手里时便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拧开涂了一下,又看了一眼瓶底,这不就是自己常用的那一只吗?! 柳絮顿时变了脸色,她站起来,怒气冲冲地扇了赵亦晨一巴掌,变故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赵亦晨捂着脸,满脸不可置信,“柳絮姐,你……” “啪!”柳絮咬牙切齿,又狠甩了她一巴掌,赵亦晨两边脸都肿了起来,却也不敢哭,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柳絮姐,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在我口袋里……” “你不知道?呵,赵亦晨,你装什么装,你不就是嫉妒我可以睡你表哥,嫉妒我有机会去松明高中,所以才搞这些小动作想看我出丑,你真把你柳絮姐当傻子么,嗯?!” 她掐住赵亦晨的下巴,用力到指甲嵌进肉里,甄淖看得胆战心惊,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却不小心碰倒了一根架子,架子的衣服掉下来,将甄淖埋在了里面。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甄淖看到一双踩着高跟鞋的脚走了过来,她躲在衣服堆里大气都不敢出,而柳絮走到她面前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张信封。 这样的信封,甄淖脚边还有一大堆,是从衣架上的帆布包里掉出来的,看着那些眼熟的信封,甄淖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更衣室的门被人推开,所有人的注意力又转到了门口。 赵锆玉吊儿郎当地走进来,看着柳絮只穿了一件吊带,他撅起嘴唇吹了段口哨。 “哟,怎么穿这么少,快到你了,还不换衣服吗?” 他走到柳絮身边,旁若无人地揽住她的腰,看到她手里拿着信封,很自然地接过来拆了。 “怎么回事,都老夫老妻了,还给哥写情书呢?” 柳絮嗔他一眼,“不是我写的……” 信封拆开后,两人突然都变了脸色,赵锆玉拧着眉,表情极难看。 “柳絮,这是你写的?” “当然不是我写的!我还需要写情书这种东西吗?” “那为什么落款是你的名字?” 柳絮看着信纸上整齐的字迹,突然扭过头看向地上埋头哭泣的赵亦晨,她拽起赵亦晨,把那些情书甩在她脸上。 “赵亦晨,今晚这些都是你搞的鬼吧?!我记得你暗恋李炙,给他写了好多情书他都没回复你,现在你又在情书上署我的名,你以为这样李炙就会搭理你了吗?” 听到李炙的名字,赵亦晨突然涨红了脸,围观的人低声谈论起来,赵亦晨硬着头皮拿过情书看了一眼,顿时脸色煞白:“这……这怎么会……这不是我……” 柳絮揪住她红肿的脸颊肉,眼神凶恶地仿佛要把她的脸撕烂。 “你还敢说不是你写的,赵亦晨,你敢耍我?!” 赵亦晨浑身都在颤抖,她眼珠乱转,瞥到柳絮身边的赵锆玉,连忙向他求救。 “玉表哥,你帮帮我,我真的没有……” 赵锆玉轻佻地扯了下嘴角:“赵亦晨,你这品味也忒差了,李炙那种娘炮你也下得去手,啧啧啧,走出去别说你认识我,我嫌丢人。” 有好事的人已经在偷偷摸摸捡情书了,赵亦晨见状什么也不顾了,扑上去抢那些信封。 化妆间里顿时乱成一锅粥,甄淖趁乱挤出了人群。 这时外面传来报节目单的声音,轮到柳絮登场了,柳絮丢下一句狠话,慌慌张张地往外走。 走了两步她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徐渊呢,他怎么还没来?” 赵锆玉说:“他在舞台那边等你呢,你快去吧。” 柳絮只穿了一件吊带和裙撑,踩着高跟鞋就向舞台的方向跑去。 赵锆玉盯着她的背影,摩挲着下巴回头问化妆师:“她就穿这个去表演?” 化妆师哎呀一声:“糟了,礼服怎么现在还没送到,完蛋了,要把她叫回来吗?” 来不及了,柳絮已经跑到舞台入口了。 小剧场 淖淖:嗯……这是什么新型喜剧吗? 琪琪:我干的(叉腰) 淖淖:哇,好厉害(星星眼) “出卖” 这场闹剧居然还没有结束,有人拿着外套出去追柳絮,余下的人拽起哭哭啼啼的赵亦晨,逼着她用嘴把地上的情书叼起来。 赵锆玉不打算参与这样无聊的游戏,正准备离开,余光瞥到人群中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他莫名觉得熟悉,正想追上去看看,这时门口传来徐渊的声音。 “锆玉哥,你在忙什么呢?” 赵锆玉回过头,看到一身校服的徐渊,顿时瞪圆了眼:“徐渊?你怎么没去弹钢琴?” 徐渊耸了耸肩,语气散漫:“不是施坦威,弹不习惯,走,出去抽一根。” 赵锆玉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两人勾肩搭背地走到门口,赵锆玉一拍脑门儿,全都懂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她惹着你了?” 徐渊震出一根烟,没咬,他抬了抬眉,眼神不屑道:“你说谁?” 另一边,甄淖从更衣室里的侧门偷偷回到准备室里,李炙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正坐在椅子上核对已借出道具,隔壁吵吵嚷嚷的,他居然丝毫不受影响。 甄淖假装无事发生地坐回他旁边,就在这时,隔壁突然传来很大声的念情书的声音。 情书的内容有些许晦涩,但是明确地提到了李炙的名字,而后是一阵大笑的声音,甄淖作为一个旁观者都尴尬得脚趾抠地,李炙居然仍旧一丝反应都没有! 甄淖再次惊叹于李炙超出常人的沉稳。 当然,也有可能他就是单纯的听觉迟钝吧。 她的视线转向墙壁边的立柜,柜子上放着一个不起眼的黑色袋子。 杨琪琪让她离开前一定要记得把袋子里的东西拿走,可是以她的身高就算是踩在凳子上也够不到,她转头看了一眼李炙,李炙比她高一些,不一定能行,但是至少要试试。 甄淖戳了戳李炙的胳膊,“李炙,你可以帮我拿一下柜子上的东西吗?” 李炙抬起头看了一眼柜子上方,他没有动,反而从桌洞里拿出一个袋子来。 甄淖瞪大了眼,“这……这是?” “刚刚那句话,你已经说过一遍了。”(指拿东西那句) “什么?什么时候……” 李炙转过身来,他看向甄淖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他指了指立柜另一旁的三角梯,说“十五分钟前,你拜托我去借梯子帮你拿架子上的东西。” 十五分钟前?她真的说过那种话吗,为何她完全不记得了。 甄淖打开黑色袋子,从里面翻出一台相机,她的手有些颤抖,下意识查看相机里都录了什么。 最近的拍摄记录里有一段长达一个半小时的视频,她将进度拖到最后,发现画面在了柳絮说出警告她的那句话后就中断了。 所以其实李炙早就回来了,甚至很有可能在她被带走的时候,他就在外面看着,不然时间不可能那样凑巧,而他将相机取下来之后,就这样安静地坐在这里听完了整场闹剧吗? 甄淖越想越害怕,她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却不小心被椅子腿绊倒,李炙没有像之前在教室里那样扶她起来,他只是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看着她。 “你目的已经达到了,下次不要再去垃圾桶里翻东西了。” 她下意识觉得他在说那些情书,可是甄淖只捡了一封,其余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化妆室里,她脑海中浮现出杨琪琪的脸来,她一直说要报复柳絮她们,难道这就是她的计划吗? 她感到一阵头痛,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如果这一切都是杨琪琪做的,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李炙从刚开始就一直在观察她的反应,她看起来很茫然,也没有辩解,只是安静地跪坐在地上。 她的衣服刚刚就被弄脏了,所以在地上多坐一会儿也没什么,但是……甄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拽了拽李炙的裤腿。 “喂,你生气啦?” 李炙没有生气,他只是有一种被溅上血星子的实感罢了,他没想到自己会不断卷进纷争当中。 他回想起刚才一门之隔的观望,她被人推倒在地上,跌痛到好一会儿都没有爬起来;还有她被浮夸的演出服埋住脑袋装死的时候,像一个破烂又滑稽的玩偶。 她的慌乱无措他全都看到了,彼时他只当看了一出荒诞的闹剧。 可此时再低头看她时,她的眼神这样无辜,就好像那个从垃圾桶里捡情书就为了把他也卷进来的人不是她。 她的手掌撑在地上,手腕上的蹭伤红得刺眼,也许衣服遮掩的地方还有别的伤口,可她没有像往常那样缠着他让他帮忙,就只是这样看着他。 脑子里天生缺少的东西好似长出来了一点,像是被无形的藤蔓缠紧了心脏,让他无端生出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 可他本该毫无感觉不是吗? 他终于伸出手,想将她拉起来,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突然冲了过来,一把将甄淖捞进怀里。 “淖淖,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孙墨齐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的,气喘吁吁地,虽然只穿了一件毛衣,整个人却腾腾冒热气,他把甄淖横抱起来大步往外跑去,甄淖吓了一跳,拍着他的胳膊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孙墨齐傻愣愣地停下来,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只是以为甄淖受了伤,想赶紧带她去医务室。 “我没事啦,只是被凳子绊倒了而已。” “真的吗?” “真的!” 孙墨齐不放心地把她放到凳子上,这时候他才注意到李炙,进来的时候就只看到甄淖坐在地上,现在才发现,居然又是这个人和甄淖待在一起。 甄淖扯了扯孙墨齐的衣服,他回过头来,她说:“你怎么过来了?” 孙墨齐说:“我忙完了就想来找你的,但是不知道你在哪儿,碰巧在舞台边碰到了你们班的班长,是她告诉我你在这里的。” 他轻轻卷起她的袖子查看她手心伤口,手臂上的疤也露出来一点,甄淖下意识缩回手,孙墨齐深呼吸一口气,又把衣袖拽了下来。 “我来的时候听到有人说这里在吵架,甄淖,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说话的时候,孙墨齐还往李炙的方向看了一眼,甄淖知道他误会了什么,立刻解释道: “啊?没有没有!是隔壁在吵架。” “她刚刚也在隔壁。” 一直没出声的李炙突然开了口,他声音平缓,听不出情绪。 孙墨齐有些懵,毕竟刚刚还在怀疑对方是欺负甄淖的人,没想到他一句话就把自己摘干净了,同时也把甄淖出卖了…… 甄淖的表情有些裂开,解释的话卡在嘴边,转了好几个弯才说出来:“嗯……我只是去看热闹,你知道的,我从小就爱听八卦。” 孙墨齐抓住她的膝盖,皱着眉表情严肃地说:“你就不能找个安全的地方看吗?” 甄淖的眉毛轻颤了一下,孙墨齐立刻松开手,他捉起甄淖的小腿,絮絮叨叨地说:“腿也伤到了?很疼吗?严重吗?” “只是撞到墙上了,不严重的……”她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腿,用余光瞥了一眼李炙,他还看着她,看得她心慌。 “我们还是出去说吧!别打扰其他同学了。” 孙墨齐点点头,手穿过膝弯想再次把她抱起来,甄淖连忙按住他,脸上的笑几乎挂不住了:“不用不用,我可以走。” 孙墨齐又拉着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胳膊上,甄淖很快抽了回来,推着他往外走。 “真的没那么严重的,快走吧。” 再不走就要被李炙冻死了!怎么会有人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安静坐着存在感都那么强啊!甄淖脑海中的小人不停尖叫,只想快点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而一直安静坐着的,只说过一句话的李炙,在两人即将离开时,又说了第二句话。 “甄淖同学。” 他短暂地停顿,大约是出于礼貌地等待回应,而后接上一句。 “你拍的‘八卦’忘拿了。” 小剧场1 徐渊:不是施坦威不弹 淖淖:你根本不会弹吧,装什么装(揍一拳) 徐渊:已老实 小剧场2 淖淖: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指指点点) 存储卡 孙墨齐折返回去拿桌上的东西,甄淖站在门口,她感到耳边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她转身看向舞台的方向,那边似乎出了什么意外,聚集了很多人。人群中心的柳絮头发散乱,礼服松垮地穿在身上,她似乎一直在往舞台上跑,有人拉着她的胳膊不让她去。 舞台上摆着一架孤零零的钢琴,聚光灯照在琴身上,折射出冰冷的光,恍惚间她好像看到杨琪琪正举着相机,在人群外记录那些纷乱。 甄淖正想叫她,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 “在看什么?一会儿没看到你又跑不见了,下次等我一起好吗?” 孙墨齐累得大口喘气,甄淖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来到了舞台的一侧,这时柳絮也看到了她,离得这么远甄淖都感觉到了她杀人的眼神。 甄淖吓得后退半步,虽然中间还隔着十几米,柳絮也很快被人拦了下来,但甄淖不想待在这里,拉着孙墨齐说: “我们去别的地方吧,这里好吓人。” 转身离开的时候,甄淖突然注意到自己手里多了一台相机,应该是孙墨齐递给她的吧。 身后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甄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穿着松明中学的校服的徐渊突然出现了,他走到柳絮身边和她说了些什么,柳絮立刻镇定下来。 台下的观众们都还在等着他们上台弹琴,妆造师们紧急帮她整理好头发和衣服,然后两人并肩一起上了舞台。 后面的事甄淖也没再关注了,有徐渊在,评委们多少会卖一些面子,不会打太低的分。 不过那些都与她无关,如果柳絮真的去了松明高中,恐怕她的贵族梦才是真正地要破碎了。 她不动声色地将相机里的储存卡拔下来,收进了衣服内侧的口袋里。 “想什么呢?是不是吓坏了?”身旁孙墨齐突然出声,他弯下腰看她的脸,甄淖这才注意到满头是汗,这一晚上除了帮着布景,就是在到处找她,甄淖有些内疚,从口袋里拿出纸巾给他擦了擦汗。 “我没事啊,倒是你,怎么热成这样?” 孙墨齐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拽住她的手拉到眼前,表情无奈:“手都伤成这样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帮你处理一下。” 两人在操场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孙墨齐从背包里翻出碘伏棉签,熟练地帮她处理伤口,这一次他没有贸然捋她的衣袖,只是把手掌心的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孙墨齐剪断一截纱布,帮她包了一下伤口,做好这一切,他仍旧没有松手,而是拉着她的手虚握起来。 “甄淖,你被同学欺负了吗?” 他抬起头,路灯照进他的眼底,他的眼神认真又担忧。 甄淖干咳两声,坚持道:“没有啦,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孙墨齐轻叹了一口气,抬起她的小腿放在膝盖上,甄淖吓了一跳,然而孙墨齐只是卷起裤管查看她腿上的擦伤。 孙墨齐说:“上次送你回家,还有上上次,我都感觉有什么人在跟踪我们,你应该也知道吧,为什么要一直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呢?” 棉签擦过伤口有些疼,甄淖的腿抖了一下,孙墨齐没有松开,反而攥得更紧了。 “刚才也是,你的同学什么都告诉我了,她们那样欺负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的话,你要去把她们打一顿吗?” “我……我不会打人,但是她们这样对你,我很生气,我可以带你去找老师,老师们会帮你的。” 甄淖失笑地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脑门儿,孙墨齐抬起头看她,眼睛里一片晶莹。 甄淖夸张地叫了一声,说:“哇,你不会哭了吧?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因为孙墨齐突然把她摁进了怀里,他的体温很高,蒸得她满脸通红,她的手落在他的背上,好一会儿才安抚地轻拍了几下。 “我真的没事啦……你不用担心。”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孙墨齐果然一点都没变啊! 孙墨齐的下巴压在她的头顶,结实的胳膊紧紧箍着她的肩膀,甄淖整个人都被他牢牢锁在怀里,这样的怀抱理应让她感到很安心,可她却没由来的有些窒息。 正想推开他,却再次被他握住双手,孙墨齐闷闷的声音响在头顶:“以后再有这种事,你一定要告诉我,就算我不能替你打回去,但至少有我在,她们不敢太放肆。” 甄淖轻笑了一声,挣开他的怀抱,孙墨齐眼睛有些红,看来是真的生气了,也许些难过,甄淖又抱住他拍了拍肩膀,说:“知道了知道了,别哭了……唔!” 孙墨齐突然揽住甄淖的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甄淖吓得差点尖叫出来,她捂住嘴,表情惊讶。 孙墨齐皱着眉看她,“甄淖,你还把我当成小孩子吗?” 他的眼神太过灼热,甄淖的心脏狂跳起来,她当然没有把他当成小孩子,她只是不想让他担心,可是孙墨齐也不像小时候那么好忽悠了,他抱着她,用半命令式的语气说道: “我现在长大了,可以保护你了,淖淖,快说你以后不会再瞒着我了。” 甄淖不说话,他就把脑袋抵在她的肚子上蹭,甄淖被他逗得咯咯笑,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只能答应了他。 一向木讷迟钝的孙墨齐像是突然开了窍,他将她重新放回台阶上,像是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手撑在她的身侧,将她牢牢圈在身前。 甄淖抱着膝盖和他对视,像是在玩比谁先眨眼的幼稚游戏。 远处的大礼堂内传出杂乱无章的琴声,传到他们这里,反而变得模糊而暧昧,他们离得这样近,一高一低的错落姿势,路灯下他们的剪影已经在接吻。 孙墨齐的视线率先滑到她的嘴唇上,那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他的脸立刻涨红一片,整个人都快冒烟了,他觉得自己有些奇怪,为什么突然想做那种事,明明两个人什么关系都不是,就算他真的想,那也不能这么随便地做,至少……至少…… 孙墨齐心乱如麻,他先一步低下头,这才想起她还有一条腿没有检查伤口,刚握住脚踝,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脚步声。 皮鞋跟踩在地上的声音很独特,伴随着那道脚步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侵蚀而来,甄淖瞳孔地震,一股寒意窜上背脊,她猛地站起身来,看到孙墨齐身后立着一道瘦高的人影。 甄淖的视线从那双脚往上,然后是笔挺的西装裤,继续往上,却看到一张稚嫩的脸庞。 “徐渊?你来干什么。”不是想象中那个人,甄淖松了一口气,但语气已经冷得结冰。 徐渊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孙墨齐,眼神里的阴郁几乎藏不住,他抬起手看了看表——甄淖冷嗤一声,这家伙不愧是徐毅的儿子,某些动作都那么相似。 “还有五分钟妈妈就来了,你确定要让她看到你和她最讨厌的人待在一起吗?” “你在说什么?徐渊,你凭什么管我的事!” 徐渊举起双手,一脸无辜:“我可没有要管你,我巴不得妈妈连你一起讨厌呢,不过我更想过个安生的元宵节,所以好心提醒你别惹妈妈生气而已。” 甄淖气得想揍他,可是刚抬起手就被孙墨齐拦了下来,他虽然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可也从他们的谈话中猜出一些什么。 “好了甄淖,你先走吧,一会儿晚会结束我还要过去帮忙呢。” “孙墨齐,你不要听他胡说,我妈妈……” 甄淖还想解释,可她很快又想起以前妈妈对他的贬辱,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孙墨齐勉强笑了一下,他停留在离她一米的位置。 “嗯,我都知道,我没事的,你先回去吧,提前祝你元宵节快乐。” “哎呀,”徐渊一字一顿道:“妈妈已经到了。” 甄淖深吸一口气,撞开徐渊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徐渊眼神挑衅地看了孙墨齐一眼,而孙墨齐却没有接收到他的挑衅,因为他已经蹲下去收拾地上的东西了。 徐渊低嘲了一句,而后跟在甄淖身后离开了。 笔记本 zuijil e.c om 徐渊本来还想追上甄淖再贱几句,可是看到校门口那辆车的车牌以及驾驶座上的人之后,他脸上的笑也消失了。 甄淖立在车门前,迟迟没有打开车门,徐渊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爸爸,你怎么来了?” “小淖,还不上车吗?” 徐渊用力合上车门,发出砰的一声响,他看了徐毅一眼,表情不耐:“她不上来我们就一直这么等吗?爸爸,我们先走吧。” 徐毅无奈地拍了一下儿子的头,徐渊的表情有些古怪,不过很快又换上笑脸。 “所以为什么是爸爸来接我,今天工作不忙吗?” “不忙——小淖,快上来吧,外面冷。” 甄淖沉默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里开了空调,可她却觉得浑身冰冷。 她掐住手心,假装镇定地拿出手机和杨琪琪聊天,打字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发了些什么她都不记得了,总归是一些转移注意力的胡言乱语,一路上徐毅一直想和她说话,可每次都会被徐渊截过去,他好像很不满自己的父亲只关注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在学校过得好不好,却对他这个亲生儿子毫不在意。 徐毅没办法,只能和他聊起了学校的事,好不容易到了家,车刚停稳甄淖就打开车门冲了出去。更多免费好文尽在:jizai16.com 徐渊坐在车里,语气不屑:“真是没礼貌。” 徐毅叹了口气,说:“你就这么不喜欢姐姐?” 徐渊还是那句话:“她才不是我姐姐!” 另一边的甄淖循着记忆的路走进别墅里,这里和她当初离开的时候一样漂亮,在大门口就能看到二楼的巨大玻璃露台,那里的落地窗很冷,她以前经常坐在里面弹钢琴,像一个关在水晶球里的娃娃。 没有多愁善感太久,她打开别墅的大门走了进去。 穿过一片葳蕤草地,她看到了院子里里那棵大树,脑海中浮现出细碎的片段,她隐约记得第一次和杨琪琪见面就是在这棵树下,但她总觉得难言的恐惧,大喘一口气后,从蜿蜒的石板路跑回了别墅里。 家里的摆设和以前一样,甄琴很少回来住,家又大又空旷,几乎没什么人气,从客厅上到二楼,这里是家居层,她以前的房间上了锁,已经打不开了。 甄淖立在门前发呆,很快有住家保姆走过来向她问好。 “我妈妈呢?” “甄女士还没有回来呢,估计十点半就回来了。” “我的房间怎么锁了?” “甄女士说这里面太久不住人,一直打扫太费事,干脆用来堆杂物了。” 甄淖突兀地笑了一下,肩膀无力地耷拉下来,她问:“那我住哪里?” 保姆说:“甄女士也没有提前告诉我们说你要回来,今晚只能先住客房了,等明天再帮你收拾新的房间好吗?” 甄淖说:“没事,帮我拿一套新的居家服来。” 甄淖走到客房里,甄家很大,客房也装修得很舒适,她只能安慰自己好歹没有让她睡沙发,这样已经很好了。 回家后甄淖的状态突然变得十分萎顿,澡也没洗,换了身衣服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怀里空荡荡的,她这才想起小狗玩偶没有带来,她叹了口气,掏出手机给杨琪琪发信息。 刚敲出一行字,房间门被人敲响,她没起身,大声问:“谁?” “小姐,先生让我给你热了牛奶。” “我不喝!” 甄淖没由来地一阵烦躁,门外保姆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却突然狂躁地将枕头丢到地上,她抱着头大口呼吸,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她走到门边,外面一片安静,她拧开门把手,客卧正对着二楼的客厅,客厅里一片明亮,一个人都没有,不远处的厨房里传来丁零当啷的动静。 她走出门来到客厅,保姆正在拖地,她问:“为什么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保姆有些疑惑她为什么这么问,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她指了指楼梯的方向,说:“太太他们现在都住在三楼,二楼现在都用来接待客人啦。” 甄淖听后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对保姆说:“你今晚也在二楼睡,就到我隔壁的房间住,我一个人害怕。” 保姆应下了,甄淖又来到厨房,却看到徐渊站在冰箱面前,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甄淖敲了敲门,徐渊应声回头,他嘴里嚼着什么,甄淖干咳两声,下了逐客令。 “现在这一层楼归我了,麻烦你快点离开这里。” 徐渊挑了一下眉,端着一个白瓷碗转过身来,他姿态懒散地靠在墙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舀了一勺碗里的东西吃进嘴里。 甄淖闻到了淡淡的甜米酒的味道,她拧起眉,再度发难:“徐渊,你抽烟喝酒就不怕妈妈知道吗?” 徐渊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嗯——那你背着妈妈和孙墨齐待在一起的事,妈妈知道吗?” “你!” “我?我怎样。” 徐渊找了个凳子坐下,甄淖这才看到他手里端着一碗酒酿圆子,正疑惑他为什么大半夜在这里吃东西,徐渊立刻抬了抬手,语气炫耀。 “看什么看,这是妈妈给我做的,你没有吧?” “哈?徐渊,你幼不幼稚?”甄淖简直要气笑了,一碗酒酿圆子而已,她才不会嫉妒! “我幼稚?现在还写日记的家伙才幼稚吧。” “你在说什么?日记……我从来不写……”不对,甄淖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似乎弄丢过一个本笔记本,那上面有杨琪琪写的日记,可是徐渊怎么会知道。 徐渊说:“你还不承认吗,除了你谁还会写日记那么幼稚的东西,你总不能是我爸写的吧?” “你爸?!和你爸又有什么关系?” 徐渊耸了耸肩,语气随着道:“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究竟什么时候偷偷进了我爸的书房,又进去做了什么?” 甄淖一脸莫名,她看着徐渊一口一口地吃着碗里的糯米团子,正想走过去把他碗掀了,可是刚走了两步,她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你刚刚是说,你在你爸爸的书房里看到了我的笔记本?” 徐渊吃东西的动作突然停下来,他勾起嘴角,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她。 “你在说什么?除非有钥匙,没人能进我爸的书房,连我也不例外,我怎么可能知道他书房里有什么。” 甄淖的眉头越皱越深,她总觉得徐渊在暗示自己什么,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这个丸子做得真好吃,只可惜妈妈只做了两碗,我一个人都够吃,就不分给你了。” 甄淖再度气笑,徐渊这家伙简直和他爸一样莫名其妙,她居然还站在这里认真听他讲话,可见她也是傻得可以。 “谁要吃那种东西,这么晚了还吃冰糯米丸子,不怕半夜起来拉肚子么。” 徐渊贱兮兮道:“妈妈给我做的,就算半夜起来拉肚子我也要吃。还有一碗我放冰箱里了,有些人可不要现在嘴硬,半夜却爬起来偷吃。” 甄淖气急了,再说下去她真的会把碗扣在他脸上,正想把他赶走,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声音,是甄琴回来了。 徐渊对甄淖做了个鬼脸,抱着那只可笑的白瓷碗走了出去,甄淖深呼吸一口气,也转身出了厨房,准备和甄琴打个招呼,让她知道自己也回来了。 刚走出客厅就看到徐渊缠着甄琴撒娇的画面,甄淖做了个呕吐的表情,早知道那家伙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男绿茶了,但每次看到他夹着嗓子对甄琴说话,还是会忍不住犯恶心。 她没有硬凑上去自讨没趣,反而思考起徐渊的那番话来。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她应该找个机会去把笔记本偷回来。 毕竟那上面,有很重要的东西不能被人发现。 秘密 晚上十点半,渠山别院附楼的画室里,甄琴坐在画板前调颜料,她面前贴着整整一墙的圣诞照片,那是他们去纽伦堡的时候拍下来的,她准备以此为灵感进行下一次画展主题创作。 身后画室的门被人轻轻推开,徐毅穿着深蓝色的居家服,端着一杯玫瑰热茶走进来。 “阿琴,还在忙吗?” 甄琴搁下画笔,徐毅放下托盘走到她身后,帮她捏了捏肩。 甄琴按住他的手,侧望着头看他:“你今天去接了孩子?” 徐毅点头,甄琴长眉微蹙,“这种事以后交给司机做就可以了。” 徐毅不置可否,甄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淖尔也回来了?” “嗯,阿姨安排她住了二楼的客房。” “客房……也好,以前的房间还是不要住了。她没闹吧?” “摔了个枕头,倒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甄琴叹了口气,搁下茶杯后又端起来,像是在思考。 “你以后还是少在她面前出现,那件事的教训还不够吗?” 身侧的玻璃窗倒映出徐毅苦笑的脸,他推了推眼镜,说:“那也不好一直这样僵着,阿琴,我不想你和小淖一直这样生疏下去,她毕竟是你的女儿,只要她愿意回来,哪怕让我搬出去也可以。” 甄琴沉默地喝了一口茶,徐毅揉捏的手重新动作起来,像是在讨好她。 当年还没结婚的时候,徐渊是年轻有为的律师,虽然门第及不上甄家,但他刚毕业就打赢了几场不小的官司,在律师界里一鸣惊人,甄琴的离婚案也是经由他手才能赢得那么漂亮,不仅不用承担前夫的债务,还拿到了甄淖的抚养权。 他们也是因此结的缘,后来意外怀孕,顺理成章地结了婚。 尽管当时外界有许多反对的声音,但甄琴一向不会听别人说什么,结婚之后徐渊为了让甄琴更加专心创作,他主动将重心转移到了家庭上,对甄淖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儿也是关心备至,甚至比对亲生儿子还要好,甄琴自认为她这一次没有看错人。 徐渊这样事事以她为主,甄琴很满意,再加上一些特殊原因,她准备带着徐渊一起去看看他父母。 “小渊说想去爷爷奶奶家过节,毕竟是团圆的日子,一家人待在一起热闹。我妈在国外,圣诞节已经陪她过了,想来她也不会有什么意见。至于淖尔…就让她留在别墅吧,我安排了烟花表演,还订了她爱吃的菜。” 说到这里,她像是终于说服了自己,站起来往外走去。 “我去看看她睡了没有。” 画室的灯暗了下来,徐毅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而后也离开了。 甄琴来到客房拧了拧门把手,门里面反锁了,隔壁的阿姨听到动静起来查看,顺便跟甄琴简单说了一下甄淖的情况。 “小姐很早就吃了药睡下了,乖得很哩。” 甄琴点点头,看了一眼走廊尽头的琴房和她以前的房间,对保姆叮嘱道:“不要让她进那两个房间,她在家里有任何异常的举动都要立刻告诉我。” 阿姨诺诺应下,甄琴走出去几步,又折返回来,交代阿姨明天去买些苏式点心回来。 交代完她又觉得不够好,干脆让徐毅帮忙找个厨子来专门给甄淖做点心。 她小时候跟着孙家待在苏州的小院里,回来后口味也变了许多。 做完这一切,她心里的愧疚突然消解了许多,为了这个一点也不像她的女儿,她已经尽心尽力,做了一个母亲该做的一切,如果她还要继续跟她闹脾气,那她也不会再哄着她了。 一门之隔,甄淖睡得很沉,而几分钟前,她还在和杨琪琪聊天。 杨琪琪:哈?他居然这么说?说你叫他去借梯子? 甄淖:对啊,可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琪琪,你什么时候去的准备室呢?他不会是把你认成我了吧 杨琪琪:我去的时候你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呢,甄淖,你不觉得你最近有些太能睡了吗? 看着那行字,甄淖还真打了个哈欠,她揉了揉眼睛,感觉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手机响了一声,杨琪琪又发了新的消息过来,但是甄淖没看到,手机滑落下来,她又睡了过去。 杨琪琪:而且你没发现吗? 杨琪琪:李炙根本就是个脸盲,他从来没分清过身边的人长什么样子吧 杨琪琪:对了,相机储存卡在你那里吧?记得收好,不要被人发现了 杨琪琪:你元宵节准备去哪儿玩?我好无聊,可以去你家找你吗? …… 手机连续响了好几声,甄淖不厌其烦,终于睁开了眼,房间里一片明亮,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坐在课桌前。 她的面前摆着一块小黑板,一个白头发的老教授正在说着什么。 是家里的学习房,她怎么会到这里来? 甄淖低头,发现桌上放着一个纸飞机,纸飞机的边缘染上了红褐色的痕迹,看上去很诡异。 她拿起纸飞机藏到桌洞里,窗外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窗户开着,她下意识觉得飞机是从窗外飞进来的。 她把手放到桌洞里展开纸飞机,上面只有一行模糊的字迹,像是写上去之后很快又被抹开了,她仔细地辨认了一下,上面写着“到琴房来”。 她有些犹豫,那页纸上很快又出现了一行字。 “快来啊,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甄淖攥着那张纸,趁老教授背过身写板书的时候,偷偷地跑了出来。 循着记忆的方向来到走廊尽头的琴房门口,印象中上一次看到这扇门的,它还是紧锁着的,那时脑海中有一个声音还提醒她不要进去,但是现在,它在她面前敞开了。 琴房里传来奇怪的杂音,像是琴键被久久按下没有松开,琴音从清澈渐渐变得浑浊,还伴随着奇怪的“噗呲”声。 甄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然后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在原地。 只见一个穿着白蕾丝长裙的少女背对着她,她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一下又一下地往前刺。 她身前的人被压在钢琴的琴键上,而那些浑浊的琴音正来自他身下的琴键。 甄淖瞪大双眼,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尖叫了一声,可却没有发出声音,那个女孩儿像是上了发条的玩偶,一下又一下地捅向身前的人。 鲜血从男人的伤口喷涌出来,很快又恢复原状,然后再捅进去,流出鲜血,眼前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张无限循环的动态图片,甄淖渐渐失神,有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才是那个拿着刀的人,可是很快又变回了旁观者。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直到整个世界都被染成血红的颜色,那个女孩儿突然停了下来,她转过头来,露出一张稚嫩而美丽的脸庞。 是杨琪琪。 她的嘴唇红得像是吃了人,一张一合间,她的声音近在耳畔: 甄淖,你忘了我们的秘密了吗? 甄淖感觉大脑一阵晕眩,像是被人重重敲了一槌,下一秒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扇紧闭的门前。 是她以前练琴的房间。 酒酿圆子 走廊里亮着灯,而她只穿了一身单薄的居家服,好在别墅的暖气很足,她并不冷。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和杨琪琪的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一个深夜,她偷偷跑到院子里的大树下赴约。 啊……总觉得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她勉强扯了一下嘴角,抬头看了一眼走廊角落的监控摄像头,只希望明天他们不要太大惊小怪。 这样想着,她故意走到厨房里接了一杯热水喝,这样明天妈妈问起的时候,她可以说自己只是出来喝水,不小心迷路走到了琴房门口而已。 靠在岛台边等水放凉的时候,她看着眼前巨大的冰箱,干脆拉开上层,准备将水放进去冻一下,谁知道拉开冰箱门就看到一碗五颜六色的酒酿圆子摆在眼前。 徐渊得意洋洋的脸瞬间浮现在眼前,他故意说这里还有一碗,还挑衅似的警告她不许偷吃。 真是可笑。这么拙劣的激将法,她才不会上当。 她将那只封了口的白瓷碗拿出来,揭开保鲜膜,准备全部倒进下水道里,可是当她真的打开盖子,闻到那股香甜的米酒的气味时,她又犹豫了。 倒不是她有多想吃,而是她从来没有吃过甄琴亲手做的东西。 甄琴就是传说中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贵千金,她从来没有下过厨,连火都不会开。 可就是这样的她,居然也愿意给徐渊做糯米丸子吗? 她想起小时候,甄琴其实很宠她,要星星会把月亮一块儿摘下来送给她,只为了那句“别人有的,我甄琴的女儿也要有”。 父母刚离异那一年,反而是她过得最快乐的一年,在她人生中几乎没什么参与感的父亲在给她留下一击永生难忘的重创之后就离开了,而对她来说无比重要的母亲也在那一年里短暂地放下工作陪在她身边。 然而这样的宠爱并没有维持太久,五岁那年,妈妈再度未婚先孕,和徐毅到国外生孩子去了。 母亲亲口说过,她和父亲的未婚先孕是对爷爷奶奶极度掌控的反抗。因此目的达成之后,她被抛下也很正常,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就在这时,徐渊出现了。 从见到这个所谓的弟弟的第一眼,她就无比确定,这个装巧卖乖家伙会是她一生的敌人——妈妈看他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像在看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她从头到脚地为他感到骄傲。 可是他凭什么。 难道说,徐渊才是真正的,爱情的结晶? 哈,想到“爱情”这个词,甄淖居然生理性干呕了一下。 手腕上传来一阵酸疼,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端着这只碗很久了,最终还是没有倒掉它,反而端到桌子前安静地吃了起来。 她学着徐渊的样子,每吃一口都要扯起嘴角笑一下,可是嘴里的丸子和米酒混合在一起,竟酝酿出艰涩的苦味。她埋着头,看着一滴滴水珠滚进碗里。 根本就不好吃。 (写到这里,恰好听到《Are you lost》一分三十秒) 她讨厌酒的味道。 紫薯丸子和菠菜丸子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也很奇怪,更奇怪的是她居然一口一口全吃完了,她有一种自己战败的感觉,越是这样想,她越赌气似的将碗里剩下的米酒一饮而尽。 脑袋晕晕的,像是喝醉了,上一次这样还是在品酒课老师的酒窖里,她用自己嚼过的糯米酿了米酒,那段时间她很痴迷嚼碎坚硬东西的感觉,因此一个人嚼了整整两品脱的糯米(约60毫升),差点没把牙齿磕坏。 原本应该是在毕业的时候再拿走那些酒,可她没有等到毕业那天,在第二次上课的时候偷偷溜进去喝了个干净。 眼前开始冒星星了,甄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她将那只白瓷碗摆在最显眼的台子上,就好像在炫耀自己的战利品,回过头看着那杯可笑的热水,早已经没了热气。 其实让热水变凉的方式有很多种,她就是故意打开冰箱的,她就是不服气,好不服气。 因为那对父子的到来,她什么都没有了。 甄淖扯长袖子,用力擦去眼泪和鼻涕,昂首挺胸地走出厨房,她没有败,抛下那些所谓的“爱”,她也可以赢得很彻底。 回到客卧的床上,她拉起纯白色的被子盖住自己的脸,她想客卧也很好,她不就是这个家里的客人吗,就算回来了,最后也还是会离开的。 耳边好像有人在说话,问她为什么还不睡,还怪今晚话太多了,吵得她睡不着。 甄淖面色酡红,傻笑着睡着了。 走廊上的灯突然暗了下去,连监控里的红光也熄灭了,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从客厅来到她的门前。 拧了一下把手,没有反锁,很轻易就打开了。 房间里还亮着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味,徐渊皱了皱鼻子,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 根本不用担心被她发现,他亲眼看到她喝下了整整一碗的口嚼酒,那种酒酿得越久越醉人,以她的酒量,能自己走回床上已经是奇迹了。 徐渊站在床边,两人之间隔了一段距离,他看到被子盖在她的脸上,随着呼吸收放。 她好像有蒙着脸睡觉的习惯,据说这是封闭自己的表现。 他又靠近了一些,酒的味道愈来愈浓,他伸手扯下蒙在她脸上的被子,露出一张因为窒息而涨红的脸。 她的鼻尖和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鼻翼因为重新获得空气而迅速收缩着,像是心脏瓣膜开合时的模样。 她原来是这样努力的呼吸着,在那沉重而窒息的压抑下苟延残喘。 徐渊俯下身去,她的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气令他喝醉了似的眩晕不已。 徐渊凑到她耳边,低声叫了一句:“姐姐?” 甄淖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别的反应,想到她刚刚一边哭一边吃东西的模样,滑稽又可怜,也许他不该这样幸灾乐祸,可是看到她哭,他竟会觉得兴奋。 这可不是一个好孩子该有的反应。 徐渊伸出手虚描她的五官,无法控制地越靠越近,到最后连她带有酒香的呼吸也被他吞咽下去。 房间里灯光明亮,他们又离得这样近,好像脸上的绒毛都缠在了一起,徐渊肆无忌惮地盯着她嘴唇,那是他们为数不多的相似之处。 眼前这个人,和他诞生于同一个母体,他们本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却痛恨彼此到恨不得对方去死。 但那份恨,究竟是何时扭曲了模样。 徐渊的呼吸一点点沉重,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慌乱,而是沉稳地退回安全距离。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放在了她的枕头下。 动作间,他看到床头折迭整齐的衣服,撩开最上面的外衣,露出两片海绵隆起的饱满弧度,看尺寸,比他之前看到的大了不少。徐渊伸出一根手指挑起纤细的肩带,理所当然地将那件贴身衣物收进了口袋里。 “一换一,很公平。” 只不过他要的,从来不是公平。 他重新低下头,柔软的唇贴着她眼睑滑过,留下一个模糊的吻。 幻觉 第二天,别墅主楼里传来热闹的声响,甄淖睁开眼,看到床边坐着一个人。 她猛地坐起来,与此同时那个人回也过头来,对她粲然一笑。 “你终于醒了!” “琪琪?你怎么来啦?” “嘿嘿,我怕你无聊,来陪你玩啊。” 杨琪琪扑倒她身边打滚,甄淖也笑起来,隔着被子挠她痒痒,杨琪琪突然哎哟一声。 “好疼,甄淖,你枕头边放了什么,硌着我了!” 说着她拿起一个盒子来,甄淖凑过去看,是一个首饰盒,打开之后,里面躺着一只极通透的碧玉手镯。 “好漂亮,是谁送给你的吗?” 甄淖接过来试戴了一下,刚好是她的手围,这时杨琪琪又发出一声惊呼,她张着嘴指着床尾的方向,甄淖坐起身来,看到房间里多出来一套水绿的裙子。 杨琪琪说:“好漂亮啊,是你今天要穿的衣服吗?” 甄淖看着那条裙子摇了摇头,说:“好像不是我的尺码哎,这么长,得拖地了吧。”而且胸围看起来也不合适,谁会给她准备这种衣服呢? 正疑惑当她的时候,房门就人敲响了,是保姆来叫她吃早餐了。 甄淖应了一声,她打开门,让保姆把早餐送到房间来,顺便问了一句有没有人进过她的房间。 保姆回忆了一下,说:“昨晚甄女士来看过,不过没进房间,今早九点左右来了一趟,说是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呢。” 她看了一眼甄淖手腕上多出来的玉镯子,顿时笑眯了眼,语气恭维道:“甄女士的眼光可真好,这镯子可真贵气。” 甄淖不置可否,只是让阿姨按尺码给她找一身合适的休闲服,然后关上门回到床边。 杨琪琪还躺在床上,甄淖走过去戳了戳她的肚皮,杨琪琪咯咯笑了起来,推开她坐起来,指着桌案上的一堆东西说道: “你的作业忘记拿了,我特意给你带了过来,怎么样,我贴不贴心?” “哇,你真的太贴心了,下次可不可以写完了再拿给我?” “噗,懒死你好了。” 甄淖说:“那你写好了借我抄也可以啊。” 杨琪琪说:“那你怎么不问你的同桌要,他的成绩可比我好多了。” 她突然提到李炙,甄淖还有些恍惚,回想起那天在准备室里他一连戳穿她两个谎言,甄淖连忙摇头,说:“算了吧,李炙都生我的气了。” 杨琪琪满脸不可思议:“哈?他居然也会生气,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来着。” 甄淖撞了一下她的肩膀说:“你还好意思说,为什么不把情书里李炙的名字涂掉?” 杨琪琪耸了耸肩,说:“不好意思啦,我只记得把赵亦晨的名字改成柳絮,把他给忘记了,话说他就因为这个而生气吗?” 甄淖说:“也许吧,他好像很在意……”在意什么,甄淖也有点说不出来,总之那天李炙的举动很反常,平时怎么招惹都不会生气的家伙,居然会因为情书被看到就生气吗? “其实他在意的,根本就是自己的冷漠被人发现了啊。” 杨琪琪的声音打断了甄淖的思考,她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手,说:“对啊,我就说他那天怎么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看来应该想个办法向他……” 话没说完,保姆又来了,甄淖站在门口说话,杨琪琪躺在枕头上玩手机,突然感觉压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她拿出来一看,是一把钥匙。 甄淖端着早餐拿着衣服回来的时候,杨琪琪已经将钥匙收进了口袋里。 吃完早餐后甄淖进更衣室换衣服,杨琪琪顺势问道:“甄淖,这条裙子你不穿的话,可以给我试一下吗?” 甄淖说:“当然可以啊。” 杨琪琪套上裙子,又提着裙摆转了一圈,说:“居然刚好合身,甄淖,这不会是给我准备的吧?” 甄淖毫不吝啬地夸赞道:“琪琪你穿这个好好看,是我的话可能根本套不进去。” 杨琪琪故作猥琐地瞄了一眼甄淖的胸,语气揶揄道:“是啊,估计穿到胸口就挤不进去了。” 甄淖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她抱住胳膊转过身去,“杨琪琪你这个臭流氓,你看哪里呢?” 杨琪琪哈哈笑了起来,她提了提裙摆,说:“这裙子什么都好,就是太长了,改天拿到裁缝店改一长度吧。” 话虽这么说,她也没有脱下来,反正拿起手机自拍起来。 这时候两个人还很开心,但是在甄淖知道妈妈留下礼物就走了之后,两个人又同时沮丧起来。 杨琪琪叹了口气,看着满桌子精致又美味的食物,拍了拍甄淖的肩膀,安慰她:“别难过啦!不还有我在这里吗?快点吃,吃完我们去游泳!” 甄淖只感动了一秒钟,说:“哇,你果然是冲着泳池来的!” 不过她后知后觉地又感到一丝不对劲。 杨琪琪好像对她家很熟悉的样子,直到泳池在附楼楼顶,还知道她以前的房间和琴房的位置,甚至连他们家水箱里养了两只几十岁的老乌龟她都知道! 甄淖回忆起昨晚那个梦,没由来的一阵心慌,在杨琪琪跳下水池的一瞬间,拉住她的胳膊问她。 “杨琪琪,你……你是不是来过这里啊?” 杨琪琪不明所以,“你家我不知道来过多少回了呢,甄淖,你最近怎么奇奇怪怪的?” 甄淖愣在原地,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缺失了很多记忆,她不记得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杨琪琪,只她记得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可是这段友谊的起点,她竟完全不记得了! 她的表情渐渐变得恐慌,她看着杨琪琪搭在自己胳膊上的右手,她戴了一个黑色的护腕,像是在遮挡什么,甄淖伸出手想要摘下它,却被杨琪琪拦了下来。 “甄淖,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盯着我发呆?” “我,我只是想问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当然记得啊,十二岁那年,你往窗外扔了个纸飞机,恰好被我捡到了,然后我们就成为了笔友,再然后我们约在你家的后花园里见面,从那以后,我们就成了最最好的朋友!” 她的描述有些抽象,但甄淖还是很快想了起来,她确实是这样认识杨琪琪的,但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甄淖咽了咽口水,声音颤抖地问道:“琪琪,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你其实只是我的想象?” 杨琪琪歪了一下头,她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否认,而是很认真地盯着甄淖的眼睛看,甄淖从她的瞳孔中看到了模糊的轮廓,然后她突然伸出手盖住了甄淖的眼睛。 “你说的没错,我其实是你想象出来的朋友,不信的话你就闭上眼,我给你表演一个原地消失术。” 她的嗓音轻快,像在开玩笑,但是甄淖还是闭上了眼,而杨琪琪的手掌从她脸上离开的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四周安静了下来,除了自己的心跳声,甄淖突然什么都听不到了,她越来越恐慌,不敢睁开眼,只是发生地问道:“好了吗琪琪,我可以睁眼了吗?” 空旷的游泳室里传来她的回音,甄淖缓缓睁开眼,看着空无一人的游泳室,她低下头,看到自己脚边摆着一个粉色的小狗玩偶。 甄淖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弯腰捡起那只粉色小狗,小狗吸饱了水身体愈发沉重,拉着她跪到地上去。 她像是被人掐住呼吸,连喉咙也塞满了东西似的,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莫大的空虚感涌上心头,令她浑身都在颤抖,就在这时,面前的水池突然传来哗啦啦的声响,杨琪琪的头从水里冒出来,噗噗吐出几口水。 她哈哈大笑着说:“吓到了吧?!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玩?” 她抹去脸上的水,正想看看甄淖有没有被吓到,下一秒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抱住了。 甄淖的胳膊勒得很紧,她沉默地抱着杨琪琪,许久没有说话。 杨琪琪后知后觉地拍了拍她的背,小声说:“不是吧?真的吓到了?” 证据 当一个人感到快乐的时候,时间与她而言也会流逝得更快,等甄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 甄琴安排了热闹的烟花表演,二楼和顶楼的露天阳台是最佳观景点,甄淖和杨琪琪一起爬楼梯的时候,甄淖晃了晃手里的玩偶,问杨琪琪: “对了,我下午都忘了问,你怎么把它带来了?” 杨琪琪说:“你还好意思问,明明说好去哪里都要带着我给你的玩偶,结果你却把它一个人丢在公寓里。有它在的话,你抱着睡觉也会睡得更香吧?” 甄淖半信半疑地看着手里丑丑的玩偶,它新换了一身衣服,胸前的字母刺绣也不见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这一只是不是她的那一只,特意翻过来看了一下肚子,上面有黄褐色的污点,她才松了口气。 杨琪琪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此时两人已经到了天台,楼下的烟花也开始按照顺序燃放,杨琪琪凑到甄淖耳边大声说道: “甄淖,你别再吃你那个安眠药了!” 甄淖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 她的疑问被淹没在烟花燃放的爆炸声中,杨琪琪继续说:“那个药我查过了,过量会致幻!真的真的,不要再吃啦!” 甄淖有些恍惚,她小声辩解道:“怎么会?那不就是普通的……” 嘭!嘭嘭! 无数道火星飞上夜空,而后轰然炸开,杨琪琪在那一道道爆炸声中回过头,大声说道:“什么?你在说什么?” 甄淖的瞳孔颤抖起来,她感觉自己后背一阵发凉。 看来真的不能再吃了。 烟花放完了,两人一起下楼,杨琪琪说想听甄淖弹钢琴,甄淖面露难色,指着走廊尽头的房间说:“琴房锁了,没有钥匙进不去的。” 杨琪琪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很快就放弃了进琴房的念头,又问甄淖要不要去游戏房打电动,甄淖眨了眨眼,说:“那个地方现在都是徐渊在用,我不想去他待过的地方。” 杨琪琪表情垮了下来,她说:“那我们总不能就回房间睡觉吧?” 甄淖说:“嘿嘿,我们可以待在一起看电影啊。” 说着她率先走到客厅,将客厅的投影仪打开,邀请杨琪琪过去看恐怖片。 很快时间邻近零点,甄淖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拿起来看了一眼,居然是孙墨齐发来的信息。 她偷瞄了杨琪琪一眼,这时候杨琪琪也转过头来,甄淖心虚地关上手机,假装无意地问道: “怎么了?” “没什么啦,你先看,我去上个厕所。” 杨琪琪走了,甄淖这才拿出耳机戴上,点开了孙墨齐发来的视频。 画面里是一片黄色的沙滩和蔚蓝的海面,孙墨齐站在前面调整镜头,画面黑了一秒钟,她看到一个小小的红点在慢慢上升,就在她以为那个小红点会炸开成烟花的时候,那些光点突然散开了,变成了零零散散的萤火虫! 然后孙墨齐再一次出现在镜头面前,他的表情有些羞涩,说话的时候也有些磕巴。 “新年快乐!淖淖,快看一眼时间,有没有跳到一月一日?” 甄淖滑了一下屏幕,时间跳到0:00,等她再看向屏幕的时候,画面里的萤火虫已经排列成了歪歪扭扭的“新年快乐”,孙墨齐带着傻笑的声音再次响起: “本来想在这里放烟花的,但是一个人放好像会有点傻乎乎的,我就到昆虫园拍了一段视频给你看,萤火虫这个季节本来应该在冬眠……啊我话太多了,下次带你一起来看吧,萤火虫不会咬人的!” 他抓了两把头发,巧克力色的皮肤一点点浮红,他又凑近了一些,甄淖这才注意到他的耳垂上多了一些东西。 孙墨齐侧了侧头,给她看自己新打的耳洞,耳垂上还有那只小狗头的耳钉。 “咳,就……就这样!哦不对不对,还有一件事,就是我买了一辆电动车,以后放学让我来送你吧,我会骑弃得很慢很慢,不会让你冷到也不会让你摔到的!” 说到这里孙墨齐的脸已经像是一块烧红的褐色铁块,很快他又发了新的消息过来。 孙墨齐:我后面好像说了奇怪的话,你不要在意! 孙墨齐:我……我太紧张了!录完就发了也没有再检查一遍 另一边的孙墨齐还在疯狂打字挽回自己的形象,对面越安静他越想撤回,好在甄淖很快就回了他。 淖淖:「语音消息」 孙墨齐手抖着点开了,甄淖温柔的声音响起,她说: “萤火虫好漂亮,我很喜欢。还有新年快乐,墨齐哥哥。” 孙墨齐红着脸又放了一遍,然后再一遍,他从床上坐起来,将耳机戴上又听了好几遍,甄淖的声音有种柔软又温暖的感觉,听得孙墨齐浑身发烫。 他兴致冲冲地看起昆虫园的观光门票,十几分钟后,她又发了一条过来。 淖淖:「语音消息」 孙墨齐满心欢喜地点开,却听到她说:“至于送我回家这件事就不麻烦你了,我有朋友同路啦。” 她的声音依旧温柔,却莫名多了一丝冷淡。 这边的甄淖回完信息,突然意识到杨琪琪已经很久没回来了,她回房间看了一眼,卫生间的门没有合拢,推开一看,里面没有人。 下午在游泳室里的那种诡异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甄淖深呼吸一口气,往走廊尽头的方向走了几步,那里的房间依旧锁着,杨琪琪应该不在里面。 她有些着急起来,碰巧这时保姆们抱着一个湿答答的东西走过来,甄淖连忙上前,刚要询问,保姆连忙说道: “哎哟小姐,你别过去,那边的玻璃鱼缸碎了,满地的玻璃,我们正在打扫呢!” 甄淖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抱着那只乌龟,保姆还在念叨:“长寿(乌龟的名字)都跑到先生的书房里去了,长命还没找到,希望它别乱跑——哎哟,先生要是知道有人进了他的书房,肯定要生气了。” 书房……甄淖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猛地想起徐渊的话,以及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书房的门现在开着! 来不及多想了,她绕开保姆来到书房门口,徐毅这个人心思深沉,从来不在自己办公的地方安装监控,书房的钥匙也只有他自己有,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打开了。 甄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进去之后又小心翼翼地把门合上,她来到办公桌前准备找回自己的笔记本,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呜呜!” “嘘,别出声,是我。” 是杨琪琪!她怎么会到这里来! 杨琪琪松开甄淖,拉着她来到办公桌前,她从抽屉里翻出一些签过字的文件,拿出手机拍下照片。 杨琪琪动作熟练地翻箱倒柜,甄淖目瞪口呆,直到她看到柜子底部的笔记本,正准备将它拿出来,杨琪琪连忙拦下她。 “这个留在这里,不然他会发现的。” 甄淖下意识摇头,压低声音说道:“不行,这里面……” 杨琪琪还是摇头,她说:“放心,最重要的那一页已经被我处理了。” 甄淖有些着急起来,她说:“你怎么可以……这里面的每一页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我必须把它拿回去。” 杨琪琪语气无奈:“甄淖,不要这样,他会发现的,新的笔记本我也很喜欢,这一本就当被贼偷了吧。” 甄淖攥紧拳头,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她将笔记本放回去,颓废地坐在椅子上。 沉香木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张全家福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戴着细边框眼镜,笑得温文尔雅,一只戴着碧玉手镯的手伸过来,将那张相框推到地上,破碎玻璃之下,男人的脸变得扭曲不堪。 杨琪琪表情嫌恶道:“这家伙看起来虚伪又恶心,我不喜欢他。” 甄淖很想说一句她也不喜欢,但她忍住了,因为玻璃相框摔碎的声音不小,保姆们听到动静肯定还会回来,她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了。 两个人鬼鬼祟祟地从书房里跑出来,一路跑回客厅,假装无事地躺在沙发里看电影。 保姆们跑来跑去地收拾,看到办公室里的碎玻璃以及另一只乌龟,顿时傻了眼。 看着保姆又一次抱着乌龟从身旁路过,两人相视一笑,杨琪琪晃了晃手机,小声对甄淖说: “我们有这么多证据,够那家伙吃好几十年牢饭了吧!” 甄淖突然愣住了,她说:“我从来没想过…要送他进监狱啊。” 小剧场 淖淖:那个被选中陪我回家的幸运儿就是—— 琪琪:(整理领结)(昂首挺胸)(站起身来) 淖淖:李——炙!!! 选择 20xx年1月1日 周一 天气郁闷 甄淖这个叛徒,明明是她跟我说她的(……这里有一些字被涂黑了)了她,结果现在她又跟我说她根本没想告他,我讨厌死她了,骗子,叛徒,我要跟她绝交! 除非,她愿意把那只镯子送给我用来搭我的新裙子。 元宵节返校之后,同学们又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学习生活,而杨琪琪因为甄淖那天在书房里说的那句话,已经好几天没理她了。 连李炙也请病假了,甄淖又回到了孤身一人的状态,这段时间她停了药,果然没那么嗜睡了,但还是跟不上学习进度,整日浑浑噩噩的后果就是又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里谈话去了。 刚分班的时候,甄淖的成绩还能勉强挤进前二十,后来一次不如一次,上次小测又是倒数第四,班主任跟她谈了会儿心,问了她一些学习上的事。 甄淖规规矩矩地回答了,快结束的时候,语文老师走了进来。 “哎呀高老师,我跟你说这个学习小组真的有用,李炙的语文成绩提升了三十分不止呢!你看他的作文,终于不是文集摘抄了,上次我问他的时候,他跟我说甄淖给他推荐了很好用的作文素材,还教了他要怎么写阅读理解的分析题,难怪一下子提升这么多,果然还得是同龄人的话管用。” 语文老师噼里啪啦说了一堆,甄淖听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扭着手指不知道该说什么,语文老师拍了拍她的肩膀,又说:“甄淖同学的语文也很出色,这次的作文我准备当作例文发给同学们都看看,写得太好了!” 甄淖的头埋得更低了,总觉得刚刚才被批评了立刻又被夸赞的感觉很奇怪,像某种新型打脸方式。 碰巧下节课就是语文,老师让同学们先自己修改试卷,同时按座位传阅了甄淖的作文,等甄淖从陈凝仪的手里接过试卷的时候,她的卷子已经被蹂躏得不成样子了。 甄淖并不意外,班里很多人都不喜欢她,陈凝仪一脸抱歉,很显然她也不知道是谁弄的,甄淖对她笑了一下,表示没关系。 反正她也不会好好整理这些试卷的。她随手将试卷塞进桌洞里,然后拿出两只花里胡哨的笔玩了起来。 陈凝仪看着甄淖的背影,甄淖是一个会给签字笔穿衣服的奇怪家伙,但是比起柳絮那群疯子,甄淖实在正常太多了, 陈凝仪早就被柳絮赶出了小团体,尽管如此她也没有把仇恨转向甄淖,相反她心里是感谢甄淖的,因为甄淖当时的“威胁”,她才能鼓起勇气和她们彻底决裂。 下课的时候,陈凝仪找到甄淖,单独和她说了一些话。 也许是因为紧张,陈凝仪以一些不着边际的闲聊开了头。 她看了一眼甄淖的手腕,还有红润的嘴唇腼腆地笑了一下,说:“你的新手镯好好看,口红的颜色也很漂亮。” 甄淖顺着她的视线看到自己手腕上的玉镯,下意识皱起眉,不动声色地把它藏进了袖子里。 “谢谢。” 见她如此冷淡,陈凝仪难免有些着急,她凑近了甄淖,用气声对她说道:“我其实只是想提醒一下你,小心柳絮。” 甄淖的表情沉了下来,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凝仪含含糊糊道:“她……她最近心情很不好,可能会找你麻烦。” 她没说柳絮为什么心情不好,但甄淖也能猜出一二。 据说柳絮在晚会上表现很不好,她的搭档中途离席,留她一个人在舞台上乱弹,尽管如此她还是拿到了最高分,不久后就有流言在传,说柳絮是靠家里关系才拿到特等奖的。 还有更难听的说她是靠出卖身体,陪某些领导睡觉才拿到进入松明的机会。 除了流言蜚语的打击,还有一些本来有希望获奖却被她挤下去的同学,她们之中不乏家世显赫的人,自然不可能轻易就放过她。 甄淖有些感叹,柳絮这家伙真是记吃不记打,都这样了还想着来找她的麻烦,看来她还真是只会欺软怕硬呢。 甄淖向陈凝仪道了谢,说自己会小心,而她小心的方式就是选择周末也呆在学校里,她不让孙墨齐送她,也是担心他会被卷进来。 自从李炙请假后,班长来李炙座位反而更频繁了,表面是来给李炙放作业本和课业记录,实际上却在暗戳戳地翻李炙的笔记和错题集。 能看出来班长真的很欣赏李炙,一边看一边低声感叹,还顺带记录了一下李炙的做题思路。 偶尔碰到甄淖,两个人也只是简单的打招呼。 表面平静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一月中旬,班长突然找到甄淖闲聊起来。 两人并不算熟悉,坐在一起聊天还有些尴尬,班长先客套地夸了她之前的作文写得很好。 “……那个关于蜗牛触角的比喻真的写得太好了,你以前观察过蜗牛吗?” 甄淖说:“是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他很喜欢观察虫子。” 季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看着快要上课了,她生硬地将话题转移到了李炙身上。 “甄淖同学,能请你帮我个忙吗?” “什么?” “就是……我整理了一些课业资料,因为李炙最近都没来上课,我担心他回来之后会跟不上进度,就想拜托你帮传给他。” “咦?班长你为什么不自己给他呢?” 季静面露尴尬,“我爸妈不让我碰电子产品,虽然有社交账号,但是经常查我的聊天记录,如果被他们知道我给男同学传学习资料,肯定会……” 甄淖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季静的父母控制欲这么强,大概是联想到了自己,甄淖有些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帮你,你先传给我吧,我会帮你转发给他的。” 班长还是摇头,她有些苦涩地笑了一下:“给同学传学习资料也不行,他们会说同学都是竞争对手,帮别人就是害自己。” 甄淖更惊讶了,没想到季静的父母会这么说,她问:“那我要怎么给李炙呢?” 班长说:“我把学习资料都拷贝进了u盘里,你有机会的话……” 话还没说完,上课铃响了,季静将手里的U盘塞给她,然后迅速跑回了座位。 甄淖看着手里的u盘陷入沉思。 季静的爸爸在教育局工作,她原本打算把那些资料以匿名的方式发到班长的邮箱里,这样他的父亲看到的话一定不会不管,但现在看来,季静的父亲说不定也参与其中呢。 官官相护是很正常的事,还好她没有冲动行事,被季静的父亲那种刻薄的人抓到的话她就死定了。 李炙的家人就完全不同了,他的妈妈评过杰青,还在市级妇联委工作过,现在又在一家大型药物公司做高级研究员,如果是他的家人的话…… 思来想去,甄淖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这天晚上她一直等到教室里的人都走光,偷偷用教室里的电脑转移了手机里的照片和录音到u盘里,再命名成“全国奥数题集解析”,最后以班长的名义发送到李炙的邮箱里。 最后她彻底清理了手机里的数据,做这一切的时候她非常心虚,因为她知道杨琪琪一直幻想着用这些文件送徐毅进监狱。 可文件里只有一些极其隐晦的信息,仅凭这点证据根本不可能把他送进监狱,更何况他还是律师,很容易把自己从这件事里干净地摘出去。 就像他当初暗示妈妈送她进精神病院一样,他一直都在扮演一个“无辜”的局外人。 以杨琪琪的性格,如果知道她们费劲心思拿到的“证据”仅仅只能用来破坏他们的“特权班计划”,她一定会很失望吧。 可是她没有别的选择了,她必须亲手摧毁琪琪的幻想。 甄淖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想到杨琪琪给她的留言,她叹了口气,摘下玉镯夹进了笔记本里。 作者的话:存稿已经全部更完 后面实在有点写不下去了,先坑在这里了 药罐子 那天之后甄淖一直战战兢兢地等待着结果,因为李炙没来, 她没理由再去顶楼的广播室,只每天刷新手机里的新闻。 没有任何大事发生,甄淖的孤注一掷仿佛成了一个轻飘飘的笑话,杨琪琪也好几天没有出现,笔记本上最后一行字看上去像是她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这种感觉太压抑太难受了,她偷偷地吃了两颗药,于是又开始浑浑噩噩,等她再次从课桌上抬起头,发现李炙回来了。 他穿着厚厚的外套,头上戴着一顶黑帽子,脸色……奇怪的红润,他桌上摆着一个黑色的罐子,仔细一看罐体并不是黑色的,漆黑的是里面的液体。 然后她就闻到了很浓的中药味。 “你生病了吗?” 她下意识问出口,紧接着就觉得自己在明知故问,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说:“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谢谢关心,已经好多了。” 从那以后他每天都会带一大罐中药来教室,但甄淖从没见他喝过,因此他身上并没有很重的药味。 但那些事甄淖并不真的关心,她只想知道李炙有没有及时查看他邮箱里的文件。 这天数学课高老师刚好讲到一道超纲题,甄淖趁机询问李炙有没有看过她代班长发给他的资料。 李炙做笔记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回头看着甄淖,表情有些疑惑:“什么时候?” “就在上周叁,已经一周过去了,你都没有查看邮箱吗?!” 李炙说:“我今晚会看的。” 甄淖抓着他的胳膊,语气不自觉地带了些焦急:“那你一定要记得……全部都要仔细看,那是我…班长给你整理的资料,她很用心,你可千万不要辜负她的一片好意啊!” 李炙轻轻点头,“我会认真看的。” 大课间时他们一起到楼上学习,甄淖进门之前看了好几眼隔壁的校长办公室,门紧闭着,靠近了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估计没有人。 广播室里的电子琴被搬走了,甄淖丢了魂似的呆坐在小椅子上,过了一会儿,她看到李炙拿着药罐子出去,连忙抓住他的胳膊。 “你就在这里喝吧,我没关系,外面太冷了。” 李炙说:“这个药的味道不好闻。” 他还是出去了,没过多久,隔壁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甄淖猛地站起来,走到门口偷听起来,隔壁似乎来了很多人,隔着墙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甄淖走出去,故意路过办公室的门口往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走去。 余光瞥到办公室里好几个穿制服的警员,她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完蛋了!李炙不是没有看那些资料吗,为什么…… 她想起自己“落”在办公室里的东西,顿时无比心慌,她想到上一次是李炙帮了她,于是飞快地跑到洗手间里。 在厕所外的洗手台前就撞上了李炙,他手里拿着空的药罐子,洗手台上的水龙头哗啦啦地冲着,黑色的药汁被稀释成棕褐色,成股地往下流。 甄淖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李炙,李炙面色如常,看她一脸慌张,出声问道:“怎么了?” 甄淖眨眨眼,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李炙,你可以再表演一个原地晕倒吗?” 李炙有些莫名,“什么?” 甄淖说:“你不用做别的,只需要坐在地上就好了,嫌脏的话我可以把我的校服外套脱下来给你垫着……你要是不肯帮我的话我就把你不喝药的事……” 李炙头疼地叹息一声,“好吧。” 他走到靠边的角落里坐下了,“你去找人帮忙吧。” 说完他闭上眼,看上去很虚弱的模样,一点也不像装的。 甄淖来不及多想,她冲到校长的办公室里,地板上踩了一些泥水,她进门就打了个滑,恰好倒在了沙发面前,屋里的人全都吓了一跳,一个女警察走过来扶她,甄淖摆摆手,语气焦急地说: “警察姐姐,快去帮帮我同学吧,他晕倒了!” 她攀着沙发脚站起来,顺手摘下了上面隐蔽的窃听器。 “小淖?你怎么在这里。” 甄淖起身的动作僵在原地,她攥紧拳头,看着一只大手伸到她眼前,粗大的腕骨下方带着黑金色的表盘,再往上,男人的无名指上戴着婚戒。 徐毅怎么会在这里? “徐律,你们认识?” “嗯,是阿琴的女儿,你们继续搜吧,我先带她出去。” 甄淖还维持着半趴的姿势,从听到徐毅的声音开始她就慌了神,徐毅抓着她的胳膊,那一小块皮肤立刻爬满了鸡皮疙瘩,过电似的浑身颤栗,但她最终没有反抗,跟在他身后出了办公室。 徐毅走在她身侧,甄淖埋着头,把手里的东西藏进袖子里。 “你手里拿着什么?” 徐毅突然出声,甄淖吓了一跳,她头皮发麻,没想到这么隐蔽的动作也会被他注意到,她强忍着没有说话,但呼吸急促得厉害,就在这时,几个警员抱着李炙从他们面前路过,甄淖深呼吸一口气,猛地冲过去抓住李炙的手。 “李炙?李炙!” 她的手很冷,颤抖得很厉害,看着李炙紧闭的双眼,她哽咽了一下,这时李炙的眼睛张开一条缝,视线对上的一瞬间,李炙先愣住了。 她的眼神可怜又哀求,紧紧握着他的手,用力得泛疼。 “李炙,你没事吧?” 李炙摇了摇头,他感觉到甄淖扯了扯他的衣摆,徐毅大步走过来,扣住甄淖的手腕。 “我们走吧,小淖,你的同学会没事的。” 两人紧握的手被拽开了,李炙被人抱走,甄淖甩徐毅的手,准备回广播室收拾东西。 徐毅也不恼,跟在她身后说:“小淖这是要去哪里?” 甄淖说:“我该回去上课了。” 说完她逃也似的往楼梯口跑去,也不管广播室里落下的练习册了,然而没跑几步徐毅就跟了上来——甄淖简直想在这里尖叫,可她不能那样做,她知道那样的后果是什么。 她会被人当成疯子的。 徐毅走到她身边,微微俯身捉住她的手腕,她的拳头捏得死死的,徐毅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什么好东西捏这么紧,给爸爸看看?” 甄淖咬着牙说:“你不是我爸爸,请你松开我,这里是学校!” 她控制不住放大了声音,以为这种方式能吓到他,可当她抬起头对上那对锐利的眼睛,她突然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徐毅的手指卡进她的指缝里,甄淖被蛰了似的松开手,手里的东西掉了出来,差点摔到地上,好在徐毅接住了。 那是一只通透的水绿玉镯,徐毅目光探究地看着甄淖。 “原来是这个,看来你很喜欢,阿琴的心思没有白费。” 甄淖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徐毅继续说:“那我给你准备的裙子呢,喜欢吗?” 甄淖咬着嘴唇没说话。 徐毅推了推眼镜,微笑着说:“还是喜欢小时候……” “我不需要你的喜欢。”她的声音突然变了个调,有些冷硬。 徐毅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没有立刻松开她,反而抬起手蹭了一下她的脸颊,甄淖的后槽牙咬得紧紧的,腮帮子都在疼。 “还给我。” 徐毅拍了拍她的脑袋,将玉镯戴回她的手腕上。 “回去吧,下次别再拿乌龟顶罪了,这样胆小,要怎么把我送进监狱呢?” 甄淖感觉自己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徐毅很满意她脸上畏惧的表情。 “还有。”他弯腰凑到她耳边,说话的时候喷出来的气是冷的,将她的浑身冻结。 “你的那位‘朋友’可一定要藏好了,要是被别人知道你是个精神病,还有谁会信你说的话呢?” 失败 “哎!你们听说了吗?柳絮霸凌同学的事被曝光了,获奖被撤销,连她父母的酒吧都被迫停业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是谁这么厉害,居然敢举报柳絮。” “不是在学校里被举报的啦,是有人在她家的酒吧里放了她打人的录像,听说画面可血腥了,现在半个A市都传遍了!” “难怪她最近突然休学……” “她这叫罪有应得,做坏事做多了总会遭报应的。” “可不就是吗?咱们班有两个同学都被她逼转学了,强制休学这种惩罚对她来说都太轻了!” “比起这个,你们不觉得那件事更过分吗……” “快上课了!一会儿再说!” “怕什么啊,老师又不会管。” 转眼时间来到一月下旬,天气越来越冷,甄淖对冬天的印象只有厚重到看不清东西的雾和雪融化后湿滑的路,企鹅似的走到教室门口,就听到走廊上闲聊的同学又在八卦。 进教室的时候不小心和她们同时跨进了门框里,甄淖后退了半步,但还是被路过的人撞了个趔趄。 手腕上的玉镯撞在门框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声音并不刺耳,但甄淖还是有种被扎到神经的感觉,脑海中蓦地闪出一个奇怪的画面。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与欢呼声中,一个纤细的背影踩着高跟鞋往前走,水绿色的裙摆荡漾在纤细的脚踝边,一只戴着白丝绸手套的手伸向后台的主控电脑,手腕上的玉镯撞击在金属桌台上,发出清脆地“哒”声。 甄淖的眼前黑了一瞬间,她晃了晃脑袋,回忆起手机里的照片,还有刚刚同学们的谈话,顿时感觉到有些不妙。 上次在校长办公室外看到那些警察之后,越想,很多领导干部都被停职整顿了,那个所谓的“特权班计划”也被取消了,新闻上很隐晦地说该项目涉及到贪污受贿,以及“非公平竞争”等问题,却并没有提到“猥亵未成年”的字眼。 手里的照片半个月前就拍了,如果杨琪琪真的做了什么,怎么可能一直拖到现在柳絮的事情才爆出来? 她有点想笑——笑自己的不自量力,那帮狡猾的老狐狸都是玩弄舆论的高手,她一个高中生,就算会花钱买窃听器会收集证据,依旧很难与他们抗衡。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那个该死的计划取消了,也算是为自己积德,等她以后作恶的时候,也能功过相抵了。 甄淖咬着手指头,埋着脑袋翻笔记本,后面已经空了不知道多少页了,明明她已经停了药,也主动示好了,甚至也没有怪她总是做一些危险的事,为什么琪琪还是不理她呢? 难道说是那天徐毅说的话吓到她了吗,所以她才不敢出来。 甄淖合上笔记本,用力捶了一下桌子,路过的同学被她吓了一跳,嘟嘟囔囔地骂了句有病,也不知道哪个字眼戳到了甄淖的痛处,她用力推了一下桌子,桌子差点翻倒,还好有人伸手过来扶了一下,甄淖看着那只手,顿时心虚起来。 李炙帮她把摇摇欲坠的书推回中央,然后回了座位。 李炙不爱讲话,甄淖最近也不敢和他说话,因为她担心李炙会问很她,可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李炙根本就不关心她为什么要那样做吧,她撑着下巴,拿起签字笔在英语书的角落里画了一只小乌龟,就在这时李炙伸出手递给她一个东西。 甄淖看着他手里黑乎乎的方块吓了一跳,立刻抓住他的手藏到桌下,甄淖对他挤眉弄眼。 “你干嘛呀!”她压低声音,“被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李炙十分淡定:“看到了也不一定会认出来,我只是物归原主而已。” 甄淖说:“好吧,谢谢你帮了我,还一直帮我保守秘密,上次那个咖啡你好像挺喜欢喝的,我周末请你喝怎么样?” 李炙摇头:“周末我要补课。”他撒谎了,他只是单纯不想再和这个危险的家伙接触了。 甄淖很明显没看出来他在说谎,反而用怜惜的眼神看着他。 “你的身体这么不好,周末也不能好好休息吗?这样也太幸苦了,既然这样我请你吃蛋糕吧?” “……蛋糕的糖分含量太高,我消化不了。” “那可可粉饮料呢?” “太苦。” “这就是你为什么不喝药的理由吗?” 李炙转过头看向甄淖,她趴在手臂上看他,一对明亮眼珠含着笑意,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才是甄淖真正的目的,她在窥探他的心。 李炙翻开一页书,恰好把她的脸挡在书页的后面,甄淖被碰了一下鼻子,却也并不生气,反而伸出一根手指压住那一页纸。 “李炙,其实你也有秘密,对吗?” 她的声音柔柔的,丝线般缠上他的躯体。 “其实每个人都有秘密,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这样。” 那根手指攀上李炙的,她将下巴搁到书页上,将那张纸压得皱巴巴的。 “李炙,你想看看我写的作文吗?” 触角微h 甄淖的手里拿着皱巴巴的语文试卷,紧绷着身体,断断续续地念出上面的句子: “……像是雨后钻出土壤的蜗牛,伸出一对潮湿的触角,触角……呃唔!” “怎么不继续念了,还是说,已经结束了?” 李炙抬起两根手指,给她看指尖上粘稠拉丝的液体,甄淖红着脸摇头,悬挂在课桌边缘的小腿蹭了蹭他的膝盖,说话时嗓子里粘了东西似的。 “敏感的触角……会在受伤或难过的时候,蜷缩着……躲进壳里。” 某人的触角正在越界的边缘,他捉住甄淖的脚踝,将她推倒在课桌上。 堆砌成高塔的课本掉在地上,摔了满地凌乱。 他生病这段时间,班长一直在给他同步学习资料,连甄淖五十九分的作文也没也没落下,所有资料他都认真看过了,唯有她的作文不知所云。 现在好像懂了,但又好像不懂。 甄淖攀上他的胳膊,一对湿润的鹿眼仿佛能看穿他的一切。 “李炙,你的触角呢?” 他们的视线碰撞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嘴唇几乎碰到一起,这个问题他没有回答,但甄淖一直都知道答案。 他是一只没有“触角”的蜗牛。 闲置的音乐室里,之前租来的钢琴还摆放在这里,甄淖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拽着李炙的衣领把他拉到身前。 李炙踉跄了一下,手掌用力压在琴键上,发出清晰又沉重的琴音,就像是她在梦里听到的那样。 他刚要起身,又被甄淖圈住脖子压下来,琴声渐渐变得浑浊,像一只被镇压的怨魂的哀嚎。 “是下雪了吗,好冷啊。”用这样一个随口瞎编的理由,甄淖成功把自己送进了李炙的怀里。 空调和暖气一起运用,他们衣衫单薄地正对窗台坐着,看着窗沿上堆积起的一层白雪。 如果忽略那两根埋在她身体里缓缓抽插的手指,这幅画面应该会很美好吧。 当然,现在也很美好。 甄淖靠在李炙的肩膀上小声地喘气,甬道被撑开的感觉其实有点奇怪,刚插进去的时候她更是恐惧得差点尖叫出来,但还好李炙总是温柔,他的手指修剪得干净,像是两根白玉筷子。 联想到干净美好的玉,一切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难堪了, “感觉舒服吗?”仍旧似是而非的话,也不知道她在问谁。 李炙果然没听懂:“什么?” 也有可能他在装不懂。 甄淖笑了起来,狭窄而柔软的甬道随着身体的颤动夹紧他的手指,一点圆滑的凸起压在他的手指上,李炙意识到什么,勾起指节轻叩那一处。 怀里的野猫惊喘一声,小腹剧烈收缩起来,李炙心中了然,她的敏感点很浅,正对阴蒂的下方,一根指节的深度就能碰到。 李炙关于性的知识大部分都来源于科普书籍,那些书通常只告诉他何处敏感,具体如何刺激,他只能自己探索。 浅戳时她会微微颤抖,大拇指压进阴唇以指腹揉按阴蒂,两处一起刺激时她的腰会扭得很厉害,大概是没受过这样的刺激,她很快就受不了了,按着他的手不让他继续。 她独自缓和下来,像是食髓知味般,抓着他的胳膊轻晃。 “那里,再来一次……好不好?” 熟悉的柔软又强硬的哀乞,李炙突然觉得这才是正常的,他慢慢地将两个人的关系收进扭曲的匣子里——她渴求身体的快乐,尽管原因不明,但是作为一个“乐于助人”的好孩子,他应当有求必应。 他摘下眼镜,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手帕递给她,本意是让她擦擦眼泪,她却朦胧地用嘴咬了过去。 纤细的眉弓弯了下来,她的眼神哀软,像是在问:我做得对吗。 红润的唇抿着手帕,深色的湿痕从那一线里蔓延,有什么东西随着那些唾液侵蚀进他的心里。 他盖住甄淖的眼睛,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蹭过她的额头,短暂的温存后,他强硬地扭过她的下巴,让她的脸对着窗台的白雪。 李炙摘下她嘴里的手帕,又揩去她眼角的湿润。 “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干涩的身体在灵活的手指下重新丰沛起来,被堵塞的呻吟反而多了一些缠绵的起伏,甄淖听着自己暧昧的哀嚎,渐渐地放弃了思考。 恍惚间,她看到窗台上的雪花陡然融化成水,从堵塞的边缘滴答滴答地淌了下去——淫水也好,唾液也好,全都在往下淌。 她胸前的两抷雪也融化在了他滚烫的手心里,不知是否是出于怜悯,他今天比以往主动了些,他的脸贴在她的耳边,短发散开,露出里面的耳垂。 李炙注意到她换了一个新的耳钉,金属的工艺,贴在上面很凉,但他还是流了一些汗,也仅止于流汗,他的腿心一片平静。 甄淖不满于他的淡定,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嘴唇下的那颗痣。 李炙抚慰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热烈的气氛骤然冻结,融化的雪花也重新凝结了,甄淖意识到自己或许出格了,因为他有洁癖,虽然并不严重,但是莫名其妙被人舔一口肯定还是会不开心的吧。 如果他再极端一点,说不定会把那片她舔过的肉割下来。 那就太可惜了,她其实很喜欢那颗痣,玉石有瑕,这样她在他面前,倒也不算完全的难堪。 甄淖抬起手抹去李炙唇下的口水,他应该是很不喜欢被人触碰的类型,皮下的肌肉紧得很绷。 甄淖说:“我的数学及格了。” 李炙捏住她作乱的手指,纠正她:“周小测不算,更何况你还抄了别人的填空题。” 甄淖的脸瞬间红了个透,她没想到李炙会看到她抄答案,她又羞又窘,扭过头不说话了。 音乐室的地板上散落着他们的衣物,像蜕皮的蛇路过时留下的蛇皮。 白色的琴键上放着李炙的丑眼镜,甄淖弯腰捡起地上的外套,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 “其实,我是来向你道歉的。(我)不应该忘记修改情书里你的名字,还把你也卷进纷争里,李炙,你可以不要生我的气了吗?” 甄淖把手里的盒子递给了他:“给你,这是我的道歉礼物。” 李炙没接,他说:“我没有生气,以后不要再……” 更冷漠的话还没说出口,甄淖已经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东西给他戴上了。 那是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李炙戴着很好看,像一块美玉镶了金。 甄淖弯起眼睛笑:“果然很好看!” 她伸出两根手指按在他的嘴角上,轻轻往上推出一点弧度。 “李炙,这周末……你可以陪我一起回家吗?” 打斗 临近期末,加上又是深冬,学校建议学生周末也留校,为此学校将没住满的宿舍进行了重排,甄淖很不幸地和李晴昭她们分到了一个宿舍。 原本打算周末躲在学校里的计划落空,她只能借口拿衣服,跟班主任请了个假,周六下午灰溜溜地回了家。 冬季白日短,甄淖从校门口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学校附近的商铺和小吃摊热闹异常,甄淖穿过人群,买了一些烤串,准备从小区里的巷子绕回公寓。 这条路比较偏,又在居民区里,应该比外面安全一些。 走到巷口时,她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男声。 “操,我爸非要让我去厂里干活,真是日了狗了,让我进厂还不如把我关看守所去,让我给他打黑工,想都别想!” 尽管已经很久没见了,但她还是认出了那个声音来自黄崖,甄淖伸出去的脚很快又收了回来。 “……话说怎么这两周都没看到甄淖那个臭婊子,老子变成今天这样,都是那婊子害得,可别让我逮到……” 黄崖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杂乱的脚步声突然朝甄淖的方向走来,甄淖打了个冷颤,转身就跑了。 闷头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喘不上气她才停下来。她蹲在地上,抬头一看,才发现面前的是杨琪琪常来游泳的体育馆。 想到杨琪琪,甄淖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她已经好久没见到杨琪琪了,说不定她现在也在里面游泳呢?她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真的走了进去。 前台的管理员对她礼貌地笑了一下,甄淖拽起围巾蒙住嘴唇,有些局促地对她也笑了笑,循着记忆的方向找到游泳馆里。 白色的方块瓷砖堆积成巨大的空间,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甄淖失望地垂下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在靠近。 在她回头准备离开的瞬间,一只手伸过来用力拽住她的手腕——上的玉镯,坚硬的玉石撞在腕骨上,她疼得抽气,还来不及反应,那只手已经拽着向后倒去。 —— 下午六点,庄依开车载着李炙路过学校门口,李炙抱着猫包坐在后排,可可盘成一团打盹,他看着身侧瞬间划过的铁栅栏门,脑海中突然回忆起一个月前在校门口发生的事。 于是自然而然地也想起了那张脸,那张总是半掩在柔顺发丝下的苍白柔软的脸。 那天她在音乐室里,用近乎哀求的眼神问他,这个周末可不可以陪她一起回家。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和她撇清关系,所以拒绝她也不奇怪,可是为什么现在他竟感觉到一丝异样的情绪。 他对情绪的感知一向十分迟钝,对任何人都一样,从来没有例外。 也许是因为某人行事怪诞,根本不像他以往见过的那些“正常人”该有的样子,他后知后觉地想,也许正是因为她不正常,他才能感知到她的情绪。 怪物总是能分辨出同类的气息,想必甄淖对他也是一样的感觉吧。 “喵呜……” 可可突然撑起身子叫唤起来,车子在等红灯,庄依看了一眼红灯的读秒,李炙没有安抚可可,反而摇下车窗。 嘈杂的声音涌进车窗,他的视线略过行人,看向街边漆黑的小巷里,那里闪过几道亮光,似乎有几道身影在巷子深处纠缠。 可可对着那个方向叫了好几声,一声比一声凄厉,李炙皱起眉,一只手伸进猫包里盖住可可的眼睛和耳朵,另一只手合上车窗。 庄依分神地回头看了可可一眼,温柔地问道:“怎么了可可?马上就好了,乖啊。” 李炙说:“可能是饿了,妈妈你专心开车吧。” 庄依回过头,从后视镜里看李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又问了一句:“小炙,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李炙面无表情地说:“没有吧,绿灯快亮了,妈妈你专心开车吧。” 庄依发动车子,还是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干脆在前方掉头,又把车开了回来。 她把车停到路边,让李炙在车上等着,她要去看看是不是有人在打架。 李炙头疼起来,他下了车,将可可递给庄依,说:“还是我去吧妈妈,可可有你抱着才不会闹。” 庄依说:“那就一起去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李炙深吸一口气,并不想让妈妈卷进奇怪的事情里,但是妈妈的性格就是这样,事已至此他只能陪着她一起过去了。 小巷被两栋高大的居民楼夹在中间,角落里堆放着溢出不明汁液的垃圾桶,李炙的脚还没落上去,就听到了什么东西被踩烂的啪唧声。 他的眉头拧得更深了,奈何庄依看见这样的景象也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走得更快了。 因为巷子深处的打斗声也越来越清晰了。 “喂!里面有人吗!” 妈妈的声音很温柔,但是此刻也染上了些许威严,因为手机的光照出了漆黑墙壁上新鲜的血迹,李炙下意识走到她面前。 李炙提高声音对巷子里说道:“谁在里面做什么?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里面的声音果然停了下来,庄依抬起手想要照一下巷子深处,却被李炙拦了下来。 他不想被对面看到妈妈的样子,直觉告诉他那样会很麻烦。 “操!麻烦……我们先走。” “妈的!”说话的人对着地上的一团阴影狠揍了一拳,恶狠狠地说:“臭小子,别让我再碰到你!” 说着那群人就要走,谁知地上那团半死不活的东西突然又扑了上去,抓住其中一个人将他狠狠压在地上。 结实的拳头举起来的瞬间,头顶那盏时明时暗的路灯再一次亮了起来。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孙墨齐咬着牙,对准黄崖的脸狠狠砸下一拳。 “你要是敢碰她,我绝不会放过你!” —— 几米外的李炙无动于衷地拽住庄依。 “还是报警吧。” 庄依表情焦急:“至少先分开他们,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吧……” 李炙提高声音又说了一次:“我说,还是先报警吧。” 巷子里那个发了狂的少年终于回过神来,他猛地站起来往巷子外跑去,慌乱间差点撞到庄依,李炙伸手将母亲拽到身边。 他们没有阻拦的意思,庄依甚至叫住他,问他需不需要去医院。 孙墨齐脚步慢了下来,他垂着头低声道:“不用了……谢谢你们。” 他嘴里似乎有血,说话的时候呛了一下,庄依看得揪心,还想劝他,谁知他突然转过头来看向李炙。 他的两个眼窝都被揍成了青紫色,看向李炙的眼神却亮得惊人。 “李炙同学……能不能请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的同桌?” 李炙还算礼貌地反问他:“我们认识吗?” 小剧场 孙墨齐:不认识……啊,不认识很好!当我没说吧(挠头) 李炙:……(麻烦) 徐渊if线-重蹈覆辙 暂时没时间写正文了,打算放一下我22年写的弟弟的支线。 温馨提示:是黑暗向高h,含有囚禁强制、ntr、强迫怀孕等情节,内容和正文无关,正文弟弟和女主不会发展出任何双向感情情节(if线也是单向且be)。 另外因为是两年前写的,所以番外里女主会有点无能的感觉,不过也是为了贴合番外里的剧情,单纯只想看复仇不喜欢女主娇妻的可以不看这一部分! 正文会慢慢更到完结的,并且是真的实打实的复仇,只是过程并不能算爽文,甚至会有点虐虐的(大概明年毕业前怎么也能写完吧作者!求你了!) 连载期间h内容不收费,连载结束后h章节会收费30po/千字。 最后,感谢阅读和购买! 重蹈覆辙1-完美犯罪 po1 8w u.c om 徐渊最近在谋划一场完美犯罪。哦,不对,说“谋划”有些不太准确,毕竟几年前他就在谋划了,最近的动作应该叫“实施”。 一切都和他想的一样,无论是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还是目击证人,甚至将目标绑到身边后再安排一个替死鬼,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计划实施的前一天晚上,也是最关键的一晚上,他收拾好行装,恰好这时助理用假身份证买来的机票也拿到了,他心情愉悦地哼着不知名的英文歌曲,背好工具打开别墅大门准备去车库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他的目标甄淖,穿着一件浅色毛衣和针织半身裙、顶着一头微卷的浅蓝色短发,出现在了他面前。 二人四目相对,甄淖率先开口,大概是因为太久没见,她干咳了两声,然后才说:“我回来拿个东西……方便进去吗?” 徐渊定定地看着她,石化般一动不动的。 该不会是做梦吧,她怎么提前就过来了,他安排的替死鬼还没就位呢,现在怎么办呢? 徐渊还没想好究竟是先把她赶走再按计划行事,还是将计就计直接把她放进去,甄淖已经替他做了决定。 “别这么小气嘛,我只是来找一下我之前放在这里的东西而已,找到了我就走,很快的。”说完她就绕过徐渊朝别墅里走去。 前院的布局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只是墙壁被换成了遮挡性更好的水泥高墙,蔷薇花架和葡萄架走廊都被拆了,换成了一架秋千和一排大葱似的风信子。甄淖只是随意扫了两眼就直奔二楼,她以前住的房间。 上一次回来还是五年前,那时候和徐渊闹得很不愉快。 她知道徐渊不喜欢她,毕竟她把他爸爸告进了监狱里,如今都没能放出来。说不后悔跑过来是假的,可是谁让她和李炙吵架的时候突然就想起有很重要的东西落在了这里,于是她赌气的一个人偷偷回了国,直奔渠山,就为了立刻拿回以前的东西。 来了之后才发现家里的锁换了,正打算明天再来拜访的时候,徐渊就开了门。 这不天助她也吗?反正她也不喜欢这里,趁着次机会赶紧把所有她的东西都带走,以后也就没必要回来了。 进门后她也没换鞋,踩着高跟鞋就上了楼。徐渊跟在她后面没说话,高跟鞋很好,一会儿就没那么容易跑了。 甄淖回了自己的房间就开始循着记忆找她以前的日记以及那只叫“琪琪”的小狗玩偶,可是找遍整个房间她都没找到。 可能被扔掉了吧,甄淖有些沮丧地想。 徐渊不知从哪儿搬来一根凳子,坐在旁边看她找,但也只是看着,并不出手帮她。 徐渊那双遗传自甄琴的狭长漂亮的丹凤眼,那双盛满莫名令人惊悚的痴迷的眼,从甄淖进门之后就一直黏在她身上。 甄淖要拿他旁边柜子顶上的盒子,徐渊贴心地挪开了位置,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踮着脚费劲的拿。 渐渐地,他的眼神越来越晦涩。她裹在毛衣里挺翘的胸部、用力拉直的胳膊以及束在裙子里纤细的腰肢,每一处都让徐渊疯了一样地想触摸。想看更多好书就到:danme ib.co m 但是他忍住了,毕竟看她找那些根本找不到的东西也挺有趣的,每一次蹙眉每一次撇唇都像是在用羽毛撩拨他的胸口。这种感觉说不上好受,但是谁让它们都是甄淖给的? 只要是她给的,他都无条件接受。 自己的房间没找到,甄淖还有些不死心,她站起来准备去琴房看一看,虽然那个地方给她留下过很多不好的回忆,可是毕竟过去这么久了,甄淖自觉她已经走出过去的阴影了。 而徐渊始终一直不声不响地跟在她身后,沉默地用目光侵犯着她的身体。 这种感觉也不错,一步一步,循序渐进,美味的食物就是要慢慢品味才不算浪费。 打开琴房之后,一股霉味儿猛地窜进鼻腔,甄淖毫无防备,被呛得打了好几个喷嚏。看得出来这里已经很久没人使用和打扫了,家具都被白色的防尘布覆盖住了,窗帘也拉得死死的,只是看了一眼甄淖就放弃了进去的想法。 要不算了吧,日记什么的,丢了就丢了,只要不被别人看到就好,至于“琪琪”……她看了一眼手臂上的纹身,她可以再去买一只的,琪琪也一定不会怪她。 倒是李炙…… 想到李炙,甄淖顿时有些后悔,后悔不该因为一点小事就和他赌气,却又委屈他不肯在这点小事上让着她。 尽管心情还是很不好,可是她确实想李炙了,她想立刻回到他身边,让他道歉…或者她道歉也行,总之她想立刻就见到李炙。 不知是不是她的想法实在太过明显,徐渊居然在这时开口问了句:“你来这里李炙知道吗?” 甄淖疑惑地回了句:“什么?” 徐渊说:“他好像不喜欢我,你回来他会不会不高兴?” 原来是担心这个。但李炙从来没有对谁明显地表现出厌恶,即使在庭审结束后对她说出“徐渊是小变态”这种结论,他待徐渊依旧很有礼貌,所以徐渊怎么知道李炙不喜欢他的呢? “瞎说什么啊,李炙他没有讨厌你。” “真的么?那为什么你明明答应过我会回来看我,却一次都没回来?原来不是他不许,而是你不想啊。”徐渊露出一个受伤的表情来,他垂着眼,可怜巴巴地看着甄淖,好像她做了什么坏事一般。 “我……” 徐渊双眼微湿,委屈地看着她,让她怎么也编不出“我很忙”这种扯淡的借口,可是总不能实话跟他讲是因为害怕他吧,那他不得又哭又闹地把天翻过来? 甄淖扭过头打算回避这个问题,徐渊盯着她的发顶,那里有新长出来的黑色头发。 老实讲他不喜欢蓝色,上个月看到照片上的她染了这个颜色,他的肺都要被气炸了…虽然最后那张照片也被打湿了,可是徐渊还是不能接受这个颜色。 过两天给她染回来吧,等她乖了的时候。 “那个……” “姐姐。” “哎?你叫我什么?”甄淖回过头,一脸惊奇地看着徐渊。 这小子除了最开始认识她在她面前装乖的时候,还有让她回来看他的时候叫过她姐姐,别的时候都没什么礼貌地直呼她大名,所以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姐姐,她还挺欣慰的。 臭小子,可算长大了,知道长幼尊卑了。 然而下一秒,徐渊说出来的话就让甄淖完全欣慰不起来了。 他向前走了半步,微微弯腰把甄淖困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他十二岁的时候就比她高半个头了,现在的甄淖哪怕穿着高跟鞋也只到他下巴的位置。 “姐姐。”他清晰地又叫了一遍,而甄淖因为姿势的缘故感到有些不妙,她伸出手想要推开他,徐渊却顺势把她的手一齐握住,然后禁锢在身前。 “姐姐,我想操你。” “什么?”甄淖瞪大了眼。 在甄淖惊恐的目光中,徐渊终于拉起嘴角笑了出来,他单手解下身后的背包,塞到甄淖的两根手臂之间,他揽住甄淖的胳膊,和她一起紧紧抱着那个背包。 甄淖剧烈挣扎了一下,徐渊冷笑着用力,收回一只手时,他甚至隔着毛衣揉了一下她饱满的乳肉。 甄淖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凝固了,徐渊低头与她平视,幽深的视线攥住她的,语气暧昧而又令人恶寒地纠正自己。 “说错了姐姐,应该是,我要操你。” 他挟着她的胳膊摩擦了两下怀里的背包,姿态狎猊地问她:“知道这里面装的什么吗?” 甄淖的后背已经开始冒冷汗了,她摇了摇头,两条腿止不住地颤抖。 徐渊勾起唇角,伸出一只手撩开她脸颊边的碎发,看着她惊恐的表情,心里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他附在她耳边,嗓音暗哑道: “是用来操你的工具。” “不…徐渊,放开我,你放开我!你不能唔!” 那只大手猛地捂住甄淖的嘴,所有的惊呼都被堵了回去,徐渊牢牢锁住她的身体,不给她一丝挣扎的机会。 甄淖这时才意识到徐渊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小屁孩儿,他长“大”了,那东西正抵着她的后腰危险地摩擦着。 “虽然本来的计划是你乖的话就不用它们了,可是我现在后悔了。” “我要用它们操你,然后我也会操你,所以不要害怕,你一定会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的。” 强奸(扇奶跳蛋刺激颜射边缘h) 徐渊的第一次,他打算做温柔一些,毕竟因为太激烈而秒射了的话,岂不是很丢人。 他抱起甄淖的腰,一把将她扛在了肩上。甄淖剧烈地挣扎起来,揪着他的头发捶打他的肩膀,嘴里重复着那几句咒骂。 神经病,疯子,混蛋,垃圾。 徐渊扬起嘴角,抬起手一巴掌拍在她的臀上,房间里回荡起啪的一声,甄淖惊恐地叫了一声,耳朵瞬间红了,她又气又急,用力摆动双腿踹他,可是他的胳膊像是铁做的一般,无论怎么挣扎也没能撼动分毫。 那两团软肉被他打得一颤,看上去可怜又可爱,徐渊忍不住又拍了几巴掌,最后停留在臀尖上,五指合拢色情地揉捏起来。 甄淖已经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省点力气,一会儿操你的时候再叫也不迟。” 甄淖气得嘴唇哆嗦:“徐渊,我是你姐!” 徐渊脚步稳健地把她扛到了三楼,三楼漆黑一片,徐渊一路走进一间房里,抹黑将她放在了一个柔软的床。 甄淖得了自由,下意识往后缩了几下,然而徐渊根本不给她机会,在黑暗中拽住她的脚踝,一把将她拖回来禁锢在身下。 他在床边摸索着什么,寂静的房间里响起金属相撞的声音,甄淖脑中警铃大作,抬起手抵在他的肩膀上,然而很快徐渊就牵起一条铁链,用一副冰冷的手铐将她拷了起来。 甄淖又气又惧,抖如筛糠,尽管如此,她还在尝试与他讲道理。 “你…你想做什么,这是犯法的,你不能这样对我!” 徐渊一脸平静地把手铐锁好,温热的指腹穿过着手铐的缝隙,贴着她微凉的手腕细细摩挲。皮肤的触感令甄淖一阵恶寒,胃里翻江倒海简直快要吐出来。。 “别那么用力,不然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这个手铐是他亲自挑的,里面缝了一圈软绒,只要不挣扎得太过分,是不会伤到她的。 甄淖已经急红了眼,但是徐渊看不见,他似乎没有开灯的打算,就着这样的黑夜,正好满足他那扭曲龌龊的心思。 “徐渊,你放开我,你这个疯子,你想和你爸爸一样去坐牢吗!?” 徐渊神色晦暗地捂住甄淖的嘴,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嘘,现在不要提那老东西好吗,还是说你更喜欢把嘴堵上?” 甄淖抬起未被束缚的那只手想扇他,却在巴掌落下前被徐渊黑着脸捉住,然后将她的两只手都拷了起来。 她被迫张开双臂,两腿蜷缩地被他压在身下。 徐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不想再听她说出一句让他恼怒的话,不然他真怕自己忍不住把她操死在这里! 徐渊捂住她的嘴,伸长手抓起床边的黑色背包,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倒在甄淖旁边。 他似乎习惯于在黑暗里动作,很快就摸到了圆圆的口塞,拿起来却没有马上给她戴上,他松开手迅速地吻了她一下,甄淖恶心地朝他呸了一口。 “呸呸呸…徐渊你疯了,我们不能这样!” 徐渊沉默地给她戴上口塞,然后脱下她身上的毛衣,捆住她不安分的双腿,这期间甄淖依然挣扎得很厉害,徐渊无视她的抗拒,利落地将她捆好。 现在的甄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两团软肉塌陷在胸前,因为刚刚的挣扎,她的乳头已经凸了起来,将衣服顶出两个点。 在楼下揉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她没穿内衣。 徐渊粗喘了一下,抬起手一巴掌扇在了她的乳上。 “呜!” “骚货,不穿内衣想勾引谁?” 甄淖含着口塞,有涎水透过孔道流出,淫靡又色情。她红着眼睛摇头,穿不穿内衣关他什么事,他怎么能说出这么下流的话? 徐渊也红着眼睛,不过他是憋的,他胯下那玩意儿又硬又疼,要爆炸了似的。 他泄愤似的又扇了一下,有衣服的遮挡,乳肉极色情的晃了晃,却没有发出啪啪声。 差点意思啊,他舔了一下嘴唇。 徐渊压着她的大腿,黑色长裤的中央凸起夸张的弧度,他挺起腰抵在她的大腿上用力摩擦了几下。 隔着几层布料,甄淖感受一根巨大的滚烫又坚挺的凸起,她和李炙不是没做过,她知道那是什么,正因如此她才更加恐慌。 他是来真的了。 徐渊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偶尔从喉咙里挤出几声压抑的喘息,房间里的空气渐渐变得暧昧潮热,徐渊粗粗磨了几下解馋,等射精的欲望消下去了,他又有了心思亵玩甄淖。 他抓住衣服下摆一把掀开,两只白兔似的乳房就这么跳了出来。 徐渊从小到大偷过她不少内衣,几乎每次尺码都不一样,高中那几年没在一起住,后来她寒假回家,他趁机偷藏了一套她的内衣,在性欲最强的年纪,他经常抱着那套内衣幻想甄淖的大奶和小逼,一边想一边自慰。 想了这么久终于看到了。 她的奶子果然很漂亮,形状像挺翘饱满的水蜜桃,奶油似的两团,乳晕上顶着的两枚红果已经硬了,勾得人想立刻给她咬下来。 徐渊伸出手揉捏了一下,真的好软,要化在他手心似的。鸡巴更硬了,好想操她的奶子! 徐渊忍不住掐了一下,白皙的皮肤上被印出几道痕迹,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床头将灯打开,甄淖被那道光刺得下意识眯起了眼,而徐渊的眼睛却一瞬不眨地死死盯着她雪白的奶子,上面有几道被他扇出来红印子。 他舔了一下干涩的唇,从那一堆令人脸热的玩具里翻出一条黑色蕾丝眼罩给她戴上,这样她就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了,只要看不见,她应该会配合一些。 徐渊爬回床上,鸡巴闷在裤子里实在勒得慌,他索性把裤子脱了,穿着一条四角内裤,硬挺着着鸡巴回到她身边。 大掌探进甄淖的针织短裙里,勾住光腿神器的边缘,一个用力便拽了下来。 有温热的液体从眼罩下方洇出,徐渊伸出舌头,极色情地舔去那些液体,甄淖扭头躲,他就掐住她的下巴舔,直到她的下巴被掐出一片红来。 “现在就流这么多水,一会儿渴了可就只能喝精液了。” 他今晚说的那些污秽的话,每一句话都让甄淖心神震颤,每一句都在提醒着甄淖,眼前这个人疯了。 她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在哀嚎。可徐渊没有丝毫怜惜之情,他铁了心要侵犯她,早有预谋地要强奸她! 徐渊三两下将甄淖脱得只剩一条内裤,就着暖黄的灯光欣赏了片刻她美丽的胴体,似乎在思考要从哪里开始吃。 他伸出一根手指,蛇一样钻进内裤里探了探她腿心里的花蕊,很干涩,一点水都没有,水都哪里去了?从上面流光了? 他又扇了一下她的奶子,这一次肉与肉直接相触,发出极其刺耳的啪啪声,乳肉被扇得左右晃动,波浪似的摇曳起来。 甄淖疼得呜咽了一声。 “李炙这样扇过你没?他在床上都怎么玩儿你?” 他一定是疯了,在这时候提李炙,既羞辱她,又刺痛他自己。 甄淖没办法回答他,他干脆又扇了两下,没怎么用力,却极尽羞辱意味,扇过后他又猛地低头把那骚浪的奶子含进嘴里。 甄淖挣扎起来,拼了命地往后缩,徐渊抓住她的腰,愈发用力地吮吸着,粗砺的舌苔刮过敏感的乳尖,然后快速地来回扫动。 甄淖颤得厉害,她的腰一点点软了下去,被他毫无章法地挑逗勾起了反应。 徐渊把握住她的另一只乳,食指与拇指捻起奶头重重地揉捏、狠狠地拉拽,讲那两粒小小的梅果搓圆捏扁。 他吐出湿淋淋的奶头,继续用言语挑逗她。 “奶头这么大,是不是李炙吸大的?真骚,在我面前倒是很会装清纯,恐怕早就被操透了吧,不然怎么会被自己亲弟弟吃奶子也会有反应?” 甄淖头晕目眩,眼泪打湿了整张脸。 疯子,疯子!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他将手伸进内裤摸了摸,花瓣已经有一些湿软了,但还不够。看来她不是越刺激越流水的类型,于是徐渊又软下声调,轻轻地揉捏着她的乳尖,哄她: “好了好了,我们淖淖不是骚货,奶头也不大,别哭了嗯?怎么一直不湿,这么干一会儿操进去疼得可是你。” 说着又去吻她脸上的泪水,甄淖别过头,他亲在了耳垂上。 徐渊脸一黑,手上又开始发力,包住整个乳房,从乳根向上用力抓揉,另一只手拨开私处的两片唇肉,顺着小缝儿摸到她的阴蒂。 徐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张嘴含住她小巧的耳垂,咂弄出黏腻的声响。 甄淖夹紧双腿不让他弄,可惜徐渊力气比她大太多,硬挤在里面揉弄了小片刻,然而甄淖除了屈辱与疼痛,似乎什么也感受不到,舔奶舔出来那点水也被他玩儿干了。徐渊啧了一声,松开她直起身子,腿间的东西早就鼓起一大包,要撑破内裤钻出来似的,他却狠了心不去管,一心只想先把甄淖弄湿。 他翻了翻工具堆,从里面摸出一个带控制线的粉色跳蛋,还有一瓶情趣润滑剂。 他拆开润滑剂,挤了一些在跳蛋上涂匀,然后捏着那颗跳蛋,弯腰扒开她的内裤卡在大腿上,却不脱下。 他贴得极近地观察起甄淖身体最柔软的部分。 两片毛发稀疏的阴唇紧紧闭合着,他伸出两根手指分开肉瓣,就能看见嫣红的花蕊包裹着一颗脆弱的花珠,他粗重的喘息喷在那里,于是整个腿心连体那颗花珠都颤动起来。 徐渊忍不住吻上去,双唇含住花珠猛地一吮,甄淖被他吸地腰眼发麻,控制不住挺了一下腰。 够了,不要了……她流着泪,一直在摇头。 徐渊闷笑一声,用牙齿轻咬阴蒂一口,像是在无声地警告,甄淖果然不敢动了,他将颗跳蛋贴着阴蒂上,合拢两片阴唇,然后再帮她穿上内裤。 “乖宝宝,先吃点开胃小菜,然后再吃大鸡巴,好不好?”徐渊隔着内裤亲了亲甄淖的阴部,甄淖扭着腰想把那个东西挤出来,然而下一刻徐渊就拿起跳蛋的遥控器,直接打开最高一档。 嗡嗡嗡,跳蛋在她的腿心震动,她像是被人咬住了命脉,纤腰高高挺起,难耐地扭动着。 跳蛋贴着她身体最脆弱的部分疯狂震颤,快感如潮水般汹涌,眼罩下她的双眼已经失神,徐渊拉开她的双腿将她架到腿上,一边咬她的奶子一边挺腰,隔着内裤撞她的小逼。 “呃呜…呜呜……” 啪叽啪叽,出水了。甄淖抖得厉害,仰着脖子娇喘。 徐渊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再次露出狂热的兴奋,他按住甄淖痉挛的身体,另一只手伸进自己的内裤里,抓住那根粗长狰狞的肉棒撸动起来。 片刻后,甄淖浑身无力地倒在被褥里,腿心不停抽搐着,徐渊盯着她颤动的湿濡的腿心,眼里燃起奇异而炙热的光。 他看着甄淖不断扭动的双腿和跳动的乳房,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快感堆积,他干脆拨开内裤,让性器完全暴露出来。 硕大的头部被他卡在虎口,筋脉凸起的棒身与粗糙的掌心摩擦着,快释放的那一瞬间,他突然躬身,拉开甄淖的眼罩,噗噗射在了她表情迷茫的脸上。 浓稠的精液顺着她白瓷一般的面庞下滑,混着清泪,慢慢流向被口塞撑开的嘴角,最后顺着下巴滑落在锁骨与乳房上。 甄淖泪眼模糊,完全不知道徐渊掀开眼罩要干什么,直到那一股腥檀的热液喷落在她脸上。 她下意识眨了眨眼,随后很快反应过来,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里碎掉了,巨大的响声回荡在胸腔,她瞪大眼,半晌没有动作,只有眼泪不停的滑落。 徐渊低头舔她的脸,将精液涂抹在她的乳房和胸腹上,他的手一路向下,摸到她松软的穴口,哑着声音说道:“姐姐好湿,是不是可以插了。” 发情(磨阴蒂吃奶操穴微粗口) 徐渊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黑色紧身衣,这衣服完全是为了方便行动,穿在身上一点也不舒服,他拉住衣服下摆,躬腰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 他这几年一直勤于锻炼,胸肌随着呼吸起伏,腹部垒着结实漂亮的肌肉,而他这幅漂亮的身躯,每一处都藏着想要姐姐喜欢的私心。 在他的想象里,姐姐一定会被他的完美身材的强大的性能力折(睡)服,到时候再哄她和那个姓李的离婚也不迟。 所以在他脱光的那一刻,下意识看向甄淖,企图在她脸上找到哪怕一丝惊艳。 只可惜甄淖那张粘着他精液的漂亮脸蛋上只有恐惧与嫌恶,他有些丧气,可是很快又打起精神来,兴致勃勃地脱下她的内裤。 那片薄薄的可爱布料从她的大腿上滑下来,果然拉出一丝银线,表情再臭又怎样,还不是和他一样高潮了? 他将那条浅黄色的内裤勾在指尖,向她展示腿心处洇湿的水痕。 “姐姐,你真的好骚,好多水。” 甄淖屈辱地闭上眼,徐渊无所谓地笑笑,将内裤放在鼻尖嗅了嗅:“好香,都是姐姐的骚味儿。” 甄淖别过身体,将大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徐渊不依不饶地把内裤放在她面前,果然招来她怨怼一瞪。 徐渊哼笑一声,心情愉悦。 “宝贝,不要这样看我,又要硬了。”其实他一直硬着呢,还没射到姐姐的小逼里,他怎么舍得软。 甄淖的眼神好像在骂他变态,他毫不在意,反正她翻来覆去也就会骂那几句。 徐渊分开甄淖的双腿,将它们架在自己的大腿上,扣住她的腰将她拉近。 她的花唇里还夹着跳蛋,颤抖间淫水汩汩涌出,滑腻地沾在他们的腿上。 徐渊粗喘一声,扶着粗硕的肉棒贴在她的花穴上,与她一起感受那份震颤。 他捏起她的下巴看她的眼睛,里面除了厌恶再无其他,哪怕她的身体反应那么激烈,她的心依然是一潭死水。徐渊被刺了一下,猛地松开了她,拿起那块湿哒哒的眼罩,重新给她戴上。 甄淖似乎是冷哼了一声,那一瞬间,她多年的冷漠与疏离都与今日重迭,徐渊的心里升起一股难言的郁愤。 她愈是冷漠,他便越要她火热。 他拽住甄淖的大腿,顺着控制线扯出跳蛋,两瓣花唇被扯开,露出湿粘殷红的花心,那颗小豆子被折磨的硬硬地挺起,随意撩拨一下都能让她浑身发颤。 龟头顶进花户里,对着红肿的阴蒂用力捻碾磨,相交处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 马眼处浸出几缕清精,讲那两片软肉顶得一塌糊涂。它们半包裹着他的欲望,肉体摩擦的快感令他腰眼发麻,忍不住趴在她的肩上,喘息着啄吻她的耳垂与脖颈。 徐渊深陷情欲的热潮,而甄淖却冷淡得过分,徐渊揪住她的奶尖儿,指尖抵住乳孔一下一下地磨,下身快速耸动着,从一开始地小幅度挺动再到整根在她腿间滑动,动作间甚至还把半截龟头顶进她的小穴里。 “嘶,宝贝的小穴也好骚,在吸我呢。” 甄淖疯狂地摇头,不要插进来,不要! 口涎顺着口球的小孔流出来,徐渊将她抱起来放在腿上,粗狞的肉棒贴着她的阴户,顺着那个小小的孔缓缓朝里顶。 甄淖哭得一直抽搐,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着,徐渊一边克制地插入,一边她擦去脸上结块的精液,希望这样能够转移她的注意力。 两个人的尺寸实在差得太多,徐渊塞进去一个头后便寸步难行,可他的鸡巴最细的地方就是龟头了,这点都吃得这样辛苦,整根塞进去还得了。 他低下头,看到那两片湿腻的花唇被他挤得东倒西歪,红肿的阴蒂挺立着,一副欠操的样子。 小穴被撑成一个圆圆的洞,有意识地吮着他的性器,透明的粘液顺着他抽插的动作被带出,溅得两人的私处水淹似的湿漉漉一片。 “嘶,好紧,放松一点,我进不去。”徐渊捏起花唇里的小珍珠细细地捻揉,甬道深处剧烈收缩起来,更多地水涌了出来,徐渊被鼓励一般,更卖力地讨好她起来。 “呃……”他重喘一声,肉棒又插进去半截,甄淖那不堪一握的细腰挺起,白嫩的奶子高高翘起,好像在邀请他低头品尝。 “姐姐,你好紧,要夹死我了,姐夫没有操过你吗?为什么还这么紧?” 甄淖呜咽起来,他这个时候提李炙,还叫他姐夫,无非就是往他们心里捅刀子罢了。 他难受,她也别想好过。 他捧起甄淖的奶子,一口含进一大半,要整个吃进去一般大力吞咽着,鸡巴一寸寸往她的小逼里挤,感受到无数柔软的褶皱撑开,最后紧紧地包裹住他。 “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把姐姐的小骚逼操得松松的,再也不能夹我的鸡巴!” 徐渊突然发狠,一下捅到底,马眼似乎触到一个小小的肉嘴,再往里就进不去了,甄淖的小穴剧烈地收缩起来,最粗的根部卡在穴口,被她箍得死死的,好爽! 第一次插进女人的穴里,那种销魂的滋味让徐渊再也克制不住,捧住甄淖的臀肉将她高高抛起,她的双手绑着锁链,金属碰撞在一起,叮叮当当的声音。 “嗬……呜。” 她的身体落了下来,徐渊臀部发力向上挺,每一次都凿到底,他操得眼尾都开始泛红,鸡巴又粗硬了几分,进出间带出好多淫水。 “姐姐…姐姐,操死你。” 女上的姿势实在入得太深,甄淖早就软成一滩泥,任由他将她抛上抛下,小穴在激烈的动作间分泌出大量液体以保护她不被撕裂。 徐渊狠狠插了几百下,终于慢了下来,鸡巴缓缓退出,再慢慢打着转地往里插,龟头蹭过穴口一块凸起的软肉,甄淖的腰突然痉挛起来,好一会儿都没能平息。 徐渊有些惊讶,她的敏感点居然这么浅,他将鸡巴退到穴口,对着她的敏感点狠狠地撞了一下。 “啊!”甄淖仰起脖子,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叹息。 “是这里吗姐姐?” 甄淖摇头,浅蓝色的发丝像是一团散开的云雾,徐渊看得眼红,快速撞击那片凸起,手上也不闲着,摸到交合处去寻她的阴蒂。 不过片刻,小穴里面便剧烈抽搐起来,有规律地收缩着吸咬起来,甄淖眼前闪过一片白光,腰肢再也支撑不住塌在他怀里,小穴里喷出一股激液,却全被他的鸡巴堵在了里面。 徐渊被她浇得腰眼发麻,感觉要射,他立刻慢下来,只缓缓地抽插着延长她的快感。 她高潮了,这个认知让徐渊无比兴奋。 他取下口球,想要和她接吻,甄淖却像是诈尸一般,头一歪,一口咬在他的肩上。 她似乎很用力了,可是刚刚高潮的身体哪里有力气,大脑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咬住了他,尖尖的虎牙啮进皮肉里,恨不得咬死他似的。 “呜!”眼泪和血液一齐流进嘴里,都是咸咸的味道。 徐渊按住她的后脑勺,哄小动物似的抚摸起来。疼痛只会让他更爽,埋在花穴深处的鸡巴又抽动起来。 “放开我!”甄淖终于松开嘴,吐出软绵绵地怒吼来。 徐渊将她放倒在床上,甄淖嘴里嘶吼着尖叫着,他贴心地怕她累,于是一边操弄她的小穴,一边用力卡住她的脸颊不让她叫,他强迫她张开嘴,粗大的舌头伸进去,像是性交一般和她色情的接吻。 甄淖恶心得犯干呕,可是徐渊不放过她,鸡巴一下下捅到最深处,连同花芯都被他操得软烂起来,舌头卷在一起,用力含吮嘬弄。 牙齿被卡住,想咬他也是不能了。 徐渊亲够了就松开了她,像条发情的公狗似的,不停耸动腰腹,嘴巴贴在她的耳垂处重重地喘息。甄淖的眼睛还被蒙着,眼泪流干了似的,她也在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徐渊每一下都捅得极深,像是要捅穿她似的。 “徐渊,你真的让我恶心!我是你的亲姐姐,你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你看小逼不是吃得很好吗?它都馋的流口水了,一下一下地绞我,生怕我离开呢。”徐渊似乎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说法,鸡巴又一次捅进去,然后卡在深处疯狂摆腰,叩击着李炙未曾造访过的隐秘深处,像是要插进去。 甄淖吓得小脸一白,扭着腰想躲,可是徐渊不给她机会,握住她的腰想挤进去,那里是她的子宫,他要射进去,射满她! “不…不要,徐渊,不要进去……”甄淖的嘴唇颤抖着,上面还有他咬出来的齿痕,透露出一种淫靡的脆弱感。 徐渊停下了,没有硬操进去,他想着来日方长,果然放开了她。甄淖瘫在床上喘气,劫后余生一般小声地啜泣着。 “我恨你……”她说得极小声,也许是因为累极了,她没有力气再反抗。 “哭什么,我操得你不爽吗?”徐渊还埋在她身体里没射,阴茎半退出来,就这么半插入地操了起来,穴口糊满淫水和白沫,被肉棒撞的飞溅四处。 他抓住甄淖的大腿向两边掰开,双眼盯着交合处用力挞伐,原本淡粉色的穴肉因充血变深,徐渊沉沉地笑了。 “姐姐,我和李炙谁操得你更爽?” “徐渊!你有什么资格……呃,痛,好痛,不要……” 徐渊不给她伤害自己的机会,他将她压倒在床上,快速撞击着g点,将她撞得一直往后缩,“只有痛吗?嗯?”说着俯首舔吸她的乳晕,舌尖卷起乳尖吮吸,像是要从里面吸出奶水一般用力。 “呜……不……”甄淖痛苦地挣扎起来,生理反应无法避免,心理上的厌恶却让她恨极了身体的反应。 “骚货!扭什么?想夹断我吗?”徐渊突然一巴掌扇在奶子上,那两团软白的乳肉色情地晃动起来,娇嫩白皙的皮肤上交错纵横着许多红痕,每一道都是他弄出来的。 看着这样的甄淖,徐渊心里那点暴虐的欲望彻底无法压制,他掐着她的下巴,两人相似的饱满的唇再度交缠在一起,他想他们本该如此亲密的,他们天生就是要像这样连在一起的,可为什么,为什么她会丢下自己奔向一个全然陌生的男人?! 徐渊发了狠似的吻她,却无法狠下心来真的伤到她,甚至在她过度反应的时候停下来让她缓冲。 “叫我……”汗湿的脸庞贴在甄淖的胸口缱绻地厮磨,她饱满的乳就在他眼前,他拨弄那颗被咬得破了皮的小豆子,甄淖不出声,他就揪起来掐着,她痛了就会出声,这次不是骂他,而是叫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李……李炙。” 她红着眼道:“李炙……救我。” 徐渊仿佛被人重击一般愣在原地,她是什么意思,她居然在这种时候叫李炙的名字! 作者的话:做恨好累啊……关键是俩还要做好几章(捂脸) 夜行人(浴室后入操尿后子宫灌精) 徐渊有些恼怒地闷哼一声,他心里恨极了甄淖在这种时候还想着李炙,他圈住她的脖子,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曾这样做过,如今他长大了,可以一只手就将她掐住,她的呼吸和脉搏还是那么柔弱,仿佛一用力就会断掉。 可真的掐死她又如何?掐死她,他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反正她已经在这里了,他不会再让她跑出去,只要关着她,让她以后只能看着他一个人,他就不信甄淖会一直对他这么冷漠! 徐渊缓缓地笑了,他的手从脖子上滑下来,挑逗她的乳房、腹部和腿心,撒娇似的按着她的阴蒂打圈揉蹭。 “姐姐,你这样好伤我心,我操得你不舒服吗?”说着又是一个恶劣地深顶,甄淖被他顶得呼吸一滞。 “徐渊,赶紧做完就放我走。” 这是什么意思,把他当成欲求不满的愣头青了吗? 徐渊的心情再度沉了下来,她真的总是能精准地戳到他的痛处。 他冷笑一声,腰部突然开始发力,一下比一下操得深,他粗喘着说:“可以啊,等我射进去,射得满满的,我就放你走,让你含着我的精液去见李炙,怎么样?” “你!你疯了,你不能射进去,我……” “你怎么,你又要说你是我姐姐了吗?姐姐又怎样,姐姐就应该给弟弟操知道吗?我不仅要射进去,我还要你给我生孩子!” 甄淖气得哆嗦起来,徐渊低下头狠狠地吻她,滚烫的手掌握住奶子大力地揉搓,像是打桩机一般不停抽插,一股股淫水被肉棒带出,溅的床单都洇湿一大片。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就只有男人的粗喘和女人的低吟,还有啪唧啪唧的肉体拍打声。 甄淖不知道高潮了几次,身体渐渐脱力,连哭声都小了,徐渊也快到极限了,他掐着甄淖的腰,用力凿进最深处的小嘴,不顾她痛苦的低泣,把大量浓稠的精液射进了她的子宫里。 射精的快感太过强烈,像是脑袋里突然炸开一团烟花,爽得他头皮都要炸开了。 射精的过程持续了一会儿,期间徐渊还不停地进出抽插,疯魔一般重复着:“给你,都给你。” 早在他射精前甄淖就高潮了,高潮太多次,她的精神已经有些模糊,眼睛失焦地看着天花板。看着心爱的人被自己操得失神的样子,徐渊身心愉悦,抱着她缓了一会儿,又给她解开了手铐。 甄淖终于不再反抗,徐渊将她抱起来,半软的鸡巴还插在穴里,堵住精液和淫水,堆积的液体太多,她的小腹都被撑得微微鼓起,就像是真的怀孕了一般。 徐渊看得眼热,鸡巴又有些硬了,甄淖小幅度地抖了一下,伸出手来推他,他的胸膛像一堵墙,推不动,她只能竖起指尖抠他的肉。可惜她的指尖都是李炙那个强迫症给她剪的,干净整齐地包裹住指尖,一点威胁力都没有,反而像是在给他挠痒痒。 徐渊愉悦地笑了笑,整个胸膛都在颤动,他把甄淖的腿抓起来环在腰上,抱着她从床上站起来。 下体充斥着异物感,甄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居然还在里面! “你出去!” 徐渊拍了拍她的小屁股,抱着她一边往浴室走一边小幅度地顶弄她,把她顶得像个小孩子一般,在他怀里上下颠簸,一步一喘。 “疯…疯子!”甄淖没什么力气地骂他,他全当撒娇听了,抱着她几步跨进浴室,将她放在地上时,鸡巴早已经硬得发疼。 他按住她的肩膀让她背对他,甄淖两手撑在透明的玻璃门上,两条腿不停打颤,迷蒙间,徐渊掰开她的臀,翻出被操得烂红的花穴,涨红的鸡巴顶在穴口,一个用力便操到了底。 徐渊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扶着她的腰后入她,她个头小,简直是被他提起来在操,脚尖虚虚地踩在地上,整个人摇摇欲坠。 徐渊看着她无力地垂下头喘气,一直不肯叫出声,天鹅似的的脖颈弯折成脆弱的弧度,他一时意动,火热的胸膛贴着她的背脊,一口衔住她的后颈。 “呃,不要,好痛……” 青筋凸起的鸡巴操得飞快,有精液和淫水的润滑,比第一次轻松了不少。进出间不停有精液被带出来,飞溅在交合处,再混着淫水被打成白沫。徐渊操得用力,两颗硕大卵蛋撞击着饱满的臀肉,发出极其色情的声响。 甄淖呜咽着,摇头晃脑地躲他,徐渊却咬着她的后颈不松,甚至连虎牙都嵌进了皮肤里。大手掌控着她的腰,势必要把他操成他一个人的雌兽。 徐渊在她的后颈吮出一枚印记,然后扳过她的脸和她接吻,甄淖不配合,他就一记深顶,顶得她只能失神张嘴,然后顺从地吃下他粗大的舌头。 甄淖呜咽甩头,最后上下都被他填满。徐渊打开淋浴器,恒温地热水浇在他们身上,甄淖的头发都被打湿,凌乱地贴在脸上,看上去好不可怜。 “不要了……不要了……” “宝宝好乖,都喂给你吃好不好?”他粗喘着加速,又快要射了。 徐渊捉住她不停晃动的奶子,扳过她的肩膀,把奶子喂进嘴里吃,察觉到她的小穴剧烈抽搐着,应该是快要高潮了,他也差不多了,于是更加卖力地凿进深处,甄淖突然剧烈挣扎起来,两只手撑不住,从墙上滑到地上去了。徐渊也不扶她,贴着她的臀肉,和她一起半跪在地上,健壮的腰部如同装了马达,不停抽插深入。 甄淖嘴里呢喃着什么,徐渊凑近一听,似乎在说什么尿了。 他眼睛一亮,含住她的耳垂催促:“尿吧,姐姐,尿给我。” “呜……不,放开我……” 徐渊不放,甚至寻到她阴蒂下方的小孔,恶劣地用拇指揉按捻搓。 甄淖再忍着不住,高潮来得又急又猛,被徐渊插着按着的小穴和尿道同时喷出一股激烈的水液,她哭闹起来,羞得满脸通红。 徐渊满意地收回手放在鼻尖闻了闻,并没有尿骚味儿,她这是潮喷了吧,舌尖卷起她情动的证明舔了个干净。 “姐姐好骚,居然被我操尿了,有这么爽吗,嗯?” 那不是尿,可他偏要骗她那是尿,他就是要让她知道他也可以让她欲仙欲死! 高潮过后的甄淖半靠在他的胸膛里任他施为,淫水早就含不住了,随着他的大幅抽插,争先恐后地朝外流,甬道里滑得都快要含不住鸡巴了!徐渊从身后拉起她的双手,让她以一种屈辱的姿势跪在地上,而他就骑在她的屁股上飞快地操着她。 这个姿势可以进得很深,而且甄淖一点反抗的力气也没有,徐渊大开大合地操了几百来下,最后抵着宫口射了出来。 做完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半点了,徐渊心情愉悦地把甄淖抱进浴缸,给她放水洗澡。 洗澡的时候他也不老实,一双大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像个得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对甄淖的身体爱不释手。 没了堵塞的花穴里涌出大量清液,然后是他射在深处的精液,徐渊有心让它们多留一会儿,于是没怎么仔细清洗。 甄淖潮喷后就一直迷迷糊糊的任他摆布,甚至还被迫用嘴含了一会儿鸡巴,可惜她没力气,含着也不吸吮,徐渊觉得没意思便放开她,和她一起躺在浴缸里洗了一会儿。 洗干净后他拿浴巾匆匆擦干了水,然后抱着她出去了,换了个布置差不多的房间,之前那间被他们弄得一塌糊涂,已经不能睡了。 徐渊把她放好之后就出去了,一直半眯着眼的甄淖突然睁眼,一双鹿眼红肿不堪,她裹紧浴巾爬起来,两条腿踩在地上的时候不停地抖,她咬着牙,撑着墙才没摔倒。 必须赶紧离开,她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 顺着墙摸到走廊,昏黄的壁灯照着这栋空寂的别墅,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三楼以前只有一个大画室的一个露天泳池,徐渊大概是改造了一番,但是楼梯的位置肯定没变,他抱她上来的时候她看到了。 甄淖顺着记忆中的路线,一路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心跳如擂鼓,生怕在下一个拐角处遇到返回的徐渊。 幸好直到她走到楼梯面前,徐渊也没追来,动作间摩擦到腿心,一阵难言的刺痛,她强撑着酸软的腿,一步一步地走下楼。 腿间有温热的液体滑落,甄淖又气又羞,那个混蛋射得好深,还不给她清理! 她嘴唇颤抖着,不知是怕还是冷,一路逃到一楼,来到熟悉的院里。 她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动作间,腿心的精液也越流越多,黏在大腿上,恶心又难受,她必须马上吃避孕药! 眼看着大门就在眼前,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不急不缓,却沉重异常。 甄淖直觉不能回头,攥紧胸前的浴巾,甩开腿狂奔起来。 手指触到门把手的那一瞬间,一只微凉的大手伸过来,用力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拽回怀里。 徐渊勒住她的腰身,钳住她的下巴转过她的头。 甄淖看到他眼里的隐怒和悲愤,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质问:“又要跑?这次跑了的话,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吧。” 他不像在问话,那眼神像是要立刻吃掉甄淖,野蛮又凶狠。 “徐渊,放我走,求你了。”甄淖终于知道害怕了,红肿的眼眶再次流出泪来,眼神可怜地乞求他。 鸡巴又硬了,怎么办呢,就是操不够。 毕竟对他来说,每一次都要当作最后一次来操呢。 他沉着眼,单手抱起甄淖,把她放在自己的胳膊上,像抱小孩儿一般把她抱进了大门旁的保安室。 与此同时,渠山脚下的门卫拦下了一辆低调的银灰色卡宴,车子停在原地,不一会儿一个高大俊美的男人从车里出来,他给门卫打了声招呼,让他把车停到车库里,然后匆忙地从人行道走了进去。 夜行人的衣摆被夜风卷起,最终徒劳地垂下。 威胁(镜子前抱操,ntr情节,强迫口交) 徐渊徐渊将甄淖扔到休息室的大床上,她缩到角落里,抓起被子裹在身上。 徐渊冷着脸看着她,他换了一身深灰色的睡袍,深色的瞳孔中映出她苍白的小脸,原本红润嘴唇有些发紫。 她太冷了。 他转身关上窗户,又将空调打开,冷峻的眼神扫过门口的仪表镜,甄淖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一双哭红的眼死死盯着门。 “徐渊,放我走。” 徐渊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地锁上门,又不知道什么从地方掏出一套新的锁具。那套锁具的颈环连着手铐,甚至还有一对金属脚铐。 “放你走?凭什么,你明明答应过我会回来看我的。” 徐渊冷眼向她靠近,他眉宇间凝着寒冰,看似平静的语气中却透露出埋怨。 甄淖被他的样子吓到,颤抖着缩进被子里,来不及吹干的浅蓝色短发贴在脸侧和脖子上,衬得她苍白如纸。 “你这个疯子,变态,混蛋!我为什么要回来看你,我恨死你了,如果不是你爸爸……啊!” 徐渊猛地扑过去压住甄淖,他掐住她的下巴,眼神凶狠仿佛要吃了她。 “我说了不许提他!” 甄淖死死瞪着他,徐渊一时意动,低头去咬她的唇。 姐姐,我的姐姐,为什么连你也要丢下我,我为了你什么都可以放弃,我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你却一次都没回头看过我? 他带着无限的恨与怜惜吻她,却被她狠狠咬破了舌头,徐渊被彻底激怒了,他抹去嘴角的血,拿出项圈套住她的脖颈,然后将手腕固定在后腰处,将她绑成了极其耻辱的样子。 连嘴巴也重新塞住了,这下她彻底说不出什么伤人的话了。 —— 李炙按响门铃的时候,徐渊正用小孩儿把尿的姿势抱着甄淖,对着镜子一下一下地用力操她。 这几年他一直勤于锻炼,完全可以维持这个姿势操她十几分钟,她一开始很抗拒,不肯看镜子里的自己,可是徐渊贱啊,一边颠她的小屁股,一边在她耳边低声威胁,如果她不看那他就抱她出去做,毕竟这么美的风景,没人看就太可惜了。 甄淖屈服地看向镜子里,可是那一瞬间她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 镜子里的女人浑身布满暧昧的红痕,掐出来的、抽出来的、咬出来的,不计其数,垂下来的白嫩乳房随着徐渊的动作上下跳动,一双大手握住大腿根向两边撑到最大,茂密的黑色丛林下,青紫的巨蟒在那流水潺潺的幽孔之中来回穿梭。 “呜!呜呜呜……”不,这不是她,这不是她! 徐渊抱着她,将她按到镜面上。 甄淖哭得更厉害了,徐渊抬高她的臀,故意给她看自己红艳糜软的小逼如何吞吃他的鸡巴,拨开阴唇露出肿胀的阴蒂,用食指重重地按揉,然后在她剧烈的痉挛下发疯似的捣弄。 这一次他异常安静,紧抿着唇,解释的胳膊锁着她身下发力,偶尔低声威胁她睁眼,然后就是一言不发地操逼。 门铃响的时候甄淖刚刚到小高潮,双手死死抓住他的睡袍,嘴里的口珠被含得湿漉漉的,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徐渊原本不打算理,可是门铃响了好几遍,高潮后的甄淖本就极度敏感,被那铃声惊得哆嗦了好几下,他不耐烦地接通可视电话,却没开麦克风,毕竟不想被别人听到姐姐的娇喘。 然而门外的不是别人。 是与他怀里的人儿同床共枕数年的他的姐夫。 他的眼神愈发阴郁起来,抽插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门外的李炙满脸疲惫,显然也是马不停蹄赶回国找人的,而且一来就找对了地方。 “喂?有人在吗?”他脸色有些焦急,可是也未失礼节,清润的嗓音立刻引起了怀里人的反应。 “呜…呜呜!” 徐渊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头发,“怎么了,宝宝想现在出去被他看你被我操成什么样了吗?” 徐渊笃信甄淖不愿意李炙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没想到她居然点了点头,徐渊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眼中含着泪,眼神却无比坚定。 徐渊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咬紧后槽牙,抓着她的脚踝将她按在腰间,身下猛地深挺一记。 说话时,他故意发出性感的喘息,继续用言语扎她的心:“哦?你这么确定他不会嫌弃你脏吗?一个被亲弟弟操得尿出来的女人,你确定他还会要你吗?” 甄淖还是点头,徐渊被她眼中的坚定刺到,抬起猩红的双眼,凶狠地看着视频画面里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他粗喘着抬起甄淖的下巴,贴着她的脸颊道:“姐姐和姐夫的感情真好,我都快羡慕死了,既然你这么相信他,不如把小逼贴过去让他听你的小逼被操弄的声音?” 他一面说一面抬高甄淖的下身,将她插着肉棒的小穴对准屏幕上李炙的脸。 李炙皱着眉又按了几次门铃,他看了一眼摄像头的方向,然后转身用力拍了拍大门。 甄淖被那一眼刺激到了,而徐渊还在坏心眼地冲撞她的 g 点,在如此屈辱羞耻的情况下,甄淖居然被操得又一次潮喷了,尿道正对着屏幕上李炙的脸,那一股清液隔着屏幕射在了李炙的脸上。 甄淖呜呜地哭了起来,整个人都在抽搐,徐渊缺却一遍遍吻她,夸她做得好。 “宝宝好乖,做得好棒,奖励你吃精液好不好?吃了弟弟的精液再去见他,嗯?” 甄淖哭着摇头,徐渊不理她,只专心做最后的冲刺。 镜子里照出男人健壮的身躯,而女人被他抱在怀里,只能看到两截细嫩的小腿不停地晃荡着,他弓着腰发力,野兽似的围剿怀里的猎物。硕大的阴茎在交合处隐现,肉根上青筋在一次次摩擦中暴起,最后他用尽全力撞进甬道深处的小嘴,将大股精液灌进女人的子宫里。 射精的时候徐渊往外拔了半截,精液便争先恐后地涌到深处,最后流到穴口,被性器堵住。 甄淖小腿轻颤着,像是溺水了一般,泛红的脚尖高高翘起,被他的精液烫得失了神,徐渊这时喘着气接通了电话。 “喂?”只一个字,声音却低哑极了,他一边漫不经心地与李炙周旋,一边翻过甄淖的身子,轻轻拍着她的背让她缓气。 “徐渊?甄淖在你这里吗?” “不在。”徐渊低头吃甄淖的奶子,他毫不掩饰地大口吞咽着,水声引起了电话那头人的注意。 “你在做什么?”李炙皱着眉问。 徐渊闷笑一声,说:“你吵到我女朋友睡觉了,我正哄她呢。”说完又是一阵奇怪的声响。 李炙按了按眉心,按捺住心中的烦躁,继续追问:“她今天来过你这里吧,她还在里面吗?” “唔,好像是来过,”他话未说完,突然闷哼一声,甄淖曲起膝盖撞了一下他的大腿,看起来她的目标是他胯下那根东西,只可惜姿势受限,没能成功。 “不过很快又走了,你不放心的话可以查监控,我的助理马上到,有什么事和他联系吧。” 说完也不挂电话,他很有心机地把话筒朝上放着,然后打开一个遥控器示意甄淖去看。 甄淖累极,很想做点什么和电话那头的李炙求救,可是画面里的东西却让她立刻安静下来。 画面里,一把狙击枪正对着李炙的后脑勺,瞄准的红线一直随着李炙的动作移动,一下也不曾错开中心。 甄淖的心猛地下沉,像是被人扼住喉咙一般,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她抽搐着喘气,却什么也吸不进肺里,她红着眼看向徐渊,满眼哀求地摇头。 不要,求你不要杀他。 她的眼神太好懂,徐渊却笑不出来,冷冷道:“可以,不过你要给我口出来。” 电话那头的李炙似乎听到了什么,他皱了皱眉,无意探听他人的隐私,干脆挂了电话。 甄淖看着那个红点一直追随着李炙的身影,她两手紧紧握成拳,屈辱地点了点头。 徐渊摘掉她的口塞,然后往床上懒懒一躺,他身上的睡袍在刚刚的运动中完全敞开了,露出一身结实漂亮的肌肉,健壮的大腿大敞着,腿间的淫物半翘着伏在茂密的阴毛里,狭长的凤眼懒懒地看着甄淖,只等她动作。 甄淖刚刚高潮完,身子又软又敏感,膝盖刚触到冰凉的地板身子就软了下去。腿心的小逼被他操得隙开一条细细的缝儿,此刻正往外流出白浊,徐渊眼神暗了暗,到底怕她着凉,又弯下腰把她抱上了床。 甄淖眼神恨恨地看着他,徐渊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逗弄:“再瞪眼睛蒙上。” 甄淖恨恨地闭了闭眼,徐渊冷笑一声,掐着她的下巴,逼她张嘴含下那根沾满淫液和精液的巨物。 “好好舔,不然你知道后果。” 温暖的膣腔勉强容纳住性器的头部,粉嫩的唇薄薄地包裹在青紫色鸡巴上,徐渊被这画面比例到瞬间勃起,顶得她干呕了一下,他却趁机捅到深处,感受她吞咽时的吮吸。 徐渊爽得仰起脖子,喉结滚动几下,眼底沉着浓重的欲望。他不自觉地挺腰,一下一下将那硕大的菇头顶进她软热的喉里。 甄淖被逼得流出生理性的眼泪,她克制着一口咬下那东西的冲动,眼神不自觉地看向屏幕里的人。 李炙滑动手机屏幕,一片亮光打在他的脸上,将他的神情照得一清二楚。甄淖看下那张脸,心里升起无限的委屈,一时没收住牙齿,竟磕了徐渊一下。 “呃……”徐渊疼得闷哼一声,却也不难受,反而感觉无比爽快,甄淖抬头瞪他,他趁机掐住她的下巴,助她将他完完整整地含下去,湿热的舌一下下卷过敏感的冠状沟,徐渊终于忍不住深深射进她嘴里。 甄淖被猝不及防一呛,整张脸都憋红了,舌尖用力想把他吐出去。 “吞下去。” 徐渊餍足了,将她搂进怀里,指着屏幕对她说:“要么你吞精液,要么他吞子弹。” 甄淖把头埋进他臂弯里,屈辱地把嘴里腥檀的精液咽下去。徐渊却硬要把她的头抬起来看她满面潮红,嘴角沾满白浊的样子。 “怎么样?风光霁月的李炙应该不会给你吃精液吧?” “徐渊,放了他。” “你先回答我。” 甄淖的喉咙很不舒服,她吞咽了几下,一脸漠然地看着他:“没有。” 李炙无论任何时候都会很尊重她,除非她自己想,否则他绝不会做出任何强迫她的事。 “呵,废物。” 他口中的“废物”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凛冽的视线扫过监控,而后又一次按响门铃。 “徐渊,把门打开。”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开始用力拍门,催促徐渊赶紧把门打开。 那声音刺耳极了,徐渊黑着脸道:“怎么,我不开门的话,你还要硬闯吗?” 孕育 本以为李炙会想尽办法闯进别墅里,但是狙击手瞄准他的那一瞬间,甄淖就受不了了,她一边哀求徐渊不要杀李炙,一边哽咽着让李炙先走。 “李炙,我没事的,我只是……只是太久没回家,想要……和弟弟多待几天。” 她这句话说得奇怪,聪明如李炙一定听出了些什么,他沉默地退出监控范围之外,并且很快离开了渠山。 也许他去找人帮忙了,又或者是去报警了,无论是哪一种,徐渊都有恃无恐,因为他马上就会带着甄淖离开这里。 等到李炙带着警察再度返回别墅时,徐渊已经带着甄淖去了国外的一处住所,这些年他一直在为国外的军事组织做一些危险的事,虽然时常刀尖舔血,但也赚了不少钱,而且有专人保护,李炙根本找不到他们。 电话里的人向徐渊汇报情况时,他正和甄淖玩“荡秋千”的小游戏。 甄淖赤裸着被他以极其屈辱的姿势绑在了秋千上,长绒的毛毯既是保护她的工具也是玩弄她的器具,秋千荡动来回之际,她被那根粗热淫物反复贯穿。 徐渊低沉的喘息仿佛就在她的耳边:“姐姐,给我生个孩子吧。” “徐渊,你会下地狱的。” “嗯?是吗?唔……我怎么觉得我在天堂呢?”他拉住秋千的绳子,不再和她玩一来一回的游戏,而是握住她的臀,疯狂撞击深处。 “姐姐,感觉到了吗?你里面已经装满了我的精液,再过不久,你一定会怀孕的。” 他的眼里有莫名癫狂的兴奋,情到深处时他总这样,这样的神情让甄淖感到害怕,她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她又一次和恶魔捆绑在了一起。 晚上的时候徐渊并不和她一起睡,他似乎很忙,每天只有几个小时待在别墅里,而这些时间里他也一直和甄淖待在一起,甄淖有时候会想他这样很快就会猝死了吧。 然而他没有任何疲惫的迹象,甚至有种一天比一天容光焕发的感觉。这一切就好像在梦里,甚至梦里他也不敢这样梦,梦始终会醒,那种短暂而虚无的东西他才不要。 又是一个深夜,他匆匆回到住处,专门请来看守甄淖的人守在保安室里打瞌睡,再往里是漆黑一片的院子,穿过那里就能抵达温暖的“家”,“家”里有心爱的人在等他。 他快速穿过客厅,爬上繁杂的旋转楼梯,二楼温馨地壁灯照在他的脸庞上,那一刻脚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再次回神他已经站在了甄淖的床前。 甄淖睡得并不安稳,苍白的小脸埋在深色的被子里,小小的一团。他最近常常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他是故事里吸人精气的妖怪,甄淖在他的吸食下一天天憔悴,而他却如同被欲望喂养地怪物,一日日壮大。 徐渊脱下衣服,轻手轻脚地钻进被子里,他身上还有外面的寒气,尽管如此他依然贴近甄淖,抱住她,再用欲望塞满她。这样,他的一天才算圆满。 睡梦中的甄淖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往身后靠着,嘴里念着什么,他没听清就睡着了。昏睡过去那一刻,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只能任由睡意席卷自己的意识,反正他想要的都已经得到,哪怕立刻就死他也愿意。 这一觉居然安稳睡到了天亮,徐渊被一阵奇怪的动静吵醒了。他翻了个身想把甄淖搂进怀里,却扑了个空,意识清醒了一大半,徐渊揉着眼睛爬起来循着声音找了过去。甄淖并未走远,她的脚上还有链子拴着,最远的距离也不过是洗手间。 徐渊赤裸着上身倚在洗手间的门框上,毛刺似的短发竟显出莫名的凌乱感,懒懒地撩起眼皮,漆黑的眼珠看着那一抹纤细的背影,眼前的景象就好像是迷雾散开的电影画面,人影渐渐清晰。 她扶着马桶边缘,凸起的背脊骨起伏着,徐渊脑子里有根弦断了似的,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冲了过去,扣住甄淖的肩膀将她半搂在怀里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两人视线对上的一瞬间,甄淖胃里的东西翻腾着争先恐后的往外涌。 她吐了徐渊一身,但是徐渊却一点也不恼她,他兴奋地抱起一身污秽的甄淖,宝贝似的紧紧搂着,恨不得融进身体里似的。 这世间唯一与他最最亲密的人,很可能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了。 “姐姐……淖淖……”好爱你,你是我的,这一辈子……你永远永远都要和我在一起。 他消瘦的下巴搁在甄淖的肩上,温热的液体顺着相连的地方滑落,徐渊第一次知道,冷血如他,泪也是热的。他就这样紧紧抱着甄淖,就好像他们一直是一体,从未分离。 怀孕后的甄淖更加憔悴,整个人都没了精神,徐渊怕她寻死,于是每天都在房间里播放关于李炙的新闻报道。 从那以后她每天会瞪着眼一错不错的盯着屏幕里的李炙,她眼神里的狂热爱意让徐渊癫狂;她甚至会当着他的面触摸冰冷荧幕中那张脸,毫不掩饰她对那个废物的爱。 徐渊自虐一般强迫自己看着她爱着另一个人,而她对李炙的爱甚至能够支撑她怀上亲弟弟的孩子而依然坚强的活着,这样深沉而热烈的爱让他疯狂的嫉妒,却又因为顾及她的身体不能通过做爱发泄。 李炙虽然没有强硬地带走甄淖,但他也没少干扰徐渊的工作。徐渊也没想到李炙区区一个大学教授也能把手伸到军政界来,甚至还引起不小的动静,上面都派人来警告他了,搞得他焦头烂额,常常深夜才回家。 最近那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有时候他会短暂的失忆,然后从奇怪的地方醒来,醒来的时候心里也空荡荡一片,每每这时他都要抱着甄淖不撒手,好像在这个孕期里情绪与精神状态不稳定的那个人是他而不是甄淖。 尽管如此他依旧有一种活在幻梦里的不真实的幸福感,如斯错觉让他甘愿沉入这样的梦境不愿醒来。 只可惜,这世间的梦终是会醒的。 End-重蹈覆辙 又过了几个月,终于到了甄淖临盆之际,她如同被催熟一般,腹部高高耸起,连那一对胸乳也高高鼓起,徐渊时常会幻想他从那里吮出乳水的画面,每每想到鸡巴都会硬的不行,因为甄淖怀孕期间一直孱弱不已,他已经禁欲九个月零二十叁天了。 守在产房外的他焦急地来回踱步,就在这时产房的灯突然变成了红色,那一抹刺眼的红伴随着护士的脚步与医生严厉的声调一并淹没了他的世界。 孩子死了,早在孕叁十二周的时候。那是一个少了一只胳膊的男胎,到死他也没能长出那只残缺的胳膊。这件事徐渊一直知道,只不过他一直自欺欺人的不肯接受,就像他一意孤行地非要甄淖怀上他的孩子一般,固执的认为他可以改变这一切。 他没有,他不能。甄淖被推出手术室的那一瞬间,他仿佛又一次看到了李炙清冷而沉寂的眼。那双眼睛,在嘲讽他的不自量力。 在这一刻,他对李炙的恨意达到了顶峰。他要杀了李炙,不管付出何种代价! ———————————————— 子弹飞出去的那一刻,徐渊觉得有什么东西随着那一颗金属球体飞了出去,可是他无暇顾及,因为“复仇”的快感已经占据了他的大脑,那种兴奋的感觉甚至强烈过第一次杀人的时候。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心脏失速地跳动着,他涨红了脸,一直蔓延至脖颈处。青色血管鼓起,那里就好像连着鸡巴一般。他居然该死的硬了!他此刻只想回到别墅狠狠地操甄淖一顿! 然而奇异的是,几乎是李炙心脏停止跳动的瞬间,他就收到了别墅看管发来的信息。 甄淖把自己锁在了二楼的浴室里,已经近两个小时没有动静了。 那一瞬间徐渊大脑一片空白,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却来不及思考,只想立刻飞回别墅! 坐在回程的车上,他突然想起,今早出门时他刮了胡子,但是因为心急于截杀李炙,忘记了把刮胡刀收起来…… 怎么可能如此巧合!不可能……不可能! 徐渊目眦欲裂,他不相信一直小心翼翼藏好尖锐物品的他会因为这样一次小小的失误就失去姐姐! 回到别墅的时候已是深夜,他眼里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几乎是飞奔着跑上二楼。冲到浴室门口的瞬间,他就被眼前的景象震得红了眼。 浴缸里的水已经被染的鲜红,地上也撒落着一滩嫣红刺目的血液,玻璃碎了满地,徐渊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捧起甄淖早已没了温度了手,看着她手腕上横着几道刺目的伤口。 血似乎已经流干了,伤口只是狰狞地外翻着,却不再渗出血来。 甄淖的身体沉沉地浸在水里,双眼紧闭,脸颊苍白无色,黑色的发丝漂浮在水面上,一切寂静而诡异,徐渊的世界却是一片血色。 脑海中有一个声音不停地重复着。 [你终于害死她了,你后悔吗?] [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这样做吗?] 头好痛,眼睛也好痛。他觉得自己在哭,可是眼眶里流出来的却不是泪,那液体的颜色与浴缸里的血水一样鲜红,连同着他突然爆起血丝眼球,画面却诡异地和谐着,好像他们天生就该是这样赤裸而鲜红的。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甄淖的手,托起她那泡得略有些浮肿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 “不要死,我的姐姐,我的淖淖,我的宝贝,不要死。” 他疯了似的用力吻她冰凉乌紫的唇,企图让她的身体重新温暖起来。 “你以为死了就能离开我了吗?不可能,你只能是我的……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开你的!” 他的表情可谓癫狂,血泪一滴滴砸在她的脸上,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就好像她也在陪着他哭一样。 心脏好像骤停又好像在狂跳,脑袋像是要炸开一般剧烈的疼痛着,一切的一切都脱轨了。 他的姐姐死了,他也要死了。 徐渊抱着她,缓缓闭上了眼。 ———————— “嗬!”徐渊突然诈尸一般从床上弹了起来,梦里的剧痛一直延伸到了梦外,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穿着黑色紧身衣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按住自己跳动的心脏,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他锤了两下脑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20xx 年十一月二十叁号星期四晚上九点半,这个时间居然是他计划去抓走甄淖的那个晚上!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打开手机,恰好这时助理发来一条航班信息,向他汇报任务已经完成。 徐渊抹了一把脸,上面全是汗,身上也黏糊糊的十分不爽,尤其是腿间。 他掀开被子一看,黑色的裤子上洇出好大一片深色,那浓稠的白液甚至黏在了被子上,随着他的动作拉出一条线。 鸡巴软软地贴在大腿根,没什么精神。 记忆慢慢回笼,他想起来这几天因为实在太亢奋,每晚都失眠,临行前却突然犯困,躺在床上草草地补了会儿觉。 这么一会儿也不过才睡了半个小时,他居然做了一个那样香艳又恐怖的梦。 爬起来冲了个澡,徐渊围着一条浴巾,另一只手拿着毛巾擦头发。 墙上的挂钟恰好报时晚上十点,楼下的可视门铃传来声音,他随意地接起,完全忘了梦里的细节。 “喂?徐渊在家吗?我过来取点东西。” 伴随着甄淖温柔的嗓音,徐渊手里的电话咚得一声掉在了地上。 “喂?什么声音,有人在吗?” 徐渊慌张地捡起话筒拿在嘴边,手和嘴都在抖。 “在,在的,我马上下来。” 他不敢挂电话,飞快地套上衣服冲下楼。他现在怎么也不想做,只想看着她。 沉重地大门被打开,甄淖穿着与梦里一样的修身毛衣和针织短裙。 徐渊咽了咽口水,在昏暗的路灯下暌违她的挺翘的胸部。 她是不是没穿内衣? 这样一想,鸡巴又开始硬得发疼。 甄淖和梦里一样,干咳两声,然后说:“我回来拿个东西……方便进去吗?” 徐渊垂下眼,再抬头时已经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两只漂亮的眼睛直接流下泪来。 甄淖被吓得不轻,摆摆手快速地说:“你怎么哭了,你不高兴我不进去就是了……东西……东西我也不要了。” 说完就要走,徐渊飞快地追上去拉住了他,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先发制人地控诉她:“姐姐,你怎么才回来?妈妈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吗?” 甄淖哽了一下,居然真的没有立刻推开她,她似乎真的心里有愧,拍起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结结巴巴道:“不是的……你,哎,你不要难过了,我以后会,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她觉得徐渊还只是个孩子,爸爸被她告进监狱,甄琴又只会自己享乐,哪会管他,于是心里对他也多了丝心疼。 她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的徐渊眼里疯狂痴迷的光,看她就像看一个猎物。 “你要找的东西,我不确定还在不在,要不你进去找一下?” 甄淖点点头,徐渊松开她的身体,却还是勾住她的手不想放,甄淖叹了口气,任由他去了。 两个人并排往里走,厚重的铁门在身后合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你后悔吗?] 不。 “姐姐,你可以留下来多陪我几天吗?” 甄淖面露难色,其实她这次回来完全是一时兴起,她还没和李炙说呢,本来应该拿完东西就再也不回来的,可是徐渊这样的态度让她完全狠不下心来。 他也只是一个刚刚成年的男孩子罢了,和她以前一样孤立无援。 “我想想。” …… [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这样做吗?] 我会。 [Bad ending 重蹈覆辙] 沉底 咕噜噜…… 甄淖的耳边传来水泡不断破裂的声音,像是鱼在吐泡泡。 或者说热水沸腾的声音。 有人拽着她将她的手伸进炉灶上沸腾的锅里,她尖叫着喊不要,那人愣了一下,随即用力将她摁进了水池中。 咕噜噜。 “去死吧,你这个贱人!” “呜……不,不要!” 她在水中沉浮起来,很快就要沉底了,突然那只按在她头顶的手不见了,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跪坐在泳池边。 水面漂浮着一团挑染着夸张颜色的头发,一只戴着碧玉手镯的修长手掌落在那颗脑袋上,用力将她往下按,甄淖惊恐地尖叫了一声,向后倒在了地上。 杨琪琪蹲在水池边,她狰狞地笑着,恶声咒骂着将那颗脑袋按进水池里。 她的身上湿漉漉的,甄淖很快回过神来,扑过去抓住杨琪琪的胳膊。 “琪琪松手,快放开她,她会死的。” 杨琪琪转过头来,她愤怒地睁大眼,眼球上布满红血丝,她的状态很不对劲,甩开甄淖之后继续将那颗浮起来的脑袋按进水中。 甄淖这才看清水池中那个奄奄一息的人是柳絮,她瞬间回想起来,自己刚刚来游泳馆找杨琪琪,却被柳絮从身后推进了游泳池里。 她不会游泳,挣扎几下便没了力气,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杨琪琪来了,她一把抓住柳絮的胳膊,将她拉进游泳池里,两个人纠缠了一阵,杨琪琪很快占据上风。 她现在,要淹死柳絮。 甄淖的心中涌起一阵恐惧,她抱住杨琪琪的腰,拼命将她拽离水池边。 “琪琪你不要这样,这是犯法的……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求你不要这样!” 她的哀求渐渐染上哭腔,不知那句话触动了杨琪琪,她猛地推开甄淖,地板湿滑,甄淖被她推到墙边,杨琪琪捧着她的脸逼她与自己对视。 “你…都怪你,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你什么都没做到!” 甄淖看着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突然感到眼眶泛起酸涩,她抱住杨琪琪,两人额头相抵,琪琪的身体很冷,衣服全都湿透了,甄淖无比自责。 “对不起,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杨琪琪看着她没有说话,反而坐到了她的旁边。她骤然安静下来,浑身散发着一股颓萎的气息。 甄淖抓着她的手,她手腕上的护腕在和柳絮争执的时候掉了一半,她看到她手臂上卧着一团丑陋的疤痕,熟悉的、烫伤留下的疤痕,甄淖像是被扎了似的猛地缩回手,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水池的方向。 “琪琪,你快走吧,被发现的话……” “你在说什么蠢话,你还想替我顶罪吗?” 甄淖抿了抿唇,说:“这里面没有监控,他们不会知道你来过,你先离开好吗,算我求你……” “呵,”杨琪琪扯了扯嘴角,道:“怕什么,我敢作敢当。” “不是怕……,算了。” 她叹了口气,抓住杨琪琪的手腕用力摘下她手腕上的玉镯,杨琪琪不明所以,甄淖将她推进游泳馆的更衣室里。 “你快点换了衣服走吧!” 杨琪琪还想说什么,但是甄淖没给她机会,她快速返回游泳馆,将水池中的柳絮捞了起来。 她一边大声呼救一边帮柳絮做胸外按压,很快泳池的管理员发现了她们,将她们一起送到了附近的医院。 途中管理员见两人的身上都有伤痕,于是偷偷报了警,原本甄淖想趁管理员不注意偷偷溜掉,没想到会在医院门口撞上熟人。 李炙和他的妈妈带着满脸伤痕的孙墨齐从医院门口走进来,甄淖下意识转身背对他们,她的心跳飞快,垂着头用头发挡住脸,同时心里充满疑惑。 孙墨齐怎么会和李炙在一起,而且他还受了伤……甄淖咬住手指头,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原本心不在焉的李炙突然抬起头看向了她的方向。 那是一个穿着臃肿的人,长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这么冷的天,她居然不吹头就出门吗? 虽然看不清脸,但李炙总感觉那道背影有些熟悉,说不上是哪里——噢,她的手腕上戴着一个价值不菲的镯子,原来是她。 李炙不动神色地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等妈妈带着孙墨齐进诊室之后,他顺着记忆中甄淖离开的方向走去。 甄淖走在路上,突然感到一阵头晕,她从头上拽下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然后又用围巾包住脑袋,她摸到自己的脸颊异常滚烫,眼眶也酸胀起来,她吸了吸鼻子,感觉自己多半是发烧了。 更不妙的是,她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虽然这种事并非第一次发生,可是她今晚实在没有精力额外应付任何人了。 她走到人多的路口准备打车回家,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她旁边,她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拉开了车门。 上车前,她回头看了一眼,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的人此刻正光明正大地站在路灯下。 李炙戴着她送他的金丝边眼镜,路灯将他消瘦的身影拖长,她轻咳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笔记本,写下一串文字,然后撕下来放在了路边的石墩上。 她抬起手对李炙挥了挥,李炙没什么反应,雕塑似的看着她。 甄淖苍白地笑了笑,看向副驾驶上那个西装革履的背影,那人锐利的眼神从后视镜看向她,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钻进车里。 起风了,那页薄薄的纸被吹得翘了起来,徒劳地挣扎了几下,李炙走上前将它捡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上面的字,随后将那张纸折起来,随手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垃圾桶里躺着一顶黑色的、湿漉漉的假发,那张纸很快被打湿,上面的字迹晕开,再看不清原本的样子。 那天之后,一直到期末考试结束,李炙都没再见过甄淖。 她请了长假,没人知道她去做什么了。 虚实交错 20XX年2月X日 星期(墨团)天气(KIKI IS HERE) 记不清甄淖在这里住了多少天,每次我怂恿她逃出去,她都会先答应我然后又临时反悔。 我受够了她这样出尔反尔地戏弄我,她还和以前一样,满口谎话,只会骗我让我安静,可她难道不知道吗,最吵的那个人一直都是她自己。 ……叮铃铃,门铃响了。 甄淖没有第一时间去开门,反而将笔记本按在茶几上,她的手有些抖,应该不是因为冷,房间里很温暖,她没理由抖成这样,字都写歪了,甚至把原本的字迹都盖住了。 你以为她会写“我没有吵”吗? 不,她写:我要吃马卡龙和巧克力。 后面又加了一句,要很多很多。 门外的人没等到她开门,兀自走进来,她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弯腰凑近她。 “在写什么呢,小淖?” 甄淖抬起头,她看到一张很熟悉的脸,有点像妈妈,又有点像琪琪,五官明媚张扬,笑起来却很温柔。她渐渐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索性低头继续写日记。 那人不依不饶地继续问道:“今天过得好吗?心情怎么样?” “有没有认识新朋友,和朋友都做了什么呢?” 甄淖眨眨眼,手腕用力,笔锋急转直下,那些字迹越来越凌乱,完全不像同一个人写出来的。 KIKI IS HERE(琪琪来了)。 她开始在纸上重复地写这句话。 那人微微笑了,半强迫地从她手中抽走笔记本,笔尖扎进那一页纸里,笔记本抽走的时候发出刺耳的声音,那页纸被划破,留下一道道深刻的的痕迹。 甄淖莫名开始流泪,她咕哝着说了一句什么。 不要……不要带走琪琪。 心理医生摇摇头,拿着本子走出房间。 “不行,她完全拒绝沟通。这种情况多久了?” 甄琴没说话,她拿过笔记本看了一眼。 指尖停留在还算完好的“KIKI”四个字母上,半晌后,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琪琪……”她呢喃着那个名字,突然冷笑了一声。 “我看她就是在装病,还演得这么拙劣。” 心理医生挑了一下眉,下意识看了一眼甄琴身后的男人,视线对上的时候,男人开了口。 “阿琴,别这样说,小淖应该只是还没有从父母离异的阴影里走出来……” 甄琴打断他:“怎么,你还学过心理学?” 心理医生站出来打圆场:“不然还是让她在这里住一段时间观察一下吧,孩子出现这种情况,最好是给她一些安静独立的空间,先让她放下心里的戒备。” 不知那句话刺痛到甄琴,她紧蹙眉头,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上去生气又难过。 “戒备?我是她妈妈!我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在她身上,我为了能够亲自抚养她我付出了多少,她凭什么对我戒备!” 这场交谈注定不会愉快,甄琴永远无法理解甄淖为什么会对外界——对她产生抗拒心理,并且她始终不相信甄淖生病了,她觉得她只是因为恨她,要惩罚她,才故意演出这副样子。 “她一直都记恨我,恨我没有第一时间推开她爸爸,恨我在旁边看着她的手被沸水烫伤,恨我在旁边录像!” “可我这都是为了谁?!她真的一点都不理解我,不懂我,又或者说,她根本不想和我一起生活,她更喜欢她那个酗酒赌博家暴的爸爸!” 伴随着甄琴崩溃的责备声,甄淖从床上醒来。 真是个糟糕的梦啊,甄淖撑住额头,最近似乎总回忆起以前的事,它们无数次闪回,像是被她刻意忽略之后的疯狂反扑,不断地提醒着甄淖,那些是切实发生过的伤害。 床边摆着两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她尝试拿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不仅如此,她身上的衣服湿透了,粘在身上凉飕飕的,她大概刚从高烧中醒来,脑袋很沉重。 甄琴推门进来,她今天难得穿了一双平底鞋,没有化妆,表情平和地走到床边摸了摸甄淖的额头。 她的手掌温暖干燥,甄淖闭上了眼。 甄琴说:“已经退烧了。” 她将床边的甜品袋拆开,拿出一枚马卡龙递给甄淖。 “发着烧还吵着要吃甜品,看看你现在脸上的……算了,吃完不够再给你,别吵吵嚷嚷的了。” 甄淖小心翼翼地看了甄琴一眼,她的表情很疲惫,甄淖有些愧疚,嘴里的马卡龙顿时没了滋味儿。 “对…对不起。”她的声音很嘶哑,妈妈表情麻木地坐在床边,迟钝地摇头,看上去这几天她也被折磨得不轻。 “算了,甄淖。先治好病再说吧。” “病?妈妈,我……很严重吗?” 甄琴没有立刻回答,她从另一个盒子里拿出坚果黑巧递给甄淖,她小时候就爱吃甜食,吃多了容易腻,甄琴就会买一些黑巧给她冲冲味儿。 “医生说你有低血糖,还有点营养不良造成的免疫力低下,最近这段时间最好是住院观察。” 说到住院,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甄淖一直在看她,除去察言观色的部分,她其实很渴望甄琴能够正眼看看她。 甄琴回避了她的视线,和叁年前一样,她避重就轻不谈她的精神病,只说她免疫力低下所以才会经常发烧、间歇性失忆、产生幻觉…… “好吧。”她说着,慢慢将自己滑到被子里。 不久后医生进来了,那是个年轻的男医生,见到甄淖之后熟稔地与她打招呼,甄淖疑惑地看着他。 “你好……?我们见过吗?”她记得之前的心理医生是个女的,怎么换人了?还是说这只是普通的医生,心理医生还没来? 自称唐医生的男人表情惊讶地看向甄琴,毫不避讳地问道: “她……怎么比以前更严重了?” 飞花眼前 在甄淖很小的时候,经历过一场严重的车祸,她在那场车祸中失去了疼爱她的爷爷,从那之后她患上了很严重的创后应激障碍和心理疾病。 她丧失了关于车祸的记忆,而甄琴也遵从医嘱不在她面前提及爷爷。甄琴对老爷子本就没什么感情,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地就都忘了那件事。 上初中的时候,甄淖突然疯狂似的,时不时发狂大笑,或是一个人拍掌发出尖叫,那段时间恰好是母女两因为孙墨齐闹僵的时候,甄琴一直以为甄淖在故意装疯卖傻,直到徐毅提出带她去看医生,才知道她是旧病复发了。 经历太多变故的孩子,心理上似乎总会比别人多些什么,或是缺些什么。甄琴没有太多精力去照顾她,干脆把她丢到私人疗养院里养了一阵。 就像现在这样。 在医院的日子很单调,无论去什么地方都会有人跟着,最开始那段时间,甄淖常常无法安静地入睡,医生便会给她注射镇定剂,大概一个疗程结束后,已经可以和她进行正常的对话了。 “可以和我说说你的朋友吗?”唐医生姿态放松地坐在沙发上,对甄淖抬了抬下巴,没有贸然去动她的笔记本。 甄淖的食指按住本子的一角,缓缓地将它卷起来又松开。 “说什么?” “你们什么时候、怎么认识的,又经历了什么……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甄淖深吸一口气,她的神经有些紧绷,像在应对某种审讯。 “如果我回答的话就可以去院子里了吗?我一个人。” 唐医生失笑,“我会让护工远远地看着你,不会打扰你想做的事。” “好吧,我们是通过一种名叫小纸条的游戏认识的。那时候我病了,不能出门,每天都过得很不开心。” “我会把任何想说的话写在纸条上,然后把它从窗户扔下去,第二天或者别的什么时候,如果有人见到我的纸条,就会给我回应。” 甄淖弯起嘴角,极轻地笑了:“拒绝是扔掉,同意是折成纸飞机再飞回来。” 她闭上眼,她的鼻尖皱了皱,像是闻到了什么气味。 “那是一个春天的深夜,有一棵开满花的大树,我们在树下……”她哽咽了一下,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薄薄的眼皮下,眼球疯狂转动着。 “我……她,我不记得了。” 唐医生轻轻点头,安抚一般说道:“想不起来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可以再给我看看你画了什么吗?” 甄淖将手中的笔记本递给他,洁白的画纸上停歇着一只蓝色的小鸟,周围横亘着许多树枝一样的线条,甄淖说那是鸟笼。 —— 终于能够出门了,甄淖裹上厚厚的冬衣,小跑着冲进院子里。 这里不像冬天,草坪很茂盛,阳光也很温暖,院子里有一棵树,树下挂着一根木板秋千,这一幕很眼熟,甄淖踌躇地往树下走了几步,随后又害怕似的跑开了。 她找了一个角落蹲下,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起来,她的画工不比徐渊差,小的时候她还上过国画班。 很快,她在地上画出一个长头发的圆脸蛋的小女孩儿,因为心情很烦躁,小女孩儿的头发也乱糟糟的。 “……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甄淖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铁栅栏,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还想着外面那堆烂摊子,有什么用呢?” 甄淖被这道声音吓了一跳,她猛地站起来,差点和身后的人撞上。 两个人同时后退半步,甄淖的视线重新聚焦,她看到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病服的女生,天气并不暖和,可她却穿得这样单薄。 “你是谁?” “啧,你看不到我穿的衣服吗?我是这里的精神病人!”女孩儿说得铿锵有力,似乎并不为自己有精神病感到羞耻。 “啊,抱歉,我以为这里没有其他人了……” “为什么这样以为?世界上的精神病又不止你一个。” “……我没有。”甄淖很小声地反驳道。尽管她没有穿病服,但这句话依旧毫无说服力。她脸红了。 穿病服的女孩儿嗤笑一声,“好吧,就当你没病好了。” 两个人突然都不说话了,眼前的女孩儿好奇地打量着甄淖,她穿着一件肥大的棉服,头发乱糟糟的,看上去像是很久没有打理过了。随后,她抱起胳膊,问甄淖要不要和她玩一个游戏。 “什么游戏?” “我来扮大小姐,你来做我的仆人,怎么样?” “哈?”甄淖垂下眼,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老实说,她没有心情和神经病玩游戏,她现在只想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不知道杨琪琪有没有被卷进麻烦里,也不知道学校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李炙会不会来救她。 “……任务,……跟踪……”女孩儿还在喋喋不休。 “什么?”甄淖捕捉到关键字眼,她猛地抬起头,却看到一双手朝她推了过来,她猛地向后倒去,踉跄着跌进旁边的灌木丛里。 “啊——嘶,唔……”身下传来奇怪的动静,甄淖似乎压到了什么东西,她慌张地站起来,看到了蹲在灌木丛里的护工。 两人四目相对,护工尴尬地拽了一把身旁的杂草,笑呵呵道:“我在除草,有什么事吗?” “……” “大小姐给仆人的第一个任务,揪出灌木丛里的跟踪狂!” 女孩儿的声音再度响起,甄淖回过头,却什么也没看到,只有墙角的一片树枝晃动得厉害。 她可能爬树逃走了。狡猾的家伙。 甄淖愤愤地揪下一片叶子,无视掉身后来自护工的充满疑惑的视线,兀自走回病房里。 院子里,唐医生走到甄淖画画的草地上,用手机拍下了她的“画”。 那只是一些凌乱的,看不出规律的线条,可当他询问甄淖时,甄淖却说那是杨琪琪。 半个月过去了,甄淖在“大小姐”的指引下,已经学会了如何躲开护工的跟踪。 院子里下了雪,树叶和草坪都变成了白色,甄淖穿着一身白色的毛衣,仰着头看墙外的天空。 大小姐坐在她旁边,举起手在空中比划,透绿的玉镯撞在细瘦的腕骨上,当啷作响。她这样瘦了,是她没有保护好她。甄淖觉得很难过。 “其实我们可以飞出去,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好啊。”甄淖开始对大小姐言听计从,因为她发现除了这些口头上虚无的回应,她已经不能为她做任何事了。 “话说,你为什么要一直等一个叫李炙的人来救你?” “因为只有他知道我在哪里。”她在那张留给李炙的纸条上写了疗养院的地址,如果他能明白她的意思,一定不会丢下她不管的吧。 “你为什么这么相信他呢?” “因为……因为我们是一样的。” “哈?哪里一样了,那家伙根本就是个冷血动物,他不会帮你的。” 这话好耳熟。甄淖笑了起来,她侧头靠在大小姐的肩膀上,她依旧衣着单薄,轻盈得像只小鸟,柔软又冰冷。 “他会的。我有他的把柄。”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合上眼皮睡了过去。 在梦里,她追着一个身影奔跑着,那人穿着裙子,一开始是杨琪琪的脸,一会儿又变成了甄琴的脸,然后是徐毅的脸,甄淖哭着哭着就笑了,放肆地大笑,笑得面容扭曲,眼泪和鼻涕一起淌了满脸。 她的眼前突然飞过一架白色的纸飞机,展开之后落下几片花瓣来。她想起那棵巨大的树,在她小的时候,她很喜欢在上面荡秋千,后来的某刻,她想过把自己也吊上去,但她最终没有,她太怕疼了。 脖子上传来柔软的束缚感,甄淖在惊诧中睁开眼,在她面前是一张放大的,清瘦又阴郁的脸。 “怎么睡在这里?”徐毅故作柔和地笑了笑,将手里的围巾又缠了一圈。 “脸都冻僵了。” 泛青的枯瘦手指贴上她的脸颊,随后穿进她的头发里,甄淖被冻得哆嗦了一下,她咬着牙,眼神凶狠地瞪着他。 “放开我。” “看我找到了什么。”男人自顾自地在她的头发里摸索起来,随后从里面捻出几片干瘪的花瓣来,薄薄的嘴皮扯起来,蛇一般阴冷。 “喜欢吗?夹着花瓣的书信。” 甄淖的眼球开始泛红,几乎从眼眶了里凸出来。 “我倒是很喜欢,你描在落款处的花瓣,栩栩如生,我到现在还保留着。” “……疯子。”甄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作者的话:这一部分我可能会先讲清楚淖淖和琪琪的故事,暂时没有感情线。可能会有点虐 蛇,影 “这里写对了为什么还是错了?” “公式没有配平。很简单的加减法,再试一次。” “啊——好麻烦……”某人拉长语调,声音像是灵活的水从李炙的手心滑走,一开始还以为是错觉,低头看时,某人已经伏在了他的膝上。 不想学习的时候,她总有千万种办法捣乱,让他分心。 “起来,我算一遍给你看。”李炙的手指穿过她的头发,莫名大胆地寻到她的耳朵,捻起那一粒柔软的耳垂。 “不要!”她将脸埋在他的衣服里,穿出来的声音也是闷闷的。然后慢慢的,她的身体越来越下滑。 少女沾染香气的发丝和肌肤摩挲过粗糙的布料,留下几道长长的划痕,像是被人打出来的指印,他见过她许多的狼狈时刻,总能做到波澜不惊地略过,但这一次,他无法控制地伸出手用力抓住了她。 “先别走!” 那些湿漉漉的头发从头皮上剥落,密密麻麻地缠绕在李炙的手指上,像是疯长的水草,将他包裹。 “……我好难过。”她叫了谁的名字,哥哥,李炙,还是琪琪?李炙觉得恍惚,就好像从没在这人嘴里听到过一句实话。 眨眼间,那个人团坐在地上,身体被剥成刺眼的白,她的脸时而乖顺时而狡黠,最后突兀地变成一张稚嫩的脸庞。 小小圆圆的眼睛,锁在柜子里,像是两颗夹在缝里的珠子,明明都是漆黑一片,但她的眼睛好似在发光。他见过小时候的她吗?为何一点都不记得了? 李炙拨开那些层迭的湿润的头发,像是挖开粘稠的黑色淤泥,越是想抓住她,她反而沉得越深,他渐渐着急起来,突兀地喊出一个名字。 “……淖,淖尔,杨淖尔?……呼。” 李炙睁开眼,看着房间的天花板,门外传来刺耳的挠门声,很快又安静下来,可可被抱走了。 “小炙?睡醒了吗?今天我们要去那个地方看看哦。” —— 李炙机械地穿戴好帽子,在庄依拿过围巾之前就将自己包成了一颗粽子,出门前他还颇有耐心地安抚了一下焦躁的可可,终于坐上车时,时间已经临近中午了。 这段时间李炙过得有些浑噩,倒不是因为身边少了个聒噪的人,而是那样的人变多了。 甄淖休学之后,突然冒出来很多不认识的人找他的麻烦,李炙很讨厌处理多余的事,干脆也请假回家了。 甄淖消失的那天晚上,给了他一张纸条,他当时并没有在意,甚至立刻扔掉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牵引了他的人生,妈妈很突然地提起要给他换一个医生。 “那个医生住在郊外,地方很清静,最重要的是他那里病人很少,也不用担心你待着不习惯。” “妈妈的意思是我需要住院吗?” 庄依打方向盘的手突然放慢了,她侧过头看了李炙一眼,他的神情如旧,只是有些疲惫的样子。 “小炙,你的病……妈妈问过医生了,最好是尽早移植新的肝脏,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要试试。” 李炙沉默了片刻,最后点头,顺从道:“好,都听妈妈的。” 庄依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车子在高速路上飞驰,很快驶入一处偏僻的小路,在山里绕来绕去。李炙担心庄依被有心人坑骗,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导航,看到地图上某个越来越接近的地址,李炙的瞳孔猛地放大了。 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妈妈先带他去一家餐厅吃了午饭,李炙吃得不多,先一步离开餐桌到外面透气。 这里气温偏高,到处都是绿色的树木,山不算高,但起伏连密,墙似的围出一片盆地。 不远处坐落着一栋红砖小楼,楼房看起来很老旧,红砖退了色,还爬满青苔,生锈的栅栏上了锁,能看到门后的草地乱糟糟的,像是被人踩过。 李炙发呆似的盯着某处看,其实他在思考为什么妈妈会突然带他到这里来,又是甄淖搞得鬼吗? 正想着,他突然出现幻觉似的,看到那扇铁门后窜过一道身影,蓝色相间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的披着,虽然很快就闪了过去,但李炙还是明锐地捕捉到了那双熟悉的眼睛。 他猛地站起来,手下意识攥成了拳,不等他做出下一步反应,那道身影又跑了回来,像在追逐什么东西。 “别过来!别靠近我!滚啊!滚远一点!疯子,疯子,我会杀了你的!!!” 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传来,甄淖在小小的院子里狂奔,她一只鞋子跑掉了,袜子松垮地挂在脚踝上,脖子上的围巾像是两片长长的羽毛,她撕扯着围巾,指甲将脖子挠出血,然而无论她多么努力,那条围巾仍旧对她穷追不舍。 “呜呜呜……不,我不要,我不要!” 李炙恍惚地走到那扇铁门前,梦里的场景如此真实地复刻在他眼前,甄淖穿着病服,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她嘴里呢喃着什么,手不住地挠自己的皮肤。 “甄淖。” 她的头发打了结,不再似往日那般柔顺可爱,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极慢地抬起头。 李炙看到两颗充血的眼珠,她瘦了许多,眼眶深陷,皮肤白到近乎透明,甚至都能看到青色的血管在流动。 甄淖咧开嘴,对他露出一个瘆人的微笑。 “你来了。” …… “他也来了。” …… “你看到了吗?就在你身后哦,你要小心……要小心……别被他……” 话未说完,一个人突然跑了过来,她拿着一件肥大的衣服,一把将甄淖罩住,将她搂进怀里。 那动作,很像是用陷阱捕了一只鸟。 “好了好了,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那人穿着工作服,胸前挂着胸牌,是甄淖的护工。甄淖最近闹得厉害,一个不留神就会偷跑出来。 好不容易安抚住狂躁的甄淖,护工抬起头对李炙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 李炙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她平时不这样的,她平时……很乖的,最近受了点刺激……” 护工还想帮甄淖解释,或许她也知道甄淖很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担心回去之后,甄淖如果回忆起发生的事,又会为此郁郁寡欢。 “没事。”李炙好不容易开了口,喉咙干涩得可怕,说话时像是有刀片在刮。 “生病的人,不需要道歉。” “谢谢你的理解,我们先走了。”护工搀扶着甄淖,半拥着她往屋里走,甄淖只穿了一只鞋的脚走得踉踉跄跄,嘴里仍在念念有词。 “……真的,是真的!我看到了!” “嗯嗯,是是,看到了看到了,我也看到了呢,外面太冷了,我们进去再看吧。” “不……不是,不要……” 李炙站在原地看她们走远,放在口袋里的那只手拿出来时,手心已经被指甲抠破了皮,他麻木地扯下那块皮,不觉得有多痛。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甄淖的心理有问题,他也知道她的许多下意识行为是在向他求救。可他就是这样一个麻木又冷漠的人,要怪,只能怪她自己选错了人。 他又一次劝服自己不去多管闲事,就像以前那样就好,像以前那样当作什么也…… 他回过头,突然发现身后站了个人。 “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眼前的男人穿着得体,戴着一副斯文的眼镜,削瘦锐利的眼,笑得和善又虚伪。 “啊,原来是你,你是小淖的同学对吧?你来这里……是为了看她吗?” 男人探究的眼神透过镜片看向李炙,仿佛要将他看穿。 —— 一日的工作结束,护工向唐医生简单汇报了甄淖今天的情况。 “下午的时候她跑到外面玩,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开始发狂,说有人要勒死她,可是院子里根本没人,我确认了好几遍,监控也看过了,在她说的那个时间段真的没有人过来。” …… “她坚持不是幻觉,我也没有办法,只能依着她说。” …… 结束工作汇报,护工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住处,正思考着要不要换个工作,视线落到房间门口的衣架上,那上面挂着一根长长的围巾,颜色斑驳,乍一看还以为是蛇。 她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松了口气,可很快又瞪大了眼。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监控里的甄淖在出房间时根本没有戴围巾! 兔子 电视里播放着纪录片,冬季,覆满白雪的枯草地钻出一对长长的耳朵,灰褐色的绒毛在冷风中抖动,冬眠失败的兔子,只能在寒冬中觅食。 床边放着几盒拆开的巧克力,包装上落了灰尘,一只手伸过来四处摸索,从角落里翻出一块完整的巧克力。 “还吃?看看你脸上的痘。”一个女人的声音。 甄淖抬起头,看到徐渊站在门口。 “关你什么事?”甄淖声音冷冷的,固执地将巧克力塞进嘴里,苦涩的可可粉在舌尖融化,一只手伸过来掐住她的下巴,用力卡住她的嘴唇,两根手指伸入到喉咙里用力抠挠着,深褐色的浓稠液体顺着手背淌下来,随后,耳边响起尖叫声。 “快来人!她想自杀!救命啊!” …… 住进疗养院的第二十六天,甄淖尝试吞药自杀,被护工救下,甄琴匆匆赶回来,最后却停在了病房门口。 徐渊原本坐在椅子上发呆,见她来了,连忙站起身,来到她身边扶住她的胳膊。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很累吧,要不要先……” “徐渊,我不想管她了。”甄琴嗓音干涩,透着浓浓的疲惫。甄淖在这里治疗了这么久,病情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疯疯癫癫! “我不知道我还要怎么做,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是不是非要把一切搞得一团糟她才满意呢?又或者说……她其实是故意的,她见不得我好过。”甄琴的声音越来越坚定,她咬着牙,眼里布满红血丝,最近她一直在筹备新画展,今天恰好是开展第一天。 “这么重要的日子,这么重要的日子……全都被她搞砸了。” “阿琴,别这样想,小淖的病不是一天两天……” “她没病!”甄琴突然扬起头,几乎歇斯底里地大吼道:“徐渊,她没有病!你们都不许说她有病!” “好好,我不说,你先冷静,先坐下来好吗?” 甄琴推开她的手,微微踮脚然后又迅速收了回来,她没看病房里甄淖的样子,只说洗完胃就赶紧送回疗养院关起来。 —— “这种地方,真的能住人吗?” 关着甄淖的疗养院的隔壁,庄依带着李炙查看医院的环境,因为地处偏僻,这里的设施都很简陋,虽然护工已经尽力打扫得干净整齐,但庄依还是有些不满意。 回头看看李炙,他似乎又在神游,顺着视线看过去,发现墙上一行蚂蚁大小的字,歪歪扭扭写着“我好痛”。 李炙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他猛地缩了一下手,庄依担忧地看着他。 “小炙,你哪里不舒服吗?” 李炙摇摇头,等出了门他才郑重地对庄依说,他要回去上学,其余的事,等考完试再说。 庄依本来也不太满意这里的环境,顺势就带他回了家,回去的路上,他们的车与另一辆车相会,庄依专注地打着方向盘,没注意到对面车窗降下来几寸,露出一对嶙峋可怖的眼睛。 ——几天后 日子似乎又回归了正常,早六晚九的课业生活,放学之后到附近的公园遛猫,城里的景象比乡野还要萧索,这个冬天对于李炙来说似乎格外漫长。 他想起在音乐教室的那个傍晚,甄淖赖在他的肩膀上,问周末可不可以和她一起回家。他当时怎么回答的?他居然忘了。 然后,脚步不自觉地来到了甄淖居住的小区。 小区里灯光明亮,几颗高大的树木光秃秃地立着,保安亭里传来嘈杂的电视声,李炙往里面瞥了一眼,发现保安戴着耳机。 他意识到什么,脚步向发出声音的巷子走了几步,叮叮咚咚的声音更加明显,李炙皱起眉,下意识想离开。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意外的名字。 “操,快说啊,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个甄淖贱人在哪儿?” 砰!梆梆梆!又是几声巨响。 “你,骂谁贱人?”孙默齐被人揍得满脸伤痕,但他还是爬了起来,将黄崖按到在地。 他来这里找甄淖好几次了,都没有见到她人,反而碰上了之前在巷子里起过冲突的家伙们,本以为是巧合,但好几次他都看到那些人围绕在小区附近,一看就不怀好意。 尤其是这个黄牙黄发的家伙,孙默齐一直都记得他。 今晚没想和他们起冲突,毕竟对面人多,但在看到他们拦截调戏一个路过的人时,孙默齐还是没忍住站出来替那个人解了围。 代价就是,他又一次被拽到巷子里揍了一顿。 他的太阳穴挨了好几拳,眼睛有些模糊了,但他还是凭着本能抡起拳头砸向黄崖。 “我,说过的吧,不许你动她!” “靠,弄他!”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按住孙墨齐,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嘀嘀——!” 巷口突然传来尖锐的警报声,黄崖一行人见状连忙丢下孙墨齐跑了,临走前还撂下狠话,说知道孙墨齐在哪个班,让他以后小心点儿。 孙墨齐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迷迷糊糊间好像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人只是远远地瞥了他一眼,丢下一包药就离开了。 “喵呜……” 猫的声音,很快又被人捂住了。 “嘘,马上回家。” 李炙摸了摸可可的脑袋,抱着它往回走,身后不远处走出来几个人影,畏畏缩缩地四处张望着。 “他x的,没看到警车啊,被骗了吧?” “卧槽!谁干的啊,怎么每次都能遇到搅局的,干!” “好不容易遇到个扛揍的,老子还没打过瘾……嘶,错了,错了,崖哥,咱还回去吗?” 被瞪了一眼的男人看向领头的黄崖,黄崖摸着被打破的嘴角,若有所思地看着前面的身影。 细细长长的影子,像鬼一样。 “那个人,怎么看着那么眼熟……操,那他妈的不是李炙吗?!” 果然,贱人都是扎堆出现的! —— 夜晚,病房里很黑,床头的加湿器发出微弱的光,窄窄的过道旁是一张空着的陪护床,为了看着她不让她乱来,护工睡在了她身旁。 她睡得很沉,甚至打起了鼾。也是,这种情况下,一般人都会睡得很死,但甄淖不一样,她这些年吃过太多药,有些东西对她早就没用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爬起来摁灭了加湿器。这已经快成为她的习惯了。她看向柜子上的空水杯,里面残留着一点白色的液体,如果不是有医生盯着她,她绝对不会再喝那种东西。 白天洗了胃,喉咙里很难受,连呼吸都会疼,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甄淖小心翼翼地从枕头下拿出一部旧手机,手机的外壳已经掉了色,背面贴着几张泛黄的卡通贴纸。 今天陈阿姨(甄淖之前的保姆)也来看她了,虽然时间很短,但甄淖还是找到了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并且让她把自己的旧手机拿了过来。 陈阿姨心疼她,还把小狗英雄也带了过来,只可惜被徐毅拿走了,不知道他这次又要往里面塞什么。 甄淖快速给手机连上网,在浏览器里输入了几个关键信息,手机反应了一会儿才弹出几个页面,她挨个浏览了一遍,了解了一下学校最近的情况。 几乎无事发生。之前的特权班事件很快就被校园暴力的事压了下来,最后只开除了几个无关紧要的老师……甄淖死死盯着屏幕,却都没有在里面找到徐毅的名字。这个狡猾的老狐狸,果然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甄淖咬住指甲,又看了几条关于校园暴力的新闻,柳絮被退学了,但也没有再多的后续了。看着这些消息,甄淖突然感到无比荒诞。 “是很可惜吧,但这些都怪谁?” 耳边响起不屑的声音,甄淖转过头,看到杨琪琪翘着二郎腿坐在陪护床上,她弯腰凑到甄淖面前,眼珠子像猫一样转动起来。 “要我说,什么东西都靠不住,还是得靠自己!” 一只手牢牢抓住她的手腕,甄淖猛地瞪大眼,用力到眼眶都在犯疼,然后,她看到了另一张颠倒脸出现在她眼前。 青白的脸庞,不再像以往那样伪善地笑着,反而带了丝怒气,徐毅正死死地瞪着她。 “你做了什么?嗯?” 那只手像上掐住她的下巴,用力摇晃了几下,甄淖头晕目眩,干呕了一声。 “又想吐在我身上么?甄淖,你和我闹什么脾气呢,把我搞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嗯?”徐毅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球突兀地瞪着,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你忘了你的家人了吗,你的妈妈……你的爷爷!”那两个字他压得极低,狠戾的眼神咬住她闪躲的视线。 甄淖的身体有些颤抖,她断断续续地呼吸着,疑惑且无辜地看着他。 “你在说,说什么?” “还在装?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封检举信是你发的吧?故技重施,连合同附件都塞进去了,你知不知道那里面都是我的人?你发给谁都没用!” 甄淖仍旧懵懂地看着他,“什么合同?” “呵,吃药吃傻了?不然我再叫医生来给你打一针?” 他今天可真不淡定呀。居然这样堂而皇之地在病房里掐她。 甄淖认怂地按住他的手背,她的手冰凉细手,手背上已经布满了针控。她痛苦且虚弱地皱了皱眉,低声道歉。 “我很抱歉,但真的不是我做的,我确实拍了照片,但我不敢发给任何人,我只是把它们,把它们储存在了一个……u盘里。” “u盘?你房间里所有的u盘我都看过了,你还要继续撒谎吗?”那只手翻过来,扣在了她的手背上,微微湿润的手掌黏在她的皮肤上,熟悉的压迫感袭来。 甄淖强忍着恶心,她抽回手,用力地砸向自己的脑袋,徐毅只是冷眼看着,直到她又砸了几下,随后恍然大悟地说道:“想……想起来了,我好像把它搞混了……我,我把它拿给,拿给别人了。” 出院 b iq ugo 8 .c om 20xx年3月x日 星期四 天气 排骨 中午喝了很好喝的绿叶子汤,味道有点怪。但是心情很好,因为“英雄”回来了。 徐毅接了个通电话,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出门前恰好撞上给甄淖送饭的护工,热汤汁洒在了他的大衣上,一向“温文尔雅”的徐律师竟爆了句粗口,护工手忙脚乱地帮他擦拭,却被他嫌弃地挥开。 “这是什么汤,这么难闻?” “这……只是普通的猪肚排骨汤,加,加了藿香。” “行了知道了,进去吧。” 徐毅没时间闲聊,随意拍去粘在衣服表面的藿香叶就离开了。 护工长舒一口气,重新端起餐盘往病房里去,就在这时,一张惨白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护工吓得尖叫一声,随后才看清是甄淖。虽然已经相处了一个多月,但护工总感觉甄淖的脸每天都不一样。 她穿着单薄的衣服,整个人牢牢地贴在病房的玻璃上往外看,两颗圆溜溜的眼珠都要瞪出来了。 她神神叨叨地小声念叨着:“他走了吗?” 护工一边回头看徐毅的背影,一边将甄淖往屋里推。 —— 徐毅憋了一肚子火回到了渠山别墅,进门前特意调整了脸上的表情,甄琴下午就出国了,丈母娘生了病,加上画展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估计要忙一阵才能回来了。 想笑又觉得烦躁,脸上的表情反而更加怪异,他摘了眼镜,模糊的视线边缘突然闪过一个人影,是甄琴的化妆师。 “哟,徐大律师,最近很忙吧?” 徐毅懒得和她多费口舌,随意颔首就进了门,身后的化妆师发出不小的嗤笑声,和院子里扫树叶的人说道: “哎呀呀,好久没见过这么硬气的软饭男了……” 徐毅捏紧拳头,咬紧的腮帮再次扭曲了表情,他快步上楼,进门前又一次调整了自己的表情,然后才推开门,控制着脚步声的节奏缓缓走了进去。 客厅摆着行李堆,甄琴坐在沙发上,她刚做完头发,张扬的波浪卷,房间里没开灯,也没有阳光,但她的发尾仍旧泛着光。 金玉养出来的人儿,不需要任何修饰也是流光溢彩的。 徐毅走到她身后,看到她手里拿着文件,他低头装作自然地与她亲热,甄琴早就听到了声音,她的表情看上去不大愉快。 “你的律所最近怎么样了?我听说有个什么资助人在找你麻烦?” “阿琴,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少和我贫嘴。”甄琴不耐烦地推开他的头,她侧过脸,少见地严肃起来。看更多好书就到:p o1 8q s.c om “我家里人本来就对你不满意,如果不能解决好工作上的麻烦,今年你就别跟我回去了。” 徐毅叹笑,又低头想亲她的额头,被甄琴再度推开,两缕细眉皱成沟壑。 “还有小渊,他之前和班里的同学闹了不愉快,我听说还扯到了八中的学生,这事儿你必须解决好,敢得罪我儿子的人,一个也别放过。” 徐毅脸上的笑慢慢僵了下来,“阿琴,律师也不是万能的……” “那你就去想办法。” 徐毅默了,甄琴突然皱了一下鼻子,他立马讨好地凑近,温声询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却被甄琴嫌弃地躲开。 “你今天去哪儿了?怎么身上一股怪味儿?” “什么味道?”徐毅立刻脱下外套闻了闻,是藿香的味道,他下意识解释道:“是藿香,放在汤里调味的。” “什么汤?” “猪肚排骨汤。” “你从来不吃内脏,怎么突然开始喝猪肚汤了?” 徐毅差点说出在疗养院发生的事,他的心脏抖了一下,下意识推了下眼镜,没有立刻回答。 “应酬。”搜刮脑里所有的可能,最后只抛出这样一个解释。 好在甄琴没有怀疑,她重新拿起茶几上文件,准备交代最后一件事。 “春季开学之前,给淖尔换个地方。” “怎么了,你对现在的治疗效果不满意吗?” 甄琴摇了摇头,她将文件交到徐毅手里,他粗略翻了翻,是转校申请,还有几份协议合同。 “她之前打了人,学生的家长虽然没有找麻烦,但是必须先解决掉这件事,不管用什么办法,别让我听到任何关于她参与校园暴力的消息。” “那要转的学校有备选了吗?没有的话我倒是有几个朋友……” 甄琴刚要说话,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是疗养院的护工发来的信息。 那是一份甄淖的每日菜单,第一行便写着,猪肚排骨汤(藿香调味) 甄琴的瞳孔颤了颤,她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徐毅,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没什么。”她抽出那份转校申请,随手卷成筒放回包里。 “我突然改主意了,现在就给甄淖办出院手续。” 徐毅有一瞬间没控制住表情,他张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 出院这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晴天,明媚到有些刺眼了。 甄淖穿着不大合身的外套站在门口,生锈的铁门为她敞开,她却怯懦地站在树荫下。 院里那棵树已经发了新芽,树下吊着一个秋千,两指粗的尼龙绳挂在树枝上,将树芽磨成绿色的浆,杨琪琪坐在秋千上催促她。 “快点出来呀,愣着做什么?和这破地方待出感情了?” 一只细长的手伸过来拽她,摸到她瘦可见骨的腕子,力量又轻了下来。 “快点,你同学来接你了。” 同学? 甄淖呆愣愣地抬起头,看到一道清瘦的面庞。 是她的错觉吗,李炙比上次见到时更瘦了,也长高了,那对漆黑的眼珠下沉淀着更深的黑影。 他失眠了很多天,终于鼓起勇气再来到这里,却碰巧遇见来接她出院的甄琴夫妻。 “甄淖,同学们都很想你。” 他说话一如既往地真诚且冷漠,官腔味儿太重,但甄淖还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谢谢你,李炙。” 当着两位家长的面,甄淖向前一步拉住李炙的手,他的体温很低,蛇尾巴似的挣扎了一下,没能成功溜走,甄淖暗暗使劲,将他手心里的旧伤都抠破了。 像一把尖锐的钩子,死死地勾住了他。 —— “真是看不出来,她这脾气还能交到朋友?” 回去的路上,甄琴开着车,自顾自吐槽,李炙不太懂这是什么家庭氛围,本能地闭紧嘴巴,他能感受到,有一道不太友善的视线正通过后视镜观察他。 是那个总是伪善笑着的男人。 “阿琴,你说什么呢,小淖脾气不坏的,只是偶尔任性了一些,她从小没和你一起生活,难免会觉得生疏。” 手心痒痒的,李炙低头,看到一只白到透出血管的小手在专心地抠他手心里的伤口,已经抠出一片血肉模糊了。 甄淖对他眨眨眼,眼神仿佛在问,疼吗? 从上车开始她就一直闭着眼睛装睡,似乎料定李炙不会拆穿她,就这么放肆地捉弄他。 “不疼。” “小李同学,你说什么?” 这回换甄淖当溜溜蛇,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紧闭着眼装睡,甄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回头看到他满手是血,吓得差点把车开进沟里。 甄琴停车,让徐毅帮李炙处理了伤口,她则坐到后座查看甄淖的情况,母女俩似乎在说什么悄悄话,徐毅拽着李炙来到后备箱,没什么好脸色地撕着纱布。 刺耳的撕拉声中,徐毅冷不丁问道: “你和甄淖关系很好?” “她是我的同桌,互相帮助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哦。”徐毅用纱布抱住李炙的整个手掌,用力压迫着伤口,洇出大片血迹,他的眼神发寒,声音愈来愈低: “互相帮助?也包括帮她发送勒索邮件?你知不知道,十六岁的青少年已经在量刑范围内,如果追究的话,这件事的结果绝不会是在少管所里关半年那么简单。” “……”李炙没说话,只是从徐毅手里接过纱布,迅速挽了几圈,甚至单手打了个漂亮的结。 “谢谢您。”他诚恳地向徐毅道谢,自顾自收好医疗箱放回原处,正犹豫着直接走还是……他看了一眼后座的甄淖。 不要走。她用口型说道。 李炙将道别的话又咽了回去,按理来说“接人”接到这里,他就该回去了的。 不知为什么又坐了回去,只不过这一次故意和甄淖隔了一个座位。 车开进市里,天已经暗了,街边的霓虹路灯亮起,甄淖靠着窗坐着,灯影打在她脸上,李炙下意识看向她,突然发现她在舔指甲缝里的他的血。 “……呼。”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该回来的。 —— 到了分别的时候,李炙仍旧礼貌地向甄琴夫妻道了别,一向刻薄的甄琴难得对李炙表现出赞色。 李炙真的是很典型的讨家长喜欢那款“乖孩子”,学习好,低调有礼貌。 人都走远了,甄淖突然摇下车窗,对他的背影大喊道: “李炙!明天放学一起走!” 那是一个恰好可以听清声音但无法回拒的距离。 李炙停下脚步,清晰地感受到在这段关系里牵着绳的人,永远游刃有余、暧昧且令人发狂的那个人,在一步步离他更近。 有病 返校一周,甄淖比过去几个月还要忙碌,班主任、各科老师、年级主任分别找她谈话,大多是关心她的身体和学习进度,说话时含蓄委婉,生怕伤害到她脆弱的心灵。 甄淖尽力维持着开朗的笑容,向老师们保证自己没有问题,不需要休学或者降级,会在课外花更多时间追上进度。 老师们欣慰地拍拍她的头,让她学习之余也要多和同学交流,有事不要憋在心里。 出办公室门,还未走几步,又被好奇的人拦下,曾经穷凶极恶的同学们突然都变得和善起来,围着她隐晦地地表示,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是被人逼迫。 有人好奇她为什么突然停学,每当问到这个问题,甄淖的表情都会有一瞬间的呆滞。 大概十几秒后,等对方催促地再问,她才尴尬地解释道:“因为我有病。” “是什么病?很严重吗?” “唔……或许可以归为抑郁症,或者某种精神疾病?” “切,这也太不新鲜了吧。” “我还有孤独症呢,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就会感觉特别害怕!” “我有狂躁症,看谁不爽就要打谁。” “哇,你那是反社会人格了吧……” 好吵。甄淖脸上的笑容已经僵硬了,好不容易熬到上课铃响,她立刻往教室的方向走去,突然有人拉住她的手腕。 “喂,你手上有没有刀疤?” “什么?”甄淖皱眉,想收回手,却被用力攥住,挣不开,那人的表情透着挑衅,甄淖记起来,这人曾经是柳絮的好友。 “你不是有抑郁症么,没想过自杀?那还叫什么抑郁症。”她的声音带着嘲讽的笑,甄淖露出厌恶的眼神,她不知道对方怎么能用开玩笑的方式问出这种话。 “要上课了,我先走了。” “别啊,让大家看看呗,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其实都‘自杀’过,不信你看。” 她们卷起衣袖,露出手腕上崎岖的刀疤,一条一条,密密麻麻。 甄淖突然感到呼吸困难,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更加用力地挣扎起来。 “切,还是这么玩不起啊,那你还回来干什么……” “就是说,你的胆子真的很大啊。” 她们抓住甄淖的胳膊,想要强行脱下她的外套,甄淖抱着书的那只手颤抖起来,表情也变得十分诡异,双眼死死瞪着,在她举起书的一瞬间,一只手从人群外伸进来握住了她的手。 那只手很凉,手指的触感让她很熟悉,回过头,果然看到李炙。 “语文老师找你有事。”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李炙带着甄淖离开了走廊。 “我去,那是李炙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们怎么拉着手,该不会?” “哇塞,劲爆,快点拍下来!” …… —— 走到教室门口,甄淖一只脚已经跨了进去,李炙又将她拽了出来,甄淖歪了歪头,疑惑地看着他。 “语文老师有事找你,在她的办公室。” “啊,原来是真的……”什么啊,还以为他只是为了帮她撒的慌,没想到是真的找她。 甄淖点点头,独自往楼上走,走了几步,发现李炙还跟着她。 她放慢脚步,和他并肩,上课后的教学楼十分安静,只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声。 “你也要去吗?” “嗯。” “哦。” 好尴尬,是因为太久没见了吗?甄淖在心里叹了口气,有种一切努力付诸东流的感觉,但是她不能放弃,李炙对她来说,很重要。 半臂的距离被她慢慢缩短,直到手背相碰,她才停下来,语文办公室就在眼前,李炙往旁边站了站,让她先进去了。 语文老师见到甄淖,立刻热情地拉着她的手左看看右看看,一边看一边嘀咕着怎么又瘦了,说着从抽屉里拿出几颗糖递给她。 “坐下说吧。哦,李炙,你也过来。” 包装精致的糖果被塞进手里,李炙有些心不在焉,手指拨弄着糖纸交迭的缝隙,老师的说话声像是被隔在很远的地方,模糊不清。 …… “嗯,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每周天下午两点,学校对面的咖啡馆二楼,李炙同学,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 甄淖有些震惊地看着他,怎么就这么直接决定了,找他来不是商量而是通知吗? 语文老师被她的表情逗笑,忍俊不禁道:“别担心,找你来之前我已经征得了李炙同学的同意,他家里人也完全没有意见哦。” 李炙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对于把每周唯一能够休息的半天拿来补习毫无怨言,出了办公室的门甄淖还是一脸呆滞,不敢想象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虽然语文老师说的是她会免费帮甄淖和李炙补习语文,但她知道,语文老师其实是希望李炙可以顺便辅导甄淖的其他科目,可是这样对李炙来说真的没关系吗? “李炙,这样对你来说会不会太累?” “不会,我的身体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安静的走廊,李炙停下脚步,甄淖也停了下来,他似乎有话要说,但最后又什么都没说,廊外的树枝已经结满花苞,不久之后便会盛放,而他心中似乎也有一个小小的芽,从去年秋天开始便一直蠢蠢欲动。 “我会提前下学,恐怕不能和你一起走了。”说完,他先一步走进教室。 —— 放学时,天空突然下起小雨,学生们挤在教学楼下,陆陆续续撑伞往宿舍楼走去,各色雨伞像盛放的花朵。 也有忘记带伞的人顶着外套在雨中穿梭,甄淖站在一根柱子后,既没拿伞也没有脱外套。 她将手放进口袋里,摸到一个坚硬冰冷的物体,拿出来一个,是一个白头发老奶奶耳钉。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挤出人群往外跑去,雨水溅起,裤腿被打湿,她毫不在意,一口气跑到了学校门口。 门口的LED屏显示时间刚好到晚上十点半,甄淖出示校牌走出校门,正要四处张望,一把雨伞便撑在了她的头顶。 啪嗒啪嗒,雨滴砸在伞面,被隔成珠帘的样子,甄淖回过头,看到李炙冷淡的面孔。 “哈哈,李炙,好巧。” 他没说话,身前挂着猫包,可可在里面打呵欠,甄淖笑得谄媚,想以小猫缓和气氛,李炙没给她多说话的机会,撑着伞往外走去。 —— “哇,好大的雨,还好遇到了你,话说下雨天你也要遛猫吗?感觉好辛苦哦。” 甄淖拽着书包带子,不经意地往李炙身边靠了靠,他的伞很大很大,再多一个人也绰绰有余,但她就是想要和他再靠近一些。 本以为李炙不会理她,没想到他居然回答道: “养了就要负责。”仅此而已。 甄淖摸摸鼻尖,说道:“看不出来你这么有爱心……” 她看了看伞外的街景,突然发现这不是回家的路,正疑惑,李炙带着她来到一家书店门口。 甄淖先一步踏上台阶,李炙站在廊下收伞,隔着几个台阶,他问: “有没有习惯的教辅资料?” “给我买吗?我不需要……” “我自己写。” “那你买自己喜欢的就好。” 李炙不再说话,绕开她推门进去,虽然觉得有些莫名,但甄淖还是跟在了他身后。 进门的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难以置信地看向不远处的街口。 一个身形高大的少年撑着伞,在他身旁紧贴着一位高挑纤细的女生,雨太大,两个人的影子变得十分模糊,但甄淖不会看错,那个背影、走路的习惯…… 她感觉心脏缩了一下,下一秒,有人敲了敲门,隔着玻璃,李炙正看着她。 她有些失神,脸上挂着一道水痕,不像雨水。 李炙皱眉,敏锐地看向她身后的街道,这里很偏僻,加上夜雨,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所以她为什么哭了? 街口 孙墨齐从那个地方回来之后,就一直处于神游的状态,旁边的人叫了好几声他的名字,他也没有反应。 “墨齐哥!你在听吗?!” “啊?嗯,听到了。顺路而已,不用谢。”他利落收伞,女孩儿有些羞怯地邀请他上楼坐会儿,还说哥哥也在家,让他不用不好意思。 他摆摆手,又将伞撑开。 “谢谢你送我回来,我会让我哥请你吃饭的!”韩渡海看到他头也不回地走进雨里,下意识对他的背影喊道,很舍不得就这样和他分开。 孙墨齐头也没回,还是那句话:“真要谢谢我就告诉你哥,自己的妹妹自己照顾,我不是每次都顺路的。” 韩渡海瘪了瘪嘴,还想说些什么,孙墨齐已经走远了,他似乎有心事,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看到车也不知道躲。 他脑子里不停地回放着一个画面。 城堡一样的房子,高大的铁门,还有女人愤怒到极点的咒骂声。 “你居然找到这里来?你的脸皮还真厚,和你爸一样。” “别找她了,她不会见你的,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资格关心她?” “我早就和你说过的吧,你配不上我女儿,别让我再看到你!” 铁门重重合上,他抬起头,看到别墅叁楼的玻璃窗,和叁年前并没有什么区别,阳台上种着花,翻起的窗帘露出昂贵钢琴的一角,仿佛间,有张稚嫩的脸正透过缝隙看他。 满脸鄙夷与厌恶。 滴滴!——尖锐的鸣笛声打断他的思绪,他终于回过神来,弯腰向不停咒骂的汽车主道歉,等对方发泄完开车走远,他仍旧弯着腰。 “呼。”他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是母亲的电话。 通话内容他已经预料到,更加不想接了,手放进口袋里将手机关机,撑着伞麻木地往回走。 路过一家书店,玻璃窗内透出温暖的光,零星几个人坐着翻书,其中还有他熟悉的八中的校服,想到学习,又是一阵头疼,眼神却粘在书架上,隐有羡慕。 如果可以,他很想像普通的高中生那样努力学习考大学,但他从小就很笨,学什么都一窍不通,书本上的内容于他而言堪比天文,尽管很努力地配合老师和父母,表面文体双休,实则两头开花。 像他这样一无是处的人,的确没有资格找甄淖,他的存在对她来说本就可有可无……甚至多余。 越想越难过,他不再驻足,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可是刚走几步,他突然觉得刚刚书店里的人有几分眼熟。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想见她的渴望战胜了自卑,他只是想确认,确认她是不是好好的,哪怕不见面不说话。 想到这里,他突然调转方向,大步朝书店的方向跑去,因为太过着急,雨伞被阻力掀翻,雨水和积水飞溅,很快将他淋湿,他全然不顾,只担心和她错过。 —— 心不在焉地陪李炙买完书,结账时甄淖一直盯着外面看,可惜雨太大了,整个世界的雾蒙蒙的,像是罩了层纱。 她的心情其实很复杂。这么久没有联系,孙墨齐就算谈恋爱也很正常吧,更何况他们本来就不是特别的关系,而且见了面要说什么呢,她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又一次不辞而别……对啊,不辞而别,孙墨齐说不定已经生气了,再也不会理他了。 推门出去,朝着回家的方向走了几步,甄淖一直埋着头,直到李炙将一条毛巾放在她的头顶。 “头发湿了,先擦一下,要不要打个车?” 甄淖抓着毛巾,突然说:“李炙,我想去那边街口……买点宵夜。” —— 浑身是水的孙墨齐推开书店的门,不顾店主惊讶的目光,大步往里走,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来,一座座书架从他眼前翻过,直到一面墙出现在眼前。 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街口,甄淖顺着模糊的记忆站到一个屋檐下,往前是死胡同,面前的居民楼有门禁锁,她不死心地四处张望,就差大声叫出那个名字。 奈何喉咙里干涩至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李炙还在等她,她不能不说话。 “呃,唔,好像看错了,这里没有小吃店。” 她的声音居然已经有了哭腔,下意识捂住嘴巴,抬眼时,李炙的脸也模糊了。 她迅速低头,压低声音:“抱歉,又给你添麻烦。” “……喵呜。”李炙没说话,反倒是可可喵了一声。 李炙说:“你买的零食可可很喜欢,觉得抱歉就再给她买一些吧。” 甄淖松了口气,李炙的台阶递得刚刚好,她答应下次补习会给可可带零食。 —— 直到李炙将甄淖送到小区门口,她才发现原来李炙和她住在一个小区,不过想想也很正常,明殊小区就在八中背后,很多学生的家长都会选择在这里买房或者租房,为了方便照顾家里的待考生。 这样的话,是不是说明以后有更多机会和他见面了呢。 进门后,两人还同行了一段路,李炙比她先一步上了楼,甄淖记下他家的楼栋,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回头跑向小区门口。 她屏住呼吸,借着墙壁的掩饰往外看去,只见小区门口站着几个打扮张扬的年轻人,他们似乎只是路过,很快走出视线之外。 甄淖拍了拍胸口,走到门口保安亭旁边想看看那些人有没有走远,可下一秒,那些人又折返回来。 甄淖的心脏都跳到嗓子眼了,她果然没有看错,有奇怪的家伙在小区门口徘徊。 他们蹲在路边的树下抽烟,互相说些什么,一面说一面露出恶劣的笑容,那些毛躁的挑染的头发和恶心的笑脸立刻让甄淖想到了黄崖。 她紧张地握紧双手,其实还在疗养院的时候她就有在关注那些人的动态,在她休学之后他们消停了一段时间,没想到现在又出现了。 正要离开,甄淖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眼前走过,径直走向那群街头流氓,那人梳着高马尾,脸上化着浓妆,是柳絮! 那一瞬间,甄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除了害怕,还有一种难言的 兴奋。 染血的日记 那是一张带血的皱巴巴的纸团,展开之后,上面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日记。 20xx年x月x日 周六 天气红色 (最上面是一团颜色很深的痕迹,原本的文字已经被模糊了,看不出写了什么。) 今天天气很好,我捅了那个老变态一刀,他的眼睛deng得像是要从眼眶里gun出来,到处都是血,但是我一点也不怕。 我打du他不敢告诉别人,因为我又痛了一刀,我威协他不许说出去,他居然在笑,气死我了!我要斯烂他的嘴!!! 这以后就是我的秘密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再往下是一行字迹娟秀的小字,那些字都是压着血痕写下的,但每一个字都很清晰。 以后也是我的秘密了。(后面还标注了错别字和拼音对应的字。) 继续往下看,又是一行狂乱的字迹: 甄淖?!!?你怎么又偷看我的日记?!我要fa你叁天不许吃巧克力! 没有回复。 —— 十二岁那年对于甄淖来说,是一个分水岭,她被甄琴强行从孙墨齐家里接走,关在别墅里,整日练琴。 那段日子对她来说很崩溃,甚至于有些恍惚,不知道那些究竟是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 别墅叁楼的练琴房总是关的严严实实,窗帘密不透风,空气里弥漫着腐朽的霉味儿,她偶尔会发狂大叫,像一个真正的疯子那样。 可她究竟为何那样? 因为纸条。 被折成飞机的纸条告诉她,这样可以引起妈妈的注意,可以让讨厌的人害怕她远离她,但一切都没有如她所愿的那样,她只是更加被孤立被厌恶。 直到某一天,直到那一天…… 甄淖从床上惊醒,发疯似的翻起家里的抽屉,各种笔记本和文具掉了一地,她光脚踩在上面,垫脚去够放在柜子顶端的小箱子,身后突然传来说话声,吓得她差点摔倒。 “你在慌什么?” 她回过头,看到杨琪琪翘腿坐在沙发上,正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看。 甄淖呼吸一滞,小心翼翼向她走去。 “琪琪,把它拿给我……” 杨琪琪没有动作,像是被人抽去灵魂,目光呆滞地盯着自己的右手,甄淖继续轻声哄道: “对,不要动,也别害怕,都会没事的,现在把它拿给我……” 她终于走到她身边,从她颤抖的手里拿过一把沾满血迹的刀。 她突然崩溃地坐到地上,表情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她手里其实什么也没有,被撕掉的日记也好,带血的刀也好。 出于不同的目的,所有人都瞒下了这件事,那段时间甄琴焦头烂额,把她关进精神病院,强迫她接受治疗。 她是最希望甄淖忘掉那件事的人。 —— 所以一个人究竟会在什么样的状态下做出杀人的举动呢? 杨琪琪告诉她,那是一种极端的怨恨,极端的绝望,极端的无助的状态。 她拍拍她的肩膀,告诉她以后不会再让她经历那样的痛苦,她会一直陪着她,甄淖看向怀里的杨琪琪,她的皮肤很粉嫩,肚子鼓鼓的,身体很柔软,四肢很纤细。 好吧,琪琪,我不会让人发现你只是一只丑兮兮的小狗玩偶的,这就是我们的秘密。 —— 渠山别墅 自从发现徐毅瞒着她去看过甄淖,甄琴对他的态度就冷淡了很多。 最近也一直忙着画展的事,两个人几乎没有说过话,甄琴虽然心有不满,但看到徐毅为了律所焦头烂额,但也没忘记帮儿子挑好新学校,她又觉得这个丈夫或许还能再用一段时间。 好在儿子很乖,甄琴看着徐渊的背影,走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突然发现他在描丹青。 “怎么突然对国画有兴趣?”这一幕让甄琴有些恍惚,她看到徐渊挪开画纸,露出下面的画,那是很久以前甄淖画的画,很孩子气的鲤鱼图,鱼肚皮画的圆滚滚的。 他仰起头一脸骄傲的对妈妈说:“妈妈,我希望我能比姐姐做得更好。” 甄琴皱了皱眉,突然发飙,抽出那张画用力撕成碎片,她瞪着眼吼道: “你为什么要跟她比?徐渊,你和她不一样,好好做你该做的事,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事情上!” 她很少对徐渊发脾气,但是看到那张画,看到他们相似的脸,她突然有种自己对不起甄淖的荒诞感。 可她已经给了她力所能及的最好的,是她自己不争气罢了!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因为太过激动手抖得厉害,她攥着那把撕碎的画纸,看到落款的名字,表情更加狰狞。 琪琪,琪琪,杨淖尔,杨琪琪,那根本就是甄淖的小名而已! 徐毅从外面回来,看到叁楼亮着灯,下意识往上走,到了叁楼才发现不是琴房亮着,是隔壁附楼画室的光,他远远地看到徐渊坐在凳子上画画,心里不知在想什么,竟笑了一下。 然后,甄琴出现在画面里,发狂似的撕掉了徐渊的画,她歇斯底里地说着什么,听不清,徐渊靠着阳台点了支烟,没有过去缓和的打算。 要想离间两个本就隔阂颇深且从不交流的人实在太容易,他甚至不需要出现。 果然,第二天甄琴就把原本派去接送甄淖上下学的司机撤了,又续约了陈姨的合同,打算让她一个人继续留在市中心“自生自灭”。 像个小孩子似的,意气用事。徐毅难掩得意的笑容,拿起那件洗干净的外套,哼着歌出了门。 他最近接了一起工厂的拖欠工资的法律纠纷案,恰好在八中附近,忙完正事,他还有很长时间给那个不乖的继女一点小小的“教训”。 他开着车直奔市中心,丝毫没有发现在他之后,有一辆不起眼的车正在跟踪他。 彼时心跳 正式开学后的第一次补习,语文老师果然带了许多与语文无关的资料,满满地堆了叁大摞,甄淖只是看了一眼,就差点昏厥过去。 语文老师干劲十足,拉着甄淖的手郑重其事地说一定会让她跟上大部队的。 甄淖乖巧地应下,心里却很慌,她能感觉到语文老师对她抱有很大的期望,可越是这样,她越害怕。 她恐怕再也无法承受任何人的期待了。 —— 学习之余,语文老师会买很多好吃的犒劳他们,“受贿”的甄淖只好更加努力地为李炙辅导语文,在这个过程中,她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李炙,你为什么会留这么多空白?”甄淖指着一处阅读理解的简答题,又将试卷翻到背面,诗歌赏析的选择题和解析题也全都没写。 “就算随便写几句也能得分吧?”难怪他总是语文倒数,空这么多能及格才怪。 李炙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很快回答道:“不知道怎么写。” “怎么会这样,有什么地方不懂吗?”她将答案翻出来,对着每一句解析划出的句子给他讲了一遍。 李炙露出迷茫的表情:“只是看到树,就会想起家吗?” “这个树前面不是提到过嘛,是作者家乡很常见的一种树,后面再次写到这种树,不就说明他想家了吗?” “可那并不是同一棵树吧。” 甄淖被他的逻辑气笑了,她合上试卷,尝试和他讲一些理论之外的东西。 “虽然不是同一棵树,但是这棵树会让他想起曾经的生活,睹物思人就是这个意思。人们常常会将感情寄托在物品上,这样才能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具像化,变得有重量有温度。” 李炙抿唇,似乎并不能理解她的话,她的视线凝聚在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是一个冷血动物。 —— 因为有老师在,甄淖的小动作收敛许多,反倒是李炙保留了一些“坏习惯”。 比如说吃货东西后直接帮她擦去嘴边保留的食物,又或者通过碰额头的方式确认她冷不冷……这些曾经对她而言再平常不过的动作突然变得有些小小的暧昧,尽管她知道,李炙其实并没有其他意思。 他对甄淖,更像是对一只调皮的小宠物。 不过这样也足够了,她想,只要他能对她和别人有一点点不同,那也足够了。 补习结束后,他们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咖啡厅,因为担心被别人看到误会,她特意选择和语文老师走在一起。 走到一半,语文老师新交的男友突然出现,甄淖变成了电灯泡,不好意思打扰他们,她只能继续放慢步子,一个人走在了最后。 八中高叁的校区和她在的校区只隔了几十米远,她鬼使神差地走到高叁校区的校门前,可惜操场上一个人也没有,高叁生还有叁个多月就要高考了,所有人都争分夺秒地背书做题,只恨不得睡觉梦里也在学习。 她突然有些后悔没有早一点问孙墨齐他以后会去哪座城市上大学,以他们的成绩,考一所大学应该也很容易吧? 如果可以拿到他们的理想志愿表就好了,直接问他的话他反而不会说实话吧。 甄淖有种直觉,在孙墨齐眼里,她肯定已经成了一个捉摸不透的家伙。 如果可以和他说清楚就好了!甄淖烦恼地抓了两把头发,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找孙墨齐,但是…对于这段时间的他们来说,不见彼此反而更好吧。 哎,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走到孙墨齐给她买巧克力的甜品店,买了一些巧克力带回去。 晚自习甄淖一直心不在焉,直到班主任敲响她身边的窗,她再次被叫到了办公室。 高老师神色凝重地拿出一沓成绩单,甄淖突然也紧张起来,虽然她不怎么在意成绩,可是看到那些密密麻麻整齐排列的名字和数字,还是感到一阵心惊。 的确,她返校之后的第一次小测成绩下滑了很大一截,已经落到倒数去了。 本以为高老师会批评她最近的心不在焉,谁知她却指着名单上李炙的名字,一页又一页翻着那些起伏巨大的数字,最近一次小测,李炙的成绩同样不理想。 “甄淖同学,在老师眼里你一直是一个很乖巧的孩子,从来不闯祸惹事,之前语文老师提出让你辅导李炙同学学习语文,那段时间他的语文成绩确实也有所提升。” 高老师一字一句,将甄淖的心脏高高提起,她似乎已经有预感她会说什么。 “最近班里传出你和李炙同学的一些事,虽然老师相信你们不会做出那样的事,但是,”高老师将最后一张成绩单拍到桌上,那是上学期的四分之叁期测,李炙在班里排第叁,“老师想,你们还是暂时分开坐比较好。不止你们,其他有因为学习以外的事分心的同学也会调开,高考在即,老师希望你们都将心思放在学习上。” 甄淖推开门走出办公室,脑子还有些混乱,但高老师最后一句话仍旧在她脑中回荡。 “老师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不会害你们。人生有很多重要的事,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是啊,人生有很多重要的事。转角看到靠窗坐着的李炙,他的身边一如既往围着许多人,拿着习题册向他请教。 对于李炙来说,人生最重要的事是什么呢? —— “我吗?” “对啊,你。”放学路上,甄淖背着书包走在李炙面前,她背向大路面朝他,好奇地歪头看着他。 路灯下,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李炙的影子移动得很平稳,而某个不好好走路的人连影子摇摇晃晃,她催促地问: “怎么了,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很难回答吗?” “目前来说,很难。” “哇,你居然承认了很难,我以为没有什么事能难住你呢!” 李炙忍俊不禁,他极少露出这样轻松的笑容,甄淖一时动容,竟停在了原地。 “李炙,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笑起来很好看。” 李炙平静道:“很多人。” “哈哈。”甄淖也笑起来,觉得自己确实问了一句废话,夸奖的话他恐怕早已听得耳朵起茧了吧。 就快到小区门口了,甄淖迟迟不肯再往前走,反而两步跨到李炙面前,上学期他还和她差不多高,现在居然已经比她高了半个头。 “李炙,语文老师说如果我四分之一期测进步十名以上就给我奖励,那么你呢,会给我奖励吗?” 她的眼睛狡黠地眨动着,像一把小小的钩子,李炙右手握拳,感觉手心结痂的伤口又在发痒。 “如果你能进步二十名,可以考虑。” “哈?”志在必得的某人立刻泄了气,李炙的眼中再次浮现笑意,不管垂头丧气的甄淖如何讨价还价,他丢下她,先一步跨进小区大门。 刚走到楼下,身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甄淖气喘吁吁地拽住他。 “李炙!” 他停下,回头看她。 此刻头顶的灯光是橘黄色,让他的脸看起来多了几分人气,甄淖盯着他嘴唇下的那颗痣,突然抬手摸了一下他的嘴唇。 “那我要你的吻,可以吗?” —— 摸黑上楼,摸黑打开门,摸黑坐到沙发上,白色的毛团子拱到他脚边撒娇,他不为所动,就这么呆坐了一会儿——和以往没有不同,他喜欢回家之后长长地放空自己。 但好像又有不同。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指腹划过痣的表面带起的轻微的颤栗感,像彼时他的心跳。 母亲 注:本章微虐女主 高二下学期第一次月测后有一次家长会,甄琴本来并不想去,直到她翻看甄淖最近一次的语文试卷,她的作文差一分满分。 题目是很烂俗的《我的母亲》,她随意地读了起来。如果能从里面读到甄淖对她的“爱”,她或许能大发慈悲去给她开家长会。 可越是往下读,她的表情越沉重。 在作文的最后,阅卷老师用红色钢笔划出这样一句话: “我时常觉得,我和母亲之间的纽带并没有断开,我于她而言,就像是仍旧在她的身体里一样。我们同悲乐,共喜恶,无论病痛还是死亡,都无法将我们分离。” 评语写:如果作文题目改作《纽带》,老师或许会给你满分哦 这通篇的晦涩文字中,甄琴读不出半分女儿对她的崇拜与敬爱。 —— 甄淖一直很害怕开家长会,不是因为担心被老师“告状”,而是因为每一次她发给甄琴的信息都会石沉大海,她从来没有来开过她的家长会,所以那之前她一直都是请陈姨代劳。 这一次也不例外,她拉着畏手畏脚的陈姨走到座位前,告诉她今天的流程,而她则在座位旁站着发呆。 这种时候很难不偷看别人的家长。所有人中,最惹眼的还是李炙的妈妈,她坐在教师的最前排,长发在脑后盘成一个丸子,正低头看着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庄依回过头对她温柔一笑,甄淖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想到她对李炙做的那些事,一时间心虚不已。 高老师讲完事情之后,家长们排着队上前询问自家孩子的近况,学习生活,事无巨细,每当这时甄淖都会领着陈姨悄悄从后门出去。 她将头埋得很低,突然看到一双银色高跟鞋,她侧开身让路,那人却停在了她面前。 甄琴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看着甄淖。 啊,完蛋了。甄淖想。 —— 甄琴将甄淖领到学校外的一家餐厅里,到了才发现徐毅和徐渊都在,她顿时有些抗拒,然而甄琴拉着她的胳膊,不容拒绝地将她拽了进去。 “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家长会不都是要讲很多事吗?” 甄琴没说话,徐毅勾住儿子的脖子,让他低头看菜单。 甄淖找了个角落坐下,服务员看到她们进来,连忙走过来问要不要上餐,甄琴点了点头,服务员离开以后,餐桌再次陷入死寂。 “开家长会为什么不……” “妈妈你怎么来了……” 母女俩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甄琴的脸色已十分难看,她捏着水杯,徐毅见状立刻给她倒好热水,还拍了拍她的肩膀,大概意思是让她不要生气。 她喝了口水,完成蓄力,开始输出。 “你到底还要闹多久?我就这么让你不满意?既然如此,我可以打电话给杨梁术,让他来接你走,或许后妈会更讨你喜欢一些。” “……” 见甄淖不说话,甄琴更加生气,从包里掏出那份试卷用力拍到桌上,水被震撒了一些,刚好模糊了标题的“母亲”二字。 徐渊好奇地凑上去看,红色标注十分显眼,他一眼就看到了那行字,再看向甄淖的眼神顿时有些变了味儿。 “有什么问题吗?妈妈。” “有什么问题吗?”甄琴冷笑着重复这句话,“甄淖,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你不要忘了,你是我生的。” 甄淖深吸一口气,说了句是。那该死的窝囊样,让甄琴恨不得给她一巴掌。 “你这样写,是在怪我管你太严吗?还是觉得我这个做母亲的让你窒息?我为你做了那么多,结果就只换来这张阴阳怪气的作文?” “我没有。”甄淖已声如蚊吶,然而甄琴还在步步紧逼。 “你没有?你真的没有吗?从我把你接回家开始,你就一直在和我闹,这么多年了,你到底在不满意什么,嗯?” “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你自己说清楚。” “……”太窒息了,连徐渊也有些发怵,他突然觉得身边的母亲和自己认识的不是同一个人,甄淖似乎总能激起她歇斯底里的一面。 服务生开始上菜了,徐毅适时出来打圆场。 “好了,阿琴,先吃饭吧,吃完再说。”他瞥了一眼作文纸,状似无意道:“小淖也没写错什么,她只是在表达和你的亲密而已。” 亲密?这话甄琴自己听了都好笑。 她屈指敲了敲桌子,示意服务生稍后再来,已经上过的菜摆在桌上,等待放凉的命运。 “你还是在怪我,怪我把你关起来,可我那么做是为了谁?你究竟知不知道你那段时间都做了些什么,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们是家人,你以为谁会一直放纵你?还是说你和你那个疯子爸爸一样,是个天生的暴力狂……” “不,妈妈。”甄淖终于打断了她,或许是因为她一直提到她的亲生父亲,提到家人,甄淖忍不住嘲弄地笑,她的手抖得厉害,但还是用力地撸起衣袖,给对面的甄琴看那道疤。 甄琴的眼前明显闪烁了一下,穷凶极恶的表情也垮了下去,但她还是不服气,她说:“就因为这个?我当时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带你去了医院,疤痕也可以等你成年后做手术……” “我说的不是那些,妈妈。”甄淖哽咽着打断她,然后情绪崩溃,词不成句:“我……我只是,很想知道,我对你而言,到底是什么?” “在法庭上和前夫博弈的筹码?还是一个迷你版的更加完美的‘甄琴’?还是一个坏掉的烂掉的,只会让你感到羞耻的,恨不得立刻丢掉的精神病?” 甄琴拧眉:“谁说你有精神病?” “呵,哈哈哈!”甄淖突然发疯似的大笑起来,甄琴脸色骤变,她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狠狠地甩了甄淖一巴掌,她的头像一颗气球,被打的倒向一旁,很快又因为惯性弹了回来。 甄琴面色铁青:“在外面不要疯疯癫癫的。” 甄淖瘪了下去,哭湿的脸粘着发丝,看着她肿起来的脸,甄琴突然紧张地四下张望了一下,还好定的包间,没人会看到。 —— 吃饭时,餐桌上只有刀叉碰撞的声音,或许是为了缓和气氛,徐毅说起自己最近在办的案子。 甄琴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眼神一直盯着甄淖,她从挨打后就没再说过一句话,只是机械地嚼着食物,看上去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 她从没打过甄淖,到这时气消了,才有了些懊悔的味道,她坐到甄淖身边,抬起她的下巴查看伤口,她生的白,所以印在脸上的指痕也格外显眼。 “让服务生送点冰袋进来,还有毛巾。” 甄淖突然扭过下巴,低声说:“不用了。” 甄琴知道她在闹脾气,于是也气呼呼地说不用算了,反正出去丢人的是她。 甄淖说:“我不觉得丢人。”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冷硬,像变了个人。 甄琴心里很不是滋味,或许这时候她该说些软话缓和,可是到了嘴边仍是责备。 “我让你少吃甜食的吧,你脸上长太多痘了……” 甄淖放下筷子。 甄琴也放下筷子,气氛再次变得紧张。 “长痘,会比的精神病更严重吗?” 看来今天的话题和精神病脱不开了,甄琴索性破罐子破摔,随口说了个理由。 “我不告诉你,是担心你承受不住,等你当了父母你就会知道,我是不会害你的。” 她找不到更好的借口,也不可能承认她是不能接受,还好,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万能公式可以使用。 甄淖侧过脸,哭红的双眼阴测测地看着她:“可这是我的身体,我有权利知道,又或者说,在你眼里,这具身体还在你的子宫里,是你身体的一部分?” “而且真的很奇怪,为什么当了父母之后,最先理解的是父母?” 曾几何时,甄琴也因为父母过分严厉的管教感到窒息,所以才会和一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男人结婚,并迅速生下孩子,和父母闹到几乎决裂的地步。 看到甄琴恍惚的眼神,甄淖突然诡异地笑了。 “所以你没什么好指责我的。” “因为我们是一样的,妈妈。” 她突然变得伶牙俐齿,变成了甄琴理想中的“甄淖”。 求救 从餐厅出来,甄淖还有些恍惚,脸上的巴掌印后知后觉地灼烧起来,她抓了两把头发挡住脸,刚想往学校走,才想起甄琴已经帮她请了假。 说让她回去冷静一下,其实甄淖知道,她是怕她回学校给她丢脸。 往小区的方向走了几步,居然在路上看到了李炙和他妈妈,母子俩隔着一点距离,庄阿姨似乎在说什么,李炙时不时点头,关系十分融洽的模样。 无论哪一方面,李炙都是她的最强对照组。她漫不经心地跟在他们身后,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奇怪的东西。 如果李炙的妈妈真的很好,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或许私下里,他的妈妈也和甄琴一样,是个控制欲极强的家长呢? 她为自己邪恶的臆想感到抱歉,可她无法控制自己。 进了小区大门,她又开始想,其实李炙除了有些不近人情,教养和能力方面简直无可挑剔,他的父母其实将他教育得很好,说不定他天生就这样,冷漠无情。 如果真的是这样,事情大概会变得非常有趣吧。 如果他妈妈知道他从来没有好好喝药,会变得像甄琴一样吗? —— 到家后,甄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杨琪琪让她起来敷脸她也不肯。 “喂!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为我想想好吗,我那倾国倾城的漂亮脸蛋,就快要被你毁了!” 无论杨琪琪怎么叫嚣,甄淖都一动不动。 她觉得有些难过,她其实没想过真的和甄琴闹僵,从小到大,除了爷爷,她最喜欢的就是甄琴,她给过她很多很多金钱和爱,即便后面没有了爱,甄淖也总是归结于她咎由自取。 看到李炙母子,她便想起自己小时候,曾经……曾经。她将脸埋进被子里,差点就这么睡了过去。 啊!对了,成绩单!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 甄淖诈尸一般爬起来,抓起床边的书包翻找起来,就在这时,她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房间的门开着,她后背发凉,僵硬地回过头。 徐毅靠在窗边,削瘦如蛇一般的影子,居然能将所有的光亮都掩盖。 “在找这个吗?”他微笑着,从身后拿出她的成绩单,有两份,一份是入学考一份是月考,他将那两张纸举在半空中,煞有介事地数着。 “一、二、叁……嗯,十七、十八、十九……还在期待吗?好像不到二十呢。” 男人放下成绩单,缓步走到床边,因为恐惧,甄淖的身体无法动弹,只有那对眼睛仍旧倔强地瞪着他。 “怎么办,你好像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徐毅拨开她的头发,轻轻地抚摸她脸上的指痕,她胃部开始抽搐,低头干呕起来。 “呃,呕!” 然而还没有结束,他将手伸进西装领口,从内袋里取出一张照片。 “真是没想到,我们小淖居然早恋了。” 甄淖开始耳鸣,脑子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男人强硬地抬起她的头,照片近到失焦,但她后知后觉那不是失焦,而是暂时性失明。 “仔细看,和我似乎有几分……难道说你……喜欢……?” 她的灵魂仿佛飞走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有人接住了她的尸体。 “接吻啊,真是美好,要爸爸教你吗?” 她抽搐的厉害,口吐白沫。照片落下来盖住她的脸,画面定格在少女的指尖划过少年嘴唇的瞬间。 —— “会很舒服的,你真的不想试试吗?” “不想。” 试卷盖住下半张脸,刘海盖住眉毛,只露出两只眼睛,李炙按住她的头顶,像将一颗蘑菇按回土里,她的整张脸都藏在了成绩单后。 “唔……只是差一名也不可以吗?” 一纸之隔,她的声音又低又闷,仿佛泡在水里,李炙拉住成绩单一角往下拽,那对眼睛再次露了出来。 只有一对眼睛,夹在漆黑的柜子缝隙里,亮晶晶地泛着水光,他越看越觉得熟悉,他从她眼中读出了求救的信号。 “是你。”他皱起眉,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甄淖不明所以地探出头,李炙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搂进怀里,猝不及防的贴近让她心跳加速,下意识用成绩单盖住嘴唇。 粗糙的纸面擦过嘴唇,有些尖锐的刺痛,李炙早就看到了她红肿的下唇,这几天她一直遮遮掩掩,既然不想让他看到,又为什么要来找他兑现“奖励”。 “你到底想要什么?” 甄淖不敢看他,视线往下落,“要……要你……” 一阵微风吹过脸颊,有什么隔着纸面落在她的嘴唇上,很轻很轻,像树枝上掉落下来的一片叶子,她突然控制不住地颤抖,李炙的手臂渐渐收紧,不给她逃跑的机会。 “要我如何?”贴的太近,说话时他们的嘴唇隔着一张纸摩擦。 “吻…吻……吻……”她哆嗦得厉害,手里的纸快掉了,李炙快速按住那张薄薄的纸,她一直在重复那个字,很久没有下文,胃又在抽搐了,她突然开始剧烈挣扎,用尽全力撞向李炙的胸膛。 李炙被撞疼,发出一声闷哼,那个声音令她更加恐惧,每一根头发丝都炸了起来,她用力地呼吸着,油墨的味道钻进鼻腔,其中还夹杂着李炙身上泛苦的药味。 再忍一忍再忍一忍,马上就好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就当是一次痛苦的治疗,只要覆盖掉那些肮脏的记忆…… 纸终于落下来,想象中的柔软触感并没有落下来,李炙微微侧头,温暖的的气息落在她耳畔。 “害怕就不要做。”丢下一句警告,李炙抽身离开。 —— 回去的路上,李炙路过一个空教室,里面摆着乱七八糟的桌椅,灰尘在桌子表面堆积成毛绒绒的斑点,从墙壁上的涂鸦和装饰能看出,这是一间废弃的幼儿园教室。 他听到一声模糊的呜咽,以及男人刻意压低声音的警告。 “不想被别人知道就安静一点,你也不想你妈妈再也不管你了吧?” 哭声弱了,他本该立刻就走,却着魔似的从门缝里看去,目光穿过一层又一层门隔开的缝隙,记忆也翻越无数混乱交迭的时光,他看到讲台下紧闭的柜子里露出一对小小的黑色眼睛。 那是小小的杨淖尔,在向他求救。 保留 八中门口除了各种小吃店文具店,还有很多纪念品商店,甄淖很少进去,因为她没有可以送的人。 但是上次补习给李炙的猫罐头被他拒绝了,看来贿赂猫这一招已经不好用了,她决定挑一个礼物送给他,希望他可以原谅自己。 “你对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杨琪琪靠在摆满水晶球的架子上,甄淖不回答,只是拽着她的袖子让她小心别碰碎了。 杨琪琪满不在乎:“碰碎了又怎样,你那么有钱,把这一面墙都买下来都没问题吧?” 甄淖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些球状晶体上,它们看起来美丽而脆弱,送给李炙正合适,不过不知道他会喜欢什么元素,花花草草还是小动物? 她撇撇嘴,直觉那家伙可能根本什么都不喜欢,他的心简直比冰块还冷。 “喂,怎么不理我?” 甄淖垫脚取下一个雪地卧猫的水晶球,杨琪琪百无聊赖地翻到她面前,弯下腰隔着水晶球看她,两只化着夸张眼影的眼睛被扭曲成鱼眼状,甄淖叹了口气,说道: “好像不行,妈妈已经很久没有给我打钱了,我们必须做好以后都没有生活费的准备。” “什么?!那……那卡里的钱也够我们花一辈子了吧…………节约一点的话。”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甄淖无奈地笑了一下,说:“那也不行啊,我不想过节约的生活。而且我也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我要过得那样畏畏缩缩?” “哈,你什么时候想通了?” 突然,水晶球中倒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因为个头太高,进门时撞在了挂在门口的风铃上,清脆的铃声稀释掉杨琪琪的声音,那一刻她的脑中一片空白。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孙墨齐,甄淖紧张地握紧水晶球,汗水在球体上洇出雾气,她的脸变得更加模糊,隔着水晶球,她看到孙墨齐直接从她面前走过,没有认出她来。 她下意识看向他身后,没有其他人,他一个人来的。他是要给什么人挑礼物吗? 好像……她回过头,水晶球另一面突然又出现一对眼睛,她吓了一大跳,手里的东西差点掉地上,孙墨齐眼疾手快地接住,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甄淖,居然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啊,是,是我,好巧。” 孙墨齐定定地看着她,甄淖也定定地看着他,两个人像第一次见面似的大眼瞪小眼,她发现他真的长高了,看起来也更壮了,但是脸色有些差,唇边青色的胡茬让他显得很颓废。 “你的眼睛怎么了?”孙墨齐突然捧住她的半张脸,眉头紧拧,指腹轻轻揉搓她的眼皮,“怎么青一块紫一块,有人打你了?” “呃,不是的,你别搓啊……”甄淖红着脸躲开他,原本尴尬的气氛就这样破冰,看起来他似乎并没有因为太久不见和她生疏。 真是太好了。甄淖松了一口气。 她指了指孙墨齐手里的水晶球,表示自己要去结账。 孙墨齐点点头,跟在了她身后,空着的那只手垂在身侧,紧张地握成了拳。 —— “话说你不用提前进教室上课吗?现在已经一点半了哎。”高叁生一个月才放一次假,孙墨齐又是偷跑出来的,据他说是因为想念学校外面的小吃才跑出来的。 甄淖捧着热乎乎的鸡蛋仔,两个人并肩走着,孙墨齐下意识调整位置,恰好能用影子盖住她的影子。 “唔,没事。” “好吧,那你……复习得还好吗?”问出口甄淖就后悔了,她直觉孙墨齐并不想聊学习,就和她一样。 果然,他说:“就……那样吧。”他咬了一大口鸡蛋仔,热气冲到舌头,他被烫得小声嘶气,甄淖见状,噗嗤一声笑了。 “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啊,拿到什么就往嘴里塞……” 孙墨齐的脸瞬间红了,腮帮鼓鼓的,都忘了嚼,他愣愣地看着甄淖,只觉得她今天好不一样。 “你真的没问题吗?眼睛……还有嘴巴也是,好红,是,是上火了吗?” “我不是说了嘛,只是化了妆而已,怎么,不好看吗?” 孙墨齐居然沉默了,甄淖感到一阵挫败,她停下脚步,孙墨齐一直注意着影子,看到交迭的影子分开了,他立刻也停下脚步。 “我只是觉得……有些认不出来你了。” —— 到了分别的时刻,甄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句话。 “对了,孙墨齐,你以后准备去哪里上大学呢?” 提到上大学,孙墨齐的表情又是一愣,甄淖以为他在思考,于是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期待地看着他。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想到父母的电话,他下意识回答道:“也许,也许就在家附近吧,我爸妈不希望我离家太远。” “就留在A市吗?” “嗯。”孙墨齐点头,一口咬下手里最后的一点儿鸡蛋仔,然后又肯定地点了一下头。 “嗯,会留在A市。” “好,我知道了。” 两人道别,孙墨齐一只脚已经跨进了校门,很快又缩了回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快步走回甄淖身边。 “甄淖……我,你最近是不是不在学校?呃不,就,前一阵,我去找你,你都不在,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有些结巴,很紧张的时候会这样,小时候更严重一些,自从甄淖来了他家,这个毛病慢慢地改好了,然而她消失了一段时间,旧毛病又回来了,他有些懊恼,努力地放慢语速。 “你瘦了好多,我很担心你,如果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告诉我,可能我很笨没办法帮你解决问题,但是我会……” 说着说着,孙墨齐的声音和头一起低了下去,他突然很想扇自己一耳光,该死该死,不要再自作多情了,想想别墅,想想豪车和钢琴,甄阿姨明明说过的,或许他努力一辈子,也都赚不到给甄淖买一架钢琴的钱。 甄淖明显也愣住了,她没想到他会直接这样问出口,所以接下来他们会进行一场更加深入的交流吗? 她深吸一口气,“我没事啊,倒是你怎么不刮胡子,刚刚看到你的时候我真的吓了一跳,还以为遇到了什么变态大叔。” 她轻易地转移了话题,可孙墨齐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傻乎乎地顺着她往下说,他只是向她走近了一步,他们终于对视了,孙墨齐眉头皱着,眼神湿润但坚定地看着她。 “你可以告诉我,也可以对我有所保留。如果那样能让你更有安全感的话。” 甄淖的眼神有些闪烁,她看着他张合的,干涩的嘴唇,突然垫脚靠近了他。 啪嗒,手里的鸡蛋仔掉在地上,水果和奶油撒出来,香软的嘴唇贴着他的唇上,本该是梦寐以求的事,他却慌张地后退几步。 “我,我不是,等等……”他吓得语无伦次,感觉自己做了十恶不赦的事。 周围人来人往,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们,孙墨齐抓着她的胳膊想要推开她,她却继续逼近,一脚碾烂隔在两人之间的安全线。 阳光下,他们的影子彻底融在一起,躲进了一棵大树的阴影里。 —— “所以你当时是跟在我身后进了礼品店?你不是说认不出来我了么?” “因为我看到你一直躲着阳光走。” 从小她就讨厌晒太阳,没有伞的时候,孙墨齐会主动帮她挡住阳光。 好傻。甄淖腹诽,却控制不住弯起嘴角。她用湿巾擦去他嘴唇上沾着的口红,孙墨齐下意识舔了舔嘴唇,立刻被甄淖打了一下嘴。 “不可以吃。” 孙墨齐眨了眨眼,眼神越来越软,简直要溢出水来,他好像对接吻有些上瘾了,可他知道他不能这样,因为他什么都给不了她。 可是,喜欢这种心情要怎么避免? —— “喜—欢?”李炙念出心理医生写在纸上的潦草字迹,语气平淡地问:“那是什么意思?” 年逾四十依旧风流倜傥的王医生恨铁不成钢地滑着椅子来到他身边。 “你小子怎么这么不开窍,一点儿没遗传到你爸……哎算了,反正根据你的描述,你这位女同桌……” “前同桌。上上周我们就已经不是同桌了。” “OKOK。”王医生做了个投降的手势,然后将手放在本子上面,轻点那两个字。 “总之,她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是喜欢你。” “还有百分之十是什么?” “哇,你这个关注点……真不知道她怎么看上你的。” 李炙端坐在沙发上,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沙发,片刻后,得出结论: “她喜欢可可。” 王医生两眼翻白,他拿起计时器将时间拨到最后,闹钟响起前一秒再迅速按掉。 “好了,今天的问诊时间已经结束了,下次再来吧。” 李炙稳坐不动,视线在凝固在那两个他不理解的字眼上。 “所以,还有百分之十是什么?” —— 从王质的心理咨询室到八中只有半小时车程,是他爸爸专门拜托王质设立的一个小诊室。因为李炙从小就表现得和普通孩子不一样,所以他的一切,从身到心时刻都被监视着。 李胜要李炙活不仅仅是因为父爱,更因为庄依的身体无法承受失去儿子的痛苦,他们曾经约定过,至少庄依还在的时候,他会努力活着。 尽管活着,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包括任何一个人的“喜欢”在内,对他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 他下了车,径直朝校门口走去,现在是午休时间,学校里很安静,学校外也没什么人。 因此,躲在树下紧紧依偎的两个人也格外惹眼,他今天突然对周遭的事物格外敏感,一眼就看出其中一个正是王医生口中那个“喜欢”他的人。 所以,剩下百分之十的可能究竟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她在玩弄你的感情,利用你呗。” 李炙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 “我什么都不会做。” 借住(口微h) 漆黑的走廊里,甄淖推着箱子缓缓移动到一扇门前,在她敲门之前,门先一步从里面打开了。 防盗链还挂着,李炙穿着灰色的居家服站在门口,隔着门缝对她道: “附近就有警察局……” “我没有证据。” “街对面的叁季酒店……” “我没钱。” 甄淖把箱子往门里塞,活像一个耍赖的流氓,李炙捏起眉心。 “我可以借……” 喵呜……可可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动作轻盈地跃到塑料箱上,坐在上面舔起爪子来。 “一会儿要一起去遛猫吗?” 她厚脸皮地摸起可可的脑袋,而可可也毫不矜持地翻起肚皮撒娇。 李炙沉默片刻,还是打开了门。 —— 甄淖在洗手间卸妆,粉底液乳化后的白汤从脸上滑落,露出一张布满掐痕的脸,她摸了摸那些伤口,疼得小声嘶气。 明明已经过去好多天了,居然还是不见好,本来就有一些疤痕体质,在疗养院待了一阵之后,症状似乎更严重了。 就连甄琴留下的巴掌印也还能看见,她坐在马桶上,心想这或许是某种血脉压制。 无论她是否愿意,父母留给她的烙印总是经久不愈。 一个人静了一会儿,思考着要怎么和李炙说他才能多留她几天,从家长会那天晚上开始,她已经在李炙家里赖了两周了,这期间有好几次李炙都想报警,被她哀求着制止了。 尽管李炙并不好奇她怎么受的伤,但她还是主动“坦白”,自己被家人虐待了,所以才不能回家,李炙面无表情,表示这种事她应该去报警。 报警也只会被送回去罢了,他不可能不知道。 —— 从卫生间出来,李炙已经回了房间,他的家里很空荡,家具也很简单,看上去没有丝毫生活的痕迹。 甄淖从书包里拿出那颗水晶球,将它摆在了靠阳台的桌子上。 她敢打赌,就算再过一个月,不,一个学期,他也不可能发现水晶球被摆在了这里。 收拾好一切,她关上客厅的灯准备睡觉,李炙家的沙发很大,毛毯很暖和,她最近睡得一直很踏实。 她闭上眼,突然想到徐渊说的话,心脏又被揪了起来,她将自己裹进毯子里,情绪像关在水牢里的野兽,撞破心里的围墙后带出汹涌的洪水,她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根本没什么,也早该麻木了。 脑子里突然响起另一道声音,很冷漠地对她说: “别哭在毯子上,很难清理。” 她一把掀开毯子,坐起来准备号啕大哭,能让某个将自己关在卧室对一切视而不见的家伙害怕那样哭……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到茶几上摆着一个小盒子。 拿过来一看,里面放着碘伏棉签和一些消肿的药膏。 然后她脸上的表情突然变了,悲伤到极致之后竟露出一丝可怕的笑容,像是发现了某人良心的缺口,而她要做一条以怜悯为食的虫子,她要钻进去,狠狠地撕咬他的血肉。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意料之中。 李炙摘下眼镜放好书。 “门没锁。” 咔嗒一声,门开了,甄淖红着眼睛,像只兔子似的蹦进门。 “李炙,有个地方我擦不到,你帮帮我。” 李炙嗯了一声,对她招了招手。 她走到床边,一屁股坐进他怀里。 —— 甄淖抓住睡衣下摆,李炙及时按住了她的手。 “你在我家自慰了?” “什……什么?!”甄淖的脸瞬间就红了,他刚刚说了那个词吗,他居然就这么说出来了??? 然而李炙只是沉沉地看着她,很快甄淖就想起之前被李炙揉阴蒂时他说过的话。 不怪他乱想,实在是她前科累累。 “我当然不会做那么没礼貌的事,真的只是擦药而已!”为了证明自己,甄淖撩起上衣,给他看自己背后的伤口。 睡衣卷在手腕上,露出布满可怕的抓痕的后背,她小声嘟囔道: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后背很痒,是不是长了很多痘痘?” 李炙戴上眼镜,视野变得格外清晰,干燥的手指在她的背上滑动检查,皮肤很光滑,一颗痘都没有,只有一道道扭曲的抓痕。 “这种症状多久了?” “你还会看病吗?”甄淖趴在他肩膀上嘻嘻哈哈,突然感觉后腰被捏了一下,她瘦的只剩皮,李炙捻起一小截皮肤,她立马老实了。 “嗯……最近才开始的,所以到底有没有很多痘?” “只是免疫力低下导致的——和我一起补习,让你压力很大吗?” “没有啊。”甄淖打了个哈欠,“比上课好玩,可以吃零食,还不用写作业。” 那就与他无关了。李炙挤出一点药膏抹在伤口上,凉凉的辣辣的,甄淖的皮肤很敏感,被他碰一下就要躲,整个人在他怀里扭来扭去,一点也不安分。 李炙按住她的脖颈,她果然安静下来,只是身体变得很僵硬,背绷得紧紧的,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手指向侧滑到她的耳后,轻轻揉按起来。 擦完药甄淖还赖在李炙身上不走,她说要等药干了再走,李炙不置可否,拿起床边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药膏在空气中一点点凝固,让皮肤都皱缩起来,难言的痒意爬满整个背部,她看着李炙翻页的手指,细长如葱白,修剪整齐的指甲擦过纸面发出好听的沙沙声。 “李炙,好痒。” “不可以挠。” 她眼珠一转,翻身面向他,“那你可以做点什么转我的注意力吗?” 他的脸在灯光下白到发光,那一抹黑色的痣反而变得更加显眼,她舔着嘴唇,手掌按在他的肩膀上。 “比如,接吻,或者……或者……”她的手指一点点下滑,隔着单薄的睡衣感受他的体温,“或者自慰?” 李炙的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随后他竟挑了一下眉,那是一个近似于挑衅的表情。 “好啊。”体位瞬间颠倒,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的答应,甄淖反而变成慌张的那一个。 “呃,你,你会吗?我可是很怕疼的。” 李炙将那本书扣在她肚子上,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腰。 “别躺下去,药会蹭掉。” 身体的重心落在他的臂弯里,她自觉自己不算轻,双手往后撑住床铺,李炙没给她太多反应时间,手从书上翻到她腰间,一把拽下睡裤。 甄淖害羞地蜷起双腿,以往都是在桌子下或者昏暗的地方,在这样明亮温暖的床上还是第一次,她嘟囔着想关灯,或者盖着被子。 李炙嗯了一声,既没有关灯也没有给她盖被子,反而将她的屁股抬高,内裤也很快被剥下来,露出毛绒绒的下体,她看着自己裸露的阴部,羞耻得想要尖叫。 “等一下,我,我不做了……” 翻开的书从肚子滑到脸上,失焦的文字,模糊的插画,那分明是一本生理科普书!甄淖震惊,一个字都说不出了,李炙则翻开她身下那本神秘的两页,低下头,试探且温柔地轻舔了一下。 “呃!唔啊……”甄淖呻吟出声,两条腿控制不住并拢,被李炙的舌头挑得直打颤,她没被这样温吞的对待过,只觉得所有感官都聚集在了那一处。 好奇怪好奇怪。舌头的感觉,好软好滑,她不合时宜地想到泥鳅,可又想到李炙的脸,那样干净美好,他在做这种事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好奇心驱使她仰起头,李炙那剃得过分短的头发像海胆一样扎在双腿间,动作间蹭到大腿根,好痒好痒。 他的头发果然很扎。 肚子无法控制地收缩起来,呼吸越来越乱,让她迫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床单,枕头……她抱住他的脖子,手指陷进他的头发里用力抓紧,而他的舌头也在入侵她的身体。 温暖的气息拂过大阴唇,小阴唇,然后是阴蒂,他教过她的,现在是复习时间。 “不,那里……”阴蒂太敏感了,只是轻轻碰一下她就喷出一小股水,连她自己都感觉到了,有液体从穴口流到了屁股上。她急切地叫他的名字,却没有阻止他继续下去。 “李炙,唔…李炙……那里好痒……” 痒的地方当然要多照顾。李炙撅起嘴唇含住让她颤栗的那一小点,软软的滑滑的,刚吸住就又滑了出去,他只能用舌头反复拍打,期待它充血长大,再咬住好好疼爱。 “啊啊啊……”甄淖小声尖叫起来,奇怪又胀又痒的感觉充斥着小腹,她剧烈挣扎起来,身体不停往后滑,最后终于落在了床上,李炙勾起她的膝盖将腿扛到肩上,几乎不给退路地继续吮吸着。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快要被他吸走了,身体的力量被一点点抽走,李炙托着她的那只手也在慢慢抽走。 他终于从她腿间退了出来,让甄淖看到了她梦寐以求的表情。 李炙那张冷淡的脸被情欲染红,连嘴唇边那颗痣也变得格外性感,他将手放在被他用唇齿催熟的花蕊上,轻轻地做着事后安慰。 看着这样一张脸,甄淖小腹一抽,喷了他一手的水。 —— 本以为今晚李炙会留下她一起睡,没想到他居然将她丢进了浴室里,然后自己去了客厅,在沙发睡了一晚。 痕迹 李炙很早就醒了,他从沙发上坐起来,看到两腿之间支起的帐篷,叹了口气,进浴室冲澡。 冷水从头顶浇下来,身体的躁动瞬间平息,浴室的玻璃砖照出他的脸,平静,冷漠,好像没什么能引起他的情绪波动。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对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反应迟钝,或者几乎没有。 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就不理解人们为什么欢笑,为什么流泪,为什么激动又为什么消极。情感,像一根根看不见的线,人们由它组成,被它牵引,被它支配,而他很显然在那些线之外。 他关上水,围上浴巾进了卧室,刚打开门看到床上隆起的一团,才想起家里还有其他人。 他走到床边,看着那张沉睡的安静的脸,这个人是他的前同桌,一个聒噪的、总是受伤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伸出手拨开了盖在她脸上的头发,这张脸他已经看过很多遍,总是狡猾讨巧地笑着,时不时流露出受伤难过的神情,这一类人在李炙眼里是易碎品,应该退避三舍的。 他很清醒地知道自己不可能救赎任何一个人,更何况一个精神病。她会把他拖下水的。 刚洗完澡的手指有些凉,她被冻得哆嗦了一下,嘴唇咂巴咂巴,翻了个身躲开他的手。 李炙没有收回手,反而任由自己的手滑倒那截纤细跳动的脖子上。 那天晚上他究竟为什么会把她放进来呢?他想不明白。对于一个绝对理性的人来说,无法解释的东西是最可怕的,他早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和任何人产生“不必要的”的联系。 如果躲不开,那干脆解决掉好了。 跳动的脉搏贴紧指腹,手指一寸寸收紧时,他在脑子里思索,等她死后要用什么工具抛尸,抛到哪里不会被发现,以及要怎么摆脱自己的嫌疑。 走廊上的监控好像已经坏了很久了。 —— 喉咙好痒,好想咳嗽,甄淖皱着眉睁开眼,房间里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她摸着脖子坐起身来,猛然看到一片白花花的肉体。 !她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不是幻觉,真的是李炙赤裸着上身站在床边。 “呃,你,咳咳,你在做什么?”喉咙怎么有些哑,说话的时候干涩得发疼。 “换衣服。”李炙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灰色卫衣套进脖子,抬手时,甄淖看到他肋骨两侧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起伏,眼睛瞪得更大,李炙居然有肌肉! 而且他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瘦,从身后看腰很细,但是侧过身又能看到饱满的胸肌,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发出很大的咕咚声。 还没看够,李炙已经换好了一身运动装,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干练。 好帅!要是每天早上睡醒都能看到这么漂亮的脸,她估计一整天都会很开心! “醒了就起来,把床单洗了。” 说完他就走了出去,甄淖从床上蹦起来跟在他身后。 “你要去哪里?” “跑步。”他打开最角落的一间房,视野瞬间变得开阔,面前是一间宽敞的运动房,里面摆着一些常见的运动器械。 他熟练地换上鞋走上跑步机,开始了晨练。 看来他很注重身体锻炼,但是为什么看起来还是很孱弱的样子? “话说,李炙你为什么在家总是穿灰色?” 不仅如此,他家里的装修也偏冷灰调,如果不是因为采光好,这间房估计会很阴森。 “耐脏。”他调整吐息,随口回答道。 这个理由根本没有说服力!感觉到他的敷衍,甄淖也不再自讨没趣,一个人游荡到客厅,突然注意到阳台的落地窗被打开了,窗帘被晨风卷起,露出一团白色的绒毛。 “可可?唔,小宝贝,快让姨姨亲亲……” “喵?喵呜呜呜呜~” 客厅里传来少女黏腻的嗓音和小猫的叫声,李炙减慢速度,直至跑步机彻底停下,他站在跑带上捋了把额头上的汗水。 该喂猫了。 —— 营养师上门来给李炙送早餐,顺便把药也带了过来,各种瓶瓶罐罐,按照储存需要放在不同的地方。 她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对了很多海鲜,顿时有些疑惑。 “您最近已经可以吃海鲜了吗?” 李炙皱眉,很快想起那些东西都是甄淖带来的。 “喂猫的。” “哦,说到可可,庄女士买了新的鱼油,要我帮您喂吗?” 卧室里突然传来动静,营养师疑惑向卧室门,李炙适时开口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我自己喂,”他端起药碗一口灌下,“我这里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了。” 营养师知道他的性格,不再多说,耸了耸肩,收起东西离开了。 营养师走后,李炙来到卧室门口,门缝里透出光和一截影子,每次来人她都会躲在卧室。 听到门锁转动,里面的人立刻走开了,他打开门进去,看到她蹲在地上给可可剥虾,嘴里逗着猫,实际上余光一直在看他。 “我要换衣服了,你可以先出去吗?” “哦哦,好的。”甄淖抱起可可,想到他说要喂鱼油,立马又将猫放下去,李炙走到衣柜前拉开门,一边拿衣服一边对她说: “带她一起出去,鱼油在茶几上。” “好的。” 她再次抱起猫,走到门口才意识到不对劲。 李炙知道她在偷听! 啊啊啊,好尴尬。 她抱着可可坐到沙发上,脑子里却浮现出李炙衣柜里的衣服。 虽然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但她还是发现李炙的衣服种类很多,而且会根据不同的需要选择尺寸和版型。比如说运动服为了舒适会选择宽松一些的,而比较正式场合穿的衣服则会修身一些。日常的休闲服都是恰好的尺寸,只是随意套在身上都会很好看。 然后她又想到了徐渊,他的衣服也总是很好看,甄琴的审美一直都很前卫,这也导致徐渊在学校非常受欢迎。 大家都穿着合身的衣服,只有她套着肥大的帽衫,仿佛只有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才能削弱她身体上成熟的信号。 她哄着可可吃下鱼油后,起身来到客厅的穿衣镜前照了照,揪住衣服下摆往后拽,看到自己的胸部又长大了一些,她有些头疼地捂住那两团,似乎想将它们按回去。 不过很快她就松了手。她发现镜子里的杨琪琪在审视她。 “变态不喜欢大胸是因为他有巨物恐惧症,你是因为什么?” “喜欢受虐么?” “哈哈。”她释怀地笑了,从书包里翻出校服换上,想到李炙让她洗床单,于是走到卧室门口,准备问他换好了没有。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敲门,突然听到卧室里传来奇怪的动静,哗啦啦的水流声中,夹杂着几许极轻的呜咽声。 那个声音她太熟悉了,李炙在催吐。 —— 将胃里的药汁吐干净以后,李炙抽出纸巾擦了擦嘴,他站起身,关掉水龙头,又整理了一下仪容,刚要开门出去,突然发现浴室里多了些东西。 准确来说,是浴室的垃圾桶里多了些东西。 他打开抽屉拿出一个长柄镊子,从垃圾桶的纸堆里捻出来半截折断的香烟。 小剧场 淖淖:早起照镜子,脖子怎么红红的,不会是李炙昨晚趁我睡着了偷亲我吧,哇哦,看来他超爱~ 小李:…… 入局 惊蛰后,春雷起,万物争春,街道旁的花簇拥着开放,昨夜一场雨洗净所有尘埃,绿叶和花朵都格外鲜艳,甄淖压低帽檐,匆匆走出小区大门。 还没走几步,被一个人拽住胳膊。 “甄淖,早上好啊。” 是孙墨齐。 甄淖抬头,撞进孙墨齐的笑眼,他塞给甄淖一个盒子——他最近很喜欢给甄淖塞东西。 “这是……枣泥山药糕?” “嗯,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吃。” “现在也喜欢,谢谢你,孙墨齐。”甄淖将盒子放进书包里,和他并肩往学校去。 “话说你最近怎么总是给我带吃的?” “啊……还不是看你太瘦了。学习很辛苦吧,可别把身体累垮了。” “哈哈,你在说什么,明明高叁才会更累吧?”甄淖笑着捶了他一下,孙墨齐闷哼一声,抱住胳膊。 “不会吧,打疼了吗?” “我哪有那么不经打!”可是他脸都白了。 甄淖狐疑地看着他,孙墨齐的眼神有些闪躲,甄淖抓住他的胳膊想看看他是不是受了伤,孙墨齐立刻挣脱了她。 “我没事啦,我每天上课都睡觉,一点也不累。胳膊也只是打球不小心撞到了而已。” “我才不信,你的黑眼圈都要垂到下巴去了,你真的没事吗?” 孙墨齐摇了摇头,尽管他很努力维持笑脸,可眼里的疲惫依旧掩饰不住,他揉了揉甄淖的脑袋,将她探究的目光转向前方。 “真的不用担心我,你快去学校吧,下午放学给你带好吃的。” “好吧。”本来还想和他多说一会儿话,但是已经快要到早自习时间了,今天是班主任值班,迟到会被罚站的。 离开前,孙墨齐又摸了摸她的脑袋,甄淖假装生气,抓起他的手轻咬了一口。 “头发摸乱啦!” “好了好了,我不摸了。” 甄淖走了,孙墨齐看着她小跑的背影,眼神落寞,转身向学校隔壁的街道走去。 —— 晚上十一点,离八中一条街的距离的另一条街,柳絮家的酒吧外。 已经转到技术高中的柳絮翻墙跑出来,和八中的老朋友们聚在了一起。 “操他x的,我真是看不惯甄淖那个臭婊子,天天装得那么单纯,结果背地里还勾引男人。” 柳絮叼着烟靠在墙边,脚下踩着易拉罐,安静地听着,脚下却不停发出动静,她的表情很冷淡。 “对啊,我已经看到不下叁个男人跟她走在一起了,啧,臭婊子,*估计都被搞烂了吧。” 几个B班的学生围着柳絮骂脏话,她不为所动,直到另一群人蜂拥而来,她丢掉烟走上前。 “怎么样,解决了吗?” “操!别提了,老子在小区门口蹲了那么久,结果每次都有人出来搅局。尤其是有个大块头的疯子,很难搞,兄弟们跟他打了好几次,完全不怕死似的。” 黄崖伸手向柳絮要烟,柳絮嘴角抽搐,骂了句傻狗,黄崖瞪大眼,呲出泛黄的牙。 “你说什么?” 眼看着两人要干起来,两方的人连忙拉架,柳絮胸膛起伏,黄崖也不服气地举着拳头,眼神鄙夷地盯着柳絮的领口。 “这么着急就去找你那个学生会会长男朋友啊,像母狗一样趴在地上求他,说不定他会帮你解决掉那个小贱人!” 提到赵锆玉,柳絮更加羞恼,掏出打火机点燃便朝黄崖扔去,黄崖的头发被点燃,吓得一边尖叫一边抱头乱窜。 “呵,贱骨头。”柳絮出了恶气,又想到重要的事,转身问八中的学生,“他们说的大块头是谁,你们认识吗?” “哦,见过几回,孙墨齐学长嘛,长得挺帅的,就是没什么脑子,很无趣。” “他和甄淖什么关系?” “这谁知道,呵呵,可能就是那种,嗯,你懂的。”几人面面相觑,眼里满是恶劣的笑。 柳絮又看了一眼黄崖那群混混,啐了一口道:“没用的废物,这么多人干不过一个,你们干脆也别当混混了,直接去工地搬砖吧。” 黄崖用湿毛巾裹着头,没好气道:“那小子每次都报警,谁打得过警察?” “对啊,而且他和另一个姓韩的学长关系很好,那个学长我们可惹不起。” “啧。”柳絮不耐烦地点了根烟,猛吸一口,却被呛到,她剧烈咳嗽起来,就在这时,她看到一个人站在巷口。 那人姿态随意地靠在墙上,嘴里叼着什么,见到有人在她的地盘上抽烟,柳絮眯了眯眼,大步走向那人,什么也没说,抬手就朝那人挥去。 “嘭!” 她用尽全力的一掌被对方轻易接下,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对细长魅惑的眼睛,柳絮瞬间瞪大眼,熟悉的感觉爬上背脊,她竟有些毛骨悚然的恐惧。 “是你,你居然还敢跑到我的地盘上来,是在挑衅我吗?” 杨琪琪顶了顶舌头,将嘴里的棒棒糖换了个位置。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我挑衅?” “哈?你他妈!”柳絮暴喝一声,酒吧门口的人立刻围了过来,男男女女,黑压压一片。 “这人是谁,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没见过,不过长得倒是挺漂亮的,喂,柳絮,她和你有仇啊?” “哇,迫不及待想‘收拾’一下她了,这眼神真带劲。” “你们要打的话能不能别打她的脸,先让我射一发……” 女生们虽然觉得有些恶心,但也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而刚刚在柳絮那儿吃瘪的黄崖推开众人,摩拳擦掌,很明显想要立刻在其他人身上找回面子。 啊……杨琪琪露出一个发愣的表情。 好多人,好像打不过。 —— 甄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在大街上狂奔,两条腿不受控制地甩动着,小腿肌和胸口撕裂一般剧痛,精神松懈的一瞬间,身体向地上倒去。 “呃,好痛。”她将手撑在地上,但身体还是因为惯性滑出去一大截,手掌和膝盖都擦破了皮,疼得像针在扎。 疯了吧,她怎么会在大街上跑?头好痛。甄淖抱着头坐起来,却突然被人揪住头发拽起来,她疼得尖叫,下一秒就被另一双手捂住了嘴。 头被迫抬起,有人拨开她脸上的头发,还没看清是谁,巨大的手掌落下来,她下意识缩起身子,但那一巴掌还是落在了她脸上。 “呼……贱人,你不是很能跑吗?再继续跑啊,嗯?” 柳絮的声音,她还是找上来了啊。 “怎么不说话了,刚刚不是很屌么?嗯?” 啪啪!又是两巴掌,她的脸被扇得倒向一边,柳絮骑在她的身上意犹未尽地扯着她的头发。 “喜欢发骚是吗?老娘今天就让你骚个够!” 她拽起甄淖的胳膊,拖着她朝一条漆黑的小巷走去,甄淖抓住路边的石头,死死扣住,但很快就有人上前掰开她的手指。 她侧过头,看到一张令她作呕的、长满痘坑的油腻黄脸。 “小妞儿别怕,哥哥会帮你求情的。”冒着烟臭味的手狎昵地拍了拍甄淖的脸蛋,“操,你这眼神真的,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是不是故人,一会儿脱了衣服你不就认识了?” “她怎么突然这么乖了……她的奶看起来好大,我可以用烟头疼她的奶头吗?”说话的是一个女生。 “哇,李晴昭,没想到你玩得更变态?” 聒噪的讨论声中,甄淖突然发现,她的“仇人们”都到齐了。 这是一个陷阱。她脑子里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你们在做什么?” 果然,在她被拽进巷子里的前一秒,一道熟悉的温柔女声打断了他们。 一双穿着米色单鞋的脚走到她眼前,那道声音也变得清晰且神圣。 “你们这样做已经犯法了,警察一会儿就到——你们还是未成年吧?警察到之前,你们可以联系你们的父母。” 甄淖喘息着爬起身,一只干净白皙的手伸到她眼前,她吸了吸鼻子,没敢搭上去。 “谢谢。”她低声道谢,庄依没说话,只是搀住她的胳膊。 “你还好吗?还能站起来吗?要不要我背你?”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被庄依吓住的几人终于回过神来,虽然心里有些怵,但看到对方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女人,顿时又有种被戏耍的恼怒。 “不是大妈你谁啊?你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吗?少他妈多管闲事!” 庄依拧起眉头,因为常年从事管理岗位和社区工作,她身上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只是直起身瞥了说话的人一眼,那人立刻打了个哆嗦。 “你……你看什么看,以为我们会怕你吗?告诉你,就算有警察……” “我没时间和你们争论,也不需要你们害怕我,也许今天出了这里就再也不会见面,所以别逼我对小孩子动手。” 没想到庄依看起来柔柔弱弱,也会说出这样严厉得近似恐吓的话,甄淖一时有些惊讶,手被另一个人牵住了都没发现。 “小炙,你先带这个小姑娘去医院做伤情鉴定,妈妈一会儿就去接你。” “还是一起去吧,你留在这里不安全。”一直置身事外的李炙终于还是开了口,他站到庄依身旁,有意用身体挡住那些人看向妈妈的目光。 而那些人在看到李炙之后纷纷瞪大了眼,那些眼神里有惊讶,还有郁愤。 李炙完全忽视那些家伙的视线,他一手拉着甄淖,另一只手拿出手机给几人拍了张照。 “好了,这下一个都跑不掉了,可以走了吗?” —— 晚上,甄淖从警局做完笔录出来,发现李炙坐在警局大厅。 她走上前和他道谢,李炙没说话,只是领着她往外走。 出了警察局,李炙停在路边,他拿出手机,当着她的面删除了那张照片。 “下次再有这种事记得报警。” 甄淖咬住嘴唇,她听到李炙冷漠到近乎绝情的声音继续说道: “别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不是谁都像你的朋友一样,可以被你随意利用。” —— 啊,可是怎么办。你已经被牵扯进来了呀。 生长痛 高叁下学期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距离高考一百天的时候,全校学生都要进行百日誓师活动,高叁的学生们会沿着街道游行,接受大家的祝福和鼓励。 其实已经没有一百天了,八中因为受贿事件和校园霸凌事件的影响,领导层几乎大换血,等各种工作完成交接,才有时间来组织百日誓师会。 这一天甄淖很兴奋,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走进高叁校区,听高叁生们慷慨激昂地宣誓。 好吧……其实还是有点无聊的,她的眼神一直乱瞟,但是她的位置和孙墨齐所在的班级离得太远,根本看不清。 “喂,你能不能别乱动?队伍都要乱了。” 身后的同学传来不满的抱怨,甄淖立刻道歉,收回跃跃欲试的脚。 一直到游行活动开始,甄淖都没有看到孙墨齐,她偷溜出班级队伍,站在街边看一个一个游行队伍从眼前走过,还是没有。 她的手放在口袋里,用力攥着一个硬质纸盒。 不然还是晚上再给他吧。 甄淖有些失望地往校门走,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孙墨齐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袖衫,从一家网吧里钻出来,甄淖惊喜地弯起眼,大步朝他跑了过去。 “孙墨齐?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声音的一瞬间,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胳膊上,孙墨齐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他垂下头,看到一张白白的小脸。 “呼,是你啊。”他明显松了口气。 —— 今天的学校外聚集了很多学生老师还有家长,为了避免引起误会,孙墨齐领着甄淖到隔壁街的一家早餐店坐下。 他点了两笼小笼包和叁个鸡蛋,甄淖见状连忙说自己已经吃过了,孙墨齐点点头,却没有减少分量。 “你很饿吗?现在都十点了,你还没吃早餐?” 看着孙墨齐疲惫的脸色和凹陷的颧骨,甄淖担心地问道。 “唔,忘记了。” “倒是没忘了给我带吃的。” 孙墨齐正在喝水掩饰,闻言呛了一下,甄淖顺势坐到他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孙墨齐下意识紧张,担心甄淖会责怪他在网吧通宵,毕竟现阶段对于高叁生来说十分重要,他却整天泡在网吧里。 然而她坐在他身边,很久都没有说话,等餐的过程,他的眼睛控制不住往她身上瞟。 然后就注意到她受伤的手心,他皱起眉,抓起她的手腕举到眼前。 “这是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他的语气很严肃。 甄淖憋不住笑了一下。 “干嘛这么紧张?擦破点皮而已。” “……又不是小孩子,哪有那么容易擦破皮,你不要骗我了。” 甄淖支着下巴看他,眼神澄澈而明亮,“哦,那又怎样,你不也有事瞒着我。” 孙墨齐咽了咽口水,放在大腿上的手又一次攥紧了,“我……我之后会告诉……” 甄淖突然起身凑近了他,近到可以看清她脸上斑驳的粉痕,还有化妆品的淡淡香气,他瞬间屏住呼吸,睫毛不停眨动。 “噗,以为我要吻你吗?” 孙墨齐的脸瞬间爆红,他嘴唇嗫嚅,结巴半天,只蹦出来一串毫无疑义的“你”,两只手无措地握在一起,原来她没有忘记那天……可是还不如忘记。 一个硬硬的小盒子塞进来他的手里,孙墨齐疑惑地低下头,那是一个包着深蓝色丝带的礼盒。 “这是给你的百日誓师礼,不打开看看嘛?” “呃,这样也会有礼物……”话未说完,又被甄淖敲了一下头,他不说话了,小心翼翼又郑重地打开礼物盒。 盒子里躺着一只粉红色的大虫子,肚子鼓鼓的,背上的翅膀像蝉翼一般轻盈透亮。 孙墨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甄淖,发现她也正满脸笑容地看着他。 “这,这是粉红螽斯的标本吗?我没有看错吧……”他轻轻抚摸着虫子的表面,上面塑封着一层塑料薄膜,尽管如此,他很确定,这个触感不是树脂模型。 “喜欢吗?我记得你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研究虫子。” “你居然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啊,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喜欢收集各种虫子的尸体,装了满满一箱子,结果后来全都坏掉了。” 孙墨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我那时候以为它们已经死了,应该不会再有更坏的情况了。” 所以他后来又去学了怎么做标本,第一次做出来的那只歪歪扭扭,还少了两条腿,但他当时特别开心,拿给甄淖看却把她吓了一跳,最后被她扔在地上一脚踩扁了。 孙墨齐当时眼睛都红了,却硬生生忍住了没哭。 甄淖一直觉得很抱歉,可是她又很害怕虫子,没办法重新做一个给他。 “有这么喜欢吗?眼神都挪不开了。”甄淖开玩笑一般凑近了他,她的头发落在他的手背上,他下意识动了动手指,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他放下标本,撩起甄淖的头发查看,然后就看到她小小的耳垂上挂着他送她的耳坠。 “咦,你居然还留着,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会丢掉?我不戴只是因为学校规定而已,你那一只呢?” “我也没有丢掉!”孙墨齐着急地扯开衣领,从里面拽出一条银色的链子,粉色小狗跳出来的一瞬间,甄淖按住他的肩膀凑近了他。 “这是你乖乖戴着耳坠的奖励。”她的声音轻到只剩气息,然后一个吻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这一次不再是浅尝辄止,衔在唇边的花瓣一样的嘴唇,像是融化的棉花糖,软软甜甜的,下一秒居然真的化掉了,他惊讶地退开一点,发现是甄淖张开了嘴,他看着她珠白玉齿后的一点嫣红,顿时气血沸腾,捧住她的脖子用力吻了上去。 —— 直到分别时,孙墨齐仍旧感到晕乎乎的像是飘在了云里,被甄淖吻过的嘴唇仿佛脱离了身体,需要不时触摸才能真切地感受到。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将甄淖送到校门口,两人不能再光明正大拉着手,孙墨齐定定地看着她,眼里的不舍已经快要溢出了,甄淖觉得好笑,因为小时候他也总是用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她。 她折返回去,拍了拍他的胸口,坚硬的耳坠贴在手心坚硬而温暖。 “回去吧,高考加油,不加油也没关系,做自己喜欢的、想做的就好。” 孙墨齐点点头,看着她走远,松了口气,走进超市准备买些咖啡。 实在太困了,结账时被一个拿烟的人挡住了收款码也没有发现,扫了半天才发现没扫上,他抬起头,看到一张熟练的脸。 那一瞬间,孙墨齐的心沉入谷底。 “……爸。” —— 孙墨齐的爸爸年轻时是篮球运动员,后来退役去学了厨师,再后来攒了些钱,和孙妈妈一起开了家酒店——孙爸爸来的目的就是这个,他给孙墨齐指的也只有这叁条路。 “我联系了以前的老同学,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送你去最好的体育学院。” “……爸,我没有那个天赋。” “那你就来酒店帮忙,学着管理酒店,或者进厨房学做菜。” “……爸。”他的肩膀垂下去,刚被甄淖注入的鸡血顷刻漏了个干净,爸爸说的那些他其实都不喜欢。 “那你要做什么?你一个小孩子出去了能做什么?年纪轻轻就去做苦力活吗?我给你找的都是相对稳定可靠的出路,有多少人没这个条件,你怎么不懂珍惜,不懂感恩?” “……我们之前的约定还作数吧?” “什么约定?” 孙墨齐苦笑,在父母眼里,他总是那个傻乎乎的没主见的小胖子,所以哪怕他认真地与他们交流了无数次,他们也没有哪怕一次,将他说的话当真。 “在毕业前赚够叁万块,就让我做我喜欢的事……” “叁万块?!你很缺钱吗,这么多年我在你身上花费的何止叁万?还有,你喜欢的事就是每天在网吧通宵打游戏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的每一笔花销我可都清清楚楚。” “我说过了,我没有在打游戏,我在做科普视频,我已经在赚钱了……” “科普视频?我看就是小孩子闹着玩的把戏,我不指望你赚钱,没被人骗你就偷着乐吧。” 孙墨齐终于忍不住站起身,他似乎想说些什么,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父亲沧桑的脸,他咽下所有长篇大论,只是从口袋里掏出父亲给的银行卡。 “对不起。” 他走到柜台前,将咖啡和父亲的烟一起结了账。 —— 另一边,刚走进学校的甄淖就接到了甄琴打来的电话。 那天晚上进警察局,警察也联系了她的父母,但是甄琴没来。 现在打电话来也不过是责备罢了。 “我都听说了,怎么又打架?” “又?我没有打,是她们……”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德性,你弟弟都告诉我了,你又在吸烟!” “徐渊?他为什么可以进我的房子?!” “你觉得那是重点吗?我问你,为什么又抽烟又打架?!” “我没有。”苍白无力的解释,甄琴不会信,她只信自己。 “你在我这里信用为零你知道吗?你是有前科的,甄淖,抽烟喝酒打架,我怎么会生出……” 甄淖将拇指摁在音量键上,用力地死死地摁住,然后将手机放进口袋里,面无表情地进了教室。 喜欢你呀 渠山别墅 和女儿通完电话的甄琴突然感到特别慌张,她将自己关在画室,翻出柜子最里层的画册,里面收集着甄淖从小到大画的所有画。 仔细看,大部分都和她有关。越看越心烦,她起身来到徐渊的房门外。 “小渊?妈妈进来了。” “哦,等一下,我来了。”房间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动静,徐渊很快打开门。 他头上戴着耳机,脸上沾着颜料,曾经青涩的脸庞被青春期发育的骨骼撑开,初具一丝不羁的气质,只是他的眼神依旧很乖。 “怎么了妈妈?” “……我来看看你在做什么,最近学习还好吗,新学校的同学们相处起来怎么样?” “一切都好,妈妈。我在画画,你要看看吗?” 他依旧站在门口,身体挡住大半视野,甄琴难得给他自己的空间,摇了摇头表示不用了。 “你之前说很喜欢的一个摄影大师,我帮你约了他的线下课。” “真的吗?谢谢妈妈。” 甄琴一直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他眼里找回那种亮晶晶看偶像一般的眼神。 “还有你前段时间不是想学钢琴吗,我想了一下,当作课余爱好稍微学习一下也可以,不过你要记得你现在最重要的是……” 轰隆隆!窗外突然炸开一道闪电,甄琴被吓了一跳,徐渊连忙搀扶住她。 “妈妈,我们去客厅坐会儿吧,正好给你看看我新拍的照片。” 他走出房门,又很快将门合拢。 房间里的光如潮水退去,黑暗中,一把电吉他孤零零地躺在角落。 —— 李炙家 可可戴着庄依新织的花花围兜躺在地板上,用毛绒绒地爪子挠围兜边缘,一只手伸过来,帮她解开重新系了一下。 不那么紧了,可可舒服地喵呜一声,站起来抖了抖身子,刚要凑到人前撒娇,人走开了。 “小炙啊,妈妈想了一下,你们学校周围的治安环境太差了,真的有必要向有关部门反映一下。” “妈妈之所以召开这个‘家庭会议’,就是想问问你和爸爸还有姐姐的建议,当然啦,最重要的是你怎么想?妈妈这样做不会影响到你吧?” “……因为实在看到太多次了,没办法当作不知道,而且一想到你每天上下学都要路过那些地方,妈妈就很担心。” “……报警?当然啦,妈妈知道你可以处理好自己的事,但凡事都有万一,保险起见,我会让熟悉的朋友去解决,不会自己出面的。” “……好啦,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实在不行就爸爸去?嗯?老公,你怎么看?” —— “可可,不要挠啦,都勾丝了,过来,姨姨帮你剪掉。” 始作俑者赖在客厅,抱着猫剪线头,李炙端着水杯从厨房走出来,甄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笑着对他打招呼。 “李炙,晚上好呀,一会儿要出去遛猫吗?” 李炙放下水杯,指尖点在桌上,不急不缓地敲着。 “我去你住的地方看过了,你的家里没有其他人。” 甄淖剪毛线的动作停了下来,可可在她腿上挣扎起来,很快就跳到地上,往李炙的方向走去。刚才没蹭到小腿总算没有乱跑了,它亲昵地贴上去,撒娇地喵喵叫。 “警察局那边也查了监控,发现是你自己主动跑到那家酒吧门口,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你……” 轰隆隆!雷声吞下他之后的话,甄淖惊醒一般突然站起身来。 “我……我没有骗你,他们……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惹他们,但他们却总是揪着我不放。” 李炙没说话,他绕开小猫,走到沙发旁坐下,甄淖知道他还是不信,立刻走到他身边,像一个犯错的孩子,垂着头,结结巴巴地解释。 “而且我真的不知道你和阿姨会出现在那里,我当时还以为我要死了,还好你和阿姨救了我……谢谢你们。” 李炙沉默地看着她,他的瞳孔是比黑夜更纯粹的黑色,即便是闪电也无法照亮的黑洞。 “说实话。对我说,或者对警察说。” “……好吧!我说。”甄淖最看不得他这副不近人情的样子,她厚着脸皮跪在沙发上膝行到他旁边,两人之间只隔一个指头的距离。 “其实我不回家,是因为我的……继,继父,他,他有恋童癖!我从家里搬出来就是为了躲他,谁知道他连我住在哪里都知道,经常跑来找我,我太害怕了。” 她半真半假地说着,试探地抓住他的胳膊,李炙没有抗拒,她就这样顺杆爬地靠在他的肩上,继续说: “至于那些小混混,他们也一直在跟踪我,我根本躲不开,所以那天去找他们只是想和他们有个了断,谁知道……” 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但李炙依旧不为所动,但从他的眼神能看出他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 “这些事,你应该报警。” 甄淖的肩膀耷拉下去,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 “求你啦李炙,不要报警,我再住……住几天,我就走,好不好?我不会再给你惹麻烦的,我就每天在沙发上睡觉,睡醒我就走,其他什么东西我都不会碰的。” 李炙突然用力攥住她的手腕,疼痛逼得她不得不看向他的脸。 “具体几天?如果需要,我会到警局帮你作证。” “……叁,四,呃,五天?”甄淖假装掰手指数数,将自己的手从李炙手里拯救出来,而李炙看着她越数越多的把戏,发出一声冷笑。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啊,太聪明的人真的很难搞。甄淖在心中懊恼,余光瞥见茶几下方摆着一个小篮子,篮子里放着她送他的金丝边眼镜。 那一瞬间,一股奇怪的感觉爬上甄淖心头,痒痒的胀胀的,她伸长胳膊勾住那副眼镜,小心翼翼地给李炙戴上。 “你……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她用柔柔的手掌搂住他的脖子,颤栗地坐上他的大腿,李炙冷漠地看着她表演。 “明白什么?” “我,我喜……”她咬住嘴唇,脸颊突地红了,不知是不是因为下雨天,房间里好闷,后背渐渐冒出汗,她给自己壮胆,一边说一边俯身,离他越来越近,最后几乎贴在他耳边。 “因为我喜欢你呀,李炙。” —— 小剧场 王医生:(扶眼镜)可以啊,你小子中头奖了。 小李:根据概率来看,另外百分之十才是“头奖”吧。 拇指刷微h 说完喜欢之后要做什么呢?接吻吗? 甄淖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埋在李炙的肩膀上不肯抬起来,他的衣服好软,还有一股微微泛苦的柚子花香——他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无论是推开她还是做别的什么,无论什么,给她一点回应啊!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直白地向别人表白,已经努力了那么久,不可能还像之前一样,对她的一切都无动于衷吧? 不会是没听清吧! 甄淖抬起头,差点又缩回去,李炙居然一直在看她,他的眼神平静中带着探究,像在看毫不感冒的电影情节。 干脆直接吻下去好了!不就是两片肉嘛,就当是吃什么滑肉片了。 她闭上眼,眉头皱得像老树根。想想他的脸,想想他的脸…… 一张大手盖住她的脸,她在他的指缝间睁开眼,终于看到他有了表情。 “你在做什么。” 甄淖想说话,却被他捏住两颊,嘴唇被迫嘟起,这是一个带着狎昵意味的动作。 隔着冰冷的镜片,那对漂亮的桃花眼泄出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淡薄怒意。 “是谁……教你这样的?”甄淖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动,她便也学着他的样子动了动,那两个字出现在脑海中的一瞬间,甄淖感觉自己像是被电击了一般,浑身发颤。 那是个恶劣到极致的猜测,居然会从他口中说出来。 随后,很快,或许几秒钟,她换上一如既往讨好的笑脸。 “嗯……我也不知道,或许吧,不是有那个什么病吗,斯德哥摩尔?哈哈,好拗口,总之,我可以吻你吗?” 空气冷到仿佛结了冰,她不停地深呼吸,然后抓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柔软的胸部上。 “或者再口我吧,让我高潮,让我忘记一切。” 原来,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 李炙在淋浴间洗澡,甄淖忐忑地坐在床上,她尝试躺下,放松地打开双腿,可那样好奇怪,她又坐起来,胡乱地翻起他放在柜子上的书,生理讲义、奥数解析,还有几本心理学书籍,只是看了几眼她就放了回去。 还好还好,他没有用奇怪的眼神看她,或者是责备她臭骂她,将她赶出去,只是将她推开,告诉她先洗澡。 已经不是第一次做那种事,为什么还是会感到紧张呢? 大概是害怕吧。甄淖觉得,这一次或许会很不同,因为李炙知道了她的“秘密”——即便是任何人知道这种事,恐怕都不会再把她当做一个正常人对待。 要么对她更加怜惜,要么对她更加嫌恶。有些事一旦发生,即便不是自愿,她也只能被踢出“正常人”的行列。 咔嗒!甄淖从床上弹起来。浴室的门以前有这么响吗? 李炙穿着睡衣,还好他穿戴整齐的出来了,没有露出任何让她感到不适的部位,他拿着浴巾擦头发,甄淖走上前问他需不需要吹风机。 李炙终于看向她。 “你洗过了吗?” “呃,嗯。” “好。”他从衣柜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让她铺到床上去。 “铺到哪里?” “你躺的地方。” 甄淖的脸又红了,她铺好毛巾,主动躺了上去,不过没有脱裤子,李炙见她躺下了,于是也到床边坐下,在离她很近的位置。 床垫很轻微地起伏了一下,她的手下意识抠进毛巾的缝隙里,指腹轻轻地摩挲,像在数手下这一片毛巾由多少根线织成。 “你……不需要吹头吗?” “不用,很快就会干。”他放下毛巾,视线从柜子上翻乱的书滑到她蜷缩的手指。 “需要关灯吗?” “那……那就太好了。” 啪嗒,灯被关上,她的心脏被轻轻攥住,很快,灯又开了,李炙无奈地看着她。 “还是开着吧。”关灯的话,她会连呼吸都忘记。 甄淖拽起被子盖住脸,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很快,带着潮湿水汽的手指落在了她的身上。 “放松一点,不然会受伤。” “你很放松啊!”甄淖故意很大声地说话,甚至还抬了一下屁股,李炙似乎笑了一声,又或许没有,什么都看不清,也听不见。他轻轻地褪下了她的裤子。 手指拂过大腿上的绒毛,引起她轻微的颤抖,然后继续往下滑,握住她的膝盖。 那晚的擦伤已经结了痂,聚集的深褐色斑点像是皲裂的树皮,摸上去很粗粝。他反复地在那叁指宽的伤疤上摩挲,直到伤口重新充血,从裂缝里透出象征破碎的深红。 他身体里一直压抑的破坏欲,几乎就要冲出牢笼。 “呃,疼,你为什么要抠我的疤……呜啊!不要这么突然……” 伤口溢血的瞬间,李炙掰开她的双腿,捻开她的阴唇,近乎凶狠地咬了上去。 两种完全不同的痛觉将她围堵进一个小小的缝隙里,唯一的出口被李炙堵住,没有一丝逃脱的希望。潮湿的呼吸、滚烫的舌头,温柔且蛮横地将她绞杀,她控制不住抬腰,很快又被他按下去,太过柔软的腹部被压出手指的痕迹,她渐渐地呼吸不过来,一把挥开脸上的被子。 “嗬,慢一点,好,好奇怪……” 微凉的手指在穴口打转,试探着插入一根指节,不仅如此,他那柔软的嘴唇和微微凸起的痣,强烈地刺激着她的阴蒂。 李炙似乎很早就知道她对他的痣有兴趣,故意用那颗痣蹭那湿润的花蕊。那颗没有任何特别含义的漂亮的痣,反复在她淫湿的花唇中吞吐、滑动,变得黏腻不堪。他在她腿间抬起头,冰冷的镜片起了雾,沾了淫水的镀金眼镜腿滑到颧骨上,露出一对沉黑的眼睛。 那副和徐毅一模一样的眼镜,在他那张干净到极致的脸上,发生了令人恐惧的巨变,让深陷情欲的她渐渐分不清。她会就此忘记那些伤害吗? 李炙嘴里还叼着毛茸茸的阴唇,见她在走神,他微微仰头,将那片软肉被拉长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啊!”甄淖尖叫一声,被他色情的脸刺激到浑身发烫,李炙松开嘴唇,肉乎乎的阴唇瞬间弹了回去。 他的嘴唇和她的阴唇一样,湿漉漉亮晶晶,褪去冷漠的苍白,染上欲望的绯红。 她下意识看向他的裆部——平静到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她有些挫败,又有些庆幸。 结束了吧。甄淖抓起一旁的内裤,红着脸说:“很舒服,谢谢你。” 说完她就要离开,谁知李炙又将她按了回去,他起身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小小的袋子。 “这是什么?” “你买的拇指刷。” “那是什么……”她买了太多,已经记不清了。 李炙没说话,只是将一节橡胶指套拿了出来。 粉红色的,是她买来给可可刷牙的。 “你想做什么?” “一般情况下,小猫是不需要额外刷牙的。” 说着,他将插过小穴的湿润的食指插进指套里。 甄淖下意识感觉到不对劲,试探着问: “呃,那现在是……要帮她刷牙吗?” “哈。”李炙侧过头,舌尖扫过后槽牙,那是一个参杂了些许无奈的冷笑。 每次找的借口都这样拙劣。 他俯身,伶仃细长的手掌落在她的脖颈间。 “在你眼里,我很傻么?” 替身(微h) 本章含有经期边缘性行为描述(轻微流血) 李炙家最富有生机的地方是阳台,毛绒绒的猫窝,一米多高的挂满小玩偶的猫爬架,绿油油的小麦草,还有一只可爱的白色小猫咪。 它戴着一个可爱的花花围兜,躺在窝里舔爪子,就在这时,房子里传来一声惊呼,小猫支起耳朵,那声音很快低了下去,婉转绵长,娇媚不绝。 —— 甄淖坐在床头上,两手死死抓住枕头,近乎哀求地说道: “你不傻你不傻,我最傻,不要用那个好不好?”她的眼角还挂着半滴泪,可怜兮兮的。 李炙跪在她刚刚躺的位置,隔着睡裤,余留的体温侵入皮肤,他不说话,只是抓住她的脚踝,一把将她拽了下来。 “呃呜呜!李炙,我不要那个!” 密密麻麻凸起的乳胶颗粒在阴部徘徊,因为受惊,她有些干涩,李炙耐心地挑逗了一会儿,直到细缝里再次淌出粘液,他沾了沾,抹在阴蒂上。 他越不说话,甄淖越觉得害怕,死死抓着他的手腕,奈何力气差了点,拗不过他,反而被别住双腿,挣扎间上衣被扯开,两团软乎乎的肉桃儿蹦出来。 “啊呀!”她欲盖弥彰地捂住胸口,袖子上的纽扣刮到乳头,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她今天似乎有点敏感过头,稍微碰一下就起了反应。 “怎么了?”李炙终于抬头看她,见她捧着胸,空的那只手拉开她的手,熟稔地握住其中一团,奶头被挤出乳晕,红得像是熟透的羊奶果。 “怎么这么红?你又掐它了?” “我没有啊,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感觉好胀。”她下意识说出了口,很快又捂住嘴,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好心肠的李炙主动接过这肿胀的肉团子,握了半掌细细揉搓。 太舒服了。甄淖慢慢感到有些飘忽,乳胶刷虽然很刺激,但他控制得很好,凸起的部分缓缓滑过阴蒂,顺拨逆弹,然后猛地按压下去。 !甄淖仰起脖子,纤细的脉搏起伏着,没有发出声音,一股清液喷溅出来,李炙勾起那抹水痕,将戴着拇指刷的手指缓缓压紧穴口。 插入,碾揉,拔出,挑拨。甄淖被压住的大腿抽搐起来,因为血液不流通而造成的轻微麻痹使性快感被变为成过电的酥麻,泥泞的肉穴疯狂蠕动着,吮吸着他的手指往深处去。 感觉腹部好胀,甄淖按住自己的小腹,身体蜷缩起来,两团沉甸甸的乳房积压在一起,雪崩似的掩埋李炙的手掌,他掐着娇艳欲滴的乳头,仰头轻轻衔住。 “啊啊啊,不行,好奇怪,呜呜,不要了!” 他的舌头好烫,像是在舔冰淇淋,乳头快要融化了,乳头中央的小孔在他的反复戳弄下张开,痒得厉害,好想用什么狠狠刷一下。 甄淖无力地抓住他的手腕,想将那只手拔出来,想让他刷一下自己的乳头,到李炙却越插越深,阴道里的褶皱嵌进乳胶软刷的缝隙,随着他的动作展开,直到吞下整根手指,翻沫的小阴唇蔫蔫地粘在他的手心,一副被玩坏的模样。 甄淖突然皱起眉,咕哝了一句好疼。小腹酸胀的感觉更加清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下坠,胸部也好胀,那一瞬间,她居然疼得冒了冷汗。 李炙很快察觉她的不对劲,快速抽出手,发现指套上沾了血,他抽出纸巾擦去穴口的粘液,想看看是不是撕裂了。 “甄淖,你还好吗?”他抱起甄淖让她靠着床边坐好,甄淖咬住嘴唇,看到他手指上的血迹,也吓了一跳。 “怎么,怎么流血了?” 李炙翻开穴口,没有受伤,只有淡淡的血丝从阴道里流出来,他皱起眉,正想检查里面,甄淖意识到什么,立刻拦住了他。 “不用看了,应该是来月经了。”说到这里,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这种时候来月经,真的很扫兴很糟糕啊! 她挪了挪屁股,低头检查有没有弄脏李炙的床单,李炙托住她的下巴,认真地看着她。 “真的没问题吗?需不需要带你去医院?” “真的没事啦……”因为这种事进医院,她更要羞死了! 李炙沉沉吐出一口气,拿起被子将她裹住。 “卫生巾带了吗?” “……呃,忘记了。”甄淖垂下头,感到一阵羞愧,她有一阵没有来过月经了,所以也忘记了这回事。 李炙叹了口气。 “我出去买。”他摘下指套扔进垃圾桶,又进浴室简单清洗了一下,出来时给甄淖拿了一条新的内裤。 “除了卫生巾还需要什么吗?” “没有了。” 李炙不再多说,换了身衣服,拿起伞出了门。 还好小区门口就有一家超市,去的路上李炙在网上简单搜索了一下卫生巾的种类和用法,到了之后很快挑好几包,到柜台结账。 “需不需要帮您拿黑色的塑料袋包起来?” 李炙摇了摇头,结账走出超市,他突然停了下来。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夹杂着些许细碎的脚步声,他皱起眉,加快脚步近了小区。 不是错觉,那阵脚步声也在加快,而且越来越近。 走到小区楼下,他终于停下脚步,回头一看,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这个男人他有点印象,他应当见过很多次,那张总是挂着温和笑容的虚伪脸庞,阴魂不散地围绕在甄淖身边。 “徐先生,跟踪属于违法行为。” 徐毅从阴影中走出来,他收起伞走到廊下,很快注意到他手中的卫生巾。 他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我是律师,当然知道跟踪违法。不过你不要误会,也不要害怕,我只是在找人。” 李炙冷淡地嗯了一声,转身准备上楼,然而徐毅却突然抓住他的胳膊。 “说起来我在找的人你也认识,是你的同学甄淖,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过她?她最近晚上都不回家,作为她的父亲,我很担心她。” 灯光在镜片的折射下变得刺眼,李炙微微皱眉,侧身瞥了徐毅一眼,他明显还有话要说。 “可能你不知道,甄淖很小的时候就是我在照顾她,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懂她。她很聪明,为了达到目的,总是不择手段。” 李炙敏锐地注意到,徐毅戴着的眼镜和他的一模一样,而徐毅很明显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拉起那两片青色的薄唇,笑得如毒蛇吐信。 “其实小淖以前也谈过和你差不多的男朋友,她总是这样,分不清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越是逃避越是痛苦,看到她痛苦,我也很难受。” “如果你碰到她,请告诉她,爸爸永远不会离开她的。” “你也很聪明,李炙同学。我相信你一定知道我在说什么。” —— 啪嗒。李炙打开门,玄关的顶灯应声亮起,他放下雨伞,换鞋进屋。 可可听到声音,跃下猫爬架跳到他脚边,他没有摸它,而是径直走到卧室。 卧室没人,只有厕所里的洗衣机在转动,他意识到什么,回到客厅,果然看到了睡在沙发上的甄淖。 她用毛毯将自己裹成一颗球,怀里抱着一只粉色的小狗玩偶,他轻声叫她的名字,她哼唧两声,没有其他反应。 李炙放下装卫生巾的袋子,将她的脑袋从毯子里扒出来,因为包的太紧,她有些缺氧,脸蛋通红,那些新旧伤痕也变得更加明显,她轻轻地呼吸着,鼻翼翕动。 他低下头,仔细地闻她的头发和衣服。 果然有淡淡的烟味。 余光瞥到茶几下的垃圾桶,里面装着几团拳头大的废纸,展开一看,里面包着几粒药片和空掉的药盒。 那一瞬间,他的心中再次涌出一股冲动。 这个人是个麻烦。 —— 半夜,甄淖肚子疼醒,她迷迷糊糊爬起来找止疼药,没有摸到药盒,她清醒过来,想起自己在李炙家。 哦对了!他好像买卫生巾去了,还没回来吗? 甄淖爬起来,突然发现自己睡在李炙床上,她疑惑地挠挠头,感觉内裤里有些粘粘的。 想到只用卫生纸垫了几层,她顿时有些心慌,快速跑到卫生间,脱下睡裤的一瞬间,她愣住了。 她没有穿内裤,而是套了一条安睡裤。 抓到你了 看着自己只穿着安睡裤的下半身,甄淖的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感觉。 对她而言,少女的初潮是伴随着惊恐和愤怒的。 那天她在餐厅和徐渊大吵了一架,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她的大脑嗡嗡作响,感觉到有什么从下体流出来时,她竟直接晕死过去。 她以为自己又“发骚”了,可之后医生却告诉了她一个更加恐怖的事实。她来月经了。 在她很小的时候,有一个人不停地向她灌输着扭曲的生理知识。他说月经是很可怕很肮脏的东西,每一个来月经的女人都为此感到羞耻,因为这是身体成熟的标志,是在向外界释放想要被侵犯的信号。 她不想要被侵犯。 —— 喀嚓喀嚓,耳边传来刺耳的异响,是爪子摩擦玻璃的声音,李炙从浅眠中苏醒,他起身来到阳台,发现可可不在窝里,声音似乎来自卧室。 他撑住额头,感觉自己最近被搞得有心力交瘁,顺着声音来到卧室,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洗手间的玻璃门透出微弱的光亮,是洗衣机的控制台。 他打开洗手间的门,猫不在,人也不在。声音是洗衣机里发出来的。他终于清醒了一些,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凌晨叁点,外面下着大雨,人和猫居然都不见了。 按停洗衣机,他打开舱门,从里面拽出床单和衣服,然而那些布料居然零零碎碎掉了一地,李炙愈发不安,用力扯出洗衣机的东西。 哐当一声,一把匕首掉了出来。 而这时他才看到,身边的碎布沾满红色的痕迹,其中还夹杂着几块碎肉。 轰隆隆!窗外大雨滂沱,雨滴溅在玻璃上炸开,然后他听到一声尖锐的猫叫,这一次没有听错,在厨房。 刚走到厨房门口,一个白色的小小身影迅速从李炙脚边窜过,他来不及抓住她,又一道闪电炸开,他看清厨房的地板,一片鲜红。 雷声缓至,他看到一个细长的人影靠在窗边,那人手里拿着一把刀,刀尖还在往下淌着粘稠的液体。 “……居然是你。”那人先皱起眉,一脸嫌恶地看着李炙。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她扭了扭脖子,脸上的表情扭曲而狰狞,衣领被拽下,露出布满斑驳痕迹的脖颈。 “我真不知道她怎么找上你,还把所有事都告诉你,凭什么?你算什么东西。你根本不会帮她,也帮不了她。” 那人低语着,握着刀一步步靠近他。 “所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必须死。” 刺眼的白光撕裂夜空,闪电劈开盖在她脸上的阴影,湿漉漉的头发像是刚从水底捞起来的水草,脸皮白似面具,赤红的眼睛突兀地瞪着。 眼前这无比骇人的画面,却因为对面的人下半身只穿了一条白色的蓬松的安睡裤而多了一丝滑稽。 那一瞬间,李炙脑中闪过一个词。 人格分裂。 —— 凌晨五点半,李炙终于将家里收拾干净,从玄关到厨房再到卧室的洗手间的地板,用拖把拖干净以后,挤了整整一桶红色浆水出来。 罪魁祸首姿势怪异地躺在沙发上,李炙走过去摇醒她,让她把自己的头发吹干再睡。 甄淖醒来,看到那一桶红色的水,自然吓了一大跳,起身找吹风机时,又看到茶几上摆着两把明晃晃的匕首,吓得小心脏都要蹦出来了。 “这……我昨天,血崩了吗?不好意思啊,我,我有一阵没有来月经了,可能积攒了很多……” 看着李炙眼下的黑眼圈,甄淖小心翼翼地向他解释,然而李炙没有理她,他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双臂搭在扶手上,一副累坏了的样子。 甄淖咽了咽口水,悄无声息地将那两把刀收起来,然后狗腿地跑回李炙身边,抓起他的胳膊轻轻揉捏起来。 “很累吗?我来帮你按摩吧,除了胳膊还有哪里酸痛吗?” 她一路从李炙的肩膀按到手腕,腕侧的筋络和血管微微地颤动着,她觉得好玩,用拇指轻按在上面摩挲。 李炙终于动了,他侧过头,浓密的睫毛缓缓掀开,先是看向她的手,她的手上有些浅浅的划痕,指甲缝里还有红色的污垢。 发现李炙在盯着她看,那只手下意识蜷缩起来,用袖子遮住伤口。 “怎么了?”被盯太久,她有些不好意思。 “弄疼你啦?抱歉。”她刚要收回手,李炙手腕转动,反扣住她的手腕,干燥温暖的指腹擦过她的皮肤,然后微微用力,将她拉近了一些。 “唔!”额头碰到了一起,其实并不疼,但甄淖还是夸张地小声哼唧了一下,总感觉气氛变得有些暧昧,她必须发出点声音破坏一下气氛。 然而根本没用,李炙甚至将手搭在她的腰上,指腹滑进衣摆,顺着尾骨往下抚去。 太近了,两个人呼吸着彼此体内呼出的气息,他的睫毛戳到她的眼睑,痒得她不停眨眼。 “你,你干嘛?” 他的手指碰到了安睡裤的边缘,发出轻微的簌簌声,她立刻直起腰,手掌抵在他的肩上。 “不行啦,我来姨妈了!”不会吧,舔那种东西也会有瘾吗?甄淖想。 然后她听到李炙笑了,她心头一跳,低头看向他。 耳边传来微风的沙沙声,窗帘被吹起,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昨夜的暴雨停歇,只有温暖洁净的空气在鼻尖流淌。 那个一向沉稳如“大人”的李炙,居然露出一丝少年人的顽劣笑意。 “抓到你了,‘纸尿裤杀手’。” —— 那一瞬间,甄淖的脑海中炸开属于胜利者的烟花。 两面 淋雨又通宵之后,李炙和甄淖一起病倒了。 庄依知道儿子生了病,连忙从工作中抽身,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 看到儿子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庄依心口一滞,差点昏倒,还好一旁的护士扶住了她。 她一面低声道谢,一面擦去眼泪,深吸一口气,掩饰住悲伤的表情,然后才推门进去。 李炙见她来了,微笑着向她问好,并让她不要担心。 “只是季节性感冒,很快就会好的。” —— 和医生交谈过后,庄依意识到儿子根本不是因为气候变化引起的季节性感冒,而是更严重的病症。 “他的肺部有轻微的炎症,初步判断是吸入了刺激性气体导致的。” “不仅如此,他的大部分血检指标在正常水平之下……肝脏坏死组织也出现了转移……推荐尽快手术。” “当然了,如果真的要做手术,也必须尽快调养好他的身体,至少血糖和血小板的水平不能太低,还有体重也要再增加一些。” …… 和医生沟通完,庄依的情绪大起大落,几乎要支撑不住,李炙很久没有生过这么严重的病了,因为出生时就比普通孩子孱弱,家里一直当瓷娃娃一般养着,但他们都知道,一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必须要让他做手术。 但每次提到做手术,李炙的态度都是温和地拒绝。 “我当然知道做手术是最好的选择,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我不希望手术耽误学习的时间。” 庄依张了张嘴,不知道从何劝起,李胜将她拽到一旁,让她去给儿子买些水果。 把庄依哄走之后,李胜用力合上门,将椅子踢到床边坐下。 “臭小子,别和我扯这些没用的,你明明知道,就算你不去上大学,家里也有钱养你一辈子。” 李炙平静地继续说道:“手术有风险,比起去赌那百分之八十的运气,我更希望以百分之百的可能活着,毕竟我只需要活到妈妈离开的那一天。” 李胜气笑,指着他,半晌才说道: “早知道就不要把你这个逆子生下来,如果不是看在你妈妈的份上,我早就打死你了。” 李炙面无表情地向父亲道歉,表示真的到了那一天,不需要他动手,他会自己了结自己,权当赎罪。 李胜皱眉,“赎罪?你要好好活着,像这些年你妈妈那样担惊受怕地活着,才叫赎罪!” 交谈到最后,李炙只能重复地说抱歉,情绪平淡得好似在聊别人的事,李胜被他气得快要吐血,背对着他,握着拳头大口喘气。 李炙低咳两声,视线转向窗外,生机盎然的花和树都与他无关,只是那掩藏在角落里颤抖的身影还是让他心头一颤。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让他感觉到细微触动的,是与他血脉相连的母亲。就像某种扭曲的共生关系,可为了让彼此活下去,他们都在苦苦煎熬着。 —— 孙墨齐是在甄淖请假的第二天才知道她生病了,他第一时间炖了汤煲了粥去医院看她,可到了病房门口,又有些犹豫。 万一甄阿姨在里面怎么办?他将保温盒放在门口的椅子上,正准备离开,门开了,甄淖从门缝里探出一颗脑袋。 “孙墨齐?你来啦,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山药排骨汤,还有红豆黑米粥,没放糖!” 甄淖笑意盈盈地将他拽进病房。 “哇,好久没吃过你做的菜了,快让我尝尝!” 孙墨齐连忙打开食盒,甄淖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风卷残云似的,很快就把他带来的东西吃光了。 孙墨齐目瞪口呆,“你饿了很久吗?吃饱了没有,不够的话我再去……” “够啦!”甄淖拍了拍鼓起的小肚子,将孙墨齐拉到床边坐下。 甄淖抱着被子坐在床上,越看越觉得孙墨齐怪怪的。 他的头发和胡子都长长了许多,像是很久没有打理过,眼睛里充满红血丝,脸色泛黄,看上去很不好。 “你怎么变得这么沧桑了,最近学习很幸苦吗?” “呃,是的,学习很幸苦。”孙墨齐心虚极了,两只手放在腿上无措地摆弄着保温盒的扣子。 “再辛苦也要好好休息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上去像一个叁十岁的大叔!” “啊?!真的吗?”孙墨齐摸了摸自己的脸,甄淖立刻将一面镜子递给他,孙墨齐看着镜子里苍黄的脸,惊讶地张大了嘴。 “原来熬夜老得快不是开玩笑……”他尴尬地说道。 甄淖被他的样子逗笑,从他手里夺过镜子,颇为正经地说道:“对啊,所以你不要给我送好吃的了,也给自己买点补品。对了,你的黑眼圈也好重,要不要趁机补一会儿觉?” 说着她掀开被子的一角,对孙墨齐发出邀请,孙墨齐看着被子里露出的一截白皙小腿,顿时涨红了脸,慌张地站起来。 “呃不用了不用了,我……我很久没有洗澡了,很臭的。” “真的吗?我闻闻。”甄淖不容拒绝地勾住他的脖子凑近了他,小巧的鼻尖耸动着,将一阵带着暖香的气息吹到他脸上。 “你骗我!明明就很香,快说,你出门前是不是特意洗过头洗过澡?” 孙墨齐的脸更红了,两只手无措地垂在身侧,虚虚地握成拳。 “你是小狗的鼻子么?” “既然都有时间洗澡,为什么没有刮胡子,难道说你最近在走什么颓废大叔风格?” 孙墨齐抓起她的胳膊将她按回被子里,摸着鼻尖心虚地回答道: “刮胡子太费时间,我怕汤凉了,冲了个澡就赶紧过来了。” “好吧~不过,你还不打算告诉我你最近在忙什么吗?” 孙墨齐有些惊讶地看向甄淖,而她抱着胳膊,一副严刑拷问的表情。 果然什么都瞒不了她。 虽然有些疑虑,但孙墨齐还是告诉了她自己最近在忙的事,因为他从小就对昆虫有兴趣,后来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接触到了摄影和视频剪辑,于是就开始剪一些自己昆虫的视频发到网上。 说到喜欢的东西,孙墨齐连话都变多了,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机给甄淖看她拍的照片和视频,可是放到一半他又将手机捂住。 “你会不会害怕?”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冀。 甄淖摇摇头,说:“又不会从手机里爬出来咬我,有什么好怕的。” 孙墨齐腼腆地笑了,他按下播放键,手机画面由模糊到清晰,对准了夏夜草丛里的一只绿色的蝉。 “这是一只纯绿色的薄翅蝉,叫声比普通的蝉细很多,它的翅膀很漂亮,像绿色的叶脉,这种颜色可以让它们更好的融入环境……大多出现在西南地区,有一次跟爸爸去那边谈生意,碰巧拍到……” 他的嗓音低沉柔和,甄淖半靠在他肩膀上认真地听着,漂亮的睫毛也如蝉翼轻轻扇动。 她抬起头微笑地看着他: “这样吗?你好厉害呀孙墨齐。” 孙墨齐被夸得很不好意思,他下意识挺腰坐直,说: “嗯,还需要更努力才行,最近……”他下意识想说最近有一家公司看上了他的视频风格,可能会合作,但一想到这件事还没有确切结果,又把话咽了回去。 “最近也一直在做这个,其实没有在学习……”孙墨齐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担心甄淖会嫌弃他不务正业,但她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嗯,那也要注意身体吧?你最近的拼命程度就好像过了这一阵就再也没办法做这件事了似的——啊对了,我觉得这个地方或许可以换一种切镜方式……” 她极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似乎也察觉到他有所保留,孙墨齐感动于她的善解人意,对她的感情也日渐浓烈。 他当然要拼命地努力,毕竟他已经把这件事当作唯一可能脱离父母的掌控,然后走到她身边去的方式。 分歧 难得在安静独立的空间相处,最后孙墨齐还是躺在了甄淖身边,两个人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聊着学校的趣事,讨论着暑假要去哪里玩。 到后面甄淖已经昏昏欲睡,孙墨齐拍着她的背哄她睡下,离开前他听到甄淖咕哝着梦话,说要和他回老家翻螃蟹。 孙墨齐笑了一下,没告诉她老家的河沟里早就没有了螃蟹,只是轻轻蹭了蹭她的额头,然后离开了。 —— 孙墨齐走后,甄淖睁开眼,偷偷跑到楼上的vip病房找李炙,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因为她才生的病。而且作为一个“喜欢”他的人,在他生病的时候,当然要去探望他呀。 她带了一块鲜炖蓝莓山药,是在附近的甜品店买的,考虑到他不能吃甜食,所以特意让店员用新鲜的蓝莓替代蓝莓果酱。 他会觉得太酸吗? 她低头看手里的盒子,抬起手准备敲门,却敲了个空——他的病房敞开着,甄淖探头进去,被眼前的画面吸引。 李炙靠在床头看书,细长的手指穿过书封上盛放着绿粉色的花朵,橘黄色的落日悬在窗边,为他的脸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有那么一瞬间,甄淖觉得他也融进了这迟暮的春色。 “看到你了,进来吧。”他放下书,日光恰好坠下树荫,甄淖这才发现他的脸其实透着病态的苍白,她不好意思地走进去,将甜品盒放到柜子上。 “那个……你还好吗?我给你带了好吃的……你退烧了吗?”甄淖余光瞥到柜子上还堆着许多水果和补品,有些拆了有些封着,看起来他都没有吃几口,有些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她局促地坐下,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李炙也不是会主动开启话题的人,她看到他放在膝盖上的书,好奇地读出书封上的名字。 “《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好漂亮的封面,是小说吗?” “嗯。” “喔!你居然还会看小说,讲的是什么?不会是爱情故事吧?”甄淖一脸八卦地凑近他,李炙却淡淡地笑了。 “是关于一场残酷的人格改造实验的故事。” 甄淖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她突然安静下来,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 李炙看着她的脸,她的反应印证了他的猜想,他合上书,对甄淖说: “有些冷,可以麻烦你关一下门吗?” “啊,好的。”甄淖终于回神似的蹦起来,同手同脚地走到病房门口,关门之前,玻璃探视窗口映出房间的另一边,窗帘似乎动了一下。 “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我想尝尝你带来的东西。” “嗯?好的!”甄淖显见地开心起来,李炙居然主动要吃她带来的甜点,这是否意味着他们的关系又近了一步呢?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盒子里的蓝莓山药,递到李炙面前。 “谢谢。” 他接过勺子,挖了一小勺吃进嘴里,甄淖眼巴巴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评价。 李炙抿化口中的山药泥,蓝莓的酸甜刺激着味蕾,他分泌了一些唾液,感觉喉咙的干涩缓解了一些。 然后,他缓缓开口,说出一句出乎意料的话来。 “那天晚上你回家了吧。” “呃?什么?”甄淖有些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一天晚上,而李炙似乎也没想让她回答。 他将勺子插进花瓣状的山药泥中,挖出一颗完整的蓝莓来。 “这两天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要把冰箱里的牛肝丢进洗衣机,又用红色的颜料把厨房涂成凶案现场的样子。” 甄淖的嘴巴张开,很显然对李炙的话感到震惊,甚至有股后背发凉的感觉。 “更让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要抱着可可做那些事,你把她当成你的某个毛绒朋友了吗?” “毛……毛绒朋友?”甄淖的身体开始发抖,连说话也哆嗦,李炙的话让她回忆起一些模糊的画面,她感觉自己手里握着什么。 是什么呢? “可……可可没事吧?”她一如既往地避重就轻,李炙冷冷地笑了,他发现她其实并非一无所知。 “她受了些惊吓,但好在没有受伤。比起那些,她或许更好奇你为什么把她的牛肝丢进洗衣机而不是喂给她。” 甄淖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她想要挠头,或者摸摸鼻子——不管是什么,让她挡住自己的脸就好,但可惜,她什么都做不了,她还捧着一碟蓝莓山药。 “我……偶尔会这样啦,就是,梦游什么的。” “噢,原来如此。那看来你也知道自己有问题,所以有在积极吃药治疗。” 说着,李炙将一个空药瓶放在她眼前。 “我……”甄淖额头开始冒汗,看着瓶身上的说明,她很难说出“是”字。 她垂下头,看着手里被挖得面目全非的山药泥,蓝莓的汁液在空气中氧化成褐色,像干涸的血迹。 这不就是一场血淋淋的“解剖”吗? “我……对不起,等你好了我会离开你家的,但是,但是我现在,暂时没有地方可去,能不能……” 她抬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期待他会心软,给她一个台阶下,然而他没有,自始至终他都冷淡地看着她,他的眼神在说。 想要什么,就自己说出来。 “大不了你把我绑起来,我保证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说来说去,还是想赖在他家里。 李炙放下勺子,甄淖终于有机会放下那盘沉重的山药泥,但她却没有立刻逃跑,反而又坐回他身边,仿佛他不答应她就不走。 “我可以知道你执意要待在我家的理由吗?” “当然了,因为我喜欢你啊,我想和你待在一起。”谎话说多了,居然也会变得顺口,她说得毫不心虚,连看向他的眼神都无比真诚。 李炙含糊地应了一声,也不知信没信,就在她以为自己过关了的时候,李炙突然又给了她一记重击。 “刚才下楼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男生从你的病房里出来,他也是你喜欢的人之一吗?” 没想到他会看见,还这样直白地问出口,甄淖感到震惊又羞耻,脑子里一团乱麻,只能机械地解释: “不是那样的,我…我不喜欢他。” “哦,是这样。那他估计要伤心了。” “什么?”甄淖皱起眉,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快,有种可怕的直觉涌上心头,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声音。 她浑身僵硬地跪在李炙床边,李炙微笑着靠近她,捏着她的下巴帮她转过头去。 房间角落的窗帘微微颤动着,那沉重的布料之下,掩藏着一颗疯狂跳动的心。 她走下床,小心翼翼地拉开窗帘,看到本该离开的孙墨齐背对着她缩在墙角里。 很好 小的时候甄淖很调皮,总是到处惹麻烦,而每次闯祸后,孙墨齐都会或主动或被动地帮她背锅。 他不善言辞,被责骂了也只会埋着头盯着脚尖发呆,将自己伪装成一颗没有感情的蘑菇。 他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即便藏身的窗帘被拉开,他也迟迟不肯回头,后脑勺凌乱的发旋像蘑菇头顶的斑点。 她戳了戳那个旋,孙墨齐身体一抖,终于回过头。 他垂着眼,像一条落水的小狗,但他很快又抬起头,被水汽包裹的眼睛眨动了一下,他看到甄淖微微皱起的眉头和担忧的神情,突然拉起她的手,带着她大步出了病房。 甄淖想他或许是生气了,牵着她一直走,不停地往下走,一阶又一阶,他们都没有说话。现在开口说不定会蹦出什么伤人的话,而她也需要时间冷静,思考该怎么向他解释。 即便生气他也没有走很快,照顾着两人之间的身高差,他没有带着她走太远,而是又将她带回了病房。 他们对坐着,甄淖深吸一口气,正想要解释她并没有不喜欢他,但没想到孙墨齐先她一步开了口。 “他威胁你了吗?” “什么?”甄淖愣住了。 孙墨齐抿了抿嘴唇,眉头拢起,很显然他也在思考,越想越觉得那时候听到的对话很奇怪。 “是不是他逼你那样做的?我,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感觉你当时似乎有些害怕,我听到你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是我的错觉吗?” 即便他不能分辨她那些话的真假,可他转过身时看到她那畏怯的神态,一如他刚在八中和她重逢时,她对他那疏离而畏惧的态度。 他直直地看着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想没有错,真的喜欢一个人的话,会那样害怕并乞求对方吗? “或者你因为什么特别的原因不得不借助在他家,所以才说出那些话的吗?” 甄淖被他一连串的发问震惊在原地,嘴巴张开,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到底谁说他笨的啊! 但是她不能承认。 “不是你想的那样啦,我和李炙是很好的朋友,他帮了我很多,我没有被威胁,也没有害怕他。” 孙墨齐感觉自己的手在流汗,一时激动说出那些自以为是的猜测,结果被全盘否定,他觉得既尴尬又懊悔。 “哦,哦,是我误会了,那,那你要回去吗?”他越说越懊恼,用力敲了一下自己的头,低声骂了一句蠢货,“抱歉,我最近没有休息好,所以……” 甄淖抓住他的手腕,轻轻地滑进他的手心,安抚一般挠了挠他的手心。 “你没有误会。因为我确实有求于他,所以才会找各种理由想要借住在他家。” “发生什么事了吗?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吗?”孙墨齐握住她的手,眼里充满急切。 “就……遇到了一些小麻烦,你还记得之前送我回家的时候有人跟踪我们的事吧?我觉得家里住着不安全,而李炙的家恰好和我在同一个小区,所以我才会每天回家后再走楼梯到他家借助。” 她一如既往避重就轻地解释了自己的困境,孙墨齐思索片刻,问出了和李炙同样的疑惑。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去报警?或者搬家,我可以帮你!” 甄淖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没有那么容易,被坏人盯上不是搬家就能解决,报警的话我也没有直接证据,只会打草惊蛇而已。” 孙墨齐认真地听着,眼里满是对她的担忧,他知道她有自己的计划,但还是忍不住提出可以每天晚上送她回家。 甄淖还是摇头,“你最好不要跟着我,那样的话目标太明显了。” 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放松气氛,但孙墨齐居然极认真地看着她,说:“我会很小心的,就远远的跟在你身后,等你到家之后再走。” “嗯,这个之后再说,我也有问题要问你。” “啊?什么?”孙墨齐立刻坐直身体,一副乖乖作答的好学生模样。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李炙的病房里?” 孙墨齐的腰立刻塌了下去,他摸了摸鼻尖,含糊地说道:“我去找你的时候,你们的班长告诉我说你们都生了病,我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在楼上看到了他。” “碰碰运气?你在找他吗?” “呃,我之前和你提起过,他帮过我,所以我只是想顺便来看看他。” 甄淖抱起胳膊,“那就很奇怪了,他到底帮了你什么,值得你惦记这么久?” “那个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也记不清了,比起这个,我也还有问题。” 待在一起久了,孙墨齐竟然也学会了她转移话题的本事,不给甄淖继续发问的机会,反客为主地把李炙在病房里说过的那些话复述出来。 “……所以,你在他的家里做了奇怪的事吗?如果你真的想借住在他家里,又为什么要做让他困扰的事?” 噢老天,到底谁说他很笨的?! “你听错了,根本没有那样的事。只是他养的猫半夜在家里跑酷,打翻了厨房里的东西而已……”对不起了可可,回去之后给你开罐罐! 孙墨齐还是有些疑惑,但甄淖言之凿凿地向他保证,自己绝对没有问题。 “你最近也很辛苦,如果你真的想帮我,那就照顾好你自己,别让我担心。” 孙墨齐说:“我没事,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辛苦。”他的嘴唇张了张,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好一会儿,他倾身抱了抱甄淖。 “还有,还有我希望你可以多依赖我一些。”即便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但他还是希望自己可以成为她遇到困难时第一个想起的人。 即便只是利用,对他来说都无比渴望。 —— 他们会大吵一架吗?那画面大概不会很有趣——两个歇斯底里的情侣,因为彼此的隐瞒产生分歧,争吵,说互相伤害的话,然后因为本能的压抑无法说出心里的秘密,最后只能带着失望分道扬镳。 不过那和他有什么关系。 李炙一页页翻着书,可一个字都看不清,闭上眼就有无数个甄淖在眼前打转,转着转着全都扑到他脸上啃他。 他放下书,打开窗,让冷风吹去脑中的胡思乱想。 他其实已经足够“仁慈”,他还有很多“疑问”没有当着那个她在意的人说出口,比如她那个变态的继父,比如他们在他的床上、课桌上做的那些性探索。那些都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说出口的“秘密”,他不想把事情变得太复杂。 他只是想用一种温和且不容拒绝的方式,让那个不停给他带来不确定和麻烦的家伙主动放弃纠缠他。 事实上他想过,以对方的难缠程度,他或许还需要说更多不那么友善的话——这对他来说是个考验,毕竟他只是一个温和谦逊的高中生,伤害同学的事,他做起来很困难。 虽然他对那个男生只有很模糊的印象,但从甄淖说出喜欢他那一刻,一切又好像变得清晰起来。 从校门口摸猫那一次再到器材室里的谎话连篇……即便他不能理解“喜欢”是什么,但那并不代表他不能分辨,毕竟他的父母就是恩爱夫妻的典范。 还好他把握住了机会,只一次便解决了两个阴魂不散的“麻烦”。 楼下突然传来说话的声音,李炙下意识低头,在翠色的树荫中看到两个黑色的圆点。 靠近,再分离。似乎和他猜的差不多。 “快走吧,再晚赶不上晚自习了,出院了会告诉你的!”甄淖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多难过,几乎和平时一样,叽叽喳喳,像只吵嚷的小鸟。 “嗯,你快进去吧,别吹风了。” 孙墨齐回头给她拢了拢衣领,她突然踮起脚,吻了吻他的脸颊。 突然,头顶传来一阵哐当声,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有从晚霞从连贯的玻璃窗上飘过。 病房内,李炙的手还放在窗框上,因为太过用力,手腕被震得发麻。 这样也很好。什么都好,只要别来烦他。 不好 那之后,李炙在庄依的安排下,在一家修在山里的疗养院静养了一周时间。山里的环境很清新,也没什么人打扰,一日叁餐再加上医生新配的药,他的身体很快恢复到正常状态,甚至比之前还好精神了许多。 甚至长高了也长胖了。再待下去,李炙觉得自己就快要长命百岁了——在这孤寂的深山老林里,恐怕连成仙也不稀奇。 所以他很快提出了出院的请求,表示自己还是想到学校和同学们相处,来看望他的王医生表示赞同。 “有了主动和同龄人亲近的想法,说明他已经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兴趣,这对小炙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呀。” 在王医生的大力支持下,李炙终于离开了疗养院,不过李胜表示,想自己住可以,必须带上可可。 虽然让庄依和他一起住效果会更好,但他舍不下老婆,也不想让庄依整天为儿子的事操心劳力,好在这臭小子对可可还有几分感情,有猫拴着他,他短时间应该也不会想不开。 李炙自然全盘答应。 李胜开车送李炙回市中心时,突然想起庄依在附近一家药材厂谈业务,便拉着李炙一起去看她。 下车时,他又提起前段时间关于学校周边治安管理的事,庄依亲自找前同事帮忙,在学校附近增添了好几个城管巡逻队伍,而那些经常在街边打架斗殴的人也都被抓了起来。 “那其中还有你的同学,你妈妈知道后又是一阵心痛,总觉得你在学校受过欺负。” “同学们都很好,没有人欺负我。” 李胜解下安全带,从后视镜里看儿子。 “这话你得自己去和她说,不然她是不会放心的。” “好的。”听李胜说完话,他才开门下车。 原本只是来办公室外等庄依,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熟人”。 徐毅穿着一身锡灰色西装,抹了发蜡的头发梳向脑后,白净斯文的脸上戴着金丝边的眼镜,一副正经人模样。 他腋下夹着文件袋,正和药厂的老板说着什么,李炙无心偷听,奈何他们越走越近,谈话声也落到了他耳中。 “合同我已经看过了,里面有些条款确实不符合法律规定,但是在某些场合下,用不同的说辞倒也能圆的过去。现在最重要的是在气势上压倒那些工人,要让他们知道,即便打官司胜算也很小,反而会花更多钱和时间——赔偿?这个不用担心,只要您雇我们的律师,保证您一分钱不用多花,还能让他们继续以底薪为您工作。” 他说着这些丧良心的话倒也不气喘心虚,反而像是鱼回到了海里,游刃有余,药厂的老板毕恭毕敬地握住他的手,好一通感谢。 “真是没想到徐律您这样的大律师会亲自跑一趟,真是太荣幸了,不知道能否给我一个您的名片?” “当然。”徐毅从胸口掏出一张烫金纹的名片,上面写着律所的地址和名字,在名片的背面,印着一只蓝色的小鸟花纹。 他的胸前也带着一枚嵌蓝宝石的小鸟胸针,看起来蓝色小鸟就是他们律所的标志了。 他们交谈结束,不知为何看到了办公室门口的李胜,竟热情地走上前跟他打招呼,李胜礼貌但疏远的回应了,似乎并不想和他们有太多的交流。 但药厂老板和徐毅都对他十分殷勤——不为别的,李胜在A市的投资圈很有名,很多大型企业都想拉他入股。 几个大人聊了许久才看见安静坐在角落的李炙,药厂老板眼前一亮,试图从李炙这里找到突破口,然而李炙的表现比李胜还要冷淡。 “抱歉,医生说我不能和吸烟的人说话。” “啊,这样,抱歉抱歉。”药厂老板尴尬地捂住嘴。 而徐毅在看到李炙时,明显也愣了一下,不过他没有表露太多情绪,只是将手里的烟放回烟盒,动作间,他的眼神一直粘李炙身上。 那大概是一个成年人自以为能够恐吓到小孩子的古怪神情,李炙对此若有所思。 很快,办公室门开了,庄依从里面走出来,李胜连忙摆脱那两个烦人的家伙,拉着老婆往外走。 徐毅和药厂老板似乎也要离开,两路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路过原料库时,药厂老板突然从后面走上前和庄依攀谈。 “庄经理,您看,这就是咱们的原料仓库,草药从农户和散户手里收回来之后都是统一运送到这里,再由人工挑拣,我们的工人都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对药材的第一步质量把控就非常严格!” 庄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仓库的门开着,从这里看过去,只能看到灰蒙蒙的空气和堆积的编织袋,庄依微微皱眉。 “灯光这么暗,工人们真的能分清药材吗?” “呃,只是今天没有开灯而已,平时里面都是很亮堂的,您要进去看看吗?” 庄依看了一眼老公儿子,两个人都没什么意见,想到以后可能会长期合作,本着负责任的态度,即便这不是自己的工作,她还是走到了门口。 “咳,怎么这么多灰尘,你们仓库没有安装除尘装置吗?” “哦?有的有的,您等一下。” 药厂老板抬手招呼一个工人过来,对他说了些什么,很快,仓库里的灯亮了起来,里面传来除尘器嗡嗡的声音,空气很快变得干净。 庄依勉强满意,她走到门口的药架前,用钳子拨了拨篮子里的挑好的药,倒也挑得干净,药材的品相也不错。 她略一点头,拿出手机问药厂老板可不可以拍照。 药厂老板眯着眼点头,庄依打开摄像头,就在这时,她看到斜对角的一个穿着工服的黄发男子在鬼鬼祟祟地做着什么,察觉到有人来,他还回头看了一眼,很快就提着药篮子躲到了一个架子后。 庄依有些疑惑,但也没说什么,出了库房,她才问老板说: “你们这里的工人真的都经过严格的培训吗?” 药厂老板额头有些发汗,他一边擦一边点头,恳切地说: “当然了,这里面还有很多是大学生呢!” 庄依不再说什么,表示合作的事还要回去再商量一下,然后拉着李胜和李炙一起离开了。 徐毅若有所思地看着叁人离去的背影,提出也想到库房里看看。 他走到库房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面孔——黄头发,贼眉鼠眼的黄崖,正偷偷往工服的口袋里塞名贵的中药。 他怎么会在这里? —— 李炙和父母一起吃了晚餐,因为还有工作,他们只将李炙送到了楼下,看着儿子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庄依才泄力地靠在李胜肩上。 “呼,让儿子一个人真的没事吗?”她其实更想送他到门口,但是想到这段时间儿子基本都关在疗养院,估计也压抑了很久,做父母的理应给孩子足够的个人空间。 李胜心倒宽,揪了一下她的鼻尖:“你就放心吧,他现在不好好儿的么?” 庄依难掩愧色,“哎,如果我当初不那么执意生下他,或许……” “好了,没那么多如果,再说你今晚就别想工作了,嗯?” 庄依脸颊微红,撞了下老公的胸口,转身向外走去。 “多大的人了,脸皮厚过城墙……” 李胜追上去,一把抱起庄依,不顾她的惊呼,将她塞进车里。 —— 楼下热闹,楼里却静过停尸房,连空气都是潮冷的,李炙背着猫包一步步往上走。 快要走到门口时,他的脚步突然变慢了,一种不该产生的情绪漫上心头,身后的可可似有所感应地喵了两声。 楼道依旧一片漆黑,声控灯不知坏了多久……突然,他看到黑暗中亮着一点猩红,正微微上下晃动着。 那点纠缠不休的,近乎惹人厌烦的火光,将他心中的那一丁点儿期待彻底点燃。 这一点也不好。 剖 大概是多年习惯成性,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应该打电话叫警察带走这个赖在他家门口吸烟的人。 可他并没有闻到烟味,只有一股很淡的工业花香的味道。小猫对气味很敏感,所以才会叫,但那个人却没有反应。 李炙走到门前,视线模糊,只能看到她裹着毯子蜷缩在门的右侧,似乎是睡着了,烟还燃着,就不怕烧死自己吗? 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拿出钥匙拧开门,打算就这样进去,就在这时,那人咕哝了一句什么,突然向他倒来。 脑袋磕在膝盖骨上,甄淖瞬间清醒:“唔啊!抱歉抱歉,没有烧到你吧?” 门开了,入室灯的光在头顶亮起,她靠在他小腿上,手上拿着一根细长的蚊香,将他的裤子烧出一个洞来。 冷白的光照在她脸上,贴了些肉的脸颊微微红肿,印着几个蚊子叮出来的大包。 “蚊子实在太多了,但还好你回来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落在李炙耳朵里,和蚊吟差不多。 他看着她不说话,她摁灭蚊香,狗腿子似的粘上来,眨巴着那对圆鹿眼: “我可以进去洗个脸吗?好痒啊。” 他瞥了眼甄淖的毯子。他有洁癖,更没有捡垃圾的习惯。 —— 客厅,小猫从猫包里钻出来,到处闻闻嗅嗅,虽然只是短暂地离开了几天,但她还是认真地确认起领地里的所有物品,这其中也包括甄淖。 小猫躺在甄淖手边打滚,用耳朵后的腺体蹭她,甄淖的心都快化了,从背包里翻出一个猫罐头,开之前想问问李炙的意见,但他已经进卧室很久没出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门关着,她敲敲了门,里面没有回应。 “李炙?你睡了吗?那个,我想问一下可可能不能吃海鱼罐头……” 话没说完,门开了,李炙穿着睡衣,头发湿漉漉地垂着,他用毛巾擦着水,视线冷淡地扫过她的脸。 “你还没有走吗?” 甄淖脚趾抓地,硬着头皮找话题:“那个,我突然想起刚刚蚊香碰到了你的小腿,你没有受伤吧?还有裤子,我会赔你一条新的……” 李炙没接话,绕过甄淖走到客厅茶几前。 “过来。” “哦。”甄淖小碎步跑到他身边,他蹲在地上翻找着什么,然后从茶几下的盒子里取出一小罐绿色的东西。 “这是什么?” “青草膏,止痒的。” 甄淖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乖乖地坐到地上,她知道李炙有洁癖,没敢坐沙发。 李炙看在眼里,却没说什么,只是拧开盖子,一股浓郁的薄荷味弥漫开,他用手指挖了些深绿色的膏体,均匀地抹在她脸上。 瘙痒的地方被冰凉的膏体覆盖,症状很快得到缓解,有轻微的刺痛,但也是舒服的,浓郁的薄荷味中,甄淖闻到李炙身上淡淡的中药味,苦涩得令人眩晕。 “你身体好些了吗?”她忍不住说话,脸颊鼓起来,沾着药膏的手指在她脸上划来划去,一不小心抹到了她的嘴唇上。 李炙面无表情地搓去那一小块绿色,然而她的唇珠却像熟透的浆果,只是碰了一下就变得亮晶晶水润润,微微透明的样子,仿佛一抿就会破。 “好多了。”他的喉结滚了一下,放下药膏。 “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走了。”说完,他起身去洗手。 甄淖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扭捏地哀求着。 “李炙,就让我再住几天吧,我很快就会找到地方住,不会再来烦你……” 她双手合十,闭眼祈祷,又小声快速地保证自己不会再乱来,仿佛已经练习过很多遍,承诺的话连珠炮似的往外滚。 李炙背对着她,耳朵里只有水流声,他仔细地搓去皮肤表面的绿色膏药,脑子里却不停地循环着几个画面。 徐毅古怪的眼神,凶杀案场一般的厨房,毛绒玩具,折断的烟还有空药瓶。 以他的头脑,很轻易地想通了一切。 他关上水龙头,却没有回头,只是在镜子里与她对视。 “其实我一直在想,你究竟为什么会找上我。” 即便他在她喜欢的人面前拆穿她,让她难堪;即便他总是对她的遭遇表现冷漠。即便他不在家,她也要流浪汉似的守在门口。 他的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她这样执着? 甄淖张了张嘴,他的眼神太锐利,她突然说不出那个惯用的借口。 李炙继续道: “我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最后都否定了。直到我见到了你的继父,而他让我想起很多事来。 上学期在广播室的时候,你去校长室装窃听器,似乎就是为了窃听他们的对话内容,那之后你假装不小心将录音内容发送给了我,试图让我帮你揭发他们。 还有不久前,我和我母亲在路上碰巧遇到你被其他同学霸凌,你似乎对我的母亲有过一些了解,她是个很善良的人,自然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再加上她曾经在社区工作过,很轻易地就将那些欺负你的人送进了少管所。 据我所知,那之中有一个叫黄崖的男生,因为联系不上监护人而一直关在拘留所——这条讯息,是你来月经那天晚上,我无意间在你手机里看到的。你看似并不在意他们的去向,但其实一直在默默关注着。我记得很早之前,黄崖同学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退了学,而那一阵,他恰好欺负过你。” 甄淖垂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指,而李炙也终于转过身来,他们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但她还是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迫。 他慢慢走向她,薄薄的灰色影子一点点盖住她的身体。 “这让我有了一个新的猜想。你找上我,似乎并不是因为我与他外形上的相似而爱上我,而是让我帮你送他进监狱,至于具体怎么操作,我还没有头绪,你能告诉我吗?” 甄淖的肩膀抖了一下,她终于抬起头,露出大受打击的表情,一副被人看透的无地自容的模样,但即便如此,她仍旧很勉强地拉起嘴角,说: “你猜错了,我从来没想过送他进监狱。他是律师,就算把他告到法庭,胜算依旧很小。” 他看着她悲伤的脸,因为涂满浅绿色得药膏而显得滑稽又可怜,她总是毫不掩饰地向他暴露自己的脆弱。 他想到那个暴风雨的夜晚,血腥恐怖的厨房,她扒开领口露出脖子上的掐痕,她,或者说“她”,或许早就看穿他是怎样一个疯子。 所以,“你是想让我帮你杀了他吗?” 她没有否认,她盯着他嘴唇边那颗痣,眼神饥渴得仿佛盯上了猎物最脆弱的部位:“你会吗?” —— 很突然地,李炙想起王质不久前说过的话。 “其实多重人格的形成除了自身的混沌和外界的影响,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那就是她本人存在极强的求生欲望,主人格必须具有顽强的生命力,支撑她在极其艰难的情况生存下去。 你的选择是对的。她和你完全不一样,嗯,换句话说,像你这种随时都想去死的家伙,根本配不上她。” ——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抬起手缓缓拢住她的脖颈,眼里迸出一缕诡异且疯狂的火花。 “那你又准备拿什么来交换?” 少女的手柔柔地攀上他的腕,如一株娇弱嗜血的菟丝子。 “我会爱你呀,李炙,我会给你这个世界上绝无仅有的‘爱’。” 他看着她眼中流转的光辉,水波粼粼,脆弱又坚硬,像气泡又像水晶。 “比起那个,我更好奇你的真实目的。” 他松开手,替她捏拢衣襟。 “在那之前,我不会(为你)做任何事。” 二杀 “喂,你不会真的在等什么王子拯救公主的戏码吧?” 甄淖浑身激灵,从混沌中醒来。 杨琪琪靠在树干上,嘴里叼着一根绿色的草,神色懒散地看着她。 甄淖有些迷糊,她记得自己被徐毅带走了,但现在……怎么躺在家里的草坪上? 阳光温暖得有些不真实,眼前的画面也是,所有树枝和小草都包裹着朦胧的光,杨琪琪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儿。 “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很快就好了。” “什么很快就好了?”她有些疑惑地揉了揉眼睛,然而越揉眼前越模糊,她的手湿哒哒的,像是在水里泡过。 杨琪琪没有回答,只是半跪下来,将她半搂进怀里,甄淖感觉她的身体在震颤,她咬着嘴唇,似乎在忍耐什么。 甄淖心里升起股不好的预感,她想爬起来,却被杨琪琪按回去,她蒙住她的眼睛,湿润的液体溢出指缝。 “你下次,能不能稍微,找点靠谱的人?”杨琪琪的声音颤抖,夹杂着几缕痛苦的喘息。 甄淖大口呼吸着,仍旧吸不到空气,她疯狂摇头,听觉慢慢模糊。 她掐住自己的脖子。她要死了。 “我说过的吧,男人都……靠不住……”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真的会……我真的会解决这一切的,求你,不要对我失望。 —— 后背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甄淖哭叫着睁开眼,像是从恐怖的噩梦中惊醒,她擦去脸上的泪,然后发现自己手里握着一把刀。 她吓得差点尖叫,慌乱丢下匕首,但她很快又将匕首捡起来,冲去上面的指纹,插回刀架上。 踉跄着回到客厅,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沙发的扶手上挂着一根男士腰带,腰带用毛巾松松地裹着,一些恐怖的画面闪过眼前,甄淖心脏狂跳,后背的疼痛帮她拼接起那些零碎的回忆。 徐毅已经很久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了,他似乎因为工作上的事苦恼不已,将甄淖捉回来之后,用毛巾包裹的腰带抽了她一顿。 楼上传来水声,他在洗澡。 叮咚,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动,甄淖的小心脏差点跳出来,即便心里的恐惧已经达到顶峰,她还是走上前查看他的信息。 柳:徐律师,您真的能让絮儿出来吗?无论花多少钱我们都愿意…… 与此同时,甄淖的手机也响了,那是一条网戒学校的推送信息。 —— 徐毅洗完澡出来,没想到甄淖没有像上次那样跑掉,她换了身睡裙,乖巧地跪在沙发前。 他有些惊讶,走到她面前坐下。 “我还以为你会回去找那个姓李的小子。”他语带嘲弄,看着甄淖弯折的细瘦脖颈,故作了然地说道:“哦,我差点忘了,你刚刚拒绝了他的帮助。” “……”甄淖不说话。 “我们小淖还真是一如既往会玩弄男人的真心,那个小男孩儿估计被你伤透了,就像那个姓孙的小子一样。不过你也不用太难过,因为他们根本配不上你,稍稍恐吓一下就离你远去,你该知道,他们帮不了你。” 她一直沉默,他也觉得无趣。 徐毅翘起一只腿,用脚尖戳了戳她的小腿,冰冷的皮肤碰到她的一瞬间,她控制不住干呕了一下。 “啧,都这么久了,还没有习惯?过来,坐到我旁边来。” 甄淖听话照做,像只乖巧的洋娃娃。自从搬出渠山,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听话过了。徐毅感到一种心理上的满足,那是重新夺回对这个小小生命控制权的带来的,没有任何事能替代的满足。 徐毅在她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狂傲,他揽着她的肩,不顾她抽搐的身体,轻抚她的脸颊:“你很听话,也做了一件好事,你知道我的手段,你如果敢回去,我会以诱拐未成年为由,告到他身败名裂。” 他随手抓起一旁的毛绒小狗,塞进甄淖怀里,看着她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庞,满意且恶劣地笑着。 “我记得这条狗,你爷爷死的时候,这条狗也在场。” 甄淖突然开始打冷颤,牙齿碰在一起嘚嘚作响,徐毅最爱看她这幅恐惧到极点的样子。 她带着哭腔示弱:“对,对不起,我以后再也,再也不会了,求你……” “求我什么,求我不要动他?” 他的表情变得古怪。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他。” 甄淖抽泣,“我没有。” “那你喜不喜欢我?” “……嘶,疼。”头发被拽住,头皮紧绷,扯得后背的伤口也开始疼,她只能轻轻点头。 徐毅终于满意了,落在她身上的手指滑进衣领,鸡皮疙瘩密密麻麻地冒出来,徐毅看到她胸部的轮廓,还有睡裙之下丰满的大腿,露出嫌恶的表情。 自从甄淖初潮之后,他对她的兴趣断崖式下降。罢了,反正身体上的凌辱也只是为了增强精神上的控制,既然他已经达到了想要的效果,那么也没必要勉强自己。 “我过几天再来看你,你妈妈那边我也会帮你说好话的,很快,我们就又能住在一起了,嗯?” “嗯。” 目送徐毅离开,甄淖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紧接着便是后背传来的剧痛,她在客厅脱了衣服,走到穿衣镜前查看。 只见原本白皙光滑的后背爬满红蛇一般的痕迹,碰到冷空气之后迅速皱缩起来,一条条扭曲的影子,仿佛要钻进她的身体里。 她长久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郁沉。 简单擦过药之后,她拿出手机,仔细地看起那条推广信息。 —— 几天后,刚被父母接回家的柳絮再度闯祸,不知为何她突然表现得很疯癫,总说有人在跟踪她。 父母将她关在家里,她翻墙出去,家人找到她时,她浑身是伤,衣衫褴褛,口中念念有词。 父母带她去看医生,医生在她身体里检查到了过量的精神亢奋药物…… 正当两人焦头烂额之时,一则“包治百病”的封闭式网戒学校推广送到了他们眼前。 二杀 “喂,你不会真的在等什么王子拯救公主的戏码吧?” 甄淖浑身激灵,从混沌中醒来。 杨琪琪靠在树干上,嘴里叼着一根绿色的草,神色懒散地看着她。 甄淖有些迷糊,她记得自己被徐毅带走了,但现在……怎么躺在家里的草坪上? 阳光温暖得有些不真实,眼前的画面也是,所有树枝和小草都包裹着朦胧的光,杨琪琪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儿。 “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很快就好了。” “什么很快就好了?”她有些疑惑地揉了揉眼睛,然而越揉眼前越模糊,她的手湿哒哒的,像是在水里泡过。 杨琪琪没有回答,只是半跪下来,将她半搂进怀里,甄淖感觉她的身体在震颤,她咬着嘴唇,似乎在忍耐什么。 甄淖心里升起股不好的预感,她想爬起来,却被杨琪琪按回去,她蒙住她的眼睛,湿润的液体溢出指缝。 “你下次,能不能稍微,找点靠谱的人?”杨琪琪的声音颤抖,夹杂着几缕痛苦的喘息。 甄淖大口呼吸着,仍旧吸不到空气,她疯狂摇头,听觉慢慢模糊。 她掐住自己的脖子。她要死了。 “我说过的吧,男人都……靠不住……”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真的会……我真的会解决这一切的,求你,不要对我失望。 —— 后背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甄淖哭叫着睁开眼,像是从恐怖的噩梦中惊醒,她擦去脸上的泪,然后发现自己手里握着一把刀。 她吓得差点尖叫,慌乱丢下匕首,但她很快又将匕首捡起来,冲去上面的指纹,插回刀架上。 踉跄着回到客厅,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沙发的扶手上挂着一根男士腰带,腰带用毛巾松松地裹着,一些恐怖的画面闪过眼前,甄淖心脏狂跳,后背的疼痛帮她拼接起那些零碎的回忆。 徐毅已经很久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了,他似乎因为工作上的事苦恼不已,将甄淖捉回来之后,用毛巾包裹的腰带抽了她一顿。 楼上传来水声,他在洗澡。 叮咚,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动,甄淖的小心脏差点跳出来,即便心里的恐惧已经达到顶峰,她还是走上前查看他的信息。 柳:徐律师,您真的能让絮儿出来吗?无论花多少钱我们都愿意…… 与此同时,甄淖的手机也响了,那是一条网戒学校的推送信息。 —— 徐毅洗完澡出来,没想到甄淖没有像上次那样跑掉,她换了身睡裙,乖巧地跪在沙发前。 他有些惊讶,走到她面前坐下。 “我还以为你会回去找那个姓李的小子。”他语带嘲弄,看着甄淖弯折的细瘦脖颈,故作了然地说道:“哦,我差点忘了,你刚刚拒绝了他的帮助。” “……”甄淖不说话。 “我们小淖还真是一如既往会玩弄男人的真心,那个小男孩儿估计被你伤透了,就像那个姓孙的小子一样。不过你也不用太难过,因为他们根本配不上你,稍稍恐吓一下就离你远去,你该知道,他们帮不了你。” 她一直沉默,他也觉得无趣。 徐毅翘起一只腿,用脚尖戳了戳她的小腿,冰冷的皮肤碰到她的一瞬间,她控制不住干呕了一下。 “啧,都这么久了,还没有习惯?过来,坐到我旁边来。” 甄淖听话照做,像只乖巧的洋娃娃。自从搬出渠山,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听话过了。徐毅感到一种心理上的满足,那是重新夺回对这个小小生命控制权的带来的,没有任何事能替代的满足。 徐毅在她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狂傲,他揽着她的肩,不顾她抽搐的身体,轻抚她的脸颊:“你很听话,也做了一件好事,你知道我的手段,你如果敢回去,我会以诱拐未成年为由,告到他身败名裂。” 他随手抓起一旁的毛绒小狗,塞进甄淖怀里,看着她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庞,满意且恶劣地笑着。 “我记得这条狗,你爷爷死的时候,这条狗也在场。” 甄淖突然开始打冷颤,牙齿碰在一起嘚嘚作响,徐毅最爱看她这幅恐惧到极点的样子。 她带着哭腔示弱:“对,对不起,我以后再也,再也不会了,求你……” “求我什么,求我不要动他?” 他的表情变得古怪。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他。” 甄淖抽泣,“我没有。” “那你喜不喜欢我?” “……嘶,疼。”头发被拽住,头皮紧绷,扯得后背的伤口也开始疼,她只能轻轻点头。 徐毅终于满意了,落在她身上的手指滑进衣领,鸡皮疙瘩密密麻麻地冒出来,徐毅看到她胸部的轮廓,还有睡裙之下丰满的大腿,露出嫌恶的表情。 自从甄淖初潮之后,他对她的兴趣断崖式下降。罢了,反正身体上的凌辱也只是为了增强精神上的控制,既然他已经达到了想要的效果,那么也没必要勉强自己。 “我过几天再来看你,你妈妈那边我也会帮你说好话的,很快,我们就又能住在一起了,嗯?” “嗯。” 目送徐毅离开,甄淖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紧接着便是后背传来的剧痛,她在客厅脱了衣服,走到穿衣镜前查看。 只见原本白皙光滑的后背爬满红蛇一般的痕迹,碰到冷空气之后迅速皱缩起来,一条条扭曲的影子,仿佛要钻进她的身体里。 她长久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郁沉。 简单擦过药之后,她拿出手机,仔细地看起那条推广信息。 —— 几天后,刚被父母接回家的柳絮再度闯祸,不知为何她突然表现得很疯癫,总说有人在跟踪她。 父母将她关在家里,她翻墙出去,家人找到她时,她浑身是伤,衣衫褴褛,口中念念有词。 父母带她去看医生,医生在她身体里检查到了过量的精神亢奋药物…… 正当两人焦头烂额之时,一则“包治百病”的封闭式网戒学校推广送到了他们眼前。 嫉恨 五月,气温回暖,春雨积成的水池变成蚊虫发酵的温床,靠近水池边的绿植更是蚊虫成灾,然而柳絮却像是感觉不到被皮肤叮咬,只呆呆地坐在柳树下的石墩子上。 挑染的头发因为长期缺少护理而变得毛躁,乱糟糟地堆在头顶,有穿青色制服的人从她身边走过,她下意识哆嗦了一下,肩膀收紧,一副受惊的模样。 她被父母送来网戒学院一周了,每天都遭受着非人的折磨,这里不允许学生使用电子产品,不许学生与外界联系,甚至同学之间也不能过多交流。 那人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个手机。 “柳絮是吧,有人找你。” 嘟嘟,电话通了,她表情呆滞地听着,一缕浊黄的鼻涕随着呼吸在鼻孔里收缩,似乎随时会掉下来。 “喂?是柳絮吗,你之前承诺给我的钱呢,怎么还没打过来?你先给我叁万,我会帮你教训那个小婊子的。” 不是爸妈的声音,是魔鬼来催债了。 她突然暴起,忘记不能说脏话的“校规”,对着手机破口大骂,唾沫星子乱飞。 “你还好意思打电话问我要钱?我凭什么给你钱?你这个废物,垃圾!臭要饭的乡下人,这么缺钱那你就去卖屁眼啊,你不是早就下海了吗?!” 她用那个曾经毁掉黄崖的谣言痛击对方,情绪激动之下手舞足蹈,黄色的鼻涕终于爬出来,肥硕地盘在人中里。歇斯底里地吼叫之后,柳絮浑身发冷,手抖不已。 本以为对方会和之前一样嚣张,但许久之后,电话那头才传来黄崖的声音,低沉且颓废: “疯婆娘,你想死吗?我现在很需要钱,算我借你的,先给我叁万。” 柳絮发疯似的大笑起来,叫声尖锐,直钻头皮,因为电击和药物的作用,她变得形容枯槁,青色的脸皮绷在骨头上,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她什么都没听到,只听到黄崖问她是不是想死。 “我想死啊,你来杀了我吧,你进得来吗,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说到最后,她的声音竟带了些哭腔。 那声音很轻很轻,近乎梦呓地说道:“救救我……” 电话挂了。 黄崖挂断电话,身旁几个彪形大汉见他没有借到钱,立刻走上前将他按在地上。 他已经挨了太多打,整个脸肿得像猪头,青一块紫一块,他毫无形象地大哭大叫,希望有人能够救救自己。 脑袋被砸进臭水坑里时,他的眼前突地闪过一张脸。 最近的遭遇如倒带的影片在他脑中重现。 —— 那晚在柳絮家的酒吧前被警察带走,因为没有监护人签字,他被拘留了一个周,他故意不联系他爸,就是不希望被父亲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去厂里打工。 但是这件事还是被他爸知道了,不知道是谁给他打了电话,黄父到拘留所交了罚金,将他领走。 本以为又会受一顿“扁担教育”,但是黄父这一次却没有打他,他只是很疲惫地叹了一口气,领着儿子在一家破旧的小旅馆住下。 之后的几天,黄父亲自带着儿子在城里找工作,那几天他们为了省钱徒步有了走了几百里,一起蹲在马路边分几块钱一碗的面条,一起睡在旅馆拥挤潮湿的小床上。那几天的经历,让他突然理解了父亲的辛苦,主动到一家药厂应聘筛药工人。 没有任何学历经验的他以为自己不会被录用,但是没想到会那么顺利,面试第二天就签了合同。 那时候他还以为幸运女神终于眷顾了他,他和父亲很快就要过上好日子了。 但他没有想到自己会遇上黑心老板,让工人签不合理但合法的合同,工人们只能拿到最低薪资,被发现之后还找律师威胁他们。 药厂的工人大多都是没怎么读过书的农民,根本不知道怎么反抗,再加上合同上写明了必须工作满叁年,不然就得赔偿违约金,他只能继续在药厂打工。 之后他发现有些工人会在挑选药材的时候偷偷藏一些名贵的药材拿出去卖,于是他也跟着偷药出去卖。 所有人都没有被发现,唯独他一个人。他被工厂辞退,还背上了巨额违约金,因为不想被父亲知道,他去借了高利贷。 只一步,便踏进深渊。 他记得柳絮承诺过他会给他钱,出事之后他一直在尝试联系柳絮,但是她的电话打不通,去她家的酒吧蹲守,也被她父母赶了出来。 直到最近他才知道,柳絮被她父母送去了网戒学校。 那个地方,对于他们来说,可是地狱。 没想到柳絮的爸妈那样宠溺纵容她,也会把她送到那种地方去。 黄崖感觉自己的心彻底扭曲变态了,他竟感觉到一丝丝幸灾乐祸。 但很快,他又觉得一切都不应该是这样,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命运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推进了密织的网里,越是挣扎,越往下坠。 他的脑海中有一个模糊的印象,某一天似乎有一群人在仓库门口参观,其中有个打扮精致的女人对着库房里拍了张照。 然后,又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他看不清脸,只记得那个男人戴了一副金丝边的眼镜,身上穿着灰色西装,胸口亮晶晶的。 他像是被人打通了脑子里堵塞的腐肉,一瞬间神清气爽,他突然挣扎着爬起来,两只眼睛肿得只有一条缝隙,红色的血混着泥水呛进嘴里,他大笑着,表情扭曲可怖。 他想起来了,那个女人是李炙的妈妈! —— 理科C6班里的男生,没有一个不讨厌李炙的。 那个娘炮一样的家伙,没有一丝男子气概,在学校的时候他就总是一副清高得看不起所有人的样子。 有一阵学校里有传言说,李炙其实活不过十八岁。就是这样一个病秧子,药罐子,从来不参加集体活动,却总是被老师优待。 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什么都有。有钱又漂亮的妈妈,优异的成绩,女生们的青睐,就这样还不够,为了那个婊子一样的贱女人,他要把他赶尽杀绝。 比起甄淖,他发现他更恨李炙。 他想到那个温柔的女人,说话柔柔的,只一句话就能决定他和父亲的命运,他控制不住地想,如果他是那个女人的儿子呢。 那他一定会尽全力学习、运动,把一切都做到最完美,他会变成世界上最听话的孩子。 他的嫉妒使他陷入难以名状的幻想,他想要取代李炙。 就在这时,他看到自己的手边,躺着一把小巧的水果刀。 他要给李炙一点教训。他想。 如旧 五月下旬,A市气候逐渐焦灼,学校的梧桐树上零星几只蝉鸣,声声催促着散漫行走的学生,墙上的倒数日历一页页翻过,日渐消瘦到看不见厚度。 最后的冲刺阶段,所有人都紧绷着神经,连隔壁的高二生们也被感染,一想到学哥学姐们离开后,他们也会搬进那个地狱一般的地方,便忍不住亢奋又紧张。 那其中自然不包括甄淖。 她依旧是所有学生中最孤僻最散漫的那个,甚至比以往更爱打瞌睡,屁股沾凳子的瞬间,脑袋也会磕到书堆里,任由旁边的人怎么吵闹,她都没有动静。 “真是个怪胎,今天都有二十五度了吧,她居然还穿两件。” “该不会里面没穿校服吧?她真的很喜欢表现自己……” “咳咳,没事的话就都回座位上。”是季静的声音,好久没有听到了,还是那么有威严。 很快那道威严就落到了甄淖头上。 “甄淖同学,马上就要上课了,别睡了。”班长用卷起的试卷敲了一下她的头,甄淖嘟嘟囔囔地从桌子上爬起来,将班长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看起来很不好,需不需要带你去医务室?” 不怪班长大惊小怪,实在是她的脸太吓人——黑眼圈几乎垂到下巴,整个人脸色苍白,看起来像只大熊猫。 甄淖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没事啦,只是近最睡没好而已……” 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看来真的病得不轻啊…… 季静塞了几颗咖啡糖给她,让她不要在教室里吃。 甄淖小小地感动了一下,捏着糖纸,脑袋又砸了下去。 她最近其实过得很糟糕,每天晚上都会失眠,躺在床上脑子里就会想起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有关于爸爸妈妈的,关于继父继弟的,关于李炙的,关于柳絮黄崖的……太糟糕了! 那天之后她其实有尝试过修复和李炙之间的关系,但是一直都找不到机会。因为之前生病,语文老师已经不在私下给他们补习,而座位分开之后,甄淖在学校也很难找到和李炙独处的机会。 甄淖甚至觉得李炙在躲着她,因为以前每次放学她都会“碰巧”遇到溜猫结束的李炙,再和他一起走路回家。 最近放学都遇不到他了,是因为换路线了吗? 物理老师在台上喋喋不休,每一个字都那么催眠,她又开始昏昏欲睡,意识彻底沉入梦乡之前,她模糊地想起,她似乎也很久没和孙墨齐见面了。 他最近怎么样了呢? 孙墨齐最近很糟糕。 他熬夜通宵剪视频,然后配音做字幕,本以为会得到合作方的肯定,却被对方以内容形式不够丰富驳了回来。 本来想再去网吧熬几晚,可是u盘插进电脑,电脑立刻蓝屏,显示程序错误,他慌忙地拔出来,电脑是恢复了,可是u盘里的内容却读不出来了。 他到学校附近的专卖店维修,却被告知u盘损坏是因为中了病毒。 一直用网吧电脑确实有可能出现这样的问题,孙墨齐来不及伤心,拿着备用u盘找到好朋友韩渡江,韩渡江借了他一台笔记本电脑,不过要求是必须到他家里用。 孙墨齐万般感谢,表示赚了钱会给他分红,韩渡江嘻嘻一笑,揽住他的肩膀: “你那几个钱我还不稀罕,别跟哥们儿客气了,你要是真的想谢谢我,得空了帮我妹拍几套写真怎么样?不会白嫖你的劳动力,就按店里的价格一小时两百怎么样?” 孙墨齐摆摆手,将笔记本放回去。 “我不会拍写真……” “哎呀,你别这样着急拒绝啊,到时候也有专业的写真摄影师在,你就当去学习一下别人怎么拍的呗。” 孙墨齐有些心动,犹豫了几秒钟便答应下来,毕竟他现在真的需要用电脑。但他也有条件,那就是不收钱,并且会帮他妹妹修好图,甚至剪成视频也可以。 韩渡江垂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好兄弟,够意思!” 电脑的事就这么解决了,但是因为高叁生管得严,他总是翻墙出去,被教育批评了好几次,进程耽误了很多,好不容易在DDL之前交上视频终稿,他已经累得瘫倒在地。 孙墨齐躺在地上倒着看窗外,韩渡江家的书房宽敞明亮,装修得很精致,窗框是刷漆的实木,阳光被窗帘上的花纹筛成碎片,温暖得他快要睡过去。 他拿出手机,迷迷糊糊给甄淖发消息,说暑假想去海岛旅游,他控制不住地畅想与她的未来,然而还没发出去,另一条信息弹了出来,他瞪大双眼,大脑一片空白,凉气爬满全身。 —— 孙墨齐:抱歉我最近可能会很忙可能没有时间再去看你你也不要来找我了好好学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一堆乱七八糟的符号) 晚上十点半,甄淖从学校走出来,手机刚打开,就收到一长条没有标点符号的信息,看到孙墨齐的名字,甄淖皱起眉,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回复了几条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孙墨齐没有回复,他的头像也变成了灰色,甄淖有些着急,干脆一个电话拨过去。 嘟…嘟嘟……没人接,她挂断后重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处没有路灯的街道,断断续续的忙音中,她听到一阵诡异的音乐声。 声音是从巷子里传来的,呜呜咽咽不停,夹杂着机械的噪音,甄淖转头,看向黑暗深处。 一个高大的人影朝她走来,手机的光将她的脸上恐惧照得更加强烈,她吓得浑身僵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是怎样一张脸,浮肿的青紫脸颊,眼眶深深凹陷下去,刀削过一般的颧骨高高凸起,只有一层皮绷在上面,透出阴森森的白色。 那人穿这一身破烂的体恤,身上散发出浓烈的腐臭气息,如果不是他的胸膛还在起伏,甄淖恐怕会以为自己遇到了鬼。 “你是谁?不要过来!”甄淖两手护在身前步步后退,那人突地笑了,露出一口黄色的牙。 “你不认识我了么?甄淖,是你害我变成这样的,我要弄死你!” 甄淖拧眉,这家伙还真是会甩锅。她不过是把他以前在学校做过的好事和偷东西的事发给了他的老板,可没有让他去借高利贷呀。 “杀了我你也要去坐牢,何必呢?”她收起恐惧的表情,黄崖因此更加愤怒,他面目狰狞地从身后拿出一把匕首。 “我反正烂命一条,杀了你这个婊子,再去找李炙,呵呵,我会让他亲眼看着我肏你的尸体……” 刀刃的寒光反射在他脸上,甄淖看到他的嘴唇裂开,露出红色的牙龈,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她莫名其妙地笑了,她的笑让黄崖心里更加肯定这一切都是因为甄淖,都是因为她,自己才会变成这样! “贱人,我要把你先奸后杀,我要让你也尝尝被男人鸡巴捅烂的滋味!” 他嘶吼着冲向甄淖,却因为身体的剧痛步履踉跄,甄淖才发现他的右腿膝盖已经扭曲,像游戏里经典的僵尸形象,走路时无法协调,站立时也无法合拢。 心情莫名其妙变好了,甄淖跟着巷子里那道诡异的女声哼吟起来,看着黄崖一点点靠近,她收起手机,两臂伸展,活动了一下筋骨,正准备痛打一下落水狗,就在这时,她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清瘦高挑的人影。 四周突然静了下来,连路灯杆子上的蝉声都哑了。 初夏的夜晚,李炙穿着一件阔领长袖衫,外面套着一件浅绿色的粗织毛线卫衣,领口敞开,难得露出一截细而白净的锁骨,脚边的小猫穿着同色系的防虫背心,一人一猫,脚步散漫地走着。 干净又矜贵,仿佛行走在另一个图层。 无论过去多久,她都会被他身上那股超尘脱俗的气质吸引。 她转头看李炙时,身后的黄崖咬着牙,大跨步走到她的身后,长期躲债让他变得有些神经质,要借着墙体得掩饰才敢伸出手。 “臭婊子,受死……呃!” 甄淖抬脚踹向黄崖受伤的右腿,他尖叫一声,朝地上倒去,摔倒的过程中他抓住了甄淖的脚踝,将她也拖了下去。 已经走到两人面前的李炙自然也听到了动静,他不动声色地弯腰,对可可低声道: “上来。” 可可听话地跳上他的胳膊,李炙摸了摸她的头,蒙住她的眼睛准备继续走,然而很快,他就听到了熟悉的哀叫声。 “啊啊啊!放开我!” 他终于看向巷子口,穿着校服的甄淖跪坐在地上,双手抠着墙,两只脚胡乱地蹬着,她的下半身被墙体挡住,只能恍惚地看到似乎一双手在拽她。 甄淖知道李炙在看她,于是连忙呼救。 “李炙,救救我!有人要杀我!” 听到李炙的名字,黄崖的动作一顿,他的眼中浮现出更加复杂的情绪,仇恨,嫉妒,畏怯,还有浓浓的自卑。 李炙没有立刻走上前帮她,空气凝滞了几秒钟,直到甄淖挣脱黄崖,踉跄着奔向他。 猫在怀里,他甚至没有伸手接她,甄淖冲到他面前,一头扎进他胸口。 “喵喵喵!”可可受惊地往李炙肩膀上窜,他托住小猫的后肢,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屁股。 “好了,没事了,别怕。” 虽然只是在安慰小猫,但甄淖还是感到一阵庆幸。 太好了,他没有推开她。 一起睡(微h) 几分钟后,李炙走到出事的巷口,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地上凌乱的脚印和诡异的拖痕显示这里的确发生了不好的事,巷子里没有灯更没有监控,李炙提出报警,她又一次拒绝了。 甄淖躲在他的身边,探出一颗脑袋往巷子里看,说:“算了吧,我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也没有看清他的脸,就算报警也不知道该怎么抓吧?” 李炙不再坚持,转身往回走去,甄淖看着他笔挺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跟在了他身后。 可可还趴在他的肩膀上,琥珀金色的圆眼珠好奇地看着她,时不时眨巴一下,甄淖伸手去逗她,可可喉咙里传来呼噜声,也伸长爪子去够甄淖的手。 李炙有洁癖,所以给可可也套了防尘的鞋子,圆滚滚的一小团在空中晃,可爱极了。 察觉到甄淖在做什么,李炙转过头看她。 “她刚刚在地上玩,鞋子上有泥。”言外之意,让甄淖不要摸她的爪子。 甄淖悻悻地收回手,总觉得李炙对她又回到了之前那种礼貌又疏远的态度。 “话说你最近好像都没有去之前的江边公园遛猫,放学都没看见你。”她语气失落,表情难过,“你不在,回家的路都变得很漫长。” 李炙完全不接她的眼神攻势,只认真地盯着前方的路。 “之前可可喜欢去的地方被其他动物留了标记,所以不去了。” “哦……看来可可是喜欢很敏感的猫咪呀,当然你也是一个很好的主人,会为了她特意换地方。” “嗯。” 他真的好冷淡!是因为之前的事,所以对她失望了吗? 甄淖埋着头,掰着手指胡思乱想,李炙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她都不知道,鼻子撞在他的背上,并不多疼,但她还是夸张地哼唧一声。 李炙侧过身,“我到了。” 是了,他的家就在这里了,再往前的路,她要一个人走了。 她突然不想就这样离开,她蜗行至他面前,低垂着头不敢看他, “那个李炙,我……之前的事很抱歉,或许我这么说会有些自作多情,但是和你待在一起那段时间对我来说是最放松最快乐的时光,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记得你,你是唯一一个让我感觉到很安心很温暖的人……” 她的话听起来像要与他永别,说着说着她自己先笑了,苦涩又心酸,“以后估计也没有机会再摸你的猫了,我能最后再抱抱她么?” 她脱下沾了泥污校服外套,张开双臂:“里面的衣服很干净,今早刚换的。” 李炙沉沉地看着她,好一会儿,他走到她面前,微微弯腰,柚子花和中药的苦涩涌入她的鼻腔,然后一团温暖的毛绒绒滚进她怀里。 远远看着,更像是他抱住了她。李炙捏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放到可可的肉乎乎的屁股上。 “托住这里,有安全的落点她就不会挣扎。” 甄淖听话地照做,可可果然不挣扎了,暖呼呼地趴在她的胸口,咕噜声轻微,震颤着心口。 他依旧没有退开,她低头看猫,他看着她的发顶,视线从细白的后颈滑进衣领,若隐若现的红色痕迹刺痛他的双眼,他别开脸,将猫接回来。 “好了,你回去吧。” 甄淖感觉心里一空,鼻尖涌起一股酸涩,她拽住李炙的衣袖,很低声很低声地问: “那你呢,我可以再抱抱你吗?” —— 李炙感觉自己的人生陷入了某种奇怪的循环。 半年前,在学校后山荒废的草地上,她抓着他的手放在她的胸前,问他感觉怎么样。 他的心,跳得很快。 她在他面前完整地蜕下外壳,像在完成某种献祭仪式,白皙丰腴的身体布满深浅不一的长长痕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身上又有了这些伤疤。 他皱起眉,手下意识握成拳。 “真的不去医院吗?” “你摸摸就好了。”她半真半假地说着,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身上,手指有些凉,她在他怀里瑟缩,颤抖,低笑。 “这样好奇怪,还是你来摸吧,嗯?” 李炙抿唇,轻轻划过那些伤痕,有些新伤迭在结痂的旧伤上,一层一层,深入骨髓,或许是因为痒,又或许是因为疼,她发出轻微的嘶嘶声,他低下头,柔软的唇落在后颈的鞭痕上。 她安静下来,缓缓吐出一口气。 李炙伸出舌头,极慢地舔舐起那些血腥的伤口,甄淖嘴里哼唧着疼,却紧紧抱着他的胳膊不肯松开。 他心里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压抑的暴虐之下挣扎着涌出怜惜,曾经想要杀掉她永绝后患的想法,彻底覆灭。 他好像疯了,他居然真的想为了她杀人。 “你满意了吗?”他贴着她的耳廓低喃,她没听清,侧过头嗯了一声,两人的嘴唇无限贴近,她眨眨眼,停在原地没有转回去。 一根手指摁在了她的嘴唇上,她顺从地张开嘴,她的乖巧落在他眼里很是扎眼,怜惜压过暴戾,他突然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倒在床上。 柔软的被单摩擦着后背的伤口,她疼得小声抽气,李炙托起她的腰,那颗清冷而美丽的头颅压在她的腹部,像一颗从她的身体里长出来的完美的水晶球。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甄淖娇娆地笑了,捧着他的脸,“还不够。”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一点点侵入他的生活,像扎进肉里的刺,他没有狠下心拔出来,于是久而久之地和他融为一体。 他剥下她微微湿润的内裤,轻柔地吻上去,她终于发出满足的叹息,毫不掩饰自己的愉悦,就好像她来这里,就只是为了这个。 连他也忍不住怀疑,他是真的被当作某个人的替身了吗? 滚烫的舌头蛇一般钻进她的身体,折磨她的灵与肉每一次吮吸都像是在拷问,这样,你真的快乐吗? 她的眼里渐渐溢出泪花,含含糊糊地呻吟着,舌尖触到敏感的神经,她立刻挣扎起来,抓着他那短而刺的头发,迫切地低下头看他那张干净而美丽的脸。 太好了,这样真的太好了。 李炙看着她因清潮而泛红的脸颊,被她的身体温暖的手指滑过眼下,她没有哭,只是眼神亢奋。 “以后都要这样了吗?” “什么?” “在别人那里受了伤,再跑来我这里让我口你,甄淖,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他用严肃的语气说出这样埋怨的话,让甄淖感到有些新奇。 “把你当喜欢的人啊,除了你,任何人都不能碰我。” 李炙还想说什么,她坐起身来,捂住他的嘴。 “而且不会一直这样,我向你保证,这真的是最后一次。” 她仰起头,隔着手掌,吝啬地献上一吻。 “李炙,真的很谢谢你。”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他看不懂的情绪,稍纵即逝,他没能抓住,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心慌。 她背对着他穿衣服,肥大的校服罩住受伤的身体,李炙发现她的右手手腕一片空荡,她没有戴护腕。 “我回去啦。”她对李炙挥挥手,故作轻松地说道。 李炙坐在床边,就在甄淖以为他不会说话时,他突然站起来。 “你可以留在这里,我去客厅睡。” “咦?真的吗?”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小猫看到喜欢的食物。 “嗯,以后你也可以来。”他走到书柜前,在便签纸上写下一行数字,撕下来递给他。 “大门密码,以后我不在你也可以进来。” 甄淖高兴得差点蹦起来,李炙忍不住勾唇,从柜子里取出毛毯准备去客厅,就在这时,甄淖拉住了他的手。 暖色调的灯光下,她的脸红像某种邀请。 “那个,不然你还是在这里睡吧?” —— 啪嗒,卧室的灯熄灭,甄淖的眼睛却瞪的像灯泡,她侧着身躺着,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身后,李炙与她隔着半臂距离,平躺,姿势放松,呼吸平稳。 她小心翼翼地翻身,在黑暗中窥视他的脸。 比起第一次见到时冷淡疏离的脸庞,现在躺在她身旁的李炙如此温暖可爱,甚至有些笨拙。 她明明只是想让他睡卧室,她自己去客厅,却被他误会成一起睡…… 更让她惊讶的是,他没有拒绝。 从他的眼神不难猜出,他大概是以为她害怕一个人睡才提出那样的要求吧。 明明之前对她那么冷淡,总是想和她划清界限,结果还是为她一步步放低底线。 甄淖心里升起一股小小的得意,同时还有些愧疚。 如果李炙知道她在做什么,估计会恨死她吧。 “睡不着吗?”他突然开口,甄淖吓了一跳,用被子蒙住脸,过了好一会儿,她露出一只眼睛,发现李炙仍旧闭着眼,笔直地躺着。 她看到他的胸膛起伏了一下,似乎是叹了口气。 “害怕的话,要我抱着你睡吗?” 梦醒 清晨,温暖安静的卧室,枕头旁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只手伸出被窝摁灭手机,然而下一个电话很快打来,扰人不休。 一颗毛绒绒脑袋从被窝里钻出来,不情不愿地接通电话。 “喂?” “几点了,还没起吗?” “唔……妈妈?怎么了?”刚睡醒,沙哑软糯的嗓音夹了丝撒娇的味道,于是电话那头的声音也稍稍软了些。 “没什么,打电话给你是有事和你讲。” “嗯,我在听。” “……”手机那头传来翻页的声音,“我看了你最近的成绩单,统考估计很难上有前途的大学,我和你徐叔叔商量了一下,花点钱送你去国外留学,不过专业必须由我来选,音乐还是画画,你选一个吧。等你出了国,银行卡里的钱会自动解冻,再给你开一个单独的账户,只要你听话,过去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妈妈,很显然这两个我都不喜欢。”大人都很擅长翻篇,她咀嚼着“过去”这两个字,语气略有不耐地回答道。 这还是“甄淖”第一次直白地向甄琴表达自己的不喜欢,甄琴一时间有些发愣,就好像不认识了电话那头的人。 “那你喜欢什么?” “嗯……我想想,她喜欢什么……”她也在脑子里翻起资料,过了一会儿,回答道:“文学历史一类的吧。” 甄琴嗤笑一声,以为自己听错了。 “学那种东西,你是想让我以后出去抬不起头吗?” 手机里倒映出一张扭曲嫌恶的脸,她语气很差地反问她:“既然你都决定好了,还来问我做什么?如果我让你觉得丢脸,那就不要再联系我。” 嘟嘟,她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将头埋进被子里,呼呼大睡。她的两只手揪着被子,总觉得手感怪怪的,软绵绵滑溜溜的,像人的皮肤。 她被自己的想象恶心到打了个寒颤。 —— 李炙几乎一夜没睡,他没有和别人睡一张床的习惯,即便是猫,他也不会让她进被窝,但是甄淖对他露出那样的表情,他无法拒绝。 或许之前收留她还能解释为帮助无家可归的同学,那么现在,他无法再用“同情心”解释自己的行为。 和其他人一起睡,比想象中更加让人不适,这个由床和被子构成的狭窄空间,竟躺着两颗活跃跳动的心,她的呼吸不只从鼻孔出来,李炙觉得她的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呼吸,都散发着气味,即便只是动一动手指,都能牵动他的神经。 他尽力忽略那些异样的感觉,将自己躺成一具尸体,但很快他就发现,她和他一样睡不着。 她的目光如有实质,比肢体的接触更具有侵略性,他想到她含泪的眼睛,很突然地意识到,只是睡在一起,可能还不够“体贴”。 他将手臂打开,轻轻将她揽进怀里,她的身体比想象中更软,好像没有骨头,或者是骨头融化了。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在他重病的时候,庄依会这样抱着他,轻拍他的背。 回忆彼时的感觉,大约可以用“心安”形容。 …… 这完全是两码事,在他的轻拍下,甄淖似乎更加紧绷了,黑暗中,她的呼吸随着他拍动的节奏收放,像手风琴的风箱。 看来她只是在配合他的“体贴”。 过了一会儿,他抽回被枕麻的手臂,甄淖也小小地吐出一口气,从他撤离的那一刻,她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并且在仰头看了一眼他的脸之后,迅速睡了过去。 他的这张脸,究竟有什么魔力? 甄淖睡着之后,他独自来到客厅,像以往那样,在不开灯的空间里呆坐,夏夜静谧,月光如纱,柔柔地铺满地板,他赤脚踩上去,像是踏进一片冰凉的水池。 总是一层不染的地板上沾了些砂砾,墙角的衣篓里装着某人换下来的衣服,此刻正散发着下水道的恶臭。那是一团很脏的东西,但他最先感受到的不是厌烦,而是回忆起她当时倒在地上无助的模样。 李炙撑住额头,企图将那张脸甩出脑海,然后他一转头,突然注意到靠近阳台的小桌上,多了一个东西。 圆圆的,被窗帘盖着,不知道放在那里多久了,他走过去拨开窗帘,看到一颗透亮的水晶球。 水晶球底部沉淀着白色的絮状物,他拿起来晃了晃,雪花纷扬,露出下面藏着的打盹的白色小猫。 他隐约记得,某人说过他和猫很像。 很久之后,球体中的最后一片雪花也落了下去,一切归于寂静,但李炙的心中却卷起一场风暴。 他突然发现一件事。 有关于甄淖的一切,在他的脑海中留下了“痕迹”。 就像是触电一般,他将那颗水晶球扔到了地上。 —— 咚!甄淖被一声巨响惊醒,那种声音类似于爆炸,也像砸门的声音,她连滚带爬地掉下床,又发出咚的一声。 这一次是她的头砸在柜子上的声音。 她痛到失声,脑子晕乎乎的,捧着脑袋踉跄地爬起来,她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混沌感,模模糊糊间看到自己的手机躺在地上,她弯腰捡起来,看到一条快递信息。 她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抬头看了一眼自己所在的空间,是李炙的房间,像是短暂失忆后又回忆起一切,昨晚的经历涌入脑海,她的脸瞬间红了。 啊,昨晚和李炙一起睡了,他很绅士地抱了她,但后面不知为何又松开了。虽然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但因为对方是李炙,后半夜她睡得很香,中途似乎被电话吵醒过,但她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床上没有人,但浴室的门关着,她猜测李炙可能在里面洗澡,每次晨练之后他都会洗澡。 这样想着,她决定去客卧洗漱。 或许是因为记挂着快递,又或许是因为记挂着那通电话,她有些心不在焉地走到客厅,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里面装着她赔给李炙的衣服。 希望他可以原谅自己。 她打开客卧的门,听到里面有水流声,倒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李炙房间里传来的,她拿起一次性的洗漱用品走到卫生间,一把拉开门。 李炙正在冲洗身上的泡沫,听到房间里的动静,还以为是可可跑了进来,也没在意,直到门被打开,他回过头,然后听到了甄淖的尖叫声。 “啊!——” 甄淖捂住嘴,在李炙转过身来的瞬间,她迅速闭上眼,但还是看到了那个东西,她的胃抽搐了一下,喉咙剧烈收缩,她弯下腰深呼吸,但仍旧抵挡不住胃里的翻腾。 “呕!” 她对着李炙的裸体,狂吐不止。 夏与重生(正文完) 甄淖跪在地上,淡黄色的液体从指缝里溢出来,弄脏了地板,她含含糊糊地道歉,因为没吃东西,吐出来的只有酸水,嘴里涩得发苦。 李炙皱起眉,想要上前扶她,她吓得连连后退,一边吐一边道歉。 “对……唔,对唔起,窝先周惹……” 她紧闭着眼,浑身发抖,李炙意识到是什么让她应激,立刻用浴巾为围住自己的下半身。 “我不过去,你别害怕。还能站起来吗?” 甄淖摆摆手,身体瘫软在地,脖子却扭向另一边,长长地支着,像是想要与这具拖累她的身体分离。 “我……我自己可以。”就这么挣扎了片刻,她攀着墙勉强地站起来,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歪歪扭扭地往外走。 “我会……呕,请保洁呃,保洁阿姨过来,我先走了。” 她走了,在白色的墙壁上留下一道道残缺不全的手掌印。 —— 最近徐毅无论多忙都会到甄淖家里坐一会儿,他重新迷恋上了这个早就让他失去兴趣的“玩偶”。 她最近表现得太乖太听话了。而她的乖里总是隐藏着几缕不甘与愤恨,因为他对她长期的精神恐吓,令她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情绪,这种无限向内的压抑就像某种化学反应,无用地在她心中发酵。 而他,会在她的恐惧膨胀到快要炸开那一瞬间,轻巧地戳破它。 她的反抗对于他而言就仅仅是如此,虚张声势的泡沫,炸开时一滴血都不会有。 更早的时候,她的反抗要来的暴烈得多。 从见到他这个继父的第一眼开始,她就对他表现得极度抗拒,像随时会扑上来咬死他。可惜再怎么凶狠,也不过是只奶猫儿,毫无杀伤力。 他喜欢一点点拔掉她的爪子的感觉,压抑而绵长的折磨,会混杂在她成长的每一个瞬间,密不可分地扎进她的血肉,然后从她的身体里,长出“另一个人”。 然后,徐毅在她十二岁那一年,做了一件很美妙的事。 他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技艺最精湛的医生,一刀一刀,精准而利落地割下她身体里的另一个她。 于是,“杨琪琪”诞生了。 回忆过往的辉煌事迹,让他重新找回了一些男人的自信。 过几天就是杨琪琪的“生日”了,徐毅想,他必须要准备一份最特别的礼物,献给那个由他亲自创造出来的女孩儿。 上次一起过生日,“杨琪琪”捅了他一刀,也不知道这一次她会准备什么回礼。 徐毅竟觉得有些期待。 —— 自从那天甄淖吐着跑出李炙家,她已经躲着他好几天了。 因为只要想到冰清玉洁的李炙身下垂着那种东西,她就忍不住干呕。 这完全是条件反射,是她无法控制的本能反应,她为此感到抱歉,却没办法亲口告诉李炙。但是过几天有一个很重要的日子,她又无比真切地希望他能够参与。 想发消息告诉他,但是才想起还没有他的号码。 她想了一个老套的办法,写了一张纸条,让前排的人传给李炙。 前排的男生听到她说传给李炙,眼珠突然一转,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 “怎么了?”甄淖疑惑地偏头。 对方莫名其妙扯开一个笑,“没事。” 他转过身,却没有立刻将纸条传出去,而是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内容,然后重新折好递给前面的人。 不一会儿,纸条传到了李炙手里,他没看,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最近他一直在想一件事。 为了这件事,他特意回了父母家一趟,在庄依惊喜与李胜的疑惑中度过了一晚。 睡觉前,他在家里游荡,观察家里的事物,庄依是一个高级研究员,她偶尔会带一些公司研发的新药样品回来,以前他对这些毫不关心,但现在他却仔细地阅读起那些晦涩的资料。 对于母亲而已,如果想要杀死一个人,她可能会选择下毒。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精致且艺术的死法。 而李胜是一个精明的“金钱商人”,如果他恨一个人,大概会选择让对方生不如死的方式折磨对方。 作为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李炙需要一个完美的计划,不动声色不留痕迹地杀死那个人,同时还不能给家人造成任何负担——他不能借用父母的力量,那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李炙脑子里有了一个简陋的计划。 就拿最近在跟踪他的某个人来说,他本身便存在一些危险性的因素,如果他因为本身的失误而丢掉性命,那么他的死不会牵扯上任何一个人。 比如说为了跟踪他而来到一条不熟悉的路上,最后因为闯红灯而被车撞死。 这种手法类似于“借刀杀人”,如果想要做到天衣无缝,他还需要一些时间计划。 他回到家,才看到客厅的茶几上多了一个盒子。 打开看了一眼,李炙皱起眉。 —— 生日的前一天,律所的前台将一个快递送到了徐毅的办公室。 快递上写着他的名字,但他不记得自己买过什么东西,随手掂了一下,盒子很大却很轻,他想到什么,拆开包装,从里面抖出一件浅绿色的粗织毛衣。 他更加疑惑,他从来不穿这种衣服,即便是不工作的时候他也穿衬衫马甲和西装外套,甄琴也从来没有给他买过这样的衣服。 看起来更像是小孩子的衣服,一些年轻男孩儿会穿的款式。 是谁寄错了吗? 他扶了扶眼镜,脑子里突然重复滚过一个词。 “小孩子……” 一瞬间,他想到了什么,拿起毛衣在身上比划了一下,越看越觉得像一个人。 他到休息室换上这件完全不合年龄身份的毛衣,站在穿衣镜前审视自己。 像,简直太像了。 他突然想到了要送她什么礼物。 在她成年之前,他要再次毁掉她的梦。 —— 这是一个平常的夜晚,晚上十点半,李炙换好外出的衣服,给可可穿上鞋套马甲,再喷上防蚊虫的喷雾。 一切准备就绪,他要出门遛猫了。 出门前,他看了一眼茶几上的盒子,盒盖紧闭,像是从来没有打开过,但他记得,就是今天。 咔嗒,房门合上,他没有穿甄淖给他的衣服,仍旧是那一身浅绿色的粗织带帽卫衣,他没有再绕路,而是直接去了以前常去的公园。 这条路来回都要经过八中的学校大门,但是今天,他没有遇到在校门口等他的甄淖。 他下意识走到校门口,隔着围栏往里看,教学楼里零星亮着几盏灯,靠近校门的宿舍楼里传来少年们嬉笑打闹和流水的声音。 正当他发愣时,保安大叔突然走过来递给他一个东西。 “小伙子,你是李炙同学吧?”他一边问,一边对着公告栏里贴着的荣誉学生照片比较他的脸。 “我是。” “哎哟,等你好几天了,一个女学生让我把这个给你,好像是情书,哈哈,你们学生娃子能看这个吗?老师不允许早恋吧!” 李炙接过保安大叔递过来的信封,说了声谢谢,走到一旁准备扔掉。 但是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究竟是什么人会让保安大叔帮忙递情书?对方又如何知道,他会在这个时间来到校门口? 他拆开那封冒着粉红泡泡的“情书”,薄薄的“信纸”掉出来——不过是一张撕得歪歪扭扭的草稿纸,上面用凌乱的文字写着: 我要吃马卡龙,今天就要! 他先是失笑,而后陷入沉思。 他不能确定这张纸条的“发出时间”是在那天之前还是那天之后,不能确定她现在看到他,还能不能吃得下马卡龙。 尽管如此,他还是走进了校门口那家甜品店。 进门时,他与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擦身而过。 —— 这家甜品店的马卡龙每日限量五十份,今天的已经卖光了,李炙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附近的门店,还有余量的店在比较远的位置,只能打车过去, 他买了十二枚全口味的马卡龙,店员问他需不需要给每一粒作单独包装,这可能需要花更多时间,李炙不赶时间,抱着猫在店里坐下了。 甜品店里很安静,空气中漂浮着奶油和糖的香气,李炙用这点时间思考了一下,一会儿要怎么把东西给她。 放在门口?但他好像不知道她住在具体哪个位置,只记得大概的楼栋,在楼下大喊别人名字那种事,他做不出来。 又或者第二天到学校再给她,找一个她不在的时候放在她的课桌上…… 一直到回去的路上,他仍在纠结,他发现自己心里是想要见到她的,他想确定她最近的状态是否稳定,不借住他家之后,有没有再被人跟踪伤害。 终于到了小区门口,里面灯光很暗,有种不属于这个燥热夏夜的宁静,踏进门的那一刻,他几乎没有思考地直直地往前走去,直到路过属于他的楼栋仍没有停下。 前方传来一阵奇怪的动静,一个人影突然朝他冲了过来,他闻到了血的味道,下意识警觉地躲到一旁的绿植后面。 那个人呼哧呼哧地大口喘着气,头发在夜风中凌乱飞扬,露出枯瘦扭曲的脸,浑身破破烂烂,散发着下水道的腥臭。他不停颤抖的手,紧紧攥着一把染血的匕首。 李炙心中一颤,他快步走到甄淖所住的楼下,楼道里的灯疯狂闪烁着,晃得人头晕,他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倒在血泊之中。 在他的周围掉落着几颗色彩艳丽的马卡龙,不远处,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躺在地上,露出浅绿色的衣角。 他的心脏突然狂跳起来,他听到倒在地上的男人在大口喘着气,血沫从嘴角鼻腔喷出来,他伸长胳膊,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一步之遥的门框内,散落着折断腿的金丝边眼镜和一枚粉色的小狗耳钉,那上面有血迹。 李炙想起家中茶几上的礼盒,那里面装着一整套西装,一副全新的金丝边眼镜,和一张写着日期的纸条。 20xx年5月xx日 (后面画着一个简易蛋糕的图案) 他以为她送错人的“礼物”,原来真的是为他准备的。 —— 楼上,甄淖站在客厅的窗户前沉思,她的表情很严肃,眼里透出几缕焦灼,像在等待什么。 她咬着手指,不自觉在窗前来回走动。已经过了“纸条”上约定的时间,楼下却一直没有动静,她忍不住紧张,想要拉开窗帘查看,就在这时,她听到报警器的响声由远及近传来。 片刻后,电话响起。 “喂?小淖你有没有事?我听说你们小区闯进去一个歹徒,就在你住的那栋楼下,你把门锁好,千万不要出去……你徐叔叔他……”警报声中,甄琴的声音显得不太真切。 甄淖却缓缓笑了,她扣下手机,拖着软绵绵的身体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翻出一本日记。 时间随着日记往前翻,一直回到那一天。 “20xx年xx月xx日 我从没想过送他进监狱” 她拿起笔,一字一顿写下: “我要他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