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 真唯不开心》 第1章 [bg同人] 《(综漫同人)【综】真唯不开心》作者:姜励【完结+番外】 文案 迹部景吾被拜托了一件事——照顾某个来冰帝上学的大**。 这个大小 姐很不省心,既不说话,也不理人,开学前两天就逃课跑了。 自认为对此负有责任的迹部认命地去找人,却意外地发现了大**的另一面。 她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 花泽真唯是政界名门花泽家的大**,出生高贵,长相优越。 前未婚夫是咒术界第一咒术师,身高一米九,白发蓝眼睛,实力颜值全部顶级。 现未婚夫是常陆院家长子,纤细美少年,活泼小恶魔,还是dk。 学校里有迹部景吾照顾她,班级里有凤长太郎关心她,就连去横滨,都有一个黑泥怪缠着她。 在网球部她是团宠,在高专她是团宠,在侦探社她还是团宠。 可即使这样,她还是不开心。 —— 拯救向,自信强大有责任感的迹部大人,拯救脆弱敏感自我厌弃的花泽家大**的故事。cp:迹部景吾 ps:1.前半部分主网王,后半部分主文野和咒回。 2.前10章因为是第一次写,稍微有点欠缺,10章之后就好起来了。 3.除了女主过去的故事,其余部分都很甜,特别是和迹部的感情线。 内容标签: 网王 综漫 文野 咒回 搜索关键字:主角:花泽真唯 ┃ 配角:迹部景吾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被迹部拯救的故事 立意:人生在世,爱己爱人 第1章 “一定不去英德?” 窗户开着,雨下着。 “嗯。” 风把窗帘扯得七零八落,但没有人去关窗。 “那你想去哪?” 花泽夫人撑头懒卧于窗前的躺椅上,神情恹恹的。 真唯站在她面前,低着头,倔强又偏执地数着雨丝:“随便。” 雨丝很轻很细,像一道道凉凉的微光,飞速划破空间。它们整整齐齐地落在地板上,汇成一张又一张莹润的小镜子,映出一张又一张真唯的脸。 “樱兰?冰帝?......” 窗外的骤雨无情地摧毁目所能及的一切,窗内的残雨乖巧地避开花泽夫人。她懒洋洋地四处打量,不曾给真唯一个眼神。 “......” 真唯不回答。 雨丝降落在她的白发上,使白发像冰雪一样闪动微光;雨丝倒映在她的黑眸里,使黑眸像暗夜一样深邃静谧。 真唯伸手抹了抹额上的雨水,她不想回答。 于是花泽夫人做了决定:“那就冰帝吧。” 她轻飘飘地说着,然后像挥开什么东西一样,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 于是真唯点点头,转身离开。 —— 真唯感到很平静,近乎冷漠的平静。平静到,似乎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在世界之外,冷漠地打量着一切,灵魂蜷缩在肉|体的壳子里,什么也没想,什么也不在意。 冰帝。 著名的私立中学。 偏差值高,师资、校舍、教学设备顶尖,社团实力强大。 按理说,它是很好的选择。 按理说。 开学第一天,真唯穿好校服,准备下楼吃早饭。 她的白发已经染成了普通的黑色,简单地披在肩头。她不喜欢与众不同,也不喜欢引人注目,不起眼地消失在角落里是她唯一期望的事。 量身定做的校服莫名大了一点,裙摆下苍白细瘦的小腿弱不经风。她扯了扯裙腰,最近又瘦了一些。 沿着楼梯往下,真唯听见了让她厌恶到起鸡皮疙瘩的声音。 是哥哥花泽类和他的死党。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走进餐厅。 餐厅里,花泽类和死党正在说笑。 “hello!小真唯!”一个留着半长不短浪子发型的花花公子,捏着令人作呕的腔调冲真唯喊道,他叫美作玲,日本最大□□的继承人。 真唯不理他,没给他一拳已经是她最大的克制。快速走到餐桌旁,她只想拿一块面包然后走人。 但美作玲并不罢休。 他不识好歹地挡住真唯伸向面包的手,勾起唇角轻佻地挑衅:“唉~类,你看你妹妹好冷淡,根本不理我~” 于是真唯看向花泽类,所有人都看向花泽类。 花泽类正在不急不慢地切着煎蛋,听到美作玲的话,也只是悠哉地放下刀叉。 “吃饭吧,等会迟到了。” 他优雅地拿起餐巾沾了沾嘴角,淡淡地出声劝解,眼神却看向真唯,好像现在是真唯在不懂事一样。 这让真唯突然愤怒。 熟悉的窒息感让她无法动弹,努力遏制胸腔的起伏,真唯僵在原地,话都说不出来。 于是花泽类起身,试图拉真唯坐下,但真唯感觉被他碰到的手臂不适到像有一万根针在扎,她控制不住地狠狠甩开他的手。 不舒服地摩擦自己的手臂,真唯低着头,觉得自己不适到要干呕。 尴尬。 沉默。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地僵持着,直到一个傻兮兮的大嗓门响起“哈,类你居然担心迟到?旷课睡觉一睡一天的是谁啊?” 真唯没有抬头,她克制地用眼角的余光悄悄看过去,是坐在花泽类身边的黑卷毛,财阀道明寺家的继承人——道明寺司。 第2章 当然,他没有替真唯解围的善良,他只是单纯的没眼色,反应慢,好不容易嚼完嘴里的东西,想接话调侃花泽类而已。 西门总二郎跟着打圆场:“类是想给妹妹做个好榜样吧。” 茶道世家的他要比其他人圆滑,但真唯已经不想再跟他们纠缠。 她冷漠地绕过面前的花泽类,直直地往外走。 “不吃饭了吗?小真唯?”美作玲得意洋洋又贱兮兮地追问。 无视他的话,真唯自顾自地走到管家面前:“走。” 花泽夫人要求她上学一定要管家接送。 “大小姐,不吃点东西吗?”管家看了看那边,又看了看真唯,有些为难地说。 “走。” 真唯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 —— 坐在车子后排,真唯茫然地盯着窗外。 她想提前下车,因为管家接送太张扬了,可能会引起关注,她讨厌这样,但管家拒绝了。 手指不自觉地捋着书包背带。 情绪在发酵。 她很想像往常那样,把这些讨厌的糟糕的情绪统统埋在深处,别碰别看别想,这样就可以假装它们不存在。 可她做不到,怎么也做不到。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涌上来无数的想法和念头,但理智无法从中清晰地辨明任何一个。 真唯就那样在想法的风暴中迷失,直到车子停下,司机打开车门,那个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男生,和伴着樱花的春风一起,不讲道理地呼啸而来,闯进真唯的心中。 迹部景吾站在冰帝的校门口,他在等真唯。 开学前,父亲告诉他,花泽家的小女儿要来冰帝读高中,花泽夫人前来拜访,希望他在学校多照顾一下真唯。同时,正在开拓日本国内市场的迹部集团,也需要和政界名门花泽家打好关系。 在很早之前,迹部见过真唯,那时候他们还很小,真唯总是一个人躲在角落不出声。 迹部还记得母亲抱着自己,怜悯地说花泽家的小女儿真可怜,因为哥哥有自闭症,所以总是被人忽视。母亲有时候会拍拍迹部的肩膀,让他去找真唯玩,但每次迹部靠近,真唯都紧张又害怕地躲开。 站在校门口的迹部,努力在脑海中勾勒真唯的形象,她还像小时候那样苍白怯弱吗?还是已经变成了一个阳光开朗的人?她会喜欢运动吗?比如网球?她跟父母的关系修复了吗?听说她哥哥的自闭症已经治好了...... 终于,花泽家的车停在了校门口。 车门打开,花泽真唯抱着书包走下来。 她还是那样苍白纤弱,小腿细瘦,脚踝盈盈不堪一握,单薄得好像随时都要碎在风中。制服穿得很乖,扣子、领结都一丝不苟,也没有改短裙摆。 头发是中长发,发尾微微蓬松,显出几分可爱,一点点轻薄的刘海,衬得她眼睛好像小鹿的眼睛,水润且可人。皮肤很好,冰雪般的莹润,表情冷漠,让她没有血色的小脸多了几分冷艳。 迹部微微怔神,随后走向真唯:“花泽桑,你好,我是迹部景吾。” “迹部君。” 真唯点点头,轻声回应。 如果说,真唯的美,是冰冷虚幻,隔着浓雾的幻境,美到让人怀疑此刻的真实,那么迹部的美,就是色彩鲜艳明亮,笔触浓烈奔放的油画,美到让人更加鲜明地感受此刻的真实。 银灰色桀骜不羁的短发,紫灰色深邃神秘的眼睛,英气俊朗的面孔,线条流畅的身体,还有青年人特有的勃勃生气,让他就好像少年的阿波罗一样,散发着属于美的光辉。 真唯看着阳光下的迹部景吾,竟有些想要退回去。 他太耀眼了。 第2章 迹部景吾领着真唯去了她的教室,一(1)班。 察觉到真唯对他人的目光非常抵触,迹部没有过多地停留,在教室门口交代真唯,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去二(1)班或者学生会主席办公室找他后,就离开了。 真唯走进教室,闹哄哄的教室一下子就安静了。一部分知道她的人审视着她,另一部分知道她的人好奇地打量着她,还有一部分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人在迷茫着。 她面无表情地坐到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轻手轻脚放下书包,拿出一本书挡在自己面前,身上散发出强烈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让一些想上来搭话的人退缩了。 “喂喂!”一个女生戳戳她的同桌。 “怎么了?” “那个女生是谁啊?怎么跟迹部大人一起进来的?” “我也不知道啊。” 两人后面的男生插话:“你们不知道吗?她是花泽真唯啊!就是那个政界的花泽家。” “真的嘛?那岂不是个厉害的大人物?” ...... 就这样,一些小声的讨论像夏夜的雨滴落在池塘,哗哗地响了起来,教室又恢复了最初的喧闹。 接着老师进来,大家做了自我介绍。 除了真唯做自我介绍时,又引起了一小阵骚动,其他一切都好。 中午真唯一个人吃了便当,下午真唯跟着大家参加了开学典礼,班级推选了班委。 那些知道真唯背景的人偷偷打赌真唯会竞选什么,可真唯什么都没竞选,就连投票都是弃权。 开学典礼上,代表学校发言的学生代表是迹部景吾。他是冰帝学生会主席,也是冰帝最强社团网球部的部长,同时还是学年第一,由他发言再应当不过。 第3章 真唯和其他同学一起坐在台下,听台上迹部意气风发地说着什么。 他是那么自然、那么随性,好像整个世界都是他的领土,他是这片土地上最崇高最强大的王者。 他掌控一切,他无所不能,他生来如此,是和真唯完全不同的人。 开学典礼结束后,大家就回到教室,第一天没有安排什么课程,后面陆陆续续地都是些排座位、发书之类的事情。 总之,开学第一天是真唯糟糕的生活中,不那么糟糕的一天。 不过,第二天,学校就变得麻烦了。 真唯走进校门,发现到处都是社团招新。 新生像小蜜蜂一样到处飞舞,这个社团看看,那个社团逛逛;老生也都像上门的推销员,热烈地推销自己的社团,想多招一些部员。 走进教室,大家也都在讨论社团的问题,闹哄哄的,都是些哪个社团更厉害啊,哪个社团漂亮学姐多啊,迹部大人的网球部招不招经理之类的话题,大家都很兴奋,除了趴在桌子上,藏在书本后面的真唯。 真唯不想加入社团。 她不爱运动,不喜欢烘培种植,不打游戏也不看动漫,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不喜欢跟人相处,唯一常做的事情就是读书,但是读书部她也不想加入,所以根本没什么社团适合她。 虽然老师强调过,每个人都必须加入一个社团,但真唯不想。 真唯躲在书本后面,暗暗地想,要是大家都把她忘了就好了。 但一个星期后,班长把社团申请书放到了真唯的面前。 班长是个戴眼镜的认真的男生,面对藏在教室角落里苍白纤弱的真唯,他有些羞涩:“花泽同学,本田老师让我提醒你,每个人都要加入社团,现在全班只有你没有加入了。” 真唯点点头,拿起那张社团申请书,表示自己知道了,在班长走后,就立马把那张纸塞进抽屉的角落。 不想看,不想写,不想参加社团。 第二天班长来问真唯有想好的社团没有,她也只是点着头敷衍他。 过了两天,班长又来问真唯,真唯还是点着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但就是不正面回答班长的问题。 班长红着脸热心地问真唯:“花泽同学不知道选哪个社团吗?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花泽同学介绍一下。顺便一提,我就在读书部,花泽同学平时总在看书呢,加入读书部也是很好的选择哦。” 真唯从书本后面露出眼睛,盯着班长严肃地说:“读书部,不要。” 这是这一个星期以来,她对班长说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话。 “哦哦,这样啊。” 班长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但又不知道哪里错了,推着眼镜有点慌张。 跟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说话本来就让他不知所措,因为说太多好像惹女孩子不高兴就更让他不知所措了,没头没脑地说了两句,他手忙脚乱地逃走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在真唯以为自己成功被人遗忘,可以不参加社团的时候,教导主任本田老师找真唯谈话了。 长得很凶的中年男人努力柔和自己的表情:“花泽,我们学校就是对社团活动有要求,不管是什么社团,你总归要参加一个。” 看到真唯怎么都不肯说话,他没办法地叹了一口气:“下个星期,最迟下个星期,花泽你要找个社团加入,不然我只能请你父母来一趟了。” 真唯捏着本田老师递给她的社团申请书,面无表情地从教员室回到教室,趴在了座位上。 现在她不仅不想参加社团,还不想上学了。 真唯的前座转过头来,担心地看着她。 前座是个非常温柔的男孩子,叫凤长太郎。 国中时,他是迹部带领的网球部里,非常重要的一员,和迹部一起创下了冰帝网球部的赫赫威名。 现在升入高中,当年的正选主力,大多都把重心转移到学习上来,只在网球部当一个普通部员,打打球放松一下,凤是为数不多仍把网球当主业的人。 虽说大家的日程安排不同,一起的训练时间不多,但网球部的大家还像国中时一样要好,中午一起吃午饭,周末一起出去玩。 凤就是在午饭时间,从迹部那里听说了真唯。 得知凤就坐在真唯前面,迹部立马拜托凤,在班里多照顾一下真唯,对那个坐在自己后面、苍白纤弱的小女孩印象深刻的凤,也非常有使命感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因此班长来找真唯时,凤很想做点什么。 但真唯一直不跟任何人说话,他也就从来没有跟真唯交流过,所以不知道该怎么插话。 这次,真唯面无表情地从教员室回来,看到她手里的社团申请书,凤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凤想做点什么,于是他鼓足勇气,回头戳了戳趴在桌子上的真唯。 真唯抬起头,眼眶有点红,她不解地看着凤,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有什么事吗? 凤看着她将流未流的眼泪,又紧张起来。 她、她、她是哭了吗,怎么办怎么办! 心里哐当砰磅地战斗了一番,凤艰难地开口:“你、你好,我叫凤长太郎,是、是你的前座。” “嗯。”真唯点点头:“我知道。” 啊啊啊我在说什么啊! 凤在内心疯狂尖叫,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我听到你和班长的对话了......我、我是网球部的,那个......我们学校的网球部超级棒,就是......大家都很好,都很厉害,训练也很刻苦,然后、就是迹部也在网球部,我也在。” 第4章 “所以——”凤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亲切无害:“你要不要加入我们网球部?” 真唯静静地观察着眼前的男生。他紧张害羞得浑身都在颤抖,眼神飘忽不定,一刻也不敢落在真唯身上。 但与社团无关,与什么社团都无关,她只是,只是想消失,想像空气一样消失,最好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事情关系到她。 所以凤的这份关心,在真唯那里,反而成了负担。 真唯勉强地笑了笑,拒绝道:“谢谢你,只是我不喜欢运动。” “这样子。” 凤讪讪地点点头,尴尬地转过去。 不知所措地呆了一会,他无声地尖叫着,拿出手机给迹部发短信—— 部长,怎么办,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qaq。 第3章 第二天,真唯来到学校。 国文老师讲夏目漱石的时候,她正咬着笔头发呆。 外面天气很好,天空很蓝,白云是油画里的样子。真唯看到几只不认识的小鸟,它们三三两两地结伴飞行着,那么无忧,那么欢快,一直飞到天空的尽头。 真唯突然觉得,她需要离开这里。离开教室,离开学校,甚至离开这座城市,这样就没人逼她参加社团了。 课间的时候,真唯四处转了转。 大门口有警卫,想出去只能翻墙。但冰帝的围墙有两米高,不借助外力,她是怎么也不可能翻出去的。 摸着围墙又试了几次,真唯心灰意冷,正要回去上课,却突然捡到一张广告单。 “多快好省安全安心送货上门!万能夜斗24小时营业中!只要5円!统统5円!帮您解决您的任何烦恼!电话xxxxxxx” 广告单的最下面还有一个简笔小人,真唯看了很久,才勉强辨认出是一个围着口水巾的男人。 5円?结缘?有神明的气息。 真唯有些心动,又有些犹豫。 大家族对鬼神之事一向十分谨慎,真唯也不例外。但也没什么好在乎的,她转念又想。 因为身上只有信用卡,没有零钱,真唯回到教室,找凤借了5円。然后她来到卫生间,躲进隔间里,拨通了广告上的电话。 下一秒,一个穿着黑色运动服的男人出现在小小的厕所隔间。 男人身型并不高大,但还是把隔间挤得满满当当。不想和男人贴在一起的真唯紧紧地靠着隔间的挡墙,手忍不住把男人往旁边推了推。 “您好!感谢您的惠顾,我就是多快好省安全安心送货上门的夜斗,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男人顺势抓住真唯的手殷勤地吻了一下,青色的眼睛却透着独属神明的冷漠。 真唯浑身一颤,恶寒地抽出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口水巾,男性,还有祸津神的气息,是广告单上的神明没错。 “我要离开这里。” 平复一下心情,真唯从校服口袋里掏出那5円,试图严肃地跟夜斗交易。 看到5円硬币,夜斗两眼放光,却没有立刻接过来:“你身上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 他皱皱鼻子,仔细地闻了闻,又往后靠了靠,从上到下地打量了真唯两圈:“跟我差不多、不,比我更强大的力量。” 夜斗的表情严肃起来,青色的眼睛闪着无机质的冰冷的光:“为什么要找我?凭你自己也可以做到这种事吧。” “因为我不想。” 真唯的脸色,在夜斗提到“力量”的那一刻难看起来。 “我不想,就是这样,所以你接不接这个委托?” 她有点生气,赌气地举起那5円,在夜斗面前挥了挥,夜斗觉得她下一秒就要把它扔进垃圾桶。 抵抗不住5円的诱惑,夜斗咬咬牙决定接这一单,反正他是祸津神,遇到什么事大不了可以打,打不过还可以跑。 “去哪?” 夜斗牵住真唯的手。 “随便。” 下一秒,他们站在了大街上。 “委托完成!” 夜斗开心地把5円装进存钱罐,还没走远,又被真唯喊住。 “怎么了?这个地方不满意?” “不是。” 真唯摇摇头,有些挣扎,好像在纠结说不说。 终于,她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既然你能在一瞬间把我带到这里,那么你也可以做到神隐吧?” 神隐就是神明把人带到神明居住的地方,从此这个人会消失在人类社会,再无任何音讯。 “可以倒是可以......” 夜斗回答得犹犹豫豫,拿不准真唯是什么想法。 下一秒,真唯干脆地抛出了非常不可思议的问题:“那你能把我神隐了吗?” “什么?” 夜斗震惊得差点平地摔。 “我说,你能把我神隐了吗?” 这一遍,真唯说得更加果断。 “你知道神隐是什么吗?” 夜斗把存钱罐小心地放好,收起吊儿郎当的态度,认真严肃地问真唯。 “我知道,神隐就是从这个世界消失。” 真唯也一脸严肃,看上去非常认真。 “那你为什么想要被神隐?” 夜斗走向真唯,弯腰逼近,一眨不眨地观察着真唯的表情。 真唯不躲不闪。 她的眼睛盛满坦诚,直直地对上夜斗的视线:“因为我想消失,从这个世界消失。” 第5章 ...... 夜斗沉默了。 他努力地想从真唯的眼睛里找出心虚和躲闪,可是没有,一点都没有。 真唯就那样仰着脸,一脸诚实地和他对视,纯真得楚楚动人。 她是真的想消失,夜斗想。 “哦、哦!” 突然怪叫一声,夜斗一拍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懂了,你就是那个、那个厌学症对吧!” “小孩子不想上学,所以让我带你逃学,然后因为讨厌上学,所以想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说的没错吧!” 夜斗兴高采烈地揽着真唯的肩膀,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我跟你说啊,你还小,所以觉得上学是件不得了的大事,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这算不了什么了,小小年纪别冲动,神隐这些乱七八糟的别乱想——” “不是!不是因为厌学!” 真唯努力推开夜斗的手,有些恼怒地重复:“我是认真的,我真的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好的,你是认真的,我相信你。” 夜斗拍拍胸口,却是一副完全不相信的语气:“所以听我的话,先乖乖地打打游戏,看看电影,吃吃东西,你就会体验到生活的美好——” 夜斗手舞足蹈地一个人说得起劲,根本没注意到真唯逐渐泄气的表情。 她不太开心地抿着嘴巴,欲言又止。反反复复试图开口,最后却只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真唯转身挫败地说:“你走吧,委托完成了。” “那你接下来要干嘛?” 夜斗有些不放心,追上来问。 指了指旁边的游戏厅,真唯像只垂头丧气无可奈何的小猫:“打打游戏,看看电影,吃吃东西。” “好孩子!” 真唯的回答让夜斗心满意足,他非常自豪地认为自己拯救了一个无知少女,于是比了个赞扬的大拇指,欣慰地消失了。 第4章 直到午饭时间,迹部才从凤那里得知真唯逃课的消息。 “她现在还没回来?” 停下筷子,迹部有些严肃。 “没有。” 凤叹了口气,有一搭没一搭地用筷子戳着食物。虽然今天天气很好,天台上阳光明媚,但凤已经无心关心这些了。 “老师去找她了吗?” “不知道,教导主任来班里问过一回,问她有没有回来,我们就说没有,一直没看到她。”凤看向迹部:“班里也没有人有她的电话、line、email,她也没跟任何人说过要去哪。” “所以,部长你能联系到她吗?”凤充满期望地问。 “不能。”迹部摇摇头。 他掏出手机查找了一下:“我只有她哥哥的联系方式。” “所以你们干嘛不联系她家里人?她家很厉害吧?让她家里人来找好了。”一旁的队友插话。 “再等等吧。”迹部的手指在花泽类的名字上停留了一会,还是没有摁下去:“如果放学的时候她还没回来,我就通知她的家人。” 但真唯不打算回去。 她当然没有去游戏厅,她对游戏不感兴趣,也不打算培养兴趣。 事实上,她根本没有做任何事情,也不知道有什么可做的。 逃离学校只是一时兴起,想被神隐也是一时兴起,但夜斗拒绝了她,这让她的一时兴起被浇了一盆冷水。 现在,她有点低落。 路上有很多店铺,没有一个是她想迈进去的。路上有很多人,都是行色匆匆冷漠的人。真唯想起了鸟,在教室里看到的结伴飞行的鸟,她抬起头试图找到它们,但不知道为什么,大街上看不到鸟。 真唯迷茫地走过一个又一个路口,单纯地漫无目的地走,突然她决定就这样走下去。 路上她遇到了一个警察,警察叫住她时,她还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但下一秒警察就问她是哪个学校的,要把她送回学校。 “我不是——”真唯试图辩解。 “别撒谎!校服还穿着呢!”警察低头辨认她的校服,然后打电话给同事,希望对方开一辆巡逻车过来,他要送真唯回学校。 真唯假装乖巧地站在一边,乘警察打电话的空档埋头就跑,跑了好久才敢停下来。 警察没追上来。 真唯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心口疼得要爆炸,鼻腔里都是血腥味。 抬起头看看周围,她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了。 不过没关系,在哪,不在哪,又有什么区别呢? 随便找了一家商店,她买了一件特别长的外套,把校服挡得严严实实。 然后,她就继续沿着路边走,一个劲地走。 下午放学的时候,真唯还是没有回来。 迹部打电话给花泽类,花泽类说已经从教导主任那里知道了这件事,现在正在组织人手去找。迹部问花泽类需不需要人手,没看好真唯自己也有责任,花泽类拒绝了。 “这点小事还不至于要麻烦迹部家。”他是这么说的。 挂掉电话,迹部通知网球部的成员们,他有事要先走,今天自主训练。 “部长,你是要去找花泽同学吗?”凤跑到迹部面前问他。 “没错。”虽然迹部家的帮助被拒绝了,但迹部景吾个人还是要做点什么的。 迹部收拾好东西,马上要走。 第6章 “那我跟你一起吧!” 凤亦步亦趋地跟着迹部,眼巴巴地恳求到。 “好吧。” 迹部看了凤一眼,觉得多一个人也挺好的,就让凤赶紧收拾书包跟上。 出了校门,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部长,我们要去哪找花泽同学啊?”凤不知所措地挠头。 “你知道她平时喜欢去哪吗?” “书店?”凤想了想:“我猜的,她不是喜欢看书吗?” “都找找看吧。” 迹部叹了一口气,打开手机,仔细看了一下花泽类发给自己的搜寻路线。 “他们没有分出人手搜查书店,我们就去书店找吧。”迹部做了决定。 他不知道的是,真唯确实就在书店。 但真唯去书店不是为了看书,而是为了躲雨。 沿着马路胡乱走的真唯没有带伞,因此,当雨丝落在她的睫毛上时,她只能随便找一家店冲进去。 那正好是一家书店,老板是一个带着眼镜胡子拉碴的男青年,看见真唯顶着雨冲进来,无精打采地说了一句“欢迎光临”,就不再理会真唯。 真唯在门口抖了抖身上的水,像一只雏鸟抖动它的绒毛。 外套已经湿了,她想把它脱下来,但又害怕老板看见自己的校服。 “逃课出来的?” 老板在柜台后面聚精会神地看漫画,头都没抬。 “不是。”真唯小声地说。 “哈。” 老板发出一声不屑的嘲笑:“小小年纪,不要撒谎。” 真唯看了看自己被外套裹得严严实实的校服,有点犹豫又有点不服:“你是怎么知道的?” “眼神。” 老板慢悠悠地翻了一页,哼笑一声:“小朋友。” 他推推眼镜,招呼真唯:“进来看看漫画吧,这雨还要很久才会停呢。” 于是真唯脱下外套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走进书店。 这家店漫画轻小说居多,真唯常看的文学巨著没几本。 里里外外转了一圈,真唯艰难地挑了一本封面没那么花哨的漫画。看了两页,她叹了一口气,又把漫画放了回去,然后望着整柜的漫画犯愁。 “这年头的小孩,连漫画都不爱看了?” 老板往这边瞥了一眼,啧啧两声,从身后的书架上掏出一本递给真唯:“试试这个?” 真唯向他道了谢,但是拒绝了。跟老板借了把椅子,她抱着自己的外套坐在门口,看着雨发呆。 她希望雨停,又希望雨不停。 雨停了,她就可以继续走了。 可雨停了,她又能走到哪去呢? 真唯入神地看着雨丝坠落,砸在地板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太多的雨水,让雨那边的世界都变得模糊不清,她已经看不见自己来的地方了。 “要不要说说?”老板突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说什么?”真唯吓了一跳。 老板拖过来另一把椅子,坐在真唯旁边。他点起烟,学着真唯的样子看雨:“说说你为什么逃课?” 真唯不吭气了,于是老板开始猜。 “考试考砸了?被老师批评了?失恋了?被欺负了?......” 他越猜越离谱,以至于真唯不得不出声阻止他:“没有,不是。” “那总要有个原因吧?” 老板深深地吸了一口,惬意地吐出一大股烟雾。 “没有就是没有。” 真唯被烟雾呛得直咳嗽,忍不住往旁边躲了躲。 老板被逗笑了:“教你一个道理——讨厌的东西,如果改变不了,就只能去适应。” 说着,他冲真唯晃了晃手中的烟,又抽了一口。 “那如果适应不了呢?”真唯问。 “适应不了就去改变它。” “可我改变不了。” “那就只能接受。” “但我也接受不了,这就是我为什么在这。” 真唯迷茫地盯着门外,下雨的天空是灰蒙蒙的天空,下雨的城市是灰色的城市。 她不喜欢她的生活,她迄今为止的人生,以及她自己,可她无法改变,没有人能改变过去的事情。 无法改变的事情是她忍受不了的痛苦源泉,不被接纳的自我是她憎恶世界的具体体现。 老板的烟燃尽了,他起身到柜台边把烟头戳进烟灰缸,又在收银机旁的一个盒子里拿出一根棒棒糖,然后晃着那头好几天没洗的油乎乎的头发,一边拆着包装纸一边坐回真唯旁边:“是这样的,小朋友。” “人活着呢,总会遇到点事,然后呢,人就觉得哎呀不行了我接受不了,我不能活了。但其实呢,所谓生活,就是接受垃圾事,接受垃圾事和接受垃圾事。活着,就是接受垃圾事,接受垃圾事就是活着。” “说是接受不了,可那又能怎么样呢,它就在那,一直在那,与其跟它过不去,不如接受,然后放自己一马。” 真唯想反驳他,但又不知道从哪里反驳,只得不服气地张了张嘴。 “你现在还在跟自己过不去,自然觉得我说的不对。等你接受了,你就会发现,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板把棒棒糖咬得嘎嘣嘎嘣响:“逃避是没有用的,逃得了今天,逃得了明天吗?” “喏,你看。” 第7章 他伸手指了指雨中穿着冰帝校服的男生:“找你的来了。” 第5章 迹部从车上下来,打着伞径直走向这家书店。 雨刚下的时候,他就让凤回去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花泽家已经将学校附近翻了个底朝天,可还是没找到真唯。有人说看见真唯往这个方向走,花泽家的人沿着这个方向一点一点地排查,迹部在他们前面,专门去书店咖啡馆之类的地方找。 刚刚花泽类告诉他,查监控看到真唯顺着这条街走,迹部立马驱车深入,路过那家书店时,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门口的真唯。 “打扰了。” 穿过雨幕,来到书店门口,迹部收起伞,推开书店的门。 胡子拉碴的眼镜老板懒洋洋地坐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咬着棒棒糖的棍子,看见迹部进来,眯起眼睛仔细审视了半天。 迹部泰然自若地任由他打量。 确定迹部不是什么绑架未成年少女的坏人,老板瞬间放松下来,他没骨头般软趴趴地歪在椅子上,看都不看地伸手指了指书架后面。 “谢谢。” 迹部向老板微微点头,将伞放在门口的雨伞架上,正想往里面走,一个身影擦着他冲进雨幕中。 花泽真唯! 来不及拿伞,迹部转身追了出去,身高腿长的他速度比真唯快很多,三两步就追上了想要逃跑的真唯。 “花泽桑,回去吧。” 迹部拉住真唯的手,强迫她停了下来。 雨水顺着发梢一股一股地流,两个人都淋湿了。 但显然真唯不愿意回去,她狠狠地往外扯自己的手,试图挣脱迹部。 “松手。” 真唯不开心地说。 “你需要回家。” 迹部不为所动,将真唯的手腕攥得更紧了。 再次挣脱再次失败的真唯开始恼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母亲拜托我在学校里照顾你。”迹部强调。雨水顺着刘海流进眼睛,有些刺痛,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母亲”两个字让真唯激动起来:“这也不是学校里啊!” “都一样的,总之我们先回去。” 迹部试图把真唯拉回去,但真唯反抗得非常激烈。 “我不!” 她去掰迹部的手,但根本掰不动,像拔河一样朝反方向用力拉也没用,最后她直接蹲下,试图用体重对抗迹部。 迹部当然不在乎真唯这点体重,但这个姿势很危险,强行拉走真唯,她可能会摔倒受伤。 卸下手上的劲,他学着真唯的样子蹲下来,试图和她商量:“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行吗?” 真唯扭过头,拒绝和他沟通。 “好吧,那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跑出来?又为什么不愿意回去吗?” 真唯沉默,甚至把头低得更低了。 “有些事,你要说出来,我才能帮你。”迹部试图去扳真唯的肩膀,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但真唯从头到尾只有一句话:“我不。” 他们在雨里待得太久,两个人都淋得透透的,迹部自己还好,运动员的身体素质足够强大,但真唯已经开始发抖,本来就苍白的脸色发灰,嘴唇青紫没有一点血色。 “不管怎么说,现在我们必须回去了。” 迹部看了一眼天色,没有一丝停雨的迹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真唯身上,然后略带强制地握住真唯的手腕:“我们真的必须回去了。” 真唯不理他,抱着膝盖摇头。 “那就先回店里。”迹部让步。 真唯不理他,固执地摇头。 “不是回家,是先回店里,你全身都湿了,再淋下去会生病的。” 真唯无动于衷,倔强地蹲在那里,一个劲地摇头。 真唯拒绝沟通的样子让迹部很挫败,焦急和担心瓦解着他的耐心。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他几乎是粗暴地抓住自己的头发:“能不能不要任性了?” 能不能不要任性了? 能不能不要任性了? 能不能不要任性了? 能不能不要任性了? 任性? 我、任性? 话刚出口,迹部就后悔了。 这句话好像狠狠地伤害到了真唯,以至于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迹部,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 “我没有任性。” 她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又颤抖着把哽咽吞下去。 “我没有任性。” 她又强调一遍。 迹部看见雨水流进她的眼睛,又流出来,最后汇入暗色的城市。 那句话是一把重重的锤子,把真唯的痛苦钉死在“不懂事”的柱子上。真唯觉得很窒息,熟悉的窒息,让人在一瞬间放弃所有辩驳和挣扎的欲望的窒息。 她站起来,单薄纤弱的身体几乎要被雨滴砸碎。 “回去了。” 真唯低声说,转身想走。她的头低得很低,不想让迹部看到她的表情,嘴巴咬得很紧,害怕发出软弱的声音。 可迹部拉住了她的手。 他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解释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你任性,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第8章 “回去了。”真唯又说:“对不起,迹部君,是我任性了。” 灰色的雨水打在脸上很凉,还有点疼,时不时一阵风刮过,像是西伯利亚的风,冷得刺骨。 迹部沉重地沉默着,沉默得雨也慢了下来。 一束灯光刺穿灰色的世界,一辆车碾着雨水缓缓驶来,是接到迹部消息的花泽类。 真唯看了一眼摇下车窗的花泽类,一句话没说地上了车。 只留下无法动弹的迹部。 他看到一旁观望很久的司机走过来为自己撑伞,觉得伞檐滴落的雨滴都来自真唯的眼睛。 —— 真唯到家就开始发烧。 家庭医生过来给她输了液,开了药,嘱咐她好好休息注意保暖。 于是现在真唯躺在床上,仰着头发呆。 输液的手搭在枕头上,枕头放在床上。真唯乱七八糟地胡思乱想着,突然听见有人敲她的门。 “请进。” 她没什么感情地说。 来人是花泽类。 他推开门走进来,坐到真唯的床边,表情温和,看样子并不介意真唯一见到他就把头转过去。 “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头疼不疼?” 花泽类伸手帮真唯掖了一下被子,又靠近她,仔细观察她输液的手:“手疼吗?需要我给你揉揉吗?” “不需要。” 真唯厌恶地说,死都不肯看花泽类一眼。 看到真唯如此抗拒,花泽类叹了一口气:“我们没必要这么针锋相对。” 他轻松自在地坐在那里,温和地注视着真唯,卧室的灯光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看起来像一位悲天悯人的天使。 但真唯不吃这一套。 “我觉得有必要。” 真唯冷冰冰地反驳。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父亲母亲也好,我也好,都是爱你的。” “哧。”真唯冷笑一声。 花泽类顿了一下,又摆出一副不在意的姿态,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说:“我知道有些事确实没考虑到你的感受,但都是为你好。” 类似的话花泽类已经说过很多遍,但每次真唯都反应激烈,不过他也不介意一遍又一遍地说给真唯听,以便哪一天她真的理解了这一切。 果然,真唯又激动起来。 “有些事?为我好?什么叫有些事?什么叫为我好?” 花泽类的这些话让真唯胸口的窒息感更加严重,她必须说出点什么,吼出点什么,大声叫出点什么,否则她的脑袋和胸口都会被委屈的迷雾绞碎:“我不需要你们为我好,明明从小到大都没看见过我,就一直这样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想当然地用你们觉得好的方式强加于我?” “……我以为那件事已经过去了。”花泽类平静地说。 “它永远也不可能过去的。” “那么,关于那件事,我们以为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遍了,当时如果不那么做,你会死的。” 花泽类说得很困惑,很不解,就好像世界本该就是这样,反而真唯的反对才是莫名其妙。 “那就死啊,死了还好一点。”真唯几乎是绝望地说出这句话,不知道是对花泽类的无动于衷绝望,还是对自己的无能为力绝望:“总比现在,有另一个人因为我而死要好得多。” “它不是人。” 花泽类冷酷地提醒。 这份冷酷深深地刺伤着真唯,让她几乎要笑出声了:“是,他不是人,可是他有意识,他会说话,他的身体是温暖的,在你们全部无视我忽略我的时候,他会抱着我告诉我别怕,有他在呢!” 真唯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一句近乎尖叫。她想要抱着头嘶吼,却在临界点收回了情绪,平静得像疯了一样。 “……你太激动了。” 好半天,花泽类才接话到。 “不说这件事了。”他自作聪明地转移了话题:“总之,你今天不该离校出走。” 花泽类的回避像一盆冷水,浇熄了真唯所有想要沟通的冲动,冷静扼住她的喉咙,窒息从头顶灌注,失望像野火将灰烬填满她的胸膛。 “为什么不该?”真唯说,声音轻得像来自天外。 “因为很危险,而且这会让父亲母亲和我担心。你知道今天为了找你,有多少人浪费了多少时间吗?” “没人让你们找我。” “但你不应该这样,你不是一个人,你是花泽家的人,你有父亲母亲,你有哥哥,你有责任好好活着。” ...... 真唯开始沉默。 再多的沟通从这一刻开始,都已经不必要了。 “你太偏执,太极端了。” 花泽类给真唯揉了揉因为输液而涨痛的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只剩真唯一人的卧室寂静了很久,突然,一盏台灯飞过来,重重地砸在门旁的墙壁上。 第6章 真唯躺在床上,仰着头发呆。 输液的手搭在床头柜上,床头柜的台灯躺在墙角。 她什么也没想地平躺着,突然听见有人敲她的门。 屋内没有回应,于是来人自己打开了房门。 “出去。” 真唯用气声说,语气平缓得像是聊天。 但来人并不理她,因为她是她的母亲,这个家的女主人。 第9章 花泽夫人嫌弃地撇了眼门口的台灯,张口想要说点什么,但终归还是忍住了,大发慈悲地没有就这点训斥真唯。 她皱着眉头避开门口台灯的碎片,走到真唯的床前,慢条斯理地质问她:“今天你们学校的教导主任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你不参加社团,这是怎么回事?” “不想。” 真唯平静地说,语气还是那么平和。 “是吗。”花泽夫人点点头,看起来并不在乎真唯的答案:“我替你报了网球部,当个经理。入社手续之类的,迹部家的孩子会帮你弄的。病好了就去参加活动吧。” “!” 真唯猛地坐起来,几乎扯到针头:“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因为我生了你。” “所以?” 花泽夫人的理直气壮让真唯感到荒谬,她不可置信地反问,几乎要以为有问题的是自己。 “所以我有权力替你做决定。从小到大,你吃的、穿的、用的,每一分一毫,都是花泽家的,你整个人,都是花泽家的。我想对你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应该的,更别提替你做决定了。” 花泽夫人居高临下地看着真唯,不像一个母亲在看她的孩子,倒像一个人在审视自己的财产。 “我不去。” 真唯用力地躺回去,语气透着深深的无力。 如果她是花泽类,那么她的意见将会是这世界上头等重要的大事,花泽家所有决定,都将围绕着她的想法做出。别说是不想参加社团了,哪怕是不想上学,花泽夫人也会马上让她退学,然后在第二天按照她的要求为她建一所学校。 但可惜她是花泽真唯,她的反抗毫无作用。 “你必须去。”花泽夫人强硬地说。 “我说了我不会去。”真唯绝望地坚持。 “那我现在告诉你你必须去。”花泽夫人已经不想再为这件事浪费时间了,她理理衣袖,像来时那样,一句话都懒得多说地转身离开了。 ...... 我可真是个废物。 真唯想。 她突然就好伤心好伤心,好生气好生气。 她不想那么生气的,她本来打算再也不那么生气的,她明明说好了不再那么生气的!可她就是好生气好生气好生气! 她抱着脑袋开始尖叫,愤怒和委屈要挤爆她的脑袋,撑爆她的身体,让她像个疯子,疯子一样满床打滚。 “啊!” “啊!” “啊啊啊啊!!!” 真唯拔下针头,又推倒了输液架。她看见输液瓶滚落在地板上,于是捡起瓶子狠狠地砸向墙壁。 “啊!” 瓶子碎了,掉了一地玻璃渣。她手足无措地站在房间中央,狠狠地踹了两脚输液架。接着,她怒气冲冲地走到书桌前,推倒了所有的书,撕开她能撕开的一切,然后全部砸向墙壁,全部。 她走到衣柜旁,用力踹衣柜的门。衣柜很结实,纹丝不动,于是她就尖叫着用自己的脑袋去撞。 脑袋撞在衣柜上不是很疼,可怎么能不疼,她怎么能不疼,这样想着,真唯就开始用巴掌扇自己的脸。 巴掌很疼,疼得真唯心满意足,她一边笑一边扇自己,扇着扇着,就躺在了地上,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迹部回到家,正好撞上了结束工作的父亲。 “花泽家的孩子找到了?”父亲正在客厅看报纸,看到迹部浑身湿透,也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 “找到了。”迹部点点头,表情却很消沉。 他反常的样子让父亲挑起了眉头:“发生了什么?需要跟我聊聊吗?” “不,不用了父亲。”迹部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只是一点点事,我需要自己消化一下。” “好吧。”父亲收回视线,迹部景吾马上就要成为一个成年人了,有些事情让他自己处理是最好的方式。 迹部回到房间,因为浑身都湿透了,所以先洗了个澡。 洗完澡后,他从换下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根手链,悬在眼前,就着房间的灯光观察了起来。 这是一条很美的手链,整体镶满了小粒的白钻石,主石是一颗非常非常大的粉钻,颜色和尺寸都很梦幻,是会出现在无数少女童话梦中的那种。 是真唯的手链。 刚刚在雨中争执,混乱中真唯的手链被甩到了地上。因为情绪过于激动,真唯没有发现手链掉了,是最后迹部打算回家的时候,才在泥水里发现的。 迹部把它冲洗干净,夺目的手链重新变得熠熠闪光。 他只是在想要找个机会把手链还给真唯,大脑却不受控制地把钻石幻化成真唯的眼睛。 迹部看着雨中真唯雾蒙蒙的眼睛。 他深吸了一口气。比刚才还消沉。 第二天迹部就去了花泽家。 因为提前跟花泽家说过,所以车刚刚停下,管家就过来迎他,然后带他去了二楼的会客室。 虽说这是会客室,但严格来说应该叫真唯的活动室。 刚一进去,迹部的视线就被紧挨墙壁直达天花板的厚重书架占据,这些深棕色散发着木质光泽的书架把会客室挤得满满当当,使得整个会客室呈现出一种冷硬沉重的质感,而把这些书架挤得满满当当的书籍,又使这份沉重多了几分纵深。 然而正对着门的落地窗和窗前的布置又很好地中和了这种严肃的氛围。 第10章 明亮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窗前的米色布艺沙发上,使其呈现一种柔软舒适的质感,紧挨着布艺沙发的,是一盏高脚的落地灯,当夜晚来临,阳光不再透过窗户来访这间房间,这盏落地灯就会代替太阳为坐在沙发上的人提供温暖与光明。 布艺沙发前,是一个浅棕色的矮脚小茶几,样式很简单,但是细致的木纹,精湛的做工,流畅的线条和视觉上美的感受,无一不透露出它的不凡。 茶几上有一小碟水果和几本书,沙发和茶几下是绒绒的米白色羊毛地毯,看上去非常洁净柔软。沙发旁的地毯上有一个茶色的坐垫,坐垫旁还有零食,看样子它们的主人还没来得及把它们收起来。 真唯平静地坐在落地窗前的布艺沙发上,看到迹部进来,就起身请迹部落座。 迹部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有些尴尬地问:“你还好吗?我听管家说你发烧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昨天雨中的事还横在他的心头,虽然他一向张扬自信,此时也难免不自在起来。 “还好。”真唯挤出一个客套的笑,很是疏离。 正在迹部想着怎么开口表明来意的时候,女仆敲了敲门。 他们看向房门,真唯开口让女仆进来。 女仆端着茶托进来了,茶托上有一柄瓷白的壶和两只金边白瓷杯子,她将茶壶小心翼翼地放在矮脚小茶几上,又将瓷杯倒上茶水,放在两人面前,随后轻手轻脚地掩门离开。 “迹部君,请喝茶。”真唯抬手示意迹部,迹部也就从善如流地端起茶杯。 碧绿的茶梗在茶水中上上下下,迹部吹了一下,然后抿了一口。 他想说点什么,但又有点说不出口,只好假借着喝茶的动作,努力地组织着语言。 终于,迹部放下茶杯,从口袋里掏出了真唯的手链:“昨天,你不小心掉在书店门口了。” “啊。”真唯惊了一下。 她看向自己的手腕,一直戴着的手链确实不见了。不自在地用手摩挲着手链本该在的位置,真唯小声地说:“谢谢。” 然后起身接过了手链。 “不,是我应该道歉才对。”借着这个话题,迹部说出了来意:“我想向你道歉。为我昨天不负责任轻率地说出的话。” “啊、没事。”真唯看起来很惊讶,她又看了一眼手链,小心珍重地把它收了起来,然后用那种很奇异的虚弱中带点不舒服的语调说:“不是迹部君的错。” “是我自己乱跑,拒绝迹部君的好意才这样的。”她声音很小,轻飘飘得像风:“都是我的错,要是我没有乱跑,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所以迹部君不需要道歉。” 她在拒绝交流。 通过把所有错都揽在自己身上,自暴自弃地放弃所有辩解来拒绝交流。 “不,不是的。”迹部有些无措,他不太懂为什么仅仅一晚上过去,真唯的情绪突然就如此低沉,低沉到甚至没有一点交流的欲望:“这不是你的错。真的。” 斟酌了一下,迹部组织着语言:“人逃避痛苦,就像把手从火上移开一样,是理所当然的事。只要没有伤害到谁,没有人有资格谴责另一个人为了让自己好受而做出的行为。所以这不是你的错,是我们这些强迫你做那些我们认为对你好的事情的人的错。” 他的语言太诚恳,以至于真唯的目光闪了闪,甚至有些动摇。 “是我的错。”但真唯还是这么说着。 “你是因为害怕被别人指责,所以抢先指责自己吗?”迹部突然说。 “你明明就认为自己没错吧,但是不想再跟任何人解释,也懒得跟任何人纠缠,所以就提前把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 他突然尖锐的话语打得真唯措手不及,真唯皱着眉头,刚想张嘴反驳什么,但紧接着就又闭上嘴。 你说得都对。 她低垂着眉眼,脸上写得明明白白。 迹部也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下,他果断地道歉:“抱歉,刚刚失礼了。” 他只是想刺一下真唯,看看真唯是否如他所想,现在看来,自己只猜对了一半。 真唯这样自虐般地否定自己,一方面是因为她确实没有了跟所有人的欲望,另一方面却是她真的这么想的。 “对不起。”迹部再次为他猜错的那一半道歉:“因为我对花泽你了解得太少了,我想帮你,但不知道我能帮你什么。” 他看到真唯一直扣着沙发坐垫的手停了下来,知道她听进去了,于是继续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当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从互相了解开始。” 他语气很温柔,眼神也充满了努力。 真唯对他的好心表示了解,但只感到负担。 “谢谢你,迹部君。”真唯点点头,然后莫名其妙地说了件不相关的事情。 迹部愣了一下,明白了真唯的躲避,他没有强求,顺着真唯的话题就聊了下去,反正不管聊什么,对于他来说都是了解真唯的契机。 最后他们聊到了社团,迹部告诉真唯,已经从花泽夫人那里知道了真唯要参加网球部,让真唯放心,有他在,网球部的日常会是非常轻松愉快的。真唯也表示谢谢他的帮助,她会努力适应网球部的生活。 “学校见。”迹部说。 第11章 “学校见。”真唯说。 第7章 真唯出生的时候,花泽类已经查出了自闭症,所以真唯是在保姆怀里长大的。 真唯不知道花泽类的自闭症是因为基因还是因为环境,也没人告诉她。但她知道,花泽类是整个花泽家第一顺位的宝贝。 这具体体现在,花泽类时时刻刻有母亲抱着,而她只能躲在保姆怀里;花泽类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而她只能听花泽类的;不管她哭了、病了还是受伤了,只要花泽类一尖叫,母亲就会把她扔下,冲过去安抚花泽类。 花泽类、花泽类、花泽类,他是真唯童年的噩梦。 就连真唯的生日,也经常因为花泽类突然的尖叫哭闹而变得一团糟,所有人都在哄花泽类,穿着公主裙的真唯抱着毛绒兔子站在一边,比空气还透明。 让这一切变得更糟的是,真唯是花泽家的孩子,于是她也找不到朋友。她只有一些因为家族关系而被迫认识和往来的同龄人,大家说着与年龄不符的故作成熟的客套话,虚伪得无聊。 后来真唯开始看书,她看很多书,什么书都看。 书很有意思,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故事,在真唯被忽略的童年,书是真唯唯一的乐趣。 很多书都描写了幸福的家庭、爸爸妈妈的爱,但真唯没有那个。又有很多书描写了真正的友情、美好的校园生活,真唯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拥有这个。 于是真唯开始期待上学。 真唯的幼儿园是在家里上的,准确来说那不叫幼儿园,叫私人家教。直到小学,真唯才进了真正的学校。 那所学校叫英德,有小学、国中、高中三个学部,是道明寺、花泽、美作、西门四个家族联手打造的,目的是给继承人们提供最舒适的教育环境。于是,身为花泽家的大小姐,真唯的校园生活就跟她期望的不太一样了。 是,大家是非常友善,每个人都照顾她谦让她,每个人都围在她身边。但,他们都在迎合,在吹捧,在奉承。这不是真唯想要的。 后来,真唯发现了一个特殊的孩子。她叫木村爱,她很活泼开朗,但又任性自我。她是全班唯一一个不追捧真唯的孩子,也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真唯才能从令人窒息的虚假中喘口气。 真唯喜欢和木村爱在一起的感觉。木村爱不在乎她是谁,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木村爱知道很多有意思的事,也能从无聊的事情里发现有意思的地方。 木村爱的生活是那么开心,真唯的生活却那么无趣,可当真唯和木村爱待在一起,真唯就可以体验木村爱的生活,分享属于木村爱的开心。 所以真唯想和木村爱成为朋友,非常想。 但真唯不懂如何交朋友,她没有朋友。 真唯模仿别人讨好她的样子,笨拙地讨好木村爱。当木村爱说她书包上的小兔子挂件很可爱时,她毫不犹豫地送给了木村爱。 这一招很有用,那天体育课,木村爱第一次主动提出要跟真唯一组。 从此真唯掌握了秘诀,她送出木村爱喜欢的东西,换取木村爱把她当朋友,与她分享属于木村爱的生活和快乐。两个孩子,一个送一个收,一个不在乎钱,一个还没来得及学会控制自己的欲望,在没有大人的限制和看管下,越了界——真唯送给木村爱一块粉钻,一块价值20亿日元的粉钻。 那只是真唯拥有的众多宝石中的一个,因为木村爱过生日,木村爱喜欢粉色,所以真唯就送了她这个。可那也是一块价值20亿日元的粉钻,是花泽家给真唯置办的财产。哪怕对于花泽家来说,它并没有那么昂贵和重要,但也不是能够那样随手送人的东西。 更为不幸的是,这一行为被花泽类发现了。 花泽类是偶然发现的。 那时候他的自闭症已经好了很多,有了三个玩得来的好兄弟,他们还组了个名叫f4的小团体,除了沉默内敛点,和普通孩子没什么两样。花泽类比真唯年长,见识更多。身为花泽家的长子,未来的家主,他见过更多不怀好意的人,特别是为了利益而故意接近自己的人。 因此,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木村爱使用了某种手段诱骗真唯,把真唯的粉钻据为己有。 花泽类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的兄弟们。血气方刚的男孩是没有分寸的,特别是一群这样的男孩聚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四个男孩越讨论越斗志高昂,决心一定要狠狠地惩罚木村爱这个小人。 于是,他们发明了贴红纸条的霸凌制度。在恐吓木村爱交还粉钻后,道明寺司给木村爱贴了红纸条,然后向全校宣布红纸条的含义——f4的敌人。 从此,一场旷日持久的霸凌游戏正式开始,而木村爱是第一个受害人。 真唯知道后,有试图阻止他们。她拦住花泽类,告诉这个自己根本不熟的哥哥,粉钻是她自愿给的,让他们不要再欺负木村爱。但花泽类只是用怜悯的眼神看她。 因为花泽类的自闭症,真唯从出生起,就是花泽家的边缘人物。花泽夫人对真唯的保姆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别让真唯有什么需要麻烦自己的事,她身体不好,应付一个自闭症的孩子已经够累,没有精力再照顾另一个。 所以,从小到大,真唯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空间,空间里只有她、她的保姆和她的书。 第12章 这导致花泽类跟真唯并不熟,他对真唯只有躲在角落和被保姆抱走这两种印象。他不能理解真唯对友情的渴望,也不能理解木村爱带给真唯的快乐有多重要。当他听到真唯讲述自己为什么要给木村爱这份礼物时,他只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的小妹妹果然被骗了。 于是花泽类拒绝了真唯,他说:“你不懂,我是为你好。” 绝望的真唯试图自己去保护木村爱,但那些人只在真唯在场时收敛,一旦真唯不在,他们就变本加厉地欺负木村爱。 真唯永远忘不了木村爱是怎么哭着说恨她,都怪她的。 那天,木村爱狠狠地推开她,告诉她都是她的错。木村爱把自己被人撕碎的课本扔到真唯身上,把抽屉里昆虫的尸体扔到真唯身上,把被人扔进水池里的书包扔到真唯身上。 木村爱哭着说,都怪你非要送我礼物,早知道就不跟你玩了。 那之后木村爱就转学了。 经此一战,花泽类和他的兄弟们发现贴红纸条是一个非常好玩的游戏,他们开始在英德这个游乐场挑战钱权的极限,而真唯,再次变成了一个人。 对于f4来说,他们惩罚了一个从真唯那里骗取粉钻的小人。但对于绝大多数不知道粉钻一事的人来说,他们惩罚了一个什么也没做的真唯的好朋友。 他们看到的是,一个人,什么也没做,仅仅因为是真唯的朋友,就被贴红纸条,被霸凌。 他们搞不懂f4为什么要这样对待真唯的好朋友,但是没关系,他们也不需要懂。 他们只需要根据他们看到的现实去调整他们的行为,尽他们最大的可能规避惹恼f4的风险,从而安全地活下去就够了。 于是真唯再次变成了一个人。 再也没有人敢和真唯密切接触了。 他们从身体热情地环绕,而心灵远远地观望,变成了身体和心灵一起保持着疏远的安全距离,好像没什么变化,但又好像有很大变化。 真唯开始习惯课间没有人说话,家政课和体育课没有人组队,社团活动没有人交流,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发呆,一个人说话,一个人对木村爱愧疚,一个人被孤独吞没。 再后来,真唯找人用那颗粉钻做了一条手链,戴在了手上。 她想记住,永远地记住,因为她,有一个朋友受到了怎样的伤害。 第8章 两天后,真唯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返校了。 返校这天早上,管家照例递给她中午的便当,但和平时的不太一样。 “这是什么?”真唯看着陌生的便当盒,很是奇怪。 “这是类少爷给您做的爱心便当,他说道明寺少爷很喜欢牧野小姐做的爱心便当,于是想给您也做一份。”管家小心地观察着真唯的表情,斟词酌句地说。 “哦。” 真唯觉得很可笑,花泽类想干嘛呢?玩亲情游戏吗?可惜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幼稚好骗的傻子了。 把便当盒放回管家手里,真唯冷淡地应付着。 “真唯小姐,这便当?”看到真唯的反应,管家有些无措,站在原地尴尬地捧着便当盒,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要。” 真唯言简意赅,毫无感情波动。 “但、这是类少爷的一片心意——” 管家再次开口,试图说服真唯。 “那你吃了吧。” 没等他说完,真唯就冷酷地打断了他,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到了学校,同学们都盯着真唯窃窃私语。 两天前真唯逃课,花泽家大费周章地派人去找,搞得满城风雨,所有人都知道了真唯逃课的事,但没有人知道真唯为什么要逃课,花泽家为什么大惊小怪地派那么多人去找。 “可能这就是上流人士的世界吧。” 有人酸溜溜地说,被他旁边的人给了一胳膊肘:“小声点!小心被她听到!” 但真唯还是听到了。 她努力装出平静的模样,若无其事地坐到座位上。同学们窥探的目光让她如坐针毡,不由地缩起来,拿书挡住自己。 “花泽同学,身体没事了吗?”前座的凤关切地问。 “已经好了。”真唯点点头:“前几天凤君去找我了吧,真的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她太客套,客套到凤有些失落。 “没事没事,是我自己主动想去的。”凤连连摆手,生怕真唯不信。 接着他又问:“部长说,你要加入网球部了?” 语气很小心,生怕真唯因为他的问题而不开心。 好在真唯看起来心情不错,虽然听到网球部这几个字,她有些为难地皱了一下眉头,但随即还是尽可能轻松地说:“对。” “哦哦。”看出了真唯一瞬间的不开心,凤有些担心。犹豫了一下,他试图安慰真唯:“那以后放学了,我们可以一起去网球部参加社活。” “对。” 真唯顺着他的话说,笑得有些勉强。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国文课,老师没有再讲课文,而是布置了作文,作文题目是“我的家人。” “父母、兄弟姐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或者其他你印象深刻的亲人,写写你为什么对他/她印象深刻,他/她给了你什么影响,让你有了什么成长......” 老生常谈的作文题目,从国小到高中,不知道写过多少次了。拿到作文纸,其他同学很快就构思好了内容,提笔开始写,只有真唯一直坐在那里想。 第13章 真唯想了很久,仍然不知道要怎么写。 按照老师的定义,最像她家人的应该是她的保姆,但因为她过于依赖保姆阿姨,10岁后母亲就不让保姆阿姨再带她了,保姆阿姨被安排照顾花泽类。 真唯闹过,但没人在乎,保姆阿姨在她的新岗位仍非常敬业,干得不亦乐乎。于是真唯发现,她一直以为虽然爸爸妈妈哥哥都不爱她,但保姆阿姨爱她,可事实是,保姆阿姨爱她的事业,真唯只是她的事业。 所以这作文真唯没法写。 真唯拿着笔装作写着什么的样子,偷偷看了一节课的书。 下课时,老师让同学们从后面把作文纸传上来。 真唯把自己空白的作文纸递给凤,收获了凤惊讶的眼神。 “花泽同学,你怎么没写啊?”凤拿着真唯的作文纸,不知所措地问。 “不想写。”真唯体面地微笑。 因为早上没拿花泽类的爱心便当,午饭时,真唯没有饭吃。 “午饭吃什么?” “我妈今天没给我做便当,小卖部随便买点吧。” “正好我今天也没带便当,我们去买炒面面包吧。” “那可得快点,不然卖完了。” 旁边的同学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中午吃什么,真唯听到了“小卖部”这个词。 再加上有几个同学好像注意到了她没有便当,正悄悄地往自己这边看,为了不让他们发现自己无饭可吃的窘迫,真唯起身决定去小卖部看看。 可小卖部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以前在英德时,其他同学虽然比不上花泽类和他的兄弟们,但也都是少爷小姐,都有佣人精心准备的午餐,英德的食堂也配备了顶尖大厨,因此小卖部基本无人问津。 所以当真唯看到小卖部门口排得老长的队伍时,她的内心是震惊的。 在外围观望了一阵,真唯觉得自己确实做不到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小卖部买午饭的计划只能作罢。 但这个时间点空着手回教室也很尴尬,于是她只能绕到教学楼后面,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人呆到午饭时间结束。 教学楼后面,靠近围墙的地方有一片小树林,树林底下是低矮的灌木丛。真唯拨开浓密的灌木丛,努力地往里面走,走着走着,突然踩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啊!” 软软的东西大叫起来,吓得真唯直接跌倒在灌木丛中。 软软的东西有一头金色的绵羊般的卷毛,他眼泪汪汪地站起来,龇牙咧嘴地揉被真唯踩到的脚:“好疼啊qaq。”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唯手足无措地道歉,鞠躬鞠得像小鸡啄米,她实在是没想到这里也能有人。 但软卷毛好像疼得很厉害,虽然真唯道了歉,他还是很委屈,憋憋嘴正打算说点什么,却突然看到了真唯的脸。 “你是!花泽真唯!” 一瞬间,软卷毛脚也不疼了,心也不委屈了,什么踩脚什么好疼都忘得一干二净,只顾得上一脸惊奇地凑上来仔细看真唯的脸。 “我是,你是?”真唯警惕地往后退了退,有点害怕。 “我是网球部的慈郎,芥川慈郎!我听迹部说过你!”软卷毛慈郎又往前凑了凑,开心地像一只碰到熟人的热情小狗。 “这样啊,哈哈,你好啊,哈哈。”真唯有点懵。 普通人听到这里,一般都会明白此刻真唯不是很想继续话题,从而会找个借口结束交谈,可慈郎不是普通人,普通人也根本不会在跟陌生人第一次见面时表现得如此自来熟。 “你在这干嘛呢?”根本没察觉到真唯的不自在,慈郎好奇地追问。 “额、我来......你在这干嘛呢?”不太想说出实情,又想不到什么完美无缺的借口,真唯干脆反问道。 “我在睡觉啊!因为很困,所以我就睡觉了。这里睡觉很好,没有什么人,很安静。”慈郎兴高采烈地说。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弯腰从灌木丛中扒拉出他的书包,翻出手机一看:“啊,都已经是吃饭的时间了!” “你吃饭了吗?跟我们一起吃饭吧!”他利落地把手机塞进书包,书包往肩上一甩,拉着真唯就往外走。 “我、我吃过了......”真唯试图挣扎。 “那就再吃一点!”可惜慈郎根本不听。 这就是为什么现在真唯站在天台上,和一群网球部成员面面相觑。 “花泽桑。” 迹部率先冲她打招呼,他大刀阔斧地坐在人群中间,其他人都以他为中心放射状地坐着。 “花泽同学!” 因为人高马大,所以格外突出的凤也惊喜地跟真唯打招呼:“你怎么过来了?” “我拉她过来的。”慈郎挺着胸脯骄傲地说。 在座的各位,都是网球部的核心成员,也是迹部从国中起就开始建立联系的宝贵队友。虽然真唯只认识他们中的迹部和凤,勉强加上刚刚认识的慈郎,但仍然能看出,这群人是那种能为彼此付出很多的好兄弟,好战友。 这让真唯不由得很羡慕。 “你们怎么碰到的?”人群中一个长相很可爱,留着妹妹头的男生问到,他叫日向岳人,以前是冰帝的王牌双打,拥有极其恐怖的弹跳能力。 “刚刚我在睡觉,小真唯不小心踩到我,然后我就醒了,醒了一看手机,到了吃饭的时间了,我就拉着小真唯一起来吃饭了。” 第14章 慈郎找了个空隙挤进人群中,又把迹部身边的成员往旁边推了推,拍拍迹部旁边示意真唯坐过来。 被推的忍足认命地叹了口气,他是岳人的双打搭档,也是冰帝网球部的军师,迹部可靠的左膀右臂,按理说,这样的他应该在团体中很有威望,可实际上他却总是食物链底层。 习惯了,忍足悲凉地想。他站起来重新找了个位置坐下,又学着慈郎的样子拍了拍自己之前的位置,示意真唯坐过来。 这下,真唯不坐也不行了。 第9章 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真唯在迹部旁边坐定,感激地冲忍足和慈郎笑。 “谢谢。”她小声地说。 今天的迹部也很帅气,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干脆利落的下颌线锋利得能斩断阳光。真唯没留神就多看了一眼,下一秒就被迹部抓住了。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没有。”真唯赶紧摇头。 她的样子让迹部觉得很可爱。本来还想再调侃两句,可又觉得调侃多了真唯会不舒服。在部员们奇怪的眼神中独自笑了一会后,迹部问真唯:“你的便当呢?” “啊......”真唯尬住,不太想说实话。 “啊!”慈郎愣住,一副做了错事的表情:“刚刚我直接就把小真唯拉过来了,小真唯都没来得及拿便当......” “都怪我。”慈郎懊悔地自我谴责,下一秒,又开始跃跃欲试想要弥补:“小真唯你的教室在哪?我去给你拿!!!” “没事没事,我已经吃过了......”真唯连忙摆手,试图阻止他,教室里只有她的课本,哪有什么便当给他拿。 但慈郎不太相信,仍然坚持要给真唯拿便当,凤也热心地加入,说自己就坐在真唯的前座,自己可以去拿。 “不,真的不用......”真唯虚弱地拒绝,一片混乱之际,迹部响亮地打了个响指。 “回去拿太麻烦了。”顶着所有人的目光,他慢条斯理地说:“正好今天我多带了一些食物,就吃我的吧。” 接着,他身后坐着的一个深色皮肤,粗野得像熊一样的男生,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了一副新的筷子递给他。迹部接过筷子递给真唯,又将自己的豪华便当盒放在了两人中间:“尝尝我们家厨师的手艺,绝对不比花泽家的差哦。” 真唯接过筷子,不好意思地说了谢谢,夹起一块寿司小口地吃了起来。 —— 一群人坐在一起吃饭,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吃饭,聊天才是最重要的。 今天中午他们的话题是不久后的合宿,马上就要关东大赛了,网球部打算在比赛前举行为期一周的合宿加训练。 合宿地点定在迹部家的山上,合宿时间就定在下个月,但合宿训练内容迟迟没能确定。 “负重山地跑?瀑布修行?悬崖攀岩?”一个发型有些锋利,表情很是严肃的男孩子说。他叫日吉若,家中是开办武术道场的,因此性格严肃认真,喜欢将武术的训练方法运用到网球上。 但迹部冷酷地否定了他的想法:“那座山没有瀑布,也没有悬崖。” “哦。”日吉若有些失落,金色的头发都黯淡下来了。 “徒手击石头!和野猪搏斗怎么样!”岳人有了新点子,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兴奋得饭都不吃了。 但同伴们反应冷淡。 “你自己去吧。”忍足无情地吐槽,甚至不想看他。 “切。”岳人不服气地说,看样子真打算自己来一套。 接下来其他成员都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有一些还行,迹部决定采用,有一些很离谱,就直接否了。 真唯坐在一旁,小口小口地吃着饭。语言是工具,使用工具的方式却因人而异,语气、语速、组织语言的方法、措辞和语言的具体内容,都体现着一个人的性格和三观。真唯仔细地听着,试图通过这场对话,认识在场的所有人。 迹部和凤都是真唯很熟悉的人了,在灌木丛中遇到的芥川慈郎也算得上认识,然后是酒红色妹妹头、一直很活泼的日向岳人,深蓝色短发、圆框眼镜、看起来成熟稳重的忍足侑士,板正金色短发、一脸严肃的日吉若。那个深色皮肤、粗野得像熊的男生叫桦地崇弘,沉默寡言且纯朴善良,很小就开始追随迹部;最后反戴棒球帽、表情无比坚毅的男生叫宍戸亮,凤的双打搭档,一个伟大的努力家。 真唯默默地记着这些人的脸,分析着他们的性格和个人特质。 “花泽桑觉得呢?”突然迹部开口问她。 “啊?”真唯懵了:“抱歉迹部君,我不太懂......” 她尴尬地说,想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毕竟运动是和她绝缘的词语,别说训练方式了,她连网球的基本规则都不懂。 但迹部这么问,并不是真的想要她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方案,只是想让她加入话题,融入大家而已。 看穿了这点,忍足接话道:“花泽桑马上就要成为我们的新经理了,对吧。” “是的。”真唯紧张地点点头:“以后还要请大家多多关照。” 忍足点点头,冲真唯释放一个善意的微笑:“既然是新经理,那花泽桑也是网球部很重要的一份子,当然要听听花泽桑的意见。” “抱歉,我真的不太懂,等下我去查查......” 第15章 “噗嗤。”岳人笑了出来:“新经理,不要那么紧张嘛,我们又不会吃人。” 他伸手指了指日吉若,一脸嫌弃地说:“这家伙连悬崖攀岩都说得出来,新经理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你这个说要和野猪搏斗的人还好意思说我?”日吉若毛了。 “野猪搏斗怎么了,不比你的悬崖攀岩靠谱?”岳人站起来撸袖子。 “明明是悬崖攀岩更靠谱好不好?”日吉若也不甘示弱地站起来。 眼看这两人要吵起来,迹部无奈地扶额,“啪”地打了个响指:“都给我停下。” 岳人和日吉若安静下来,不服气地看了一眼对方,哼地转过头去。 “等到合宿,你们俩就一个人去攀岩,一个人去找野猪搏斗吧。”迹部无情地宣布。 不管刚刚那两个人瞬间变得可怜巴巴的表情,迹部狠狠地揉了揉真唯的头发,把真唯揉得东倒西歪,他偏过头来看真唯,姿态很张扬,语气却很温柔:“没关系,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想说就说我不想说。这是本大爷的网球部,本大爷在,你就不用害怕任何事情。” 真唯捂着被迹部揉乱的头发,抬眼看坐得格外嚣张的他,他银灰色的头发在正午的阳光下亮得像是金色,英气俊朗的面孔也在闪闪发光。 “好。” 她低下头小声地说。 吃完饭,真唯和凤一起回去。 “花泽同学,网球部的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对不对?”凤仍沉浸在兴奋中,期待地问。 之前邀请真唯来网球部,真唯拒绝了,凤失落了好久。虽然不知道真唯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但真唯愿意参加网球部这件事本身,就够让凤开心了。 “对,都是很好的人。”真唯温柔地笑着,浅浅应和。 “那之后,花泽同学要不要每天都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凤越想越开心,他对真唯有莫名其妙的说不清来源的保护欲,他想让真唯开心,并对此抱有责任感。 “这个......之后再说吧。” 真唯打着哈哈,对此感到一些负担。 第10章 下午放学,凤邀请真唯一起去网球部。 网球部的位置很好找,但凤还是坚持陪真唯一起。不忍拒绝凤的好意,真唯答应了他,顶着其他同学好奇的目光,低头乖乖跟在他身后。 很快就到了网球部,走进网球场,凤和正在热身练习的部员们打招呼。 “凤!还有花泽!” 岳人突然蹦蹦跳跳地冒出来。 “你好,日向君。”不习惯这种神出鬼没的出场方式,真唯吓得后退一步。 “岳人,你看到部长了吗?”凤问。 “部长在那!” 一旁伸胳膊伸腿热身的慈郎抢答。 他一跃而起,扑到岳人背上,脑袋惬意地搁在岳人肩膀上,歪着头看真唯:“小真唯今天正式加入我们嘛?” “对!从今天开始,花泽同学就正式成为网球部的一员了!”凤兴奋地替真唯回答,真唯跟着点了点头。 “太好啦!”慈郎高兴地喊道:“以后小真唯要记得陪我玩哦。” “花泽要做经理的工作,哪有空陪你玩?你自己一边玩去吧。”岳人嫌弃地抖抖肩膀,想把慈郎从自己身上抖下来,他身材比较单薄,体力一向是弱点,那么大一只的慈郎扑上来,给他压得够呛。 “切。”被抖下来的慈郎不服气地瘪瘪嘴,还没等真唯安慰他,就又元气满满地冲真唯说:“不玩就不玩嘛,没关系。小真唯,经理的工作要加油哦!” 他挥舞着拳头给真唯打气,真唯赶紧鞠躬说谢谢。 顺着慈郎指的方向,凤带真唯找到了迹部。 迹部正拿着夹板监督部员们热身,时不时提笔在夹板上记录着什么。 “部长!我把花泽同学带过来了!” 隔得老远,凤就开始冲迹部挥手。 “长太郎,花泽桑。”放下手中的笔,迹部冲他们点头。 这是真唯第一次见到认真工作的迹部,他像往常一样穿着校服,头发和往常一样认真地打理过,没有什么不同,但又好像哪里都不同。 “部长,花泽同学就交给你了。”顺利完成任务的凤非常开心,笑眯眯地说。 “嗯。”迹部微微颔首。 他们两人心照不宣的交流让真唯有点慌张,察觉到她的情绪,凤赶忙解释:“等下部长要把花泽同学介绍给部员们。” “嗯?!”真唯面露难色,小脸都皱成一团。 “紧张?” 听到她为难的声音,迹部侧身低头看她的表情,看到真唯纠结地点头后,他轻笑出声。 “别紧张,有我呢。”他说。 环顾四周,迹部走到球场中央站定。他气定神闲地伸出右手,直指天空,酝酿了一下后,响亮地打了一个响指。 “啪!” 霎那间,网球场安静下来,正在热火朝天地训练的部员们不约而同地停下,齐刷刷地望向迹部。 “集合!” 操场中央的迹部双手插兜,如是命令到。 于是大家开始向操场中央聚集,像散落的铁粉向磁铁靠拢。很快,除了迹部面前整齐的队列,网球场上再没有其他人。 一动不动地等队列排好,迹部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16章 “接下来要向大家宣布一件事。”他指着真唯说:“从今天开始,花泽真唯将担任网球部经理一职。” 他身后的真唯有些胆怯地站出来冲大家鞠躬:“我是花泽真唯,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人群中,一两道掌声突兀地响起,接着更多的掌声加入,逐渐壮大成统一热烈的掌声的海。 真唯看向带头鼓掌的人,是岳人和慈郎。他们两个得意地冲真唯眨眼,慈郎还大声喊着:“小真唯!小真唯!欧耶!”真唯感激地冲他们俩微笑,张口无声地说了谢谢,于是慈郎喊得更大声了。 掌声停下后,迹部开始训话。关东大赛就要到了,每个人都必须打起精神认真训练,不要辱没冰帝网球部的荣光。最后,迹部宣布解散,凤也加入大家训练去了。 “迹部君,我要做什么呢?”真唯跟在迹部身后,手足无措地问。 “你跟我来。”迹部安抚地冲她笑笑,将她领到一个看起来非常友善的女孩面前。 女孩姓铃木,高二,是网球部所有经理中资历最老,工作做得最好的。 迹部安排她带着真唯熟悉网球部的生活和经理的工作,顺便在真唯遇到麻烦而迹部不在时帮助真唯。 迹部很忙,将真唯交给铃木后就走了,他还要找教练商讨训练计划。而铃木拍了拍真唯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那我们先来熟悉一下场地吧。” 铃木领着真唯逛了一下网球部,认识了各个建筑分别是什么,做什么用的,经理的工作有哪些,一般要到什么地方做什么工作,具体的流程是什么。期间遇到网球部部员,铃木也会细心地向真唯介绍他们的姓名、性格。 铃木说,真唯的主要工作是统计比赛数据,具体来说就是详细记录选手们在比赛中的表现,统计汇总,然后上报给迹部,接下来迹部会和教练一起统筹分析,根据数据研判选手的状态,调整选手的训练计划,或者进行针对性的特训。 “这部分工作以前是迹部君来做的,现在移交给真唯酱。可以说,真唯酱是迹部君的专属小秘书。”铃木开着玩笑。 但真唯有点担心。 “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我真的没问题吗?” “没关系,迹部君会教你的,不用担心。”铃木笑着宽慰到。 “我记得经理需要洗毛巾洗球衣,我去做那个吧。” 犹豫了一下,真唯说。 “啊,我们部的经理不用做这个哦,迹部君捐了很多台全自动洗烘一体机,现在都是大家自己把球衣毛巾扔进去,第二天直接拿干净的干衣服就好。” “那,捡球?” “这个是一年级选手们的工作啦。” “......” 看到真唯还想说什么,铃木又补充道:“除了这个,经理还要负责筹备各种活动,比如合宿啦,训练赛啦,又或者给选手们送毛巾送水,但这些工作都需要跟很多人说话哦,真唯酱更喜欢做这种工作吗?” 真唯赶紧摇头。 “哈哈,没事的,我相信真唯酱可以把统计数据的工作做好的。毕竟真唯酱学习很好呀,这种工作一定难不倒你。” 真唯想了想,觉得这份工作确实是最适合她的了,于是点了点头。 铃木又领着真唯去了各个建筑物的内部,带她熟悉了经理休息室,选手休息室,教练办公室,卫生间,洗澡间,洗衣房,仓库等等。 等到她们走出建筑物,回到网球场上,选手们已经结束了热身和日常训练,正三三两两地围在场边,观看网球比赛。 场上的选手,正是迹部和凤。 真唯并不熟悉打网球的迹部。 虽然国中时,冰帝网球部声名赫赫,迹部“冰之帝王”的称号更是鼎鼎有名,但真唯正困于校园霸凌的泥沼中,没有闲心和精力去关注这些。 她对迹部“网球很好”的认知,也只是从同班同学的只言片语和网球部部员崇敬的态度中拼凑出来的。 这是真唯第一次见到打网球的迹部。就像工作的迹部和平日的迹部不同,打网球的迹部也与工作的迹部不同。工作中的迹部更多的是可靠和成熟,而打网球的迹部,还要多一份热血与活力。 真唯不会打网球,也不知道网球的规则,只是常识性地知道接不到球的人输。 但看迹部打网球,不需要会打网球,也不需要知道网球的规则,只要你有一双眼睛,就能获得美的震撼。 说实话,迹部现在的实力并不比凤强。 升上高中后,为了继承家业,他把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到家族事务中,再加上学习,处理学生会的事务和管理网球部,真正能拿来训练的时间并不多。 这也导致他和凤之间的差距逐渐被这两年全心全意打网球的凤追平,到现在,没人说得清他们俩谁更强一点。 但是,这不重要。 如果说,凤在球场下是温柔的,在球场上是坚定的,那么迹部不管球场上还是球场下,都是始终如一的张扬。 你不需要看懂他的动作,不需要关注比赛的结果,你只需要站在那里,看着他,看着他轻盈地跃起,身体高到比肩太阳;看着他干脆有力地挥动球拍,伴着划破空气的声响。他紫灰色的眼睛锐利而坚定,跃动着热爱的火;银灰色的头发夺目又闪耀,是加冕的冠。晶莹的汗滴顺着利落的下颌,被跳跃的他甩开,在正好的阳光中,在周围女孩子的尖叫声中,在青春明媚的空气中,像露珠一样闪光。 第17章 真唯不喜欢运动,她一直理解不了这种让人气喘吁吁胸腔剧痛的东西有什么吸引力,但此刻,她突然有了一种想要打网球的冲动。 父亲繁忙的公务,母亲糟糕的身体状况,哥哥的自闭症,还有政界名门严肃沉稳的家风,这一切的一切,都让真唯无聊无趣又无奈。她酸涩苦闷的人生几乎没有给她任何和美好有关的经历。 但今天,在此时,真唯触摸到了生命的光辉,她看着在网球场上挥洒汗水的迹部,看着他浑身散发的生命的活力与美,突然真切地意识到,活着,真的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生命,真的是一件很美好的事物。 第11章 网球部的生活比真唯想象的容易一些。 记录选手数据的工作不需要跟人有太多的交流,真唯一般就是安静地呆在网球场的角落里,静静地观察和记录。然后,真唯会按照迹部的要求,统计和分析数据,将结果汇报给迹部。 迹部很忙,每次真唯找他汇报数据,他都在打电话交代工作或者处理手上的文书。 虽然他只比真唯大一岁,但真唯还是小女孩的样子,他却已经摆脱少年的稚气,隐隐约约透露出成熟男人的沉稳和内敛了。 有时候迹部会要求真唯格外注意某个选手的某项数值,增加或减少某项观测指标;有时候迹部会关心一下真唯最近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喜欢或者不舒服的地方;更多的时候,迹部会给真唯充分的空间和自由,让她一个人慢慢地适应。 就这样,慢慢地,真唯对网球部的一切都熟悉起来,在网球部待着,也不会再惶恐和不安了。 每天早上,她会早早地到达网球场。 “早啊,真唯酱!”同样很早到的铃木学姐会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 凤也来得很早,但他一般都在跑步热身,结束跑步后才会气喘吁吁地走到真唯旁边,扶着膝盖跟她打招呼。 慈郎和岳人一般都会迟到,但不同的是,岳人会试图避开迹部的视线悄悄溜进来,而慈郎通常是被桦地抗进来的,在桦地肩膀上颠来颠去根本不影响他呼呼大睡。 迹部来得不早也不晚,比真唯晚一些,但比大部分部员早一点。每天早上他会拿着名单点名,迟到的人统统被罚绕着操场跑30圈。 早训的主要任务是体能训练,比如今天他们在测量每个成员的上肢力量,真唯要拿着表格和笔,守在仪器旁边,将机器显示的数值填写到对应成员的名字后面。 她很认真,也很细心,所以很少出错。只是有时候,因为起得太早有点困,她会走神。 “76kg。” 迹部握着一卷资料轻轻地敲真唯的头。 “哦哦!”真唯赶紧记下来。 “昨天晚上没睡好?”迹部低头看真唯在表格上记录,他靠得有点近,呼吸声清晰可闻,以至于真唯感觉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笼罩了,忍不住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躲躲。 “有点。” “哈。”迹部笑了。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揉成一只乱蓬蓬的雏鸟,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拍得一抖一抖的:“花泽经理,好好干”,然后转身去折磨其他部员了。 他穿着运动服,仍然非常帅气,双手插兜,巡视四周,是这里的主心骨和顶梁柱。哪怕在和教练商讨训练计划,他也能掌握全场动态,发号施令—— “侑士,偷懒双倍。” 真唯赶紧认真记数据。 每天中午,真唯会和网球部的成员们一起在天台吃饭。 一开始凤邀请真唯,她是拒绝的:“凤君,抱歉,天台太远了。”但第二天迹部就直接来她们教室了。 真唯有些惊讶地坐在位置上,呆呆地看着迹部走到她面前。他们对上视线,真唯保持着惊讶的表情,根本看不懂迹部想做什么,迹部却嚣张一笑,打了个响指。 他身后的桦地上前一步,直接拿起真唯放在桌上的便当。 “走吧,花泽同学。” 觉得丢脸又反抗不能的真唯只能捂着脸被迹部拉走,到最后竟然习惯了和他们一起吃饭。 现在真唯在天台有了固定的位置,在凤和迹部中间, “我今天带了很多小香肠,有人要吗?”真唯说。 有时候也会像这样分享食物。 “我要我要!”慈郎扑过来。 “我也要!”岳人直接把便当盒递到真唯面前。 因为花泽家厨师的厨艺堪称一绝,所以真唯的便当很受欢迎。但也有不好吃的,比如为了营养均衡,花泽夫人强行放进去的蔬菜。 西兰花、胡萝卜、青椒......真唯皱着小脸不开心地把蔬菜挑到一边。 “花泽同学,不能挑食哦。” 凤像教育小孩子一样教育真唯。他是个典型的乖孩子优等生,就连讨厌的蔬菜也会一丝不苟地全部吃完。 被教育了的真唯憋憋嘴,盯着蔬菜开始纠结,刚想鼓起勇气闭着眼睛一口气吃掉,就被迹部用筷子拦下了。 “用这个,换你的蔬菜,换不换?” 迹部夹起一块炸虾晃了晃,在真唯惊喜的“换”中,换来了真唯全部的蔬菜。 “部长,不能这样,挑食是不好的。”凤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到。 “长太郎,真正的强者是不会因为少吃一点蔬菜就怎么样的。”迹部振振有词,真唯也跟着小鸡啄米式点头。 第18章 下午放学后,真唯会和凤一起去网球场。 然后是记录数据、帮忙做一些后勤工作、打扫球场、开会。 放学后是最宝贵的训练时间,网球部的部员们除了基础训练,还会比赛对练。 真唯喜欢看他们比赛,各种各样超乎常理的神奇技能,看了让人高呼“还能这样!”,但最吸引她的还是大家在打网球时迸发的那份激情与热爱,那会让她想起第一次看迹部打网球,那时迹部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张扬得好像年少的阿波罗。 除了这些,真唯还要处理繁复的数据。 数据工作非常重要,但负责的人只有真唯和迹部两个,因此真唯经常陪着迹部加班,两个人一起猫在办公室,统计数据分析指标,各种模型算法计算过后还要绘制图表。 有时真唯会顺带帮迹部把学生会的工作也做了,埋头一通苦干后,天都黑了,迹部就会带她吃点东西,再送她回家。 今天晚上训练结束后,难得大家都有空,忍足建议一起去吃烤肉。 思考了一下觉得可行,迹部打了个响指,爽快地说要请客。 “部长万岁!”岳人和慈郎抱在一起欢呼,一向严肃的宍户亮和日吉若也忍不住面露笑容。 于是,一群穿着校服,帅气逼人的少年浩浩荡荡地走向烤肉店,引来无数女孩子的注目。 到了烤肉店,迹部率先坐下,又让真唯坐在自己旁边。 “部长,可以点这个嘛?”岳人指着菜单上的极品和牛问迹部。 “随便。” 迹部大手一挥,根本不看:“想点什么就点什么,想点多少就点多少。” “部长大人!” “万岁!” “世界第一部 长大人!” 男孩子们欢呼雀跃。 他们陆陆续续点了一堆肉,又点了酒水饮料,然后就开始闹哄哄地聊天。 “你那个boss通关了吗?” “早通关了,还是无伤!” “可恶!怎么可能,我不信,你怎么做到的?” “我最近研发的新绝招快要成了!” “真的假的,取名字了吗?” “还没有,正在想......” “那是那个老师的问题,我发誓,我们班好几个同学都被他整了。” “那也要去道歉......” 岳人认为他打游戏的水平比日吉若高,非要拉真唯当裁判,迹部轻晃着手中的玻璃杯,撑着下巴看他们玩闹。 突然,烤肉店的门又被推开了,一伙看起来跟他们差不多大的男孩子热热闹闹地走进来。 领头的男孩子头发看起来很硬,又直又平,像个扫把。 扫把头扯着他的大嗓门吆喝:“老板!还有座位吗?我们有好多人呢!” 下一秒,他瞪大了眼睛冲过来,一脸惊讶地指着真唯他们:“冰帝!” “哼,青学。” 迹部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玻璃杯,其他人也都停下正在做的事情,上下审视来人。 “你们怎么在这?”扫把头大惊小怪地问。 “你们能在我们为什么不能在?”岳人不服气地怼回去。 “你!”被怼的扫把头生气了,撸起袖子就要冲过去,他的同伴们赶紧手忙脚乱地摁住他。 在扫把头冲过来的一瞬间,迹部站了起来,强大的气势压迫着青学,其他人跟着站起来,沉默地和青学对峙。 “手冢呢?”迹部环抱双手,居高临下地问。 青学那群人纷纷往两边退,让出一位茶色头发、带金丝眼镜的男生。 那个男生不紧不慢地走到迹部面前,腰杆笔直得像一颗青松。他推推眼镜,沉静地向迹部伸出手:“好久不见,迹部。” 迹部不动声色地握住他的手:“好久不见,手冢。” 两大部长的威压开始在这小小的烤肉店释放,他们身旁,冰帝和青学两大网球部部员剑拔弩张,场面一触即发。 一旁稀里糊涂地跟着站起来的真唯看得心惊胆战:要、要打起来了吗? 下一秒,迹部和手冢同时笑了起来。 “哈哈哈、咳咳,迹部,你还是老样子。”手冢嘴角含笑,语气轻松。 “你不也是。”迹部按着眉心,听起来很是熟捻。 青学,也就是青春学院,它的网球部是全日本实力最强大的网球部之一,冰帝势均力敌的老对手。手冢国光,青学网球部的部长,为人谨慎冷静,带领青学网球部多年,也是迹部从国中一年级起的老对手。虽然在网球场上大家是针锋相对的对手,但球场下大家却是心心相惜的好朋友。 因为来了熟人,座位重新分配了一下,现在是迹部、真唯、手冢和一个带着棒球帽的矮个子男孩坐在一起。 “这是你的女朋友吗?”棒球帽男孩挑衅地问迹部,语气带着点让人想揍他的嚣张。 真唯正在吃烤肉,听到这话吓得直接呛到,捂着嘴巴语无伦次地否认:“!不、不是的!” “花泽真唯。我的新经理。”迹部给真唯拍了拍背,又自然地递给她一杯水,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 “哦~”棒球帽男孩发出奇怪的声音,明显不太相信的样子。 “越前!”一旁的手冢皱皱眉毛,对他失礼的举动有些不悦,轻声训斥了一句。 “切。”棒球帽男孩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膀,向真唯伸出手:“你好,我是越前龙马,你身边这个人是个自大狂,谈恋爱的话离他远一点比较好。”他很嚣张,身为青学网球部的王牌和未来,他有嚣张的资本和底气。 第19章 “我真的不是......”真唯握了握越前的手,哭笑不得。 迹部倒是直接给了他一拳头:“我是自大狂?小不点,胆子不小嘛!” “女朋友?什么女朋友?谁是谁的女朋友?”他们身后坐着的扫把头听到了一些,大呼小叫起来:“是迹部的女朋友吗?我刚刚就觉得这个女生超级可爱,居然是迹部的女朋友吗?可恶,凭什么?迹部凭什么有这么可爱的女朋友?!” “所以说,我真的不是——”真唯虚弱地捂住脸,有气无力地申辩。 第12章 迹部和手冢聊了很多,网球部的现状,管理遇到的问题,不久后的关东大赛......真唯和越前在一旁听得昏昏欲睡。最后,实在无聊的越前忍不住开始小声地给真唯讲迹部国中时的中二事迹。 “你知道猴子山大王国中时有个后援团吗?” “猴子山大王?” “就是迹部。” “哦哦,他现在也有后援团。” “比赛时会喊口号的那种?” “这倒没有。” “国中时,猴子山大王的后援团......” 迹部本来没注意到他们的聊天内容,直到真唯捂着嘴巴小声地惊呼“真的吗!”,然后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才意识到越前这小子在揭自己的黑历史。 “我不知道他刚刚跟你说了什么,但那都是假的。”迹部强行为自己挽尊。 “嗯嗯。”真唯睁着大眼睛连连点头,试图让迹部相信自己相信了他的话。 吃完饭后,大家相互告别。 越前揭迹部老底揭得意犹未尽,还想加真唯好友,回家后继续跟真唯讲迹部过去的光荣事迹,被迹部黑着脸阻止了。 分别后,真唯想给管家打电话,让他来接自己回家,但迹部说要送她回家,就没打,乖乖站在原地等迹部联系迹部家的司机。 两个人上了迹部家的车,迹部忍不住开口问道:“越前那小子刚刚跟你说了什么?” “啊,没什么......”真唯有点想笑,但还是努力憋住,做出真诚的样子回答迹部。 但显然迹部不信,竟然略带恳求地盯着真唯。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迹部的真唯明显招架不住,只能如实坦白:“他说,迹部君在国中时有个后援团,后援团可厉害了,迹部君一出场,就开始喊‘胜者是冰帝’,喊两遍之后迹部君就举手,然后后援团就开始喊‘胜者是迹部’,再喊两遍之后迹部君就打响指,然后他们就不喊了,迹部君就说‘胜者就是我’,说完之后把外套扔了,然后就从天而降一大堆玫瑰花,后援团就尖叫......” 真唯手忙脚乱地比划着,一边说一边模仿越前给她描述的迹部的动作,听得迹部连表情都绷不住了。 “他还说,迹部君国中时的口头禅是华丽,自称是本大爷,天天都是‘你们太不华丽了’、‘果然本大爷是最华丽的’,遇到不喜欢的女孩子就说‘不华丽的母猫’......” “停停停!!!”迹部捂脸,紧急制止真唯。 虽然,虽然这些都是事实,但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是太过羞耻了!! “那时候,我还年轻。”迹部努力解释:“就是那什么、中二期。” “嗯嗯。”真唯用力地点头,表示自己很理解:“没关系的迹部君,黑历史嘛,很正常的。”她偷偷往迹部那里撇了几眼,发现迹部羞耻得耳朵都红了,觉得这样的迹部很可爱的真唯忍不住想笑,但又害怕笑出来会伤害到迹部的自尊心,于是把脸藏在角落里悄悄地笑。 接下来的时间,车内很是沉默,迹部捂着脸消化自己的黑历史,试图和过去的自己和解,真唯乖巧地坐在一边,时不时地偷笑一下。直到车子驶进花泽家的庄园,沿着通往主宅的路深入,好像进入了一座奇幻森林。 “这些景观做得很不错。”迹部忍不住赞叹。 “是、是吗,我不太懂这个,是我父亲亲自设计的。” 真唯看着道路两旁精心设计的花园,觉得父亲花在这些植物上的精力应该比花在自己身上的多。 “你想下来走走吗?”迹部突然问。 “嗯?”真唯有点没反应过来:“走去哪?” “不去哪,就在这里,我们沿着这条路走回去,怎么样?”迹部挺有兴致地说。 说实话不怎么样,但现在是在自己家的庄园,迹部怎么也算是客人,真唯就还是强打精神地答应了:“那好吧,我们下来走走。” 花泽老爷不愧是世家子弟、政界要员,花泽家的庄园被他折腾得趣味横生妙不可言。只是真唯从来没仔细观察过这些东西,她也不想仔细观察。 现在陪着迹部,可能是她人生第一次抱着欣赏的态度对待这些植物。 “你觉得怎么样?”迹部问。 “这些植物吗?挺好,挺新奇的。”真唯认真地回答。 但迹部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网球部怎么样?你觉得在网球部开心吗?” 其实之前迹部问过真唯这个问题很多次,每次真唯都告诉他,我很好,很开心,谢谢迹部君。但这次迹部问得比往常更认真、更严肃。 于是真唯比往常更认真、更严肃地思考了这个问题,最后得出结论:“开心。” “真的?”迹部又确认了一遍:“真的开心吗?” 第20章 “真的。”这次真唯没有思考,果断地给出了答案,大力地点点头。 这个答案让迹部很满意,连黑历史带来的郁闷都一扫而空。 看到迹部心情很好,真唯乘机问道:“刚刚那群人是谁啊?感觉跟大家都很熟的样子。” “青学,青学网球部的人。跟冰帝是老对手了。” “那我们和他们谁更厉害一点?”真唯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问。 “咳咳、咳。” 迹部看起来有些尴尬:“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们更强一点。” “哦哦。”真唯赶紧捂住嘴巴,表明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但是,我觉得他们有一点肯定比不上迹部君。”真唯肯定的说。 “什么?长相?身材?才华?家世?......”迹部很有兴趣地追问。 “不告诉你。” 真唯笑眯眯地否认,脑子里浮现的却是第一次看迹部打网球时,那充满生命力的身影。 两个人就这样背着书包,沿着洁净美观的道路慢悠悠地走。 真唯从来没有发现,她一直拒绝细看的父亲的花园,是那么巧夺天工,独具匠心,连带着父亲那张陌生又冷酷的脸都柔和了几分。 “刚刚吃饭时,他们说的话你别在意。”迹部走在外侧,校服外套的衣角被风轻轻吹起。 “什么?”真唯伸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刘海,有点不解。 “就是说你是我女朋友的话。”迹部有点尴尬,又有些不好意思。 “哦,那个啊。”真唯不在意地笑了笑:“没关系的,我知道大家都在开玩笑。” “嗯。”迹部顺着真唯的话点了点头:“开玩笑的。” 但不知为何笑得有点勉强。 迹部转头看向真唯,她穿着和冰帝所有女生别无二致的普通校服,拎着普通的纯黑书包,留着不起眼的中长发,可即使这样,也掩盖不住那张苍白小脸的美丽。 真唯现在看起来很平静,又悠哉,她甚至是有点享受地漫步在这花园里,一点也看不出她深藏在内心的巨大痛苦。 是的,巨大痛苦。 迹部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真唯不愿意回家的傍晚,那个他和雨一起伤害了真唯的傍晚。事后,他有问花泽类,真唯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花泽类不愿意多说,只是让他多包含真唯一下。 他也想过,既然真唯不愿意说,那么出于对她的尊重,自己应该控制好自己的好奇心,不探究不追问,耐心等待真唯愿意告诉自己的那一天。 可他做不到,那天之后,有好几个晚上他都是惊醒的,梦里全部都是真唯站在雨中强行忍泪的表情。他觉得很挫败,因为真唯的痛苦有一部分来自他的那句话,他没办法放任自己明知道真唯的痛苦,却什么都不做,这可能是因为愧疚,可能是因为责任感,也可能还有更多的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东西。 所以迹部去调查了一下真唯。 但花泽家毕竟是政界名门,迹部家的根基又都在国外,迹部没有查出太多的东西,只是零零散散地得知了真唯被冷落的童年和被霸凌的国中。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事情都很模糊,比如国中的那一段霸凌,起因发展甚至谁霸凌谁都有很多种版本,大家都说不清是怎么回事;还有一些事情,涉及到那边,迹部家也无法涉足。 总之,调查没能让迹部更了解真唯,反倒让真唯身上的谜团更多了。 迹部想知道,他想解开这些谜团,想让真唯不再难过,他再也不想看到真唯委屈到死寂的眼神了。 “这根手链,有什么故事吗?”迹部盯着真唯轻扯背包的手,手腕上那根粉钻手链熠熠闪光。 “啊?”真唯被他的问题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举起手链看了一眼:“这个?没什么故事。” 她有点慌,又有点尴尬,不自然地把手链藏进袖子里,欲盖弥彰地笑了笑。 “不能对我说吗?对不起。”迹部有点失望,但还是果断地道歉。 “也、也不是。”真唯有些无措,她不太擅长应付迹部这样坦诚的人,也做不到直白地拒绝别人的善意:“就是,不太重要的一些事,迹部君不会感兴趣的那种。” “我感兴趣。” 迹部却说。 “哦、哦。”出乎意料的回答让真唯不知道作何反应,她结巴了两下,终于下定了决心:“迹部君想听吗?” “想。”迹部很诚恳,也很坚定,难得的是,他并不是抱着那种探究的好奇心去问这个问题,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平静的温和。这让真唯感到安心,第一次有人想要了解她,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窥私欲,只是单纯地想要了解她。 所以,真唯就给迹部讲了木村爱的故事。 第13章 真唯的故事有点长,他们走到花泽家主宅门口时,真唯刚刚讲到她是怎么讨好木村爱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从主宅门口绕过,继续沿着庄园内的道路漫步。 直到他们把庄园内一条圆形的落叶大道走了一圈,再次回到花泽家主宅门口,真唯才终于讲完了这个故事。 “很无聊的故事吧。”真唯苦笑着自嘲。 “不,没有。很、很悲伤很可怜的故事。”迹部斟酌着词句,害怕伤害到真唯。 “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的,很无聊的故事,因为我那时候是小孩,所以才会对这件事感到痛苦,等我长大了,成熟了,我就会明白这些事和真正的苦难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 第21章 “不,不是这样的。”真唯的话让迹部皱起眉头:“你明明不是这么想的,也不应该这么想。” “可所有人都这么说,他们都告诉我,我感到痛苦是因为我太幼稚了,我还是小孩,等我长大了,我就会明白我的痛苦有多么可笑。” “谁说的?”迹部严肃地问真唯。 “所有人。”真唯想让自己不带个人情绪地描述这件事,可还是难以避免地带上了委屈的控诉。 “但我不这么认为,所以不是所有人。” 迹部停下脚步,认真地看向真唯的眼睛,此时天已经黑了,庄园里灯火通明,不同光源的光线都打在迹部的头发上,让他看起来好像在发光。 “我不这么认为。”迹部说:“对一个小孩子说这种话,是非常残忍和不人道的。小孩子的世界只有那么大,很多大人觉得无所谓的事情,对于小孩子来说就是天大的事情。我们不能用大人的标准去衡量小孩子的痛苦,更何况痛苦就是痛苦,是根本没办法量化分个轻重的。” “而且,你所经历的,对大人来说也不是无所谓的事情。成年人也会因为被孤立而痛苦。更何况你还那么善良,最折磨你的是那份对她的愧疚感,不是吗?” 迹部的眼睛很美,是真唯见过最美的眼睛。特别是那双深紫色的瞳仁,清凉透彻,真唯感觉整个人都被它看穿了。 “你说的对。”真唯想装成没事的样子,却还是忍不住哽咽了一下:“我真的很愧疚。” “我有试过去找她,跟她道歉,可她跟父母一起移民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件事的原因。我想去海外找她,但家里人不让,用钱用关系都不行。我真的,真的很愧疚。” 真唯感觉眼泪流下去了,她想去擦,但又觉得丢脸:“我很想做点什么,可我什么都做不到,一想到因为我的原因,她遭受了这么大的痛苦,我就觉得很羞愧,为什么我还能好好地活下去,明明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怎么会是你的错?” 看到真唯的眼泪,迹部的脑袋“嗡”地一下就懵了,他慌乱地捧住真唯的脸,刚碰到真唯的皮肤就又觉得自己太失礼了。但真唯只是睫毛轻轻地抖动着,并没有太大的反感,于是他把温热的手掌再次覆上去,轻柔地帮真唯擦眼泪:“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做错。” “这件事,如果要论,也是你哥哥和他的死党,那些助纣为虐的同学,和无作为的老师家长的错。你当时只有7岁,要一个7岁的孩子学会判断一件礼物是否合适,太强人所难了。老师家长没有及时注意你们不恰当的行为,是他们教导不周的错;你哥哥知道后发动同学对你的朋友实施霸凌,是擅自动用暴力的错;其他跟着实施霸凌的同学,是懦弱趋利的错,只有你,你也是受害者,你什么错都没有。” 这是真唯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你没有错。 以往的时候,不论发生什么,父亲母亲总是对她说,多反省一下自己,总是挑别人的错,你自己就做到完美了吗? 当她因为木村爱的事情,哭着找父母诉说时,父母也只是轻易听信了花泽类的说辞,甚至还说,这件事的起因是真唯自己乱送东西,与其责怪哥哥多管闲事,不如反省自己,好好想想以后如何避免这样的事发生。 不能怪哥哥,不能怪别人,那么这件事要怪谁呢?肯定也不能怪受害者的木村爱啊,所以真唯只能怪自己,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要是你没送那块石头就好了,要是你没跟木村爱搭话就好了,要是你,要是你消失就好了。 真唯的眼泪突然就止不住了,迹部手忙脚乱地擦也擦不过来。 “哎哎哎,别哭别哭啊。”迹部是真慌了,在别人家大门口弄哭别人家女儿,花泽家会怎么想自己? 好在真唯痛痛快快地哭了几分钟就止住了,她通红着鼻子,乖乖巧巧地从背包里拿纸巾,一边给自己擦眼泪,一边瓮声瓮气地说:“我没事了,谢谢迹部君。” “还难过吗?”迹部紧张地问。 “有点。”真唯乖乖叠好纸巾,把没用的放回包里,把用过的攥在手心里:“不过比之前好多了。” “那就好。”迹部放下心来,迟钝地开始感到不好意思:“那个,已经很晚了,你要不要先回家?” “嗯。”真唯点点头,乖乖跟迹部挥手:“迹部君拜拜。” “拜拜。”迹部强装镇定地挥手,然后看到了他迄今为止看到过的最美丽的笑容。 那是真唯哭得眼睛鼻头红红的,眼眶里还有残余的泪水,却努力打起精神为自己摆出的笑容。 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真唯开朗了许多。 以前,其他人跟她打招呼,她都是不自在地点点头,小声回一句“早安”,现在她却能开开心心地回赠一个大大的微笑,元气满满地对对方说:“早!” “部长,你有没有觉得花泽同学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凤一边热身,一边问迹部。作为真唯的前座,凤是继迹部之后最了解真唯的人,也是对真唯的变化感受最多的人。 凤本来以为迹部会知道点什么,没想到迹部却说:“有吗?她不是一直这样?” “当然有啊,部长你不是观察力最敏锐了吗?怎么会看不出来?”凤一脸奇怪地看向迹部。迹部的网球绝招“冰之世界”,就是靠着他远超常人的观察力实现的,能够在网球场上洞察对手一举一动的人,居然会看不出真唯的变化?! 第22章 但显然迹部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只不明不白又颇为自得地扔下一句“那是你对她了解得太少”后,就转身离开了。 迹部当然看到了真唯的变化,事实上他也非常清楚真唯变化的原因,但在只有他和真唯知道的世界里,他改变了真唯,这份独属于两人的秘密感让他按耐不住地窃喜。 转身离开的迹部走到真唯旁边,低头跟真唯一起看她本子上记录的数据。 “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吗?”迹部问,呼吸轻轻扑在真唯的脖子上。 ! 真唯感觉脖子热乎乎的,有点受不了这种刺激,捂着脖子紧急后退,却一下子和迹部撞了个正着:“痛!” 她抱着头直吸气,忍不住软软地抱怨:“部长,下次不能再这样直接凑上来了。” “抱歉抱歉。”迹部也疼得龇牙咧嘴,捂住嘴巴直抽冷气:“下次一定注意。” 帮真唯揉了揉脑袋,两个人开始讨论部员们的数据,接着又研究起了下一步的训练方案,直到晨练结束,要回去上课了,迹部才念念不舍地跟真唯分开。 “醒醒,上课了。”忍足提醒迹部。 “我知道。”迹部若无其事地收回追随真唯的视线。 “中午吃饭的时候不就又能见到了,下午训练的时候也还能见到。你至于在这里演牛郎织女吗?”忍足有点嫌弃,忍不住吐槽到。 一开始迹部总跟他们提到真唯,他就觉得有猫腻,一向嚣张的迹部大爷什么时候对女孩子这么上心了?别说是家里拜托他照顾一下,其他事情也没见迹部大爷这么听话。自从真唯加入网球社,这位大爷就越发明显,别人看没看出来他不知道,反正他是要被闪瞎眼睛了。 迹部不理会他的吐槽,只自顾自地收拾东西:“我没有。” 对,你没有。 忍足闭上眼睛,一脸的懒得拆穿。 “我看啊,迹部干脆去上一年级好了,让凤把他的座位让给你,完美!”岳人贱兮兮地凑过来。 他没有聪明到看穿迹部的心,但他是忍足的搭档,忍足憋不住的时候没少跟他吐槽,所以现在的他也勉强算得上是知情人士。 不过下一秒,这位知情人士就被制裁了,迹部一个冷厉的眼刀甩过去,无情的话语让他瑟瑟发抖:“在此之前,我觉得有些人应该先罚跑100圈。” “不要!我错了!”岳人惨叫着跑开了。 第14章 时间像流水一样轻巧地绕过少年人们,很快就到了网球部约定的合宿的日子。 知道真唯不喜欢集体活动,迹部问她要不要请假,如果不想去,不去也没关系。 但其他成员都非常兴奋,因为合宿地点是迹部家名下的山,迹部家全权负责这次合宿的食宿,不仅可以住在迹部家的山间大别墅,顿顿都有迹部家厨师准备的丰盛饭菜,还全部免费。于是真唯也决定鼓起勇气参加这次合宿。 到了合宿那天,大家在校门口集合,一起乘坐大巴车。 真唯来得比较早,选了靠窗的位置,凤想坐在她身边,但被忍足拉走了,最后是迹部坐在了旁边。 因为合宿是在山上,离市区很远,所以大巴车开了很久,一开始大家还在兴奋地聊天,后来就渐渐沉默下去,都睡着了。 真唯本来是靠着车窗睡的,但车子每颠簸一下,她的脑袋就在车窗玻璃上磕一次,好在她比较能睡,这样也没醒,最后不知怎么地睡着睡着就睡到迹部肩膀上了。 快到地点时,大家都陆陆续续地醒过来,开始交谈。交谈的声音吵醒了真唯,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的口水浸湿了迹部的肩膀。 此时迹部正闭着眼睛假寐,于是真唯以为他还没醒,小心翼翼地拿出纸巾擦拭迹部的肩膀,想趁迹部醒来前收拾好案发现场。 结果迹部突然就睁开了眼睛,十分清醒的样子。 “迹部君?你没睡吗?”真唯心虚地问。 “没睡,睡不着。” 迹部仍靠在椅背上,只转动头部面向真唯说话。他的视线转移到真唯拿着纸巾擦口水的手上:“没关系,一会就干了。” “哦哦,好。”真唯收起纸巾,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下,她找补到:“不好意思啊迹部君,把你肩膀弄湿了。我明明是靠着车窗睡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换方向了......” “没关系,是我挪的。”迹部说。 “啊?” “我说,是我挪的。”迹部把整个身体都转向真唯,轻笑着说:“你的脑袋在车窗上磕得‘嘣嘣’的,我害怕把我的经理磕傻了,所以就把你掰过来了。” “哦哦” 真唯傻兮兮地回应,看起来脑子都不转圈了。 “所以是我的错,对不起。”迹部继续轻笑地逗她。 “不、是我、不是......”真唯彻底宕机了。 大巴车一直开到别墅门口,迹部领着大家进了别墅。 在别墅大厅,迹部给大家分配了房间。因为房间很多,所以是两个人一间,真唯和铃木学姐一间。 房间很干净,别墅的女仆已经提前整理好了。整体是欧式的装修,只有一张双人床。迹部有偷偷问真唯,需不需要单独的房间,但真唯不喜欢与众不同,就拒绝了。 收拾好东西,铃木学姐带着真唯到客厅里集合。 第23章 真正的训练在第二天才开始,第一天的训练任务不重,只在下午有一些体能训练,晚上全是自由娱乐的时间。 大家热烈地讨论了一下,决定先休整一番,中午吃过饭,开始下午的体能训练,这期间经理们准备一下材料,晚上大家一起在别墅的后院烧烤。 下午,真唯和铃木学姐一起来到厨房,其他两个经理已经到了,正在开心地挑选着食材。 看到她们两个过来,一个蘑菇头短发胖乎乎的经理举起手里的一大块牛肉,开心地冲她们两个喊道:“你们快点过来哦!这里好多好吃的!” 蘑菇头和另一个黑长直的经理都围在冰柜前,厨房里有两个大冰柜和两个大冰箱,冰柜里满满的都是肉,冰箱里则都是青翠欲滴的蔬菜和新鲜的水果。 黑长直伸手在冰柜里翻找着:“刚刚管家叔叔跟我们说,这些食材都是今天早上刚刚运过来的,我们选选今天晚上吃啥吧!” “肉!我要吃好多肉。”蘑菇头接过黑长直从冰柜里拿出来的一包和牛,抱在怀里。 铃木学姐走到冰柜前,探头看看:“哇,好多肉啊!真唯酱,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真唯走到一边,打开冰箱看了看,各色水果一应俱全。 “牛肉?羊肉?猪肉?鸡肉?”黑长直一边从冰柜里拿出来,一边问。 “全都要!”蘑菇头兴奋地喊到。 “确实,他们训练很辛苦,我们晚上要多准备一些。”铃木学姐也开始从冰柜里挑选食材。 见状,真唯从冰箱里取出一些水果,又找到几个盘子,开始清洗起来。 她们在女仆的帮助下,把肉类和蔬菜洗干净,切成小块,腌制好,串成串,把水果洗干净,切好装盘,还做了一些果汁和水果棒冰。 然后,在女仆的帮助下,把烧烤的炉子和架子搬到后院,安置好。 这时,男孩子们都陆续结束了下午的训练,洗过澡之后,他们开始往后院里搬桌子和椅子。 等到一切都准备好了,迹部举着红酒杯,向在场的各位示意:“各位,享受这个华丽的晚上吧!” “哦!” “迹部大人万岁!” “部长赛高!” “世界最帅的迹部!” ...... 虽然迹部的后援团没有来,但是各位男孩子闹哄起来也不遑多让,热烈地捧场。 一阵欢呼过后,大家涌向烤炉,手忙脚乱地往炉子上放烤串。 “别放了!太多了放不下了!” “谁给我拿两串牛肉!” “哪个崽种撒了那么多辣椒!站出来我不打死你!” “别挤啊,我靠太热了,你们闪闪!” ...... 真唯捧着一杯西瓜汁,默默地坐在角落,看大家玩闹. 这气氛真好,好到她也开始开心起来。 凤艰难地从人群中抢到了几串牛肉,他找了一圈,找到了一个小碟子,把烤串放在碟子上。 “凤,你怎么还用碟子乘着啊,看好了,真正的男人都这样!” 一个部员看到凤的举动,举起手里的肉串向凤示意,然后直接啃了一大口,含着肉口齿不清地说。 凤腼腆地摇摇头,笑了笑:“不是啦前辈。” 然后,转身捧着小碟子往真唯那边走去。 前辈目瞪口呆地看着凤自然地坐到真唯旁边,把小碟子递给真唯,嘴里的肉串顿时失了滋味:“原来、原来还有这一招......” “你怎么不过去吃啊?”真唯接过凤递过来的小碟子,歪着头问他。 凤作为她的前桌,是全网球部除了铃木和迹部之外,真唯最熟悉的人。 “花泽同学呢?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我?我在这里喝果汁。”真唯举举手里的西瓜汁。 “我来给真唯同学拿烤串。”凤也举举手里的小碟子。 真唯忍不住笑了,可能是因为现场的气氛实在太好,也可能是因为这一段时间在网球部过得还不错,她久违地感到轻松。 真唯把果汁放到一边,接过凤手里的小碟子,拿起一串牛肉,吃了起来。 “好吃吗?” “好吃,是凤君烤的吗?” “不是,是我抢来的。” “噗嗤,谢谢凤君。” “嘿嘿。”凤有些羞赧地摸摸头,目光却一直追随着真唯。 这时晚风渐渐起来,带着清凉的气息,拂动真唯柔软的发丝。 凤一直都知道真唯很好看,可在这夜色里,她的美超越了他想象的极限。她是很柔软的,这份柔软带来了让人怜爱的易碎感,再加上苍白的皮肤、纤细的体型,真唯整个人都显出一种古典的脆弱的美感。 凤突然觉得气氛正好,是适合说点什么的时候。 说点什么呢?说前几天的作业?不不不、太扫兴了。说今天玩得怎么样?这个刚才已经说过了...... 他心中有一百个想法在鼓动,却始终不敢触及最强烈的那个念头——他想握住她的手。 凤的手指微微抽动,握与不握的念头相互作战。 就在他的理智被气氛鼓动得几乎消失殆尽的时候,迹部的声音突然响起了。 “长太郎,过来,正选开会。” “哦、哦!” 凤被吓得直接跳起来,还在半空中的手转了个弯,摸向自己的脑袋,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的部长,我这就来!” 第24章 “嗯。”迹部点点头,脸色却不太好看。 他手里也端着一盘真唯喜欢的食物,递给真唯后,又拍了拍真唯的小脑袋:“多吃点”,看到真唯笑眯眯地表示很喜欢吃,才又冷又酷地领着凤走了。 一直走到真唯看不到的地方,迹部突然开口问道“长太郎,你喜欢花泽吗?” “啊!啊!!” 凤慌了。 他急得直摆手,红着脸不知所措:“不是......嗯、嗯,是因为......” 支支吾吾好半天,也没想出一个有说服力的借口,最后还是承认道:“好吧,其实我、我也不懂,但是我觉得应该是喜欢花泽同学的......” “哦。” 迹部的语气有些冷淡,让人猜不透他是什么意思:“花泽家拜托我在学校照顾花泽......”后面的话他没有明说,不知道是觉得凤可以自己体悟,还是觉得说出来有些心虚。 倒是傻兮兮的凤什么也没听出来,志气满满地保证:“我知道的部长,我会保护好花泽同学的,你放心吧!” 第15章 烧烤大会结束后,大家收拾好后院,陆陆续续洗了澡,接着就上床休息了。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繁重的训练,因为日常起居有女仆们负责,所以真唯和其他经理就陪着部员们训练,真唯负责记录训练数据,其他经理负责准备水和毛巾。 每天早晨,部员们要早早地起床进行体能训练,这时候真唯是不用跟着记录的,体能训练结束后,差不多是早上9点钟,真唯起床和大家一起吃早饭。 然后部员们开始进行技术训练,真唯在旁边记录大家的表现。 中午吃过饭后,会午休一段时间。 下午3点钟,开始实战演练,两两一组进行训练赛。迹部作为部长,一般会下场和一位正选对战,虽然他近两年疏于练习,可还是赢多输少。 接着是晚饭时间,晚饭后,一般会开个短会,对各个部员的情况进行简要的分析,然后调整一下第二天的训练内容,剩下的时间,交给大家自由分配,大部分部员都选择继续训练,也有一些部员会因为过于劳累而选择休息。 合宿进行到第三天,迹部宣布青学要过来打友谊赛。 当天下午,青学的人就到了。 “hi!” 那天那个跟真唯分享迹部黑历史的小个子找到真唯,饶有兴致地跟她打招呼:“又见面了。” “你好啊!越前君!”真唯也很开心地跟他打招呼:“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坐车。”越前龙马言简意赅,明显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你们现在怎么样了?”他拉了拉棒球帽的帽檐,大大的猫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 “什么怎么样了?”真唯不明白。 于是越前就懂了:“那就是没有进展了。” 他摇了摇头,看起来很遗憾的样子:“猴子山大王真废物啊,这么久都没有进展。” “啊?”真唯更不懂了。 “你小子说谁废物呢?”迹部走上来用拳头碾越前的脑袋:“别说不该说的话。” 他微笑着威胁,听起来竟有几分咬牙切齿,然后碾着越前的脑袋拖走了他,只剩真唯一个人苦苦思索越前的意思。 —— 青学来的人都是正选选手,于是冰帝也派出正选应战。 他们打算按照正式比赛的规模来一场完整的比赛,也就是三场单打,两场双打。 第一场是单打三对单打三,青学这边直接派出了王牌越前龙马,于是迹部派出了他钦定的接班人日吉若。 老实说,在真唯的认知里,日吉若已经是非常非常强的选手了,可越前龙马比日吉若还要强。比赛进入白热化,越前龙马直接从身体里溢出了白色的能量,像一股股气流环绕着他。 “这,不算犯规吗?”真唯指着越前龙马身体里溢出的能量,有些看不懂了。 “这叫无我境界,最顶尖的网球选手才能到达的境界。”迹部耐心地跟她解释,可真唯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力量属于彼界。 彼界的力量,虽然很多人都有,但用在此界的日常活动中,真的没有问题吗? 就在真唯忧心忡忡之际,被逼入绝境的日吉若突然也爆发出了同样的力量。 “终于进入无我了啊。”迹部习以为常地说,听得真唯更不理解了。 就在真唯以为两个人用彼界力量打网球已经很离谱了的时候,第二场比赛是四个人用彼界力量打网球,第三场又是两个人用彼界力量打网球,第四场又是四个人用彼界力量打网球。 最后一场是迹部对战手冢,看着两个人身上升腾起的熟悉的力量,真唯都要麻了,原来你们俩也是啊。 这个世界有很多不科学的存在,熟悉这些存在的人约定俗成地把它们称为彼界,科学的日常世界称为此界。为了不造成此界的恐慌,彼界及其力量的存在是对此界保密的。 这也是为什么,虽然真唯也拥有庞大的彼界力量,却仍然对这群人用彼界力量打网球而感到震惊。 真唯再次看向网球场,彼界的力量在小小的球场中激烈地碰撞。 老实说,现在单论网球技术,明显手冢更胜一筹,毕竟升入高中,迹部把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家族事务中,而手冢却以职业选手为目标,一心一意地努力着。可迹部拥有的力量比手冢强大,真唯看到迹部的力量聚成的气流更粗壮更凝实,每当迹部把球打回去,包裹在网球上的力量就会狠狠地冲击着手冢周身的气流,有好几次迹部念出一长串的名字,然后蓄力打出他的绝招时,手冢周身的气流几乎要被冲溃。 第25章 迹部会赢,真唯想。彼界的力量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之前网球部的日常训练中,大家都没有使用过彼界的力量,因此真唯没有察觉,现在一下子让她见识了如此冲击的场面,她一时有点缓冲不过来。 比赛结束后,大家握手拥抱。之后又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晚餐,玩了游戏。 把青学送走后,真唯喊住迹部,犹豫半天,还是决定开口问道:“迹部君,你知道,‘彼界’吗?” 出乎意料的是,迹部知道,他了然地回答“当然”,好像已经猜到真唯要问什么了。 “可之前你说那叫‘无我境界’。”真唯不太理解,既然迹部知道彼界的存在,又为什么会把彼界的力量称作‘无我境界’呢?” “因为当它被用在网球上时,它就成了‘无我境界’。” 真唯表示听不懂。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可以就这样直接把彼界的力量运用到日常活动中,摆在普通人面前?” 真唯点头,于是迹部开始给她讲述一个很长远的故事。 很多年前,有一个网球选手叫越前南次郎,他在打网球时,觉醒了彼界的力量,但他对此毫不知情,无所顾忌地将这股力量运用到网球上,并取名“无我境界”。随着他的成名,“无我境界”进入到普通民众的视野中,大家普遍接受了网球中存在“无我境界”这样一种不太科学的存在,不会对此产生任何质疑,这也是为什么可以就这样用彼界的力量打网球。 “他们中的大部分,都不知道彼界的存在,他们为进入‘无我境界’而努力,以‘无我境界’的认知获得这份力量,用‘无我境界’的方式使用这股力量,那么这股力量就不再是别的,仅仅是‘无我境界’而已。” 真唯大概听懂了,这些网球选手都不知道彼界的存在,他们真心实意地认为这份力量是科学世界的产物,这份力量在他们心中,从头到尾都是科学的‘无我境界’,在旁观者眼中也一样,因此他们可以无所顾忌地使用这股力量。 “但我还是觉得很神奇。”真唯摇摇头说。 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大家族通常都会和彼界建立紧密的联系,花泽家血脉特殊,孩子们生来就拥有彼界的力量,特别是真唯,是近几代力量最强大的孩子。也正因如此,真唯很小就接触了彼界的事情,在彼界讳莫如深的氛围中长大,坚定地践行着“彼界的力量只能用来解决彼界的事情,绝不能拿来干涉此界”的原则,就连国中被霸凌时都没有例外。 真唯皱巴着脸,一脸纠结,像一只晕头转向的鸟宝宝。 迹部伸出双手,大力地揉她的头发:“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既然没有造成不好的后果,不妨就这样接受。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说得对。”真唯抚平自己被揉乱的头发,若有所思。 接下来的日子,顺利得超出真唯的想象。 合宿最后一天,迹部宣布大家一起去山上露营。那天阳光特别灿烂,虽然已经入夏,气温比较高,但是因为山上植被茂密,所以也没有那么热。 部员们都背了很多东西,露营的装备、吃的、水,还有绳子手电筒等应急预备的东西。 铃木学姐和真唯也背了一些,但被其他部员以“经理们这段时间辛苦了,上山比较累还是我们来背”为理由接过了背包。 凤本来想帮真唯拿包的,但他之前已经背了很多东西,没有余力再帮真唯拿包,最后是迹部越过他,从真唯手里接过了背包。 “迹部君,谢谢你。”真唯冲迹部笑了笑,像一只毛绒绒的雏鸟,柔软的,娇憨的:“也谢谢凤君。” “嗯。”迹部点点头,心里却莫名有些不爽。 老实说,他一直以来的努力,就是为了让真唯能开心一点。 现在愿望达成了,本来应该开心和自得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真唯对凤也这么亲密,他就浑身不自在。 自从那天凤坦白自己喜欢真唯后,他就没办法再忍受凤和真唯的接触,只要凤出现在真唯附近,他就忍不住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把凤叫走,反常到很多人都注意到了。 昨天晚上铃木还给他发信息,问他是不是喜欢花泽,需不需要她帮忙! “啊,真是不华丽啊。”迹部喃喃自语,一不小心把国中时的口癖都说了出来。 “嗯?”真唯警觉,歪歪头看向他。 “没什么。”迹部的脸僵了一下,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还有没有其他要带的?” “没有了。”真唯乖乖地说。 “好。那我们出发。” 于是迹部走到队伍的前列,振臂一挥。 第16章 他们脚下的整座山,都是迹部家的财产。 早年迹部父亲看中了山上的美景,于是买下了整座山,并斥巨资修建了山间大别墅和通往别墅的公路。其他地方都刻意保持了其原始的风貌,让这群城里的孩子啧啧称奇。 迹部家的别墅在半山腰,这次露营他们准备爬到山顶,在山顶休憩一晚,然后大家一起在山顶看日出。公路从山脚修到迹部家门口就结束了,从迹部家门口到山顶,只有一条石阶小路,部员们觉得走石阶路不够刺激,一致决定从没有路的地方爬上去。 因为担心几位女孩子受伤,大家安排她们走在最后,前面由男孩子们负责开路。 第26章 这座山不是很高,考虑到安全问题,大家没有选择穿越很陡峭的地方,而是选了一条比较平缓的路线。但是即使是这样,常年泡在书中,严重缺乏锻炼的真唯还是很快跟不上了。 第一个注意到真唯的吃力的是在真唯旁边的铃木学姐。 铃木学姐靠近真唯,一只手虚扶着她,担心地问:“真唯酱,你还好吧?要不要歇一会?” “我没事,不用担心我。”真唯虚弱地摇摇头,逞强地说。 但铃木还是担心,跟在真唯身边观察了一会,决定给迹部发信息:“真唯酱很累的样子,我先带她休息一下吧。” 看到消息的迹部立刻从队伍前列返回来,发现真唯脸色苍白,呼吸都接不上了,当机立断决定让真唯休息一下。 “那你们先走,我陪着真唯酱吧。”铃木学姐说。 “不,你们两个女孩子单独留下来不安全,铃木你跟着大家一起,我留下来陪花泽吧。”迹部果断拒绝,选择了他认为安全的处理方式。 但真唯不想拖大家后腿,于是拒绝道:“不,不用的,我还可以。” “你已经很累了。”迹部说。 “是啊是啊小真唯,爬山一点也不重要,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铃木学姐跟着劝解。 但真唯就是不愿意休息:“我真的可以。” 她苍白着一张脸,明明累得站都站不稳了,却还要咬牙坚持。 真唯的倔强体现在很多方面。当它体现在真唯遇到问题从不轻言放弃,总是拼命钻研直到解决问题时,迹部非常欣赏这份倔强,但当它体现在真唯不顾自己的身体,咬牙硬撑时,迹部就不喜欢这份倔强了。 因为担心真唯,迹部的语气显得有些强硬:“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如果你受伤,那会更麻烦。” 迹部的语气太严肃,严肃到有些陌生,有些像那个雨夜,迹部对她说:“不要任性了”的时候。 于是真唯瞬间就不说话了。 迹部给三年级的学长们发了消息,拜托他们带着大家继续往山顶进发,而他则留下来陪着真唯。 铃木从前面几个男生那里要了几瓶水递给迹部,然后向他们俩挥挥手:“那我们在山顶等你们。” “嗯。”迹部也挥挥手。 将怀里的矿泉水靠在一旁的树根上,迹部捡起一瓶拧开,递给真唯:“喝点水吧。” 真唯闷闷地接过水,并没有喝。 迹部弯腰在一块较平坦的空地上铺好毯子,一回头就看见真唯呆呆地站在那里,手一动不动地保持着接过水瓶的姿势,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迹部慌了,他在一瞬间过滤了一遍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然后马上回想起了那个夜里,那个他对真唯说“你太任性了”的雨夜。 他手足无措地走到真唯身边,向她道歉:“对不起,刚刚我的语气太凶了。” “不是,我不是在怪迹部君。” 真唯用没拿水瓶的那只手擦了擦眼泪:“我只是觉得,我好没用啊,总是拖大家后腿。” “本来大家开开心心地来爬山,我却爬不动了,还害得迹部君必须留下来陪我。我知道迹部君要说这事算不了什么,可要是没有我,迹部君根本就不用经历这件事。每天中午吃饭也是,大家很努力地接纳我,因为我吃饭慢,每次都要耽误大家很多时间,我参与不了话题大家也不怪我。网球部也是,我的工作和其他经理的都不一样,那些要和人打交道的工作其他经理都会做完,绝不会让我来做。大家都在照顾我,我却还是总拖后腿......” 真唯捂着脸,哭声一点一点地从指缝中溢出来。 迹部有点无奈,真唯的敏感让他束手无策,他捧住真唯的脸,掰开真唯的手指头想看见她的眼睛:“这些都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你也从来没有拖我们的后腿。体力差、怕人敏感这些都不是你的错,每个人都是特别的,每个人也都在被大家包容着。就像以前我的,中二、嚣张、不尊重人,大家不也在包容着这样的我?慈郎贪吃,你不也在包容着这样的他,经常把你的午餐分享给他?每个人都不是完美无缺的,大家都有缺点,都在被包容,也都在包容别人,这才是社会啊。 更何况你是网球部的一份子,是我的经理,我有责任为你负责,留下来陪你。” 他轻轻替真唯擦掉眼泪,珍重无比。看到真唯一时半会停不住泪水,就拉真唯到刚铺好的毯子上坐下,拍真唯的背帮她顺气。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真唯才止住眼泪,向他说了谢谢。之后他们又休息了十几分钟,真唯觉得休息好了,可以出发了。 他们收拾好东西,打包好毯子,迹部辨认了一下方向,领着真唯朝前走。 “迹部君,铃木学姐他们好像不是从这里走的。”真唯跟在迹部身后,有些奇怪。 “对。” 迹部跨上一块高一点的石头,向真唯伸出手:“还记得出发时看见的那条石阶路吗?我们现在要去找它,沿着它爬到山顶。从这些树丛里走,对你来说负担太重了。” “哦。” 真唯握住迹部的手,被迹部拉了上去。 “踩着我踩过的地方走。”迹部用脚把地上丛生的杂草枯枝踩倒,努力给真唯踩出一条比较平坦安全的路。 “嗯。” 第27章 真唯乖乖地点头,亦步亦趋地踩着迹部的脚印,一步一步向前。 终于,视线里出现了那条石阶路,迹部松了一口气,有些降低了警惕。 “还好吗?需要坐一会吗?”迹部回头问真唯。 “还好,还可以走。”真唯擦擦额头上的汗。 “喝水吗?” “嗯。” 迹部停下脚步,拉开背包,从背包里取出水瓶,正要递给真唯,脚下踩的那块石头却突然歪了一下。 他重心不稳,整个人大幅度摇晃了一下,沉重的背包也跟着摇晃起来,将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的迹部直接带倒,整个人顺着山坡就往下滚。 “迹部君!” 真唯惊叫一声,连忙朝着迹部滚落的方向跑。 可这里的坡比较陡,迹部下落的速度很快;杂草枯枝又很多,路很不好走。 真唯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却发现迹部躺在一个坡面很陡的斜坡底部。 她试着下去,但那个斜坡太陡了,根本没办法走下去;她试着滑下去,但很快就失去了控制,滚了下去。 真唯停下时已经离坡底不远了,顾不得检查自己的伤势,她径直跑到迹部身边,焦急地呼唤他:“迹部君!迹部君!你怎么样?” 迹部发出几声痛苦的□□,看样子很不好,已经不能清醒地回答真唯的问题了。 “怎么办?” 真唯急得眼泪都要下来,她想把迹部搬到舒服点的地方,可她根本不敢碰迹部。 去找其他人吧,她又不认识路,而且那样时间就耽搁太久了,不知道这期间迹部一个人在这里会不会出事。 真唯想用手机求救,可这时她才发现这一路跑得太慌张,手机不知道掉在哪了,她去找迹部的手机,但迹部的手机也在一路的磕碰中坏掉了。 这下可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真唯瘫坐在地上,紧紧地握着迹部的手,忍不住放声大哭。 可能是听到了真唯的哭声,迹部皱着眉头,艰难地睁开眼。 模糊的视线隐约辨认出真唯,他努力支起身体,想要坐起来:“我没事,不用担心......嘶!” 真唯手忙脚乱地扶住迹部,帮他靠在旁边的树干上:“哪里没有事了?迹部君身上好多血啊......” 迹部试着碰了一下自己渗出血液的胸膛:“没事,皮外伤,应该是被树枝之类的东西划到了。” “但、但是,迹部君你的头上也有好多血!” “破了点皮吧,可能还有点脑震荡,都是小问题,本大爷死不了。” “可是......” “没有可是,本大爷说没事就是没事。”迹部强忍着脑震荡带来的头晕恶心,语气没能很好地控制。 真唯瘪瘪嘴,虽然不再反驳,但是明显不相信迹部的话。 “你看到我的手机了吗?”迹部用袖子擦了擦从额头上淌下来的血。 “在这里。”真唯赶紧把他坏掉的手机递给他。 迹部摆弄了一阵子,无奈地问:“你的手机呢?” “不知道掉哪了。” “......” “没事,没事!”眼看着真唯又要哭,迹部赶紧安慰她:“等会铃木他们等不到我们,应该会去联系别墅那边来找我们,我们耐心等着就好。” “迹部君可以撑到那时候吗?” 真唯的脸上透着显而易见的担忧,整个人像一只走投无路的雏鸟,惊慌失措。 “当然可以,这些都是小伤,本大爷没那么脆弱。” 他试着站起来,但胸口疼得要命,再次摸了摸胸口,他感觉可能断了几根肋骨。 第17章 因为迹部醒了,所以真唯也开始冷静下来。 她在跟迹部一起滚下来的背包里找到了迹部提前备好的应急物品。 用矿泉水简单地帮迹部冲洗了一下比较严重的伤口,她细心地敷上伤药。因为没有绷带,所以就用毛巾简单地包扎了一下,胸口那里毛巾不够长,真唯就脱下自己的防晒衣,用酒精喷过后,给迹部包扎上了。 “你自己的伤口也处理一下吧。” 看着围着自己忙前忙后的真唯,迹部忍不住开口道,他指的是真唯跟着他滚下来时,被树枝石头划出来的伤口。 “哦,哦。” 真唯帮迹部把胸口的伤口包扎好,这才看到自己身上也是一道一道的血杠,小腿上的伤口比较严重,流出的血已经浸透了袜子。 她拿起伤药,直接喷了上去,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些都是怎么搞得?”迹部问。 “迹部君从那里摔下来,我很害怕,就跑过来找迹部君,然后也滑了下来。” 真唯尽可能地轻描淡写,将这个过程描绘得平淡无奇,但迹部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惊险,心疼地皱起眉头。 他伸手试探地碰了碰真唯的伤口,看到真唯疼得都要跳起来,自己的腿也感同身受地疼起来:“下次一定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不然本大爷还没怎么样呢,你倒是受伤得不轻了。” “迹部君哪里没有怎么样?明明就伤得很严重。”真唯有些不服气。 “是啊,本大爷伤得很严重,所以你要是也受了很严重的伤,谁来救本大爷啊?”迹部也不跟她抬杠,顺着她的话继续说到。 真唯不说话了,迹部说的是对的,可是她当时真的好害怕好害怕啊,哪里还能思考自己受不受伤呢? 第28章 在真唯的搀扶下,迹部挪到了一处比较平坦的地方,脑震荡导致的头晕恶心让他只能静静地躺着。 安顿好迹部,真唯打算四周转转,查看一下情况。如果能找到那条石阶路,那么得到救援的几率会高一些。 但真唯一直都没有找到。 现在他们在一个很陡的斜坡底下,石阶路从山的那边延伸出来,沿斜坡的顶部向上,想要找到石阶路,就要绕到整个山体的那边。真唯又不敢走太远,她不能放迹部一个人在这里。 走了十分钟,还是没有任何发现,垂头丧气的真唯回到迹部休息的地方,发现他状态很不好。 可能是因为伤口感染了,也可能是因为脑震荡,总之,迹部现在双眼紧闭,陷入昏迷,额头滚烫,情况非常不妙。 真唯摸摸他的额头,过高的温度让她心惊胆战。 赶紧拿出水,真唯用瓶盖给迹部喂了一点,但迹部已经失去了意识,并不咽。 毛巾都拿去给迹部包扎伤口了,真唯把迹部脱下来的带血的上衣用水打湿,敷到他的额头上。 现在距他们从山上滚下来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铃木他们应该才刚刚到达山顶。如果铃木他们不主动联系真唯和迹部,考虑到他们俩速度会慢一点,那么可能还要一个小时,铃木他们才能意识到他们俩出事了。 再加上别墅那边找到他们的时间,最快也要三四个小时后才能得到救援。 可现在迹部已经昏迷了,他能坚持到三四个小时后吗? 真唯不知道,她不敢赌。 她张开手掌,凝神屏息,定定地盯着手心,然后,一个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白色光团,渐渐地凝聚起来。 这是真唯的力量。 彼界的力量有很多种形式,但经过研究,大家发现它们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就像面粉可以被做成馒头,也可以被做成面包,还可以被做成面条。不同的所有者发掘运用力量的方式不同,导致了力量最后呈现的形式不同。有的叫灵力,有的叫神力,有的叫咒力,还有的叫超能力,总之都是同一种力量的不同表现形式。 但当力量以某种固定的形式流动后,它就没办法再变成其他的形式,比如网球选手们的“无我境界”没办法变成夜斗的神力,夜斗的神力也没办法变成网球选手们的“无我境界”。 目前已知唯一的例外就是真唯,她的力量的表现形式不同于灵力咒力超能力等任何一种力量的表现形式,是力量的最初形态,也因此,其他形式力量的修炼方式对她不起作用,她不知道怎么使用这股力量,甚至不知道能把它用在什么地方。 更重要的是,那件事以后,真唯就决定再也不使用这份力量。 可现在的情况容不得真唯选择,她必须用它来救迹部,这是唯一的希望。 真唯走到迹部身旁,手轻轻贴上迹部的手臂,手心的光球随着她的动作进入迹部的身体,手掌和迹部手臂相接处发出微微的白光。 本能让她引导那股力量在迹部的身体里游走,得益于她力量的强大,所到之处的伤口都开始自发地愈合。 胸口,额头,腿......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像特效一样肉眼可见地开始愈合。不一会,除了衣服上的血迹,完全看不出来他曾经受过伤了。 迹部睁开眼睛,只记得昏迷之前自己头痛欲裂。 “迹部君!没事了吗?” 真唯坐在一旁,开心地说。 迹部抬起手,发现身上一点都不疼了,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他惊奇地站起来,尝试性地活动手脚,很好,很灵活,又看了看四周,是他摔下来的地方。略加思考,迹部理解了现状:“你的力量?” “嗯。” 真唯含糊地回答。 看出真唯不是很想跟他谈这个话题,迹部善解人意地没有追问,只诚恳地道了谢。 “本来迹部君就是为了陪我才受伤的,应该是我感谢迹部君才对。”真唯摇头。 活动开手脚后,迹部开始收拾现场,余光瞥见了真唯的伤口,他意识到真唯没有为自己治疗:“你自己的伤,不治疗一下嘛?” “嗯,不用了。” 真唯恹恹地回答,她不想用这股力量治疗自己,治疗迹部已经是她能接受的极限了。 点了点头,迹部没再说什么。他意识到有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在真唯身上,让真唯抗拒使用这份力量,只是她的善良让她在迹部危险的时候打破了原则。 迹部努力让自己不去关注真唯不想让别人关心的事情,可还是忍不住再三观察真唯的伤口。 反复看了几遍,确定真唯没有特别严重的伤口后,迹部解开胸口扎着的防晒衣,穿上自己的上衣。 真唯跟着迹部把东西收拾好,他们仔细观察了周遭的情况,决定放弃爬坡,绕到山那边去。 “我们还要找铃木学姐他们汇合嘛?” 自从动用了那股力量,真唯一直有些开心不起来。 “不了,我们直接下山。”迹部走在前面,为真唯开路。 “不爬山了吗?迹部君还有哪里疼嘛?” “没有,我的伤都好了,只是我的衣服都是血,去找他们会吓到他们的。” 迹部抖抖自己被血液浸透的上衣,展示给真唯看。 第29章 “哦。” 真唯表示明白了。 “你呢?还想继续爬山吗?” “不了。” 真唯摇摇头。 他们俩围着山体绕了一个大圈子,一直走到山那边,才看到石阶路。然后,他们就沿着石阶路下山,没过多久就回到了迹部家的别墅。 迹部和真唯衣服上的血迹把管家和佣人吓得够呛。迹部强调了许多遍自己已经没事了,专门为这次合宿召来的医生也检查了好几次,确定他们两个确实没事,管家这才放下心来。 “但我还是要跟老爷汇报。”管家坚持。 “我自己会说的。”迹部无奈,妥协到。 “现在最重要的是给花泽包扎。”他一边找管家要电话,一边指着真唯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划伤吩咐道。 一旁的医生点点头表示明白,领着真唯去了其他房间包扎。 拿到管家的手机,迹部开始联系铃木,还没等他的电话拨出去,铃木的电话就打来了。 “喂?” 迹部接通。 “部长?怎么是你?这不是本乡爷爷的电话吗?你们现在在别墅?手机怎么打不通了?你知道我们快急死了吗?” 电话那边的铃木几乎是在尖叫,背后还有一些男生闹闹哄哄慌里慌张的动静。 “啊,我摔了一跤,我们就原路返回了,手机摔坏了,所以没能联系你们。” 迹部有些抱歉:“让你们担心了,真是不华丽啊。” “摔了一跤?手机都摔坏了?那么严重?受伤了吗?” “你是在怀疑本大爷吗?以本大爷的身手,当然没有受伤。” 迹部淡定地粉饰了事实,替真唯掩盖了她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花泽同学还好吗?有没有受伤?”电话那头,凤努力地喊着。 “她被划伤了,不过没关系,本大爷会照看她的。你们就在山顶好好玩吧,不用担心我们。” 迹部有些不爽,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 “不然我也回去吧。” 凤还是很担心。 下一秒,迹部干脆利落地拒绝:“不用,有本大爷就够了”,然后直接挂断电话。 又过了一会,真唯才包扎好。绷带从脚踝一直缠到膝盖,手肘上也有,脸上还贴了一块方方的纱布,看着非常可怜。 “还疼吗?”迹部走到真唯面前。从这个角度看真唯,她就像一只受伤的雏鸟,毛绒绒又可怜巴巴地缩成小小的一团,娇小又可爱。 “不疼了。”真唯乖乖地摇头。 “按计划,他们要明天上午才能回来,剩下的时间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迹部躬下身体,平视真唯。 “没有。”真唯还是乖乖地摇头。 于是迹部为难地伸手薅了薅自己的头发,像哄小朋友一样跟真唯商量:“那这样吧,你先回去休息,接下来有什么想做的就来找我,好吗?” “好。”真唯乖乖地点头。 回了房间,真唯打算睡觉。 因为身上有伤,所以她用毛巾沾水,简单地擦拭了一下身体。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把带血的脏衣服交给女仆后,真唯扑到大床上,感觉好累好累。 她钻进被子里,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包裹住,密闭空间带来的安全感让她提了一天的心终于落下,这兵荒马乱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被子软软暖暖的,很安心,很放松。 真唯睡着了。 第18章 真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 她从前一天的中午开始睡,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3点钟。因为前一天午饭晚饭都没吃,真唯觉得很饿。她穿好衣服,打算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这个时间点,大家应该都在睡觉。真唯蹑手蹑脚,生怕发出太大的动静,吵到其他人。 路过迹部房间时,真唯意外地发现,有灯光从他的门缝里透出来。 迹部君还没睡吗? 真唯站在迹部的门口思考了一下。 思考无果,真唯决定还是先去吃饭,第一步还没迈出去,迹部的房门就打开了。 房门后,一脸困倦的迹部眼睛都睁不开。 “迹、迹部君?” 真唯有些吓到。 “嗯。” 迹部默默地抹了一把脸,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 “迹部君还没睡吗?”真唯担心地问。 “临时有一些事要处理。”迹部指了指他房间书桌上厚厚的文书,语气有点心酸。 “那迹部君现在是要做什么呢?”真唯小心翼翼地问,眼前的迹部累得感觉下一秒就要睡着,以至于她不由得放轻声音。 “不做什么,听到外面的动静,感觉可能是你,所以就出来看看。” 困到极致的迹部,连语言风格都变得简洁了:“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我吗?” 真唯指指厨房:“我饿了,想去厨房找点东西吃,迹部君要一起吗?” “要。” 迹部点头,言简意赅。 厨房里有很多新鲜的食材,但真唯都不会做,幸好冰箱里还有一些昨天晚上剩下的饭菜,真唯拿了两人份,打算热一热。 微波炉工作时,真唯就站在旁边看着,而迹部站在真唯旁边看着真唯。 感觉气氛有点尴尬,真唯觉得要说点什么,于是开始找话题:“不好意思啊迹部君,我不会做饭,只能用微波炉热剩饭了。” 第30章 “这样就够了。”迹部摇头,目光却未曾从她身上移开分毫。 他的目光过于直白,以至于真唯动都不敢动。 迹部君是还没有清醒吗?为什么要一直这样盯着我呢? 越想越多的真唯脸颊开始泛红,她甚至不敢回头对上迹部的眼睛,直到微波炉发出结束工作的提示音,才如释重负地借口端菜逃离现场。 微波炉热的剩菜不是很好吃,真唯吃了几口就觉得有点难以下咽,倒是一向挑剔得不行的迹部吃得很香,居然全部吃完了。 还在挑青椒的真唯不由得感慨,迹部君真的是个做大事的人。 吃完饭后,迹部看起来清醒了很多。他主动收拾起碗筷,拿到水池那里清洗。 “迹部君,你居然会刷碗啊!专门学过吗?”跟在迹部身后的真唯惊叹地说。 “哈,刷碗有什么好学的,这不是闭着眼睛都应该会的事情吗?”迹部专业地挤上洗洁精,头都没抬。 “那也还是很厉害。” 实在无法把迹部和刷碗联系起来的真唯觉得很神奇,眼睛眨都不眨地在迹部旁边看着。 “等下你想干什么?回去睡觉吗?”迹部问。 真唯认真地想了想:“不,刚刚睡太多了,现在睡不着了。” “伤口还痛吗?” “不痛了。迹部君你呢?” “我没事了,一点事情都没有。” “一点点都没有。”迹部又强调了一遍。 他停下洗碗的手,转身看向真唯:“我能知道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你如此抗拒它?” 它指的是真唯的力量。迹部还是没能按耐住了解真唯的冲动,问了出来。 但显然这件事是比木村爱那件事还要重要,还要难以启齿的事情。 以至于关于木村爱那件事的深度交心,站在洗碗池前、带着手套、手上还拿着沾满泡泡的盘子的迹部,一个和平日里不同,更本真更坦诚的迹部,以及这样万籁俱寂两人独处的深夜,还有那些秘密的萌动,都没能让真唯开口。 气氛一下子就冰冷下来。 看到真唯低头不语,无措地扣着手,迹部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对真唯的影响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很多,有可能是很多很多,甚至是很多很多很多。 他马上就觉得抱歉,因为他的好奇心给真唯造成了负担。 “对不起。”迹部说。 “没事。”真唯回答。 迹部还想说点什么挽救一下局面,可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不知如何是好的迹部只得转过身,若无其事地继续刷碗。 两人都沉默不语,好像刚刚那段对话不曾发生过。 过了一会,迹部说:“作为这顿饭的回礼,等下我带你看烟花吧。” “好。” 真唯小小声地回应到。 —— 迹部带真唯去了后院的仓库,里面乱七八糟地堆了很多杂物。 “之前,我父亲在这里举办过烟火大会,当时剩了一些烟花,我记得就放在——”迹部打开仓库的灯,四处搜寻着,真唯跟着他,也有模有样地翻找起来。 终于,他们在一个架子上发现了烟花。迹部把仓库门口的小推车推过来,把烟花往车上搬,一直搬到放不下了才罢休。 他把推车推到后院,又开始从推车上卸烟花。这期间,真唯试图帮迹部,但她完全搬不动,只得听迹部的话,乖乖在一旁看着。 最后,迹部把烟花搬到合适的位置,一切就都准备好了。 迹部让真唯离远一点,他拿出打火机挨个快速地点燃烟花的引信,然后飞速跑回真唯的身边。 夜风中,真唯站在那里看迹部为她忙前忙后。 因为烟花很重,搬烟花很累,向来体面的迹部额头微微汗湿,衣服也变得皱巴巴。点烟花的时候,迹部不是很熟练,所以有些手忙脚乱。最后一根引信点燃的时候,第一朵烟花已经飞向夜空,在迹部跑到真唯面前的那一瞬间,这朵烟花无比璀璨地点燃了整个夜空。 “砰!” “砰砰!” “真好看啊。”真唯憧憬地凝视着烟花,喃喃自语。 她看过很多烟花,绝大部分都是在祭典上看到的。老实说,眼前的烟花,绝不是她看过的烟花中最好看的,也不是最独特的,甚至不是最大的。但它就是让真唯想哭,非常想哭。 因为真唯突然意识到,这是第一次,有人专门为她放了烟花,只为她而放。 真唯开始哭的时候,迹部是非常慌张的。天才如他,在这种时候也会丢掉大脑。 手忙脚乱又心慌的迹部试图替真唯擦眼泪,可越擦真唯眼泪越多,哭声越大。眼看真唯没有停下哭泣的意思,迹部视死如归地张开双臂,抱住了小小的真唯。 他紧张地停住呼吸,几乎动弹不得。 被迹部抱住的那一刹那,真唯很是错愕,以至于哭泣都被打断了。她的停顿又让迹部开始担心,他想自己是不是过于冲动,冒犯了真唯。 好在最初的惊愕过后,真唯没有抗拒,她靠在迹部不算宽大但非常可靠的怀抱里,受惊的小动物般抽泣着。等她平复好心情,天已经快亮了。 这期间,迹部一直温柔地抱着她,抚摸她的后背给她安慰。 虽然迹部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但真唯还是对自己居然在迹部怀里哭了这么久而耿耿于怀。她感觉非常丢脸,跟迹部道谢后就想逃跑。 第31章 可迹部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真唯看向迹部抓住自己的手。 迹部也看向自己抓住真唯的手。 突然他像触电一样跳起来,火速放开自己的手。 “迹部君,还有什么事吗?” 真唯简直不敢看迹部的脸,低头小声地问。 “嗯、马上,我是说......”迹部结结巴巴,感觉很难说出口:“马上就要天亮了,你可以留下来看个日出再走。” 半山腰的日出和山顶的日出,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真唯跟着迹部爬上房顶,太阳已经在天边漏出一点金光。 “虽然不能在山顶看日出,但在房顶上看也是一样的。” 迹部在真唯身边坐下,脱下外套披到真唯身上。 “谢谢你,迹部君。” 真唯入神地看着太阳破开云雾,渐渐地从地平线下升上来,只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像这灰蒙蒙的天空,被太阳照亮了。 “真的非常非常谢谢你,迹部君。” 真唯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无比真诚。 “没什么。” 迹部酷酷地说,耳朵却红红的。 “哪里没什么?你给我放了烟花,还带我看了日出。本来我都以为这次合宿看不到日出了。” “但你看不到日出,都是因为我摔了那一跤。” “可是迹部君摔那一跤,是因为我走不动了,迹部君要陪我。” “你走不动了,是因为我要求你参加合宿。” “我参加合宿是因为我是网球部的一员啊。” “但你加入网球部也是——” “噗嗤——” 真唯忍不住笑了,她眉眼弯弯地看着迹部:“迹部君,我们一定要把这个错误揽在自己身上吗?” “也不是......” “那就当我们谁都没错好了,反正我们现在不是正在欣赏这美丽的日出吗?” 真唯伸出双手,假装地抱了抱眼前的太阳。 一片美好祥和的气氛中,真唯突然说:“对了迹部君,你今天、不,是昨天,昨天说了好多次‘本大爷’。” “啊,不好意思。”迹部的脸红了,情绪一激动就说出来了。 第19章 中午的时候,铃木他们才从山上下来。 大家都对真唯的伤口表现出极大的关心,凤更是一脸不得了的表情,真唯不得不一遍遍地解释自己没事。 吃完午饭,大家收拾好东西,一起坐上了回去的巴士。这次迹部没有抢到真唯身边的位置,铃木捷足先登了。 放好背包,铃木凑到真唯耳边悄悄问她:“昨天你跟部长有没有什么进展啊?” “啊?”真唯愣住原地,小脸爆红。 “就是、就是那个!” 铃木学姐冲真唯挤眉弄眼,看到她脸红了,立马漏出了然的表情:“具体说说,你们昨天干嘛了?” “也没做什么......” 真唯支支吾吾地想糊弄过去,可铃木学姐不依不饶:“说嘛!说嘛!我们不是关系最好了吗?真唯酱不喜欢我了吗?” 没办法,真唯只得简略地描述了一下:“昨天迹部君摔倒,我也划伤了,所以我们就下山了。回去之后我很累所以就开始睡觉。然后——” “然后?” “然后......”真唯的视线开始漂移。 “然后?”铃木学姐直勾勾地盯着真唯,眼睛里的好奇几乎要迸出来。 “然后迹部君给我放了烟花。” “嘶!——” 铃木学姐倒抽一口凉气:“放烟花之后呢?” “和迹部君一起看了日出。” “嗷嗷!”铃木学姐开始拍着大腿怪叫。 “学姐小声点qaq,大家都看过来了qaq......” 真唯尴尬得不能自已,抱住铃木学姐想让她冷静一下。 “咳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铃木学姐强装淡定地平复了一下:“然后呢?” “然后我就回去补觉了,再然后铃木学姐你们就回来了啊。” “这样啊,很好,非常好,超级无敌巨巨好。看不出来迹部还挺行的嘛。”铃木学姐一脸欣慰,满意地给迹部鼓了鼓掌。 “我很行?哪里?” 突然,一个人影冷不丁地出现在前排座位上,迹部手撑着前排的椅背,挑眉问真唯。 铃木:“啊!” 真唯:“啊!(小声版)” “所以说,到底是哪里?”迹部好整以暇地问,表情十分嚣张。 啧,以迹部的感知能力,他肯定听见她们刚刚的对话了,现在问这一出,不过是想看看真唯的反应,不管真唯是承认还是害羞得不肯说,他应该都挺爽的。啧。迹部这幅春风得意的样子让铃木学姐突然恶向胆边生:“女孩子聊天,男生别插话。” “哦。”迹部不屑地哼笑一声,转过身去,在真唯的前面坐下。 看样子她刚刚的话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反倒是把自己气得够呛。早知道这家伙有进展之后会这么嚣张,自己说什么也不会帮他。铃木学姐心里狂咬小手绢。 “他对你这么说过话吗?”她小声地问真唯。 真唯乖乖地摇头,铃木学姐立马摆出“果然这样”的表情。 又过了一小会,凤也拿着背包来到她们面前。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凤问真唯。 第32章 “当然可以。”真唯连忙摆手,表明自己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于是凤跟迹部打了招呼,坐在迹部的旁边。 车开出去没多久,迹部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铃木学姐戳戳真唯,又指了指迹部:“你们昨天搞了一晚上啊?” “什么?搞了什么?”凤回过头问。 “不是,是迹部君昨天有工作要做,所以才没睡,后面的事,都是顺带的。”真唯赶紧解释。 “工作?真唯同学怎么知道的?后面的事又是什么?”一向温柔到有些软弱的凤,意外地着急起来。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我们什么也没做。”预感到继续这个话题会让气氛变得奇怪的真唯挫败地捂住脸,含含糊糊只想把这个话题混过去。 铃木学姐托着下巴,摸了摸不存在的胡须,看了看真唯,又看了看凤,看了看真唯,又看了看迹部,突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明白了!” “什么什么?铃木学姐你明白了什么?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凤急死了。 “没什么,学姐什么都没明白,昨天也什么都没发生。”真唯深深地把头低下去,她要尴尬死了。 —— “所以,整件事很简单。”铃木学姐一边整理毛巾,一边对黑长直说。 自从合宿回来,迹部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突然就开窍了,整个人变得奇奇怪怪起来。 “迹部喜欢真唯酱,凤也喜欢真唯酱。迹部和凤都在追求真唯酱。就是这样。” 铃木学姐用三条毛巾摆出三个小人,拿起两个小人,往第三个小人身上靠。 “哇偶,三角恋!刺激。” 蘑菇头两眼放光,恨不得再来一桶爆米花。 “然后呢,现在谁更有优势?” 黑长直放下手里的活,一针见血直指关键。 “依我看,两个人都没啥优势。” “为什么?”蘑菇头不解:“我们部长,那可是万千少女的男神,怎么会没有优势呢?” “凤君也不错啊,又温柔又善良,会打网球会弹钢琴,还是同班同学。”黑长直也说到。 “他们俩是都很优秀没错啦,但问题不在他们身上。” 铃木学姐拆掉了两个毛巾小人,又拿起了第三个:“问题在于,真唯酱好像有什么心事,很大很大的心事,占据她所有注意力的那种。” 将这三条毛巾重新叠好,铃木学姐说:“我总感觉,在真唯酱的心事解决之前,她不会接受任何人的。” 要不然怎么总说女孩子的第六感呢?铃木学姐感觉得没错,现在的真唯,没办法和任何一个人建立恋爱那样的亲密关系。虽然表面上,她已经融入了网球部,和大家相处得不错,也克服了不愿意和别人交往的问题,可事实上,这一切都只是危房外表漂亮的装饰。 她是一栋摇摇欲坠的小房子。要想解除这座小房子的安全危机,不找到使它成为危房的原因并解决,只在外面刷上漂亮的油漆装上崭新的门窗是不够的。 —— 社团活动时,凤一个人去了迹部的办公室。 他敲门进去后,径直坐在了迹部的面前。 “长太郎,有什么事吗?” 迹部停下手中的工作,看向凤问到。 “部长,你、你是不是......”凤有些纠结。 迹部放下笔,双手交叉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等待凤开口。 “部长,你是不是喜欢花泽同学?!”深吸一口气,凤眼睛一闭,不管不顾地问了出来。 迹部看着坐在对面的凤,他是他的学弟,他的部员,他的朋友,他从国一开始的战友。 凤喜欢真唯,这是他亲口告诉自己的。知道这件事的自己,却还是选择喜欢真唯,追求真唯,从兄弟义气的角度来说,难免有些卑劣。 可是感情的事情,不是理智能够控制的,迹部也没有慷慨无私到会为了兄弟义气而放弃喜欢的人。 因此,迹部承认了。 他放下双手,坐直身体,给他球场上的战友,情场上的对手最大的尊重,坦诚又认真地说:“没错。我喜欢花泽真唯。” 凤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他意料之中的回答,可亲耳听到迹部说自己喜欢花泽同学,还是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冲击。有那么几秒,他甚至在思考要不要就此放弃,他是竞争不过迹部的,坚持下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但他喜欢花泽同学,非常非常喜欢。 他喜欢花泽同学冷漠外表下那个善良敏感的小女孩,他想让那个小女孩开心起来,不再害怕,不再胆怯,真真正正阳光开朗地享受属于她的世界。 因此,哪怕是迹部,他的部长,他一直以来仰慕崇敬的人,他也不能让步,不能放弃。 凤也坐直身体,勇敢地看向迹部的眼睛:“我知道了,部长。我是不会放弃的。” “哈哈哈。”迹部笑了,他赞赏地看着凤,欣慰又自信地说:“那我们就公平竞争吧。” “我可不会防放水。” 迹部的眼神变得严肃,冰之帝王,不容挑衅。 “我也不会认输的。” 凤坚定地对上迹部的视线,熊熊的斗志在眼睛里燃烧。 回到教室,凤仔细梳理了一下自己的优势:同班。决定好好利用这个优势的凤,一下课就找真唯搭话。 第33章 “怎么了吗?凤君?”真唯问他。 “花泽同学,那个、那个周、周末,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不好意思啊,凤君,我周末有事情,怎么了吗?” “啊啊没事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凤赶紧摆手。 呜呜呜,这种事情,只靠决心和斗志果然不行啊呜呜呜。 第20章 合宿结束后,关东大赛如期开始,冰帝一路势如破竹,横扫对手,直到决赛,才和青学陷入苦战。 决赛时,因为迹部没有参加,所以最后青学稳稳拿下胜利,不过已经拿到全国大赛入场劵,第一名第二名都没什么区别。 “迹部君为什么不参加呢?”真唯问。 “一是因为已经拿到了全国大赛的名额,决赛的胜负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二是迹部明年就会退出网球部,他想把正赛的机会更多地留给其他部员,磨练他们。”忍足耐心地给她解释。 “迹部明年就要退出吗?”真唯惊讶地问。迹部那么爱网球,爱网球部,她以为迹部会一直待在网球部直到毕业。 “没办法,他实在太忙了,明年就高三了,他也要着手准备申请大学的事宜了,管理家族事务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事实上他现在就基本忙到超负荷了,你经常帮他处理文书,应该也看出来了吧。” 那倒是。真唯点点头。不管多晚,她去迹部办公室找他的时候,他总在那里处理工作,最近迹部忙不过来拜托她帮忙处理学生会的工作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了,还有迹部君的黑眼圈,看着挺严重的,不知道蒸汽眼罩有没有用...... 真唯抱着迹部请她帮忙的文书,长叹了一口气。 回到教室,她打开文书看了看,学院祭的事情啊,还要和其他学校一起举办,“樱兰高校”?没记错的话,跟英德一样,也是所贵族学校吧,跟贵族学校一起举办真的没关系吗?那群人都超级难搞啊...... 真唯入神地看着活动方案,入神到凤喊了她好几声才听见。 “花泽同学?” “花泽同学?” “花泽同学??” “嗯?!”真唯猛地抬头,面前是凤的笑脸。 “凤君,有什么事吗?”真唯问。 “花泽同学,你知道我们马上就要举行一个超级棒超级好玩的庆典吗?”凤一脸兴奋,迫不及待地跟真唯分享。 “学园祭?” “啊、是,花泽同学怎么知道的?” 真唯举了举手里的活动方案:“迹部君让我帮他处理一下相关的工作。” “哦哦。”凤有点失落,虽然迹部什么都没做,实际上也什么都没发生,可他就是有一种输了的感觉...... “那真唯同学有想过办什么活动吗?”打起精神,凤再接再厉地问到。 “我们班的吗?”真唯歪头。 “对!” “嗯......”真唯咬着笔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没想过,班里办什么就办什么吧。” “这样啊、哈哈。”凤摸摸脑袋。 这时班主任进来了,吵吵闹闹的教室一下子安静下来。那节课的最后的时间,班主任宣布了校园祭的时间,接着安排班委组织同学们举办活动,活动形式自定。 下课后,班长就迫不及待地冲上讲台,在黑板上写下了大大的几个字“校园祭”。 “首先,我们要先确定一下我们班办什么活动,大家有什么想法?” “女仆咖啡厅!”一个眼睛宅举手。 “咦!”女生们发出嫌弃的声音。 “老土。” “这个都办烂了吧。” “要穿你自己穿。” “就是,我可不穿。”有的女生不开心地反驳。 “咳咳,大家先安静,这只是个提案,等下还要投票决定的。”班长艰难地在讲台上主持秩序,拿起粉笔把女仆咖啡厅写在黑板上后,又问:“还有其他的想法吗?” “咖啡厅。”一个女同学说。 “猪排咖喱餐厅。” “鬼屋。” “奶茶店。” “章鱼小丸子。” ...... 在一番辩论和投票后,鬼屋脱颖而出。 “那就确定是鬼屋了,下次班会我们再确定鬼屋的具体方案。”班长宣布。 “花泽同学,你害怕鬼吗?”凤回过头来问真唯。他想,如果真唯说是,他就可以安慰真唯不要害怕,有他在,他会保护真唯的。 可惜真唯不怕。 “不。”她摇摇头。 “真不怕?”午餐时慈郎又问了一遍,一边问还一边夹走了真唯的金枪鱼寿司。 “真的不怕。”真唯没有阻止他,反而又夹给他一块。 今天大家都接到了要举办校园祭的通知,一般是以班级为单位,教室为活动场地举办活动,然后每个班级和社团都至少要出一个节目,在晚会上表遍。 中午吃饭的时候,网球部的大家讨论了自己班级要举行什么活动,听到真唯和凤的班级要举办鬼屋后,大家也忍不住像凤一样问真唯怕不怕。 “那校园祭那天我去你们班玩鬼屋,小真唯要陪着我哦,慈郎我可害怕这个了。”慈郎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于是真唯点头说没问题。 “害怕你就别去啊。”岳人嫌弃地吐槽,接着又问:“话说回来,部长,我们部要表演什么呢?” 第34章 “下午部活的时候决定吧。”迹部说。 下午放学后,网球部的大家认认真真地完成训练后,迹部召集所有人,说要投票决定网球部的表演。 “小真唯,你知道去年网球部的表演是什么吗?”慈郎悄悄凑过来,小声跟真唯说。 “是什么?”真唯被勾起了好奇心。 “是舞蹈,偶像跳的那种舞蹈,当时大家还穿着偶像的那种蓬蓬的裙子上去跳的,可搞笑了,我这还有视频,我找给你看看。” 说着,慈郎就开始翻手机,真唯在一边期待地等着。 “啊,找到了!”慈郎把手机放到真唯面前,播放视频。 于是真唯欣赏到了网球部一群肌肉猛男,穿着梦幻马卡龙色的蓬蓬公主裙,在舞台上甜美地跳着偶像舞蹈的场景。 眼睛!我的眼睛!真唯想。 “但是,为什么没有迹部呢?”真唯仔细辨认了一下,凤、忍足、岳人......基本上她认识的人都在里面,可就是没有迹部。 “别扯上他。这是部长允许我们表演这个的底线。”慈郎深沉地说。 “所以为什么大家会同意表演这个呢?” “咳咳、因为、因为输了。” “啊?” “和青学比赛,然后岳人和那个越前打赌,说如果冰帝输了,当年的学园祭要穿着公主裙跳偶像舞。” “然后就输了。” “那迹部君应该也在赌约的范围内啊。”真唯居然还有点遗憾。 “部长说,打赌的时候他不在,所以跟他没关系。”慈郎看起来很气愤,似乎对迹部不和他们共苦这一点很不满。 “本来就和我没关系。”迹部走到他们俩面前,把空白选票递给他们:“还有其他的提议吗?没有的话就投票吧。” 真唯抬头看看平日里写战术的小黑板,已经写了好几个方案。 仔细看了看黑板上的选项,真唯投了票,然后跟迹部一起清了票,最后的投票结果是舞台剧。 确定演舞台剧后,大家又讨论了一会,决定出演《罗密欧与朱莉亚》。虽然这个剧已经被演过很多遍了,但胜在经典,不会出错。 “但是,如果就像以前别人演的那样去演的话,好无聊啊。”岳人举手反抗,他刚刚投票投给了表演胸口碎大石。 “那你觉着怎样让它不无聊呢?”迹部反问。 只见岳人摸着下巴沉思了两秒,然后灵光一现:“我们可以全员反串!” 全员反串。 角色抽签。 这就是为什么真唯成了朱莉亚的仰慕者。 因为网球部只有四个经理是女孩子,人数不够,所以有一部分男角色还是男生来演。就主角来说,凤饰演朱莉亚,慈郎饰演罗密欧。 凤饰演朱莉亚。 饰演朱莉亚。 朱莉亚。 朱莉亚!!!! 凤拿着他抽到的写有角色名字的便条,虽然面上不显,可内心疯狂尖叫。 为什么是朱莉亚不是罗密欧呢? 他想在喜欢的人面前当帅气的王子,而不是穿着漂亮裙子的女主角啊。 他欲哭无泪,还不知道去年他穿着裙子的视频已经被慈郎放给真唯看好几遍了。 确定下角色之后,还要做分工,要改剧本、制作道具、制作服装。 因为铃木学姐同时也是戏剧社的,在社里负责做戏服,所以制作服装的工作就交给她了,由她带领大家完成所有戏服的制作。 道具的话,迹部决定让大家先试着做做看,最后实在不行,还有迹部家的钞能力帮忙。 剧本的话,由忍足负责改编,虽然这么说你可能不信,但他确确实实是一个资深爱情小说爱好者,把剧本改得既有趣又符合现在年轻人的审美,对他来说还是可以做到的。 真唯动手能力很差,所以还是决定先跟着铃木学姐,给她做点杂活,在不添乱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帮上忙。 就这样大致确定了演出的所有内容,大家干劲满满,打算从明天开始正式投入学园祭的准备。 就在真唯怀揣着对校园祭的紧张期待,老实说还有点小兴奋时,花泽夫人又成功地让这一切笼上阴影。 第21章 放学后,真唯像往常一样坐上回家的车,却发现管家开的方向不对。 “田中叔叔,这不是回家的方向。”真唯警惕地说。 “是的,小姐。”管家很平静:“夫人让我把您带过去。” “去哪?去干什么?”真唯感觉很不好,追问到。 “我不知道,小姐。” 管家还是很平静,于是真唯也不说话了。 她不爱出门,自从国中的事情过后,社交场合母亲也不会勉强她参加了,那么现在是为什么?要把她带到哪里去?真唯觉得很不好,非常非常不好。 车子停下的位置,是一家闹市中没有招牌的餐厅,只有熟人引荐并提前预约才能来这种地方吃饭。虽然以花泽家的地位,不需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能随便进出就是了。 推开餐厅的门,姿容端庄的女服务员温婉地冲真唯行礼,看到真唯身后的管家,冲管家点点头后就领着真唯来到一间高雅的房间前。 真唯敲了敲门,听到母亲的声音说了“请进”后才推开门。一进房间就看见穿着正式典雅的母亲和另一位穿着时尚华丽的贵妇人在谈论着什么,两人脸上都挂着难以捉摸的微笑。 第35章 看到真唯,花泽夫人摆摆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真唯落座,花泽夫人拍拍真唯的肩膀,向对面的贵妇人和贵妇人身边两个一模一样的橙发美少年介绍到:“这是小女真唯,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真唯麻木地打了招呼,啊啊,这场景,这人员配置,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是在干嘛。 对面的贵妇人是服装行业巨头常陆院家的掌权人,而那对橙发美少年则是她的双胞胎儿子,哥哥叫常陆院光,弟弟叫常陆院馨。 常陆院夫人向真唯介绍了常陆院兄弟,兄弟两人也都挂上无可挑剔的微笑,跟真唯打招呼。 然后在常陆院夫人的示意下,其中一个拿起菜单递给真唯:“花泽小姐有什么想吃的?我特别推荐这家的......” 真唯挂起礼仪性的微笑,僵硬地参与到这场近乎强迫的社交中来,她几乎在窒息和麻木中休克了。 她不知道吃进嘴里的食物的味道,也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甚至不知道身边发生了什么,也已经听不到任何谈话声。 她只觉得好累好累,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累。她累得无法思考,无法动弹,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力气了。 老实说,母亲这次给她找的婚约对象,非常的优秀,常陆院家的继承人,纤细挺拔的橙发美少年,看起来性格也是那种活泼开朗的类型,相处起来应该会比较愉快。虽然不知道母亲具体定下来的是双胞胎中的哥哥还是弟弟,不过,也都没什么差别。 可是,真唯就是感到深深的厌烦。这无关常陆院兄弟的长相和性格,也无关他们的家世,甚至无关他们本身,真唯感到厌恶,厌恶的是替她做决定的母亲,还有被人决定一切的自己。 食之无味的一顿饭结束了,真唯坐在车里,只觉得一阵阵想吐。 有时候她心情不好,就会忍不住吃东西。 这不是因为她想吃东西,而是单纯地控制不住自己吞点什么的欲望,就那样机械地往嘴里塞,一直塞到胃开始痛。 刚刚真唯又吃多了,现在胃里很痛很痛。虚脱地摸摸肚子,她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昏倒。 好想吐。 而坐在她身边的母亲,却还无知无觉地问着让真唯厌倦的问题:“你觉得那个孩子怎么样?” 真唯转过头避开母亲探究的视线,死死盯着窗外,一声不吭。 “我指的是常陆院光,哥哥的那个。”花泽夫人面露一丝社交后的倦怠,语气开始冷淡下来。 她身体一向很不好,病痛总是折磨着她,因此常常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花泽类查出自闭症后,为了治疗花泽类,她又不得不付出大量的心力去陪伴他、安抚他、照顾他,身体变得更差,以至于她甚至分不出一丝心力来给真唯一个好脸色。 她很努力地当一个好母亲,可她的身体和精神状况决定她只能承担得起当一个人的好母亲,于是她只是一个人的好母亲,只是花泽类的好母亲。 “......” 真唯不回答,当她逃避现实拒绝思考问题的时候,就会这样。 “常陆院家依附于我们家,你嫁过去可以巩固两家的关系,未来你父亲竞选时,需要他们家的财力支撑。他年龄比你大一岁,是继承人......” 花泽夫人自顾自地说着,丝毫不在意真唯的沉默:“这次见面之前,我和你父亲已经商量好了,先给你们把婚约定下来,常陆院夫人也非常高兴......” 说到最后,她的语调甚至上扬起来,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做了个好决定,女儿应该感谢她。 “我不要。”真唯出声拒绝,声音却小得像是将死之人。 “我和你父亲已经决定了。”花泽夫人的语气再次低沉。 “我不要。”真唯又说,这次几乎是气声。 于是花泽夫人因为成功会面而积攒的一点好心情消失了。 “我已经很累了。”她冷冰冰地说,语气开始掺杂不耐:“为了照顾你们两个,照顾这个家,我已经很累了。为什么你就不能乖乖地听话?反而总是给我添麻烦呢?” 她已经很累了。她确实很累了,可这累是为了她的宝贝儿子,为了她的亲亲老公,为了她引以为豪的花泽家,唯独不是为了真唯。毕竟她累到不能分给真唯一个好脸色,累到没有一丝心力去理解女儿,倾听女儿的心声。 真唯偏过头去,不再言语。 她将额头抵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久久地注视着玻璃里映出的自己,那么苍白,那么无助,无能为力得让她厌恶。 ...... 一回到家,真唯就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她的状态很不好,以至于她想起了一年前,那是她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倒在床上,真唯像在躲避什么一样,用被子把自己围得严严实实。她很想就这样在被子里待一辈子,可是胃很痛,蜷缩的姿势压迫到胃,让她觉得胃好像要被撑爆,于是她只能去卫生间抱着马桶吐。 一开始有点吐不出来。 如果是一年前,她能在三秒钟内吐出来。那时候她常常因为心情不好而暴食,暴食后又因为忍受不了胃痛而催吐,已经非常熟练了。 虽然这一段时间她状态比较好,很少暴食也很少催吐,因而有点生疏,但是她很快找到了呕吐的感觉,强行催吐地吐了出来。 第36章 吐完后胃有点疼。 这时如果喝点热水会极大地缓解不适,但真唯已经没有这样做的行动力了。 她再次倒在床上,用被子围住自己,只觉得周围昏天黑地,这世界的所有事物都让人恐惧。 真唯想逃跑,想离一切让她痛苦的东西远远得,母亲、哥哥、未婚夫,一切的一切,甚至行人的视线,校门口的风,一切的一切,她都想要远离。 她还小的时候,她总是告诉自己,母亲不是不爱她,母亲只是没有时间,她身体不好还要照顾哥哥,已经很累了,实在没有办法照顾自己,母亲也不想的。 可花泽类自闭症康复了,母亲还是没有把爱分给自己,于是真唯绝望地发现,母亲已经习惯不爱自己了。 母亲也不是完全不管她,可母亲的管,更类似于给真唯设定一个花泽家的女儿应该达到的标准。就比如母亲会要求厨师严格按照每日应摄入的营养成分给真唯做便当,这不是出于对真唯身体健康的关心,这只是她认为花泽家的女儿应该这样吃饭;又好比母亲会要求管家每日接送真唯上学,这不是出于对真唯的爱护,这只是因为一年前发生的那件事,管家每日接送是她认为的解决类似事情最一劳永逸的方法。 她的关心太敷衍,拿手游打比方,如果花泽类是她每日上线钻研,反复研究提升的一个账号,那么真唯就只是她随手开的小号,她在真唯身上付出的最大精力就是每日上线五分钟做完日常任务。 可即便如此,有时候真唯还是会被她那些例行公事似的关心打动,踹踹不安地想着,这是不是说明母亲还是爱我的?然后下一次又被她的不耐烦弄哭。 想着想着真唯忍不住哭了起来,虽然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不用担心被其他人听到,但她还是习惯了小小声地趴在被子里哭。 哭了一会,真唯又觉得待在被子里也好不安全,于是扯着被子钻进了衣柜;可是衣柜里很容易被其他人找到,于是她又试图钻进床底;但床底太窄了钻不进去,真唯拖着被子,发现自己连一处不被人发现的藏身之处都没有,更难受了。 真唯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了,这一段时间,她的情绪一直很平稳,但这平稳,并不是没有任何创伤的真正的平稳,而是刻意忽略所有创伤的自欺欺人的平稳。 她站在原地剧烈地哭着,胸腔因为过度呼吸而有些抽搐;她无助地一边踱步一边哭,眼睛肿得根本睁不开;她哭到发不出声音,被忽视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一齐爆发出来,她被情绪的洪流冲垮。 后来她是躺在地上哭的,哭到累了。被子和自己都在地板上乱七八糟地扭作一团,眼泪也哭不出来了。最后她甚至没有力气爬起来,就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躺在地上,静静地盯着窗外。 今天的黑夜没有那么黑,透着盈盈的幽光,点点的星星像糖霜撒在巧克力蛋糕上,真唯哭到一片空白的大脑慢慢地恢复了思考能力,崩溃后的心绪变得更加敏感,轻而易举地被夜色牵引到她不愿意回想的曾经。 曾经,她也时常这样崩溃的大哭,可是那时候有人陪她。 真唯突然从地板上坐起来,走到书桌前,从一本书里翻出了一把钥匙,她用那把钥匙打开了一个上锁的抽屉,从抽屉最里面取出来一个小小的密码箱,真唯冷静地输入密码,打开了那个密码箱,但箱子里只有一张纸。 那是一张很普通的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上面用清秀的字体并排写着两个名字——“真唯”、“唯由”。 第22章 今天,花泽同学没来上学。 今天,花泽同学又没来上学。 今天,花泽同学还没来上学。 …… 这是真唯没来上学的第七天。 凤在心里默默计算着真唯没来上学的天数,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小真唯怎么了吗?怎么还不来学习啊。”一向没心没肺的慈郎也担心得忧愁起来,甜点都吃不下去了。 “是啊是啊,搞不懂她怎么了,生病了吗?”岳人也蔫蔫的。 “迹部,你知道点什么吗?”忍足忍不住问迹部。 迹部却摇了摇头:“我打电话给她哥哥,她哥哥说没什么,她不想上学而已,正常情况,等她想上学的时候,就会来了。” 事实上真唯第一天没来上学,迹部就发消息问她怎么了,当时真唯回复的是“没什么”。之后因为害怕问太多惹真唯厌烦,迹部就不停地打给花泽类,但每次花泽类都只是说没关系没事的,真唯就是这样,经常不开心就不去上学了。 “小真唯不想上学?为什么?难道因为我每天烦她,所以她才不想上学的吗?”慈郎不可思议地反问,随即眼泪汪汪:“呜呜呜我这就给小真唯打电话,我再也不烦她了,她快点来上学吧......” “喂喂,别太给自己加戏了。”岳人看不下去,一个手刀敲上去。 “我问过铃木和其他人。”没理慈郎和岳人的耍宝,迹部眉头紧锁,自顾自地说着:“在网球部她没有遇到过不开心的事情,连争执都没有发生过。” “班级里也没有。”凤插话到。 “那就是考差了?”日吉若问。 “不,她是学年第一来着。”凤摇头。 “那就是意志力薄弱,单纯不想上学。”宍户亮一脸平静。 第37章 “花泽同学不会这样的。”凤无奈地捂脸:“她很怕与众不同的,如果真的只是想偷懒,那么花泽同学对于与众不同的恐惧会让她坚持来上学的。” 沉默地听他们讨论,迹部越发不安:“晚上我去她家看一下吧。” “我能跟部长一起去吗?”凤举手要求加入。 “还有我还有我!”慈郎跳起来。 “不,我一个人去。”迹部神情严肃。 再次来到花泽家的主宅,真唯还是在上次的会客室等他。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透过窗户的阳光格外不足,真唯也没有开落地灯,因为整个房间都是阴沉沉的颜色。 迹部看见真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神情怔怔地像在发呆,眼神空茫得跟刚入学时一模一样。 对此迹部感到不安,深吸一口气,他轻柔地问她:“你、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迹部君。”真唯开始笑。 或许是察觉到了迹部的担心,她努力地打起精神,装作元气满满的样子,模仿曾经经历过的最幸福的时刻,将那时的微笑表演给迹部看。 但这是迹部。冰之帝王迹部。 迹部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伪装,心情越发沉重。他搞不懂事情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明明几天前都还好好的,真唯还在开心地和大家谈论学园祭的事情。 “真的没事吗?”迹部抬眼望向真唯,希望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答案。 但真唯无知无觉。 “没事啊,迹部君。”她又乖又可爱地说。 为了增加说服力,还试图向迹部展示真诚的目光,可一和迹部对上视线,她的伪装就维持不住了。 迹部安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心疼和难受。 真唯突然就明白了,迹部君已经看穿了一切,再怎么伪装也都是徒劳。 于是她的笑容一点点退去,开始感到无措。 “我想要帮你。”迹部说:“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我们一起讨论解决办法,好吗?” 但真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啊,好像也确实没发生什么。不过是有了新未婚夫而已,多么正常的事,按常理来说甚至是一件好事。既没有受伤,又没有被骂,也没丢没少什么东西,严格来说什么都没有发生,可她就是好难过,难过到没有心力去上学。 真唯没有办法向迹部描述这份没有由来的难过,因此只能沉默。 “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在外面散步吗?”迹部突然说。 “记得。”真唯点头,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那天,你给我讲了你和木村爱的故事,我非常难过,也非常开心。我难过,因为你曾经遭遇过那样糟糕的事情;我开心,因为你愿意把这件事分享给我。” “我可能没有办法对你的事情完全感同身受,但我想、我愿意尽我所能地去了解你的感受。我知道很多时候把自己的情绪梳理清楚是一件复杂的事情,将自己的感情分享给别人也需要莫大的勇气,可我真的,真的想帮你。” 说这话时,迹部是低着头的。他双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喉结近乎哽咽地滑动。 可真唯还是沉默。 迷茫地沉默。 没有人想要了解她,没有人试图体会她的感受,也没有人在乎她是怎么想的。真唯就是在这种环境中长大,也习惯了被这么对待。 可现在迹部来到她面前,告诉她,他想要了解她,他想要体会她的感受,他想要理解她的心情,他想要,帮她。 真唯觉得很、很说不上来的感觉。是开心吗,有点,但不全是;是幸福吗?好像没到那个地步,是不解吗?是疑惑吗?是不可置信以至于心生退意吗?总之,真唯还没学会面对这种场景。 于是她还是沉默。 真唯的沉默让迹部的心沉入海底。 如果说木村爱的故事已经很悲惨了,那么愿意跟他分享木村爱的事情的真唯也不愿意说的事,将是怎样悲痛的故事呢?这个念头在迹部的脑海里盘旋不去,每想一次,呼吸就痛一分。哪怕他跟真唯告了别,走出花泽家的主宅,站在花泽家的大门前时,他也还在想着,那将是一件怎样的狠狠伤害到真唯的事。 “好好照顾自己。” 送迹部走后,真唯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消化刚刚发生的事。 那天母亲带她和常陆院见了面,回家后她就情绪崩溃了,然后一直待在房间里不愿意出去,也不愿意上学。 母亲对她时不时的精神崩溃已经习以为常,一开始她还试图纠正她的行为,让她不要再做这种不成熟且没担当的事情,但后来就放弃了,选择对真唯置之不理。 真唯在房间里待了整整7天,如果不是迹部君,她可能还要待上整整7天。可哪怕已经为了迹部君走出卧室,她还是把事情搞砸了,迹部君走的时候情绪很不好的样子。 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真唯忍不住开始哭,她有点害怕,害怕自己让迹部君失望了,可她也没办法啊,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难过,到底是什么让她这么难过,她要怎么样才能不难过。 第23章 出乎真唯意料的是,第二天迹部又来了。 不过这次,他带了一个人过来。 还是昨天的那间会客室,还是昨天的那张小沙发,真唯坐在迹部和木村爱中间,动都不敢动。 第38章 没错,木村爱。 早在迹部听完真唯和木村爱的故事后,他就派人调查了木村爱的下落,了解到木村爱现和父母定居在美国,父母经营着一家小公司,生活总体平稳幸福。当时他有想过让真唯和木村爱见面,解开心结,可又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现在真唯再次陷入他无能为力的漩涡中,他不知道做什么能让真唯开心起来,只能病急乱投医地找到了木村爱。 “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无缘无故被陌生人找到的木村爱很警惕。 “你好,木村爱。我是迹部景吾,我想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迹部坐在木村爱对面,表情严肃,气质冰冷。 “您好,迹部先生。”木村爱的态度瞬间恭敬起来,起身冲迹部微微鞠躬,她当然知道迹部景吾,迹部集团旗下的子公司代持的某公司,是她父母创办的企业的最大合作伙伴,她不可能不知道迹部集团继承人的名字,可她还是不能理解迹部为什么要找她。 “花泽真唯,你还记得她吗?” “啊,记得。”一个非常非常意外的名字,勾起了木村爱的回忆,搞不清楚为什么会牵扯到真唯,她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那么”,迹部紧紧地盯着木村爱的脸,试图通过她的表情洞悉她的内心:“你现在还怪她吗?” “额......” 木村爱着实没有想到迹部要问的是这个。 她大概能猜到迹部说的是什么,但还是不敢确定,毕竟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那仅仅是一件小事,小得不能再小的那种,于是她又确认了一下:“迹部先生你是在说,我转学的哪件事吗?” “对。” “那、迹部先生您对这件事了解多少?” “全部。”迹部语气十分平静,他想问出木村爱的真实想法。 听到迹部说全部都了解的木村爱点点头,思忖地组织语言:“说不上什么怪不怪的吧,那时候我们都还小。虽然有时候想起这件事,还是会想,要是她不做那些多余的事,后续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可毕竟我自己也有错,所以就说不好怪不怪的了。而且我转学比较快,也没受到特别大的伤害,平时基本都想不起来这事了......“ “所有,我能不能理解为,你对这件事已经释怀了,并不责怪花泽真唯?”迹部慎重地总结着。 “是。”木村爱点了点头。 “很好。”迹部微微有些激动,但努力让自己不表现出来:“那么我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木村爱疑惑。 “跟我去日本,对花泽真唯再说一遍你刚刚说过的话。” 于是现在木村爱出现在花泽家的主宅,和真唯坐在一张沙发上。 “花泽小、真唯,我还是叫你真唯吧。”木村爱笑着对真唯说。 “好、好的!”真唯惊慌失措地点头,根本不敢看木村爱。 “害,别紧张啊,我都不紧张,你紧张什么?”木村爱凑到真唯面前,努力活跃气氛,从小她就是一个非常开朗的人,到国外生活后,更加宽松的社会环境让她变得更开朗了。因此现在面对一个小学时的同学,哪怕她们小学后就再也没见过面,哪怕她们最后还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她也能坦然地和对方谈笑。 可真唯做不到。她看到木村爱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忍不住开始想哭。 “别、别哭啊......”木村爱慌张地看了一下迹部,然后赶忙帮真唯擦眼泪:“我、我记得我们俩关系挺好的啊。”她有些苦笑不得。 眼看着真唯哭得停不下来,木村爱决定先把正事办了:“其实,我这次过来,是想告诉你,我现在过得可好了。” 她笑得可灿烂可灿烂了,好好地跟真唯讲了她转学后的生活,她超级棒的学校和老师同学,她在学校搞得超级好的社团活动,爸妈的公司赚了钱所以现在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还有最近交了一个男朋友,高大帅气橄榄球队的,她正在帮男朋友拉票竞选校草...... “所以,我觉得,那件事,咱们都忘了吧,毕竟现在不都挺好的吗?”她朝真唯露出一个大大的甚至有点傻兮兮的笑,一个当年她和真唯一起玩的时候,她对真唯展露过无数次的微笑。 “但是、但是这只能说明你是一个坚强勇敢的人,而不能说明那件事无关紧要无足轻重。” 真唯低着头,有些倔强地说。 她知道木村爱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但她仍然觉得不能因为木村爱一句话就心安理得地认为自己无罪,木村爱说这些是因为她善良,她是好人,如果就这样接受,就是自己自私且没有自知之明了。 “而且,是迹部君让你来的吧。”真唯踹踹不安地看了一眼迹部,她害怕她的话伤害了迹部的好意:“迹部君为我做这些,我很感谢,真的很感谢,可、可是不能这样,事实就是事实......” 真唯的顽固让木村爱很无奈,她真的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再说一遍我刚刚说过的话?” 木村爱回想起来和迹部第一次见面时,迹部的话。 “没错。” “为什么啊?刚刚的话有什么不得了的地方吗?” “事情有点复杂,简单来说,花泽真唯现在仍在为当年那件事耿耿于怀,我希望你能解开她的心结。” “可就说一遍刚刚的话就够了吗?她很固执的......” 第39章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 “告诉她,她没有错。” 于是木村爱深吸一口气,大声又坚定地说:“事实就是,你没有错。” 她看向惊讶的真唯:“第一,迹部君没有强求我做什么,没有威逼利诱,什么都没有,他只是提出了希望我跟你谈一谈的请求,是我自己决定要来的。第二,当年那件事,你没错。虽然有时候出于逃避和推脱责任的心理,我也会忍不住想,要是你没把钻石给我,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可事实就是,这完全不能怪你,因为是我要求你送给我的。这件事,起因不是你,推动者不是你,施暴人也不是你,在事情发生后,你也努力地想帮我,这些我都知道。如果要在整件事中找到一个无辜者,那也只能是你。” “你没有错,从来都没有。我不怪你,从来都没有,以前没有,现在没有,过去也不会有。” 木村爱一口气说了很长一段话,一口气把她这么多年在角落里辗转反侧想了很多的思绪都说了出来。她不怪真唯,她真的不怪,当然,现在的她仍然讨厌f4,但她绝不会、也没办法讨厌真唯,讨厌那个笨拙地来跟自己做朋友的小可怜。 “你不怪我吗?”。 “我不怪你。” “但是,那时候,你跟我说,你恨我,都是我的错。”真唯委屈地说。 “那是、那是......” 木村爱顿住了,就在真唯要说:“你看吧果然是在哄我”的时候,她咬咬牙下定了决心:“那是我在迁怒,我不知道该怎么解决那件事,也不知道该如何排解被欺负的恐惧和愤怒,于是我把这些都发泄在了你身上,是我的错,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她说得很诚恳,诚恳到真唯开始恍惚,原来、原来真的不是我的错吗? 真唯愣在那里好久,眼泪一点点盈满眼眶。最后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木村爱就抱住她,温柔地给她拍背。 晚饭木村爱和迹部一起在花泽家吃了,木村爱和真唯交换了联系方式。 “虽然明天我就要回美国了,但是下次来日本,我一定会来找你玩哦。” “嗯!”真唯用力地点点头,目送木村爱离开。 “迹部君。”她突然说。 “怎么了?”从一开始就一直没说话,默默陪在旁边的迹部看向真唯。 “谢谢你。”真唯转头看向他,眼睛亮得像星星。 “不客气。”迹部勾唇一笑,耳朵根却有点红。 “然后,迹部君。”真唯也跟着笑了起来:“明天我会去上学的。” “明天见。”她说。 “明天见!”他说。 坐在回家的车上的迹部打开手机,编辑了简讯发给家族企业的某个高管,告诉他和木村爱家的企业的合作,可以适当地让利给对方。虽然木村爱没有索取任何报酬,但他不会吝啬于这点回报。 更何况,木村爱确实把这件事完成得很好。 第24章 第二天真唯真的来上学了,迹部在网球部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和铃木一起做朱丽叶的戏服。 凤站在那里任由她们量尺寸,可能因为量尺寸的人是真唯,他的脸还有点红,一副又开心又不好意思的样子。 “凤君真的很高啊。”真唯一边给凤量胸围,一边感慨,他双手高举,看起来像一堵墙。国中时凤就很高,那时候其他正选都还在170cm徘徊,慈郎岳人更是只有160cm,他却拥有185cm的身高,仅次于桦地。升上高中,更是直接飙到了191cm。 迹部看了看凤的头顶,又看了看自己,他已经长到183cm了,可离凤的191cm还是有距离。莫名觉得自己有点输了的迹部君有点点不爽。 “凤你太高了。”铃木叉手在旁边看着,一边看一边笑:“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高这么壮的朱丽叶。” “我也不想啊。”凤欲哭无泪,抽签抽到的他能有什么办法。 “如果朱丽叶真的有凤君这么强壮,说不定不需要服毒假死,阻碍的人统统打倒就是了。”真唯放下卷尺,有模有样地挥舞着小拳头,把凤和铃木学姐都逗笑了。 突然,一旁的椅子里摊着的一坨不明物体猛地站起来,是写不出剧本浑身散发怨念的忍足。 “健壮的朱丽叶?阻碍的人统统打倒?很好!我有灵感了!”他双眼射出激动的光,瞬间就满血复活,兴奋到有些神经失常。 “我有灵感了!”忍足一边往大家平时讨论战术的房间跑,一边对路过的每个部员说。 “我有灵感了!”他大力摇晃迹部,然后冲进了房间,他的电脑在房间里,现在他的想法如泉水般喷涌,他要赶紧把这些都写下来。 被忍足差点把脑浆摇出来的迹部甩甩脑袋,好辛苦才克制住罚忍足跑圈的冲动。他看向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凤早上给他发的讯息:“部长,你好厉害,花泽同学真的来上学了,而且状态很好的样子!” 可真唯的状态,真的很好吗? 见过真唯小心隐藏起来的痛苦的迹部迟疑了。他知道真唯不是为了木村爱的事情而心烦,喊木村爱过来开解真唯只是他无计可施的无奈之举,可真唯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恢复了正常的状态,看不出一丝困扰,效果未免也太好了,好到,就像是假的。 第40章 而且那件困扰真唯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他至今仍不知道,事情解决没有,他也不知道,这一切就像一根小刺,刺在了迹部的心口,让他坐卧难安。 “轮到我了吗?”慈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凤的尺寸已经量好了,接下来要量他这个男主角的尺寸。 “要给我做一件超帅的衣服哦!”慈郎一边乖乖等真唯给他量尺寸,一边兴奋地说。 “切,衣服再帅,人不帅也没用。”岳人恶劣地挑衅,他也想当男主角,因此对慈郎走狗屎运抽中了罗密欧感到很不满。 “小岳人胆子很大嘛。”慈郎不爽地眯起眼睛:“等下我就来教你要怎么跟慈郎大人说话!” 说这话时他的动作大了点,被铃木用记录本敲了脑袋:“安静,别动。” “哦。”慈郎憋憋嘴不动了。 “噗嗤——”岳人笑得张狂。 给他们量好尺寸后,铃木开始照着她前几天画好的设计图裁剪布料,这项工作很难,真唯做不来,只能在旁边递递剪刀,拿拿针线。 “真唯酱,你去做道具吧,那个好玩一点。”看到真唯有点无聊的样子,铃木开口到。 “学姐一个人可以嘛?”真唯有些犹豫。 “哈?可不要小看我!”铃木嗔怪地叉腰:“我可是戏剧社的王牌裁缝!” “好了好了,快去吧。”她挥挥手打发真唯,于是真唯就跑去道具那边了。 岳人和日吉若正在做一把剑。 “这是罗密欧的剑吗?”真唯好奇地凑过去问。 “是。”日吉若说。 “不是。”岳人说。 “啊?”听到岳人的回答,日吉若和真唯异口同声地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这是我的大宝剑。”岳人把做到一半的剑举起来,放到眼前仔细地观赏,嘴角还勾起一个邪恶的微笑。 “可岳人前辈你之前跟我说是主角的道具啊。”日吉若有些不爽地眯起眼睛。 “骗你的。”岳人继续陶醉地欣赏他的剑:“不是男主角又如何,我会用这把大宝剑,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 岳人仰天大笑。 “那日向君扮演的角色是什么?”真唯眨巴眨巴眼睛,这么有信心能夺得大家的全部关注,应该是个重要角色吧。 “侍卫甲。”岳人信心满满。 “啧。” 日吉若嫌弃死了。 被欺骗的日吉若无情地抛弃了岳人,转头去做背景板了。 看到岳人一个人气鼓鼓地往他的大宝剑上涂颜料,真唯忍不住心软地蹲了下来。 “我一个人也可以,等着瞧吧!”岳人盯着日吉若的背影,嘴巴都撅到天上去。 “我相信日向君一个人也能做出一把超棒的武器。”真唯戳了戳大宝剑:“但我也对这项伟大的工程非常好奇,日向君能允许我加入吗?” “你认为它非常的伟大?”岳人摆起架子审视真唯。 “嗯。”真唯诚恳地小鸡啄米式点头。 “你想加入这项事业?”岳人上下打量真唯。 “嗯嗯。”真唯眼睛亮晶晶的,甚至出现了星星。 “你发誓你不会像刚刚那个叛徒一样背叛我们的事业?”岳人眯缝起眼睛。 “嗯嗯嗯,我发誓!”真唯举手。 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相交,思维沿着视线进行了激烈的交锋。在这短短的几毫秒,岳人读出了对大宝剑的崇敬、对岳人大人的敬仰和对这项事业的向往。 那我只能给她一个机会了。伟大的岳人大人想。 几乎是一瞬间,他换上了高兴的表情,嘴角摁都摁不住:“花泽下士!命令你把剑身全部涂成彩虹色,然后给我找一些闪光纸过来。” “好的,日向上士,保证完成任务!”真唯板着小脸敬礼。 —— 网球部这边排练舞台剧排练得热火朝天,班级这边筹办鬼屋也筹办得如火如荼。 想办一个鬼屋很简单,可想办好就很难。 和女仆咖啡厅一样,鬼屋其实也是一个烂大街的点子,每所学校的每届校园祭,总要有那么几个鬼屋。因此,想要把鬼屋开好,开得与众不同别出心裁,就得搞点新颖的吓人方式。 “因此,我们决定增加参与感。”班长在讲台上一脸神秘地说,眼镜片都反出了诡异的光。 “什么叫参与感?”有同学举手。 “你们知道普通的鬼屋有什么缺陷吗?” “不够吓人?”一个看起来很乖的女孩子问。 “不够血腥?”一个发型很嚣张的男孩子问。 “我觉得是不够逼真,有的鬼屋的道具太假了,一眼就能看出来,很没有代入感......”一个有点阴暗的宅男说。 “不,都不是。”班长摇摇头,略带遗憾:“缺陷就是,只要跑得快,就吓不到他们。” ...... “所、所以呢?” 同学们面面相觑。 “所以我们要让他们不得不停下脚步仔细观察我们设置的场景!” 班长信心满满。 ...... “班长,重点。”学委无奈地提醒。 “哦、咳咳,不好意思。”班长推了推眼镜,脸颊因为兴奋而有点发红:“我的设想是这样的,把鬼屋布置成一个凶杀案现场,真相的线索就藏在场景里,让参观鬼屋的人搜寻线索查明真相,这样他们就不得不停下脚步仔细和我们的布置互动了。” 第41章 “额......那要是他们不想找到真相的话,该怎么办?”发型嚣张的男孩子问。 “问得好!”班长的眼镜“噌噌”地反光:“那就该我们激动人心的奖励机制出马了,为了让大家对寻找真相充满动力,我计划派出我们班最好看的同学,奖励找到真相的人一个拥抱!” 班长激动的眼神射向讲台下,大家都自觉地看向真唯,全班最好看的同学,那不就是花泽真唯?用花泽真唯的拥抱当奖励,确实可能很有效,但这可是那个花泽家,班长,你真的很有胆。 谁知下一秒,班长就念出了那个同学的名字:“凤长太郎!” 还在担心真唯的凤:“哎?!!!!!” 其他同学:“果然——哎?!!!!!” 摸鱼发呆的真唯:“?” 什么什么,大家怎么突然叫起来了? “怎么是我?”凤不可思议地站起来:“怎么也不该是我啊?我才不是我们班最好看的同学,我们班最好看的同学是——” 下面真唯的名字让他咽了回去,虽然很不想接这个任务,可他更不能把这个任务丢给真唯。 “总之,不应该是我啊。”凤哭丧着脸说。 “怎么就不是了?”班长义正言辞:“凤君知道有多少女生暗恋你吗?冰帝的骄傲——网球部的正选选手,身高长相样样都行,成绩好,性格温柔,还会钢琴,这项工作非你莫属啊。” 他尽可能地全方位夸了凤一通,绝口不提真唯,于是其他同学也都明白,班长他还是没有胆子让花泽家的人做这种事。 默契地避开真唯,大家开始起哄:“就是就是,凤君这么优秀,一定可以的啦。” “可是,凤君只能吸引女生,男生该怎么办呢?”有人不合时宜地问到。 “谁说我们男生就不会被凤君吸引了?我可想靠在凤君的大胸肌上了!”发型嚣张的男生站起来吐露一番狼虎之辞,引得其他男生纷纷附和:“就是就是,不要性别歧视啊,我们男生也有被男色吸引的权利!” “但是......”凤还想说点什么,下一秒班长就可怜巴巴地凑上来:“难道凤君不想同意吗?” “难道凤君不想同意吗?”其他同学跟着可怜巴巴地看向凤君。 “......” “好吧。”生性温柔又不擅长拒绝的凤最终还是屈服了。 第25章 因为故事关系到自己拥抱的所有权,凤被迫参与到了剧本的创作中。真唯也因为在班里除了凤没有其他熟悉的人,一起加入了剧本组。 除了剧本组,剩下的人负责道具的制作和场景的布置,就像网球部道具组做的那样。 第一次剧本组开会,大家讨论了大致的剧情,一直沉默寡言的真唯,在合理化奖励是凤的拥抱这一问题上,贡献了关键的意见:受害者就是凤,因为被害而怨气满满不能投胎,他拜托意外进入凶案现场的同学们帮自己调查真相,找到凶手。找到凶手后,他的执念消失了,怨气得到了化解,可以再次轮回转世了,为了感谢同学们的帮助,他将给查出真相的人一个拥抱。 “精彩!”班长鼓掌。 “精彩!”学委赞叹。 “精彩!”其他同学敬佩,只有凤一个人委屈巴巴:“为什么我要变成冤魂啊?” “班级会记得你的牺牲的。”班长走上前拍拍凤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慰。 讨论结束后,真唯和凤一起去网球部,路上她有些恍惚地对凤说:“总感觉,班长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嗯?有吗?”凤不理解。 真唯认真地回想了自己和班长唯一一次的直接接触——开学时班长几次找到自己让自己参加社团,用力地点点头:“跟一开始给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那一开始班长给你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凤有点好奇。 “就是,很严肃很正经很一丝不苟,没想到他现在却、却——” “却那么爱开玩笑?”凤帮她想了个词。 “差不多吧。” “其实班长一直都是这样的。”凤说:“很爱开玩笑,很有趣,也很、很好相处。” “这样啊。” “所以花泽同学你看,大家其实都是很好很好的人,都很好相处的,花泽同学之所以感觉大家不那么友好,是因为跟大家相处得太少,对大家了解太少,只要花泽同学开始参与班级的活动,多多跟大家交流,就会发现和别人相处真的不是一件难事,就像花泽同学在网球部时那样。” 他是很认真地想要告诉真唯这个道理,也是很认真地想要帮真唯融入团体。这一段时间以来,真唯对人群的抗拒他都看在眼里,但他不了解真唯的痛苦和抗拒的来源,因此想当然地误认为真唯的抗拒只是不擅长。 “我、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真唯想说点什么,可声音马上又低下去:“但网球部、网球部是不一样的。” “什么?”凤没听清。 “我说网球部是不一样的。”真唯提高了一点音量,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网球部是不一样的呢?” “因为、因为......”真唯说不出了,她也搞不懂为什么,可网球部就是让她有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或许,是因为网球部有迹部在,但这一点她不想告诉任何人。 第42章 “算了,我知道了,谢谢你凤君。”真唯果断地结束了话题,拎着书包逃跑似的加快步伐:“我们快点吧,要迟到了。” 到了网球部,网球部的大家知道他们班级的鬼屋的通关奖励是凤的拥抱后,爆发了铺天盖地的嘲笑。 “小长太郎,好厉害,要用帅气征服全校啊。”慈郎捧场地说,太过诚恳以至于凤听不出来他是不是在说反话。 “你们班是真的没人了吗?再不济也该让真——”岳人本来想说真唯,但被忍足手疾眼快地给了一肘子,话到了嘴边马上拐弯:“真、真正的帅哥,比如我!来做这种事嘛。” 他悄悄看了迹部一眼,迹部好像没听出来,太好了,要是真在迹部面前说出用真唯的拥抱做奖励这种话,他下周的训练菜单估计只剩下跑圈了吧。 谢谢你,搭档!岳人感激地看了一眼忍足,忍足推推眼镜,深藏功与名。 “那你呢?跟大家一起做什么了吗?”迹部完全不在意凤的拥抱要给谁,全部心思都在真唯身上。 “我吗?”真唯指指自己:“我跟大家一起想背景故事。” “哦?你们也要编剧本?”还在和剧本战斗的忍足来了兴趣:“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们现在的故事?我想参考一下。” 于是真唯就跟他说了他们之前讨论出来的故事。 “挺有意思的,不过要达到你们的目标,凤需要好好打扮一下。”忍足一边往自己的本子上记着什么,漏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我有一个提议。” 凤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后面班级的剧本组又开了一次会,忍足的提议让班长拍手叫绝,最后大家定下来这样一个剧本:凤是一个喜欢穿女装的男孩子,因为喜欢穿女装,所以被人欺负,终于有一天,有一个人杀死了他。他杀的凤因为不甘心,化为冤魂迟迟不愿投胎...... 这里需要注意的是,忍足的建议——凤是一个喜欢穿女装的男孩子,一方面省了班里给凤做造型的功夫,直接用网球部的舞台剧的造型就好。另一方面也解释了凤为什么被人杀害。 “而且还很有教育意义,通过凤被杀一事,可以引起大家的思考......”班长把小黑板上的剧情一遍遍圈起来,显然对它十分满意。 “我有一个建议。”凤举手。 “请说。”班长装模作样地比了个请。 “请用‘主人公’一词来描述主角,而‘凤’,既不喜欢穿女装,也还活得好好的啊!”凤捂脸。 网球部这边,忍足也把剧本写好了,同样也是一部新奇到炸裂的剧本。 “谁能给我讲讲,这剧本到底在说什么。”日吉若一脸恍惚,剧本里的每个字他都认识,怎么放在一起他就看不懂了呢! “啊,大概就是,孔武有力的朱丽叶因为父母不同意自己和罗密欧的爱情,夺取家族权力,解决两个家族的宿怨,最后成功和罗密欧在一起的故事。”宍户亮一本正经地概括着故事。 “罗密欧呢?罗密欧干了什么?”看不进去的慈郎烦躁地翻着纸页,试图从中找出自己的戏份。 “罗密欧?罗密欧在吃甜点。”岳人看起来很幸灾乐祸:“抽到男主角又如何,还不如我这个侍卫甲有用呢,至少我在凤夺权时起了点作用,而你全程都在吃甜点!” “哈?凭什么?凭什么岳人都能有点用,我却只能吃甜点?甜点是很好吃没错,我也很想一直吃甜点没错,可我是男主角啊?男主角再怎么样也该比侍卫甲强啊?”慈郎不服气地喊道。 “什么叫凭什么岳人都能有点用?你是在看不起我的超级无敌大宝剑吗?”岳人摸出他做到一半的及其浮夸的武器,向慈郎冲过去。 真唯仔细地看了忍足的剧本,身为朱丽叶的仰慕者,自己的戏份不多,一部分是跟朱丽叶的父母求娶朱丽叶,还有一部分就是在最后朱丽叶跟自己解除婚约,宣布自己的真爱是罗密欧时,大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然后愤然离去。 “这剧本真的没问题吗?”真唯小心地问。 “当然没问题,现在就流行这个。”忍足信心满满地回答,他转头看向迹部:“迹部。你觉得呢?” 迹部正在把忍足的剧本放下:“随你们喜欢。” 反正不用他演。 事实上,这几天迹部仍在担心真唯的事情,他多方打探,想弄清楚真唯到底遇到了什么问题,然后就在昨天,他的父亲告诉他一件非常让人心烦的事情。 真唯和常陆院家的大儿子订婚了。 订婚宴还没举行,但事情已经定下来了。 迹部不知道真唯是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情绪糟糕,反正他的情绪是糟糕起来了。 “你想做什么吗?”父亲说完订婚的消息后,一脸了然地问他。 然而他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能以什么身份去做点什么。 看到他茫然的样子,父亲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他,他是自己的独生子,迹部集团的唯一继承人,不管他做什么,自己都会支持的。 “但是有些事还是要早点下定决心,看清自己想要什么,然后开始为之努力,不然等事情都成了定局,就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最后父亲的那个眼神深深地印在迹部的心上,他辗转反侧,还是忍不住给真唯发了短信:“明天中午有空吗?” 第43章 明天是周末,他想跟真唯再聊一下。 而真唯正坐在地板上,用手掰手腕上的刀口。 没错,刀口。 今天放学回来,母亲通知她明天中午去跟未婚夫约会,加深感情。拒绝无效的真唯回到房间,呆了一会后就开始用美工刀在手臂上划。 在此之前,她的手臂上已经有了很多伤痕,虽然她每天正正常常开开心心地去上学,可放学回家后,她就会突然没由来地烦躁痛苦到必须用刀在手臂上划。 在她开心又正常的外壳里,她的心一点一点坠入了无尽的深海,绝望从四面八方碾压着她,无助感在身体里和被碾碎的骨头一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所以她必须要让自己疼。 疼痛像一个鱼钩,勾住了她,狠狠地把她从深海里拖拽上来,疼痛是让她在绝望中得以呼吸的唯一办法。 刀口不深,只有一些血渗出来,真唯看到手机亮了,打开一看是迹部君的短信:“明天中午有空吗?” “抱歉啊迹部君,我明天中午有事情。” “我要去跟未婚夫约会。” 下面这句话,印在了黑暗中的迹部的脸上,看不清他的表情。 第26章 约定的地点很偏,真唯这种大小姐很少会去,看名字,像是那种街头小馆子。 而事实上,它确实就是一家苍蝇小馆子。 手足无措的真唯站在那家有些破烂的拉面店门口,尴尬地觉得被佣人盛装打扮的自己滑稽得像个小丑。 顶着路人的目光,真唯等了好一会,常陆院光才到,身边还跟着他的弟弟,常陆院馨。 “抱歉抱歉,来晚了,让你久等了。” 常陆院光拉着常陆院馨,笑眯眯地跟真唯打招呼,语气开朗得听不出一点歉意。 “没事,我也刚刚到。” 真唯勉强地笑了下,现在她只想赶紧找个角落坐下来。 常陆院兄弟绅士地帮真唯推开了拉面店的门,真唯跟着他们找了个位置坐下。 “像你这种大小姐,应该很不适应这种地方吧。” 看到真唯从包里拿出纸巾擦桌子,常陆院光露出了然的微笑。 “没有,挺好的。” 真唯停下擦桌子的手,不知道是该装作没听到地继续擦,还是把纸巾攥进手心藏起来。常陆院光的话让她觉得自己表现得像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为此她有点羞愧。 “没关系的,我第一次来也很嫌弃。”常陆院光的善解人意姗姗来迟,真唯已经不自在地收起纸巾了。 现在气氛有点尴尬,如果是以前的真唯,肯定已经开始绞尽脑汁想话题,尽可能地缓和气愤了,可现在真唯只想僵坐到天荒地老。 “你知道吗,这家店的拉面超级好吃!”常陆院馨突然接话,他虽然和他哥哥长得一模一样,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性格也完全相同,可实际上却比常陆院光要成熟一些。 “这样啊。”真唯呐呐的点点头,下一秒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尴尬地想给自己倒杯茶,常陆院馨抢先帮她倒了一杯。 双手接过常陆院馨倒给她的茶水,真唯小声地道了谢,又思考了一下才找到话题:“常陆院君是怎么知道这家店的?” “啊?这个——”常陆院馨露出一个神秘又为难的微笑:“有人告诉我的。” “一个女孩。” 常陆院光补充到。说这话时他故意抬眼看着真唯,好像很想表达点什么,又很想让真唯读出点什么。 他想让我读出什么呢? 真唯低下头默默地喝茶。 一个女孩,一个为了她,愿意去卫生状态堪忧的苍蝇馆子吃饭的女孩?一个......他喜欢的人? 所以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呢?为什么要参加那天的晚餐?为什么要答应订婚?又为什么要来约会呢?他该不会以为暗示了这些,自己就会去解除婚约?可惜,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真唯一口接一口地抿着手里的茶,越喝越苦,越喝越凉。 常陆院兄弟已经自顾自地点完单了,常陆院馨刚想问问真唯吃什么,就被常陆院光抢过话头:“我不太清楚你喜欢吃什么,你自己点吧。” 态度和那天晚上简直是天壤之别。 好在真唯也不在意,拿过菜单随便点了份拉面后,他们就又开始沉默起来,真唯死死地盯着桌子,几乎把桌子盯出一个洞。 终于,拉面好了。 老板把拉面放在他们面前,腾腾的热气隔开了真唯和常陆院兄弟。装出一副吃得很投入的样子,真唯从来没有如此感谢过一碗油腻腻的拉面。 “我说的没错吧,这家店真的很好吃!” 常陆院馨一边吃一边说。 “确实。”真唯强忍着反胃,勉强地微笑。她不喜欢油腻的食物,肠胃很弱也受不了油腻的食物,客观上这碗拉面可能确实很好吃,但主观上她实在无福消受。 吃了一小半,实在吃不下去的真唯放下筷子,又端起了茶水,就在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思考着要不要再找个话题的时候,店里又来了客人。 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女生,虽然穿着很朴素,但是仍然遮掩不了她可爱的脸。 女生走进店里,找老板打包了一份拉面。离开时,正好经过真唯这边,不经意地扫了真唯他们一眼。 “光!馨!你们怎么在这里?”女生惊呼。 第44章 “还有这位是?”她有些纠结,迟疑地问。 “春绯!” “春绯!” 常陆院兄弟异口同声地喊出了女生的名字,常陆院光更是直接站了起来,几乎带倒真唯的茶水。 一时间场面有点混乱,真唯看看常陆院兄弟,又看看那个女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端起茶杯喝茶,会不会有点不合时宜。 “这是藤原春绯。”常陆院光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向真唯介绍到。 真唯冲春绯点点头,大致猜到了一些。 “这是花泽真唯。”常陆院光向春绯介绍到,他看起来在疯狂思考怎么描述眼下的场景,最后他勉强补充道:“我们一起吃个饭。” 果然。 藤原真绯就是那个女孩,而常陆院光喜欢她。 春绯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似懂非懂地过来跟真唯握手。 顶着常陆院光警惕的眼神,真唯五味杂陈地站起来握住春绯的手,她并不打算拆常陆院光的台,因此只是微笑着说:“是的,偶然碰到了就一起吃顿饭。” 但春绯毕竟还是个女孩子。 虽然春绯日常非常迟钝,可对于这种事情,女孩子都有近乎本能的敏锐。 松开了真唯的手,春绯后退一步,打量着真唯和常陆院兄弟这不寻常的组合,接着,终于明白了什么的春绯小声惊呼一声,用手捂住了脸。 “对不起对不起,我好像打扰你们了,不好意思,我先走了,你们继续吃吧。” 她涨红了脸,一边鞠躬一边往店外跑。 “春绯!春绯!!”常陆院光大声喊着春绯的名字。 看到春绯并不回头,身影转眼就消失在店门外,又急又惊的常陆院光来不及思考,追着她就跑了出去。 “哥!春绯!” 他们俩一个跑一个追,留常陆院馨无奈地摇头,他跑到真唯面前鞠了一躬,飞快地说了声抱歉,拿起他哥和自己的包也追了出去。 于是,短短几分钟拉面店里就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真唯,硬着头皮迎接四面八方的目光。 真唯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苦得她想哭。 她能理解常陆院兄弟,和不喜欢的未婚妻一起吃饭,结果还被喜欢的女孩子撞见,当然要追上去解释;她也能理解春绯,碰到有好感的男生和其他女生约会,体面地离开是她能做的最好的选择。 他们都没有错,都只是做了从他们的立场出发合情合理的事情,可最后被抛下,一个人孤零零地承受围观者的目光的人,却是真唯。 真唯感觉眼泪要出来了,赶紧低下头。 按理说她又不喜欢常陆院光,本不该这么难过的,可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人丢在这里的难堪,每次都是她被抛下的委屈和好像从来没有人重视过她的回忆,像大雨流向江河一样和她强行压制的负面情绪汇合,形成了波涛汹涌的难过。 她深吸了一大口气,努力将胸腔涌上来的委屈压下去,努力放空大脑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害怕被店里其他人看到自己在哭,那样很丢脸。 一个衣着不起眼的妇人走到真唯面前,递给了真唯一块小蛋糕,又拍了拍真唯的脑袋。她的孩子,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抱住真唯的大腿,不停地往真唯身上蹭,试图安慰真唯。 真唯接过小蛋糕,脸上还挂着没忍住的泪珠,哽咽地几乎说不出话:“谢谢您。” “没事吧孩子?”妇人温柔地问,孩子也把小脸放在她腿上。 摸了摸孩子的头,真唯逞强地微笑:“没事、我、我没事......对不、对不起,我真的没事,谢谢你们。” 她试图开解自己,虽然第一次约会时未婚夫追着别的女孩子跑掉这件事确实很悲惨,但她已经习惯了被忽视,所以没什么。她只是不明白并且很讨厌,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做错,却好像一个坏人一样。 “我真的没事。”真唯再次对那对母子说,看到她坚持,母子也就顺着她的意愿离开了。 母子离开后,有一滴眼泪掉在了桌子上。 真唯捂着嘴低声哭了很久,一直哭到眼睛都肿起来,眼皮都睁不开,才勉强平静下来。她打算付钱回家,摸摸口袋却愣在原地——钱包不见了?! 她站起来,四处张望了一下,又蹲下去看了看桌子底下,没有,都没有。 她坐下又仔细地翻找了自己的口袋,还是没有,钱包真的没有了,她的手机也没有了! 怎么会呢,真唯简直想抱着脑袋尖叫。对了,刚才那个妇人,她的孩子一直往自己身上蹭。 真唯猛地看向门口,他们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这下完蛋了。 真唯绝望地跌坐在凳子上,一动也不能动。 其实事情还是有很多解决办法的,比如真唯可以拿自己身上值钱的饰品抵债,又或者拜托老板去联系花泽家的人,最坏最坏也不过是跟老板实话实说,看老板怎么处理。可她的生活阅历不足以支撑她想到这些,此刻她被她从来没遇到过的困境吓傻了。 真唯只能坐在店里一直等一直等,等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她有奢望过常陆院兄弟良心发现回来找她,可是没有。她也有奢望过父母哥哥不放心她过来看看情况,可惜也没有。 她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店里的人都换了一批,还是什么都没等到。 第45章 真唯想,只能等到家人发现她一直不回家,派人来找她,才能把她从这绝望的境地中解救出来了。 她忍不住把头埋在桌子,直到有人敲了敲她的桌子。 真唯抬起朦胧的泪眼一看,迹部站在她面前,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怒气。 “没事了,我来了。”迹部摸了摸真唯的脑袋。 第27章 迹部帮真唯付了钱,牵着她的手走出拉面店。 此时已是下午,太阳比真唯出门时收敛了很多。 “你饿吗?” 迹部替真唯拉开车门,待真唯坐好后,一边给她系安全带一边问到。 真唯点点头,眼睫毛湿漉漉的,像被雨水打湿的羽毛。 于是迹部开车带真唯去了一家没有招牌的私厨,老板是迹部父亲的至交好友,出于对美食的兴趣,他从世界各地挖来最顶尖的厨师,开了这家隐秘的小店,一方面为亲朋好友提供美食,一方面也用来招待商业上的伙伴。 迹部推开店门,衣着朴素的招待跪坐在门口向他们行礼。 这个时间点很尴尬,店里没有一个客人,主厨知道迹部父亲和他们老板的关系,于是亲自过来为迹部点单。 “你想吃什么?”迹部温柔地问真唯。 “清淡一点的,好吃的。”真唯还有些抽噎,一顿一顿地说。 “那我推荐......”主厨连忙介绍了自己独创的拿手菜,真唯点点头,迹部又加了几道。 因为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后厨又正在为晚上的预约备菜,所以菜上得很快,上菜后,迹部就沉默地为真唯布菜。 他什么也没问,既没有问真唯为什么出现在那家拉面店,也没有问真唯为什么一个人在那里哭。他就只是那样突然地出现在真唯面前,替真唯付了钱,带真唯离开那里,找了一家店,让真唯点吃的,就好像他什么都知道。 美味的饭菜,抚平了真唯的委屈,又吃了一些,她忍不住抬头看向迹部。 此时的迹部也正撑着头看真唯,表情严肃得像在思考什么事情。他并不饿,所以也没怎么动筷子,看到真唯抬头看自己,他放下撑着脑袋的手,自然地将面前的饮料移向真唯,同时向真唯投以问询的目光,好像在说:是要水吗? 真唯摆摆手,说自己不要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迹部君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啊,秘密。”迹部笑了一下,并不告诉她。 事实上,头天晚上得知真唯要和未婚夫去约会的迹部很暴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迹部有个习惯,越不开心就越想工作,越心气不顺就越要干活,于是他干脆就坐起来处理文书。 常陆院光。 常陆院光。 樱兰的常陆院光。 这次和冰帝合办校园祭的正是樱兰。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也不知是想达成什么结果,总之迹部就是莫名其妙地给樱兰的学生会长凤镜夜发了消息,说自己明天想去樱兰讨论一下学园祭的相关事宜。 深更半夜接到迹部简讯的凤镜夜有些上火,明天可是周末,冰帝的迹部景吾在搞什么?但迹部财团是盘踞国外多年,势力庞大资金雄厚的顶级财阀,目前正在开拓日本国内市场,凤家也在积极寻求合作,于是凤镜夜只能忍气吞声,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迹部真就驱车去了樱兰,在凤镜夜的办公室,和他谈了一上午学园祭的种种细节。他们决定,白天两校各自举办活动,同时在两校间设置班车,方便学生自由往来,尽情享受活动,晚上的晚会由两校联合在樱兰的大礼堂举行,场地的布置主要由樱兰负责,如有需要冰帝也可派人来帮忙,而冰帝这边演出需要的道具,则需要自己想办法搬运过去。 两个会长都是心思缜密、能力高强的人,交流起来很是愉快,他们一直谈到了午饭时间,将整个庆典方方面面的内容都谋划布局了一番。 “迹部君果然名不虚传,这次讨论我受益匪浅。”凤镜夜发自内心地称赞。 “哪里哪里,凤君对细节的把控才是让人惊叹,我自愧不如。”迹部也由衷地感慨。 “时候不早了,刚刚我已命人订了位置,迹部君不嫌弃的话,不妨在这里解决一下午饭?”作为主人,凤镜夜照常邀请迹部共进午餐,迹部点头答应后,两人相互客套着正要离开,办公室的门却突然被人大力地推开。 “镜夜!你有没有看到春绯?!”来人是个橙色头发的男孩子,气喘吁吁,看起来十分慌张,扶着办公室的门,头都没来得及抬起来,就冲凤镜夜喊道。 “光。我这里有客人。”凤镜夜很生气,额角青筋直跳,他强忍着怒气冲常陆院光解释道:“我和冰帝的迹部君正在谈事情,并没有看到春绯。” “哦。”常陆院光看起来很失望,转身就要走,却被迹部喊住。 “等下,你是常陆院光?”迹部脸色有点不好,语气很是冰冷。 “是。”常陆院光非常焦急,但还是停下脚步回答了问题,能让凤镜夜这么重视的客人,身份一定很特殊,他虽然一向任性自我无所顾忌,关键时刻还是很识时务的。 “你为什么在这?”听到常陆院光承认后,迹部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常陆院光很奇怪,这人莫名其妙地说些什么呢? 第46章 “据我所知,常陆院光现在应该在和花泽真唯约会吧。”迹部近乎咬牙切齿地问出这个问题,真唯的名字说得格外重。 “花泽真唯?是,我们是在约会,然后约会结束了,就这样。”常陆院光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的纠缠,随便说了两句就往外跑。 “等下!”迹部追着他跑出去,凤镜夜也赶紧跟上迹部。 但常陆院光跑得很快,毕竟他要找到春绯,向她解释刚刚发生的一切,没时间耽搁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而紧随其后的迹部刚跑出学生会长办公室的大门,就和追着常陆院光而来的常陆院馨撞了个满怀。 “你是?”迹部眯起眼睛打量着常陆院馨。 “馨,你怎么也来了,你们在做什么?”跟上来的凤镜夜问。 “常陆院馨?常陆院光的弟弟?” “是。”跌坐在地板上的常陆院馨龇牙咧嘴地说道,一抬头就看见满脸冰霜虎视眈眈的迹部和推着眼镜一脸思索的凤镜夜。 在迹部的逼问和凤镜夜的帮腔下,常陆院馨把所有情况都抖落了出来,包括他们两个是怎么追着春绯跑掉,把真唯一个人丢在那里的。 “地址。”听完常陆院馨的话,迹部的脸黑得像大西洋的海底。 “我觉得,这个点,花泽小姐应该自己回家——”常陆院馨拍拍屁股站起来,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迹部打断了:“地址。” 他沉声重申道,语气冰冷得要把人冻伤。 “xx区xx街道xxx号。”常陆院馨乖乖地说。 下一秒,迹部冲凤镜夜扔下一句:“凤君抱歉,有事先走一步。”接着就一个人快步离去。 “他......”常陆院馨看着迹部匆匆离开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 “他要去找花泽真唯。”凤镜夜肯定地说。想起表弟凤长太郎无数次提到过的花泽同学,他不经感叹了一句:“光的未婚妻还真受欢迎。” “啊?” 不理会馨的疑惑,凤镜夜接着问道:“你们两个怎么跑到学校里来了?” “是春绯跑进学校里藏起来,我们才跟着跑进来的。”馨无奈地说:“可能春绯觉得学校里比较熟悉,好找藏身的地方吧,就像小动物一样。” 听到馨的话,凤镜夜笑了一下,可能是觉得春绯可爱,也可能是觉得常陆院兄弟冲动:“既然光这么不喜欢这个婚约,当时为什么要答应呢?” “没有答应啊。”馨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凤镜夜:“大家都是同类人,有没有选择的余地你还不知道吗?更何况常陆院家一直都是花泽家这一派的,即便母亲非常纵容我们,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松口的。” 所以他们只能通过冷落真唯、让真唯不开心来逼迫真唯取消婚约,毕竟常陆院家拒绝花泽家,是常陆院家不给花泽家面子,而他们和真唯相处得不开心,就仅仅是小辈之间的事情了。 “你们觉得,花泽真唯在花泽家只是个不被重视的孩子,因此适当地欺负她也没关系,对吧?毕竟花泽家的继承人是她哥哥,而常陆院家的继承人可是你们。”凤镜夜慢条斯理地说。 “也不能说是欺负,我们没有欺负——”常陆院馨抓着头发想反驳。 “明明是光和她的约会你却要凑上去、故意约她去她肯定适应不了的街边小馆子、约会约到一半两个人都追着其他女孩子跑了把她一个人扔在那里,如果我没猜错,吃饭的时候你们肯定也故意让她不舒服了吧?” “好吧。”常陆院馨发现自己反驳不了:“我们做得是有点过分,但我们也不想啊,她觉得不开心,大可以取消婚约嘛!” 他说得轻描淡写,熟捻地为自己和哥哥开脱,根本没意识到,不被重视到可以被他们欺负的花泽真唯,又怎么有取消婚约的权利。 “别做过头了。”凤镜夜推推眼镜,提醒常陆院馨:“花泽真唯在花泽家确实不受重视,可总归是花泽家的人,代表了花泽家的脸面。而且——” “而且?” “而且还有别的护花使者呢。”他意味深长地看向迹部离去的方向:“迹部家的能量,不容小觑。” —— 当然,迹部是不会告诉真唯这一番插曲的,他只是安抚地笑了笑,告诉真唯这是秘密。 “你的手机呢?过来的途中我给你打了电话,但没有人接。” “被偷了。”真唯眼泪汪汪。 第28章 吃完饭后,他们走出那家店,沿着街边走了很久。 那其实是一条比较老旧的街,很多年前,它曾是城市最繁华的中心,但随着城市的开发和增长,城市中心慢慢向其他地方偏移,这个街区的新陈代谢就慢了下来,以至于现今还保持着几十年前的面貌,就像博物馆里旧世代的工艺品,透着陈旧的雕琢感。 真唯和迹部肩并肩沿着街边走,就好像走在了几十年的时光上。 “第一次来这里吗?”迹部问真唯。 “嗯。”真唯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迹部君怎么知道这里的?” “这里?这家店?还是这条街?”迹部惬意地问到,微风拂动他的头发,带来一丝舒爽。 “这家店,还有这条街。”真唯笑眯眯地说。 “刚刚那家店的主人,是我父亲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那家店是他出于兴趣开办的。国中以前,我都在国外生活,那时候每次回国,父亲都会带我来拜访他,他也总是在这家店里招待我们。有时候他和父亲要聊一些比较私密的话题,不想让我听见时,就会打发我来附近这条街玩,所以说,这里是我对日本最初的记忆。” 第47章 迹部双手插兜,姿态轻松。 “你看那家游戏厅。”他指向街边一家很有年代感的游戏厅:“听说它以前是全日本最大的游戏厅,后来客流量减少,老板就逐渐把旁边的门面出售了,我第一次来这里,这家游戏厅就只剩下这两间门面了,里面的游戏机都是从老板的其他游戏厅里淘汰下来的,很落伍,但总比没有好,所以我那时候经常去这里玩。” 迹部脚步一转,向那家游戏厅走去。他们推开那家游戏厅破旧的玻璃门,走进陈旧的店里。 “我那时候最不会玩的就是娃娃机。”迹部找到昏昏欲睡的前台,换了一些游戏币,将装游戏币的小篮子递给真唯,又从中抓了一把扔进抓娃娃机里。 “就像这样。”娃娃机的爪子夹住娃娃,向出口挪去,然后在中途松了一下,娃娃就直直地掉了下去:“从来都没有成功过。” 迹部伸手示意真唯试试,真唯试了几次后也都失败了。 “后来我发现,这家游戏厅的店员把爪子调得特别松,以至于根本不可能有人抓上来。”他偷偷指了指还在打瞌睡的店员,真唯也跟着偷偷望过去,然后一起笑了出来。 接着他们把游戏机挨个试了一遍,迹部还给真唯展示了一下他最擅长的投篮机。 “球类运动大体都是相似的。”他看着篮筐上的显示器,那里显示迹部投出了这台机器有史以来的最好成绩。 “迹部君真的很厉害,什么都能做得很好。”真唯羡慕地说。 出了游戏厅,他们又沿着街边散步,这条街满满的都是迹部的回忆,他像讲故事一样一点点地讲给真唯听。 “你现在心情好点了吗?”迹部问真唯。 “啊、早就好了,谢谢迹部君。”真唯反应了一下迹部在说什么,然后含糊其辞地说。 “这样。”迹部点点头,真唯看不出来他有没有相信。 事实上真唯确实没有撒谎,如果迹部指的是今天常陆院兄弟导致的不开心的话。但如果迹部指的是一直以来梦魇般长久地折磨着真唯的那份心情,真唯也只能笑着说:“早就好了”,她还没有将那份心情袒露于人的勇气。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那么多迹部君小时候的事。”真唯岔开话题,努力自然地说道。之前她和迹部的交流,大多局限于网球部和学生会的工作,要不然就是最近几天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如此深入地聊到童年,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会无聊吗?我好像说了很多。” “不会不会,怎么说呢,感觉看到了迹部君与众不同的另一面。” “与众不同?” “嗯、就是和平时的迹部君不太一样,平时的迹部君,总是给人很可靠的感觉,没想到小时候也会去游戏厅打游戏。”真唯背着手,踮起脚边走边跳:“要是我小时候就遇到迹部君就好了。” “遇到了哦。”迹部看着真唯蹦蹦跳跳的身影,眼前出现了那个抱着毛绒兔子无助地站在角落里的真唯。 “嗯?”真唯不跳了,一脸惊讶地看向迹部:“小时候迹部君不是在国外生活吗?” “没错,但我也会回国啊。然后有一次回国,我参加了你的生日宴会。”迹部看向真唯,眼神里有真唯看不懂的情绪。 “我的生日宴会?真的是我的吗?”真唯不可置信地追问。 “是你的。你5岁的生气宴会。本来我想找你搭话的,但你被保姆抱走了。我还记得你穿着白色的公主裙,头发是盘起来的对吧,然后手里抱着毛绒小兔子,兔子是米色的——” 他详细地描述着那天的细节,清晰得就好像发生在昨天。 “啊,要是那天能跟迹部君认识就好了。”真唯真情实感地惋惜到。 “是啊,要是那天能跟你搭话就好了。”迹部抬头看向前方,长长的街道长长地蔓延着,好像连接着过去,历史的那天。 每当他思考是什么让真唯如此痛苦时,他就会忍不住想,如果那天他跟真唯搭话了,成了真唯的朋友,陪伴真唯走过这些时光,那些困扰真唯的东西会不会就消失了,每当他看见真唯情绪低落时,他也忍不住想,如果那天他跟真唯搭话了,他是不是就能陪真唯长大,了解真唯的方方面面,知道怎么才能让真唯开心起来。 今天,得知常陆院兄弟将真唯一个人丢下时,有一瞬间他愤怒到想将常陆院光一拳打倒,心疼到什么都来不及想,就那么冲去了那家店。可愤怒和心疼之余,他还在想,如果那天他跟真唯搭话了,如果他早一点认识真唯,常陆院光是不是就消失了,真唯的未婚夫、是不是就是自己了。 “不过现在也不晚嘛,我已经和迹部君成为好朋友了。”真唯开朗地说着,将迹部从沉思中唤醒。 “是啊,现在还不晚。”看到真唯笑眯眯地瞅着自己,迹部伸出手摸摸她的头。 我还有机会来解决这一切,解决所有困扰你的问题,让你不再难过,不再痛苦,无忧无虑地开心起来。 “周年庆——周年庆——周年庆特别活动——”前方传来一阵吆喝,是一家摄影店在举行周年庆典。 “周年庆典,情侣双人照免费、双人照免费——”店员懒洋洋地招呼着,看见真唯和迹部,顺手就把传单塞给他们。 “两位体验一下?”他眼皮抬都不抬,有气无力地说。 第48章 “啊,我们不——”真唯红着脸手足无措地想否认,话还没说完,就被迹部打断了:“怎么体验?” “迹部君?!”真唯又惊又羞地看向迹部,迹部刚刚牵住了她的手。 “进去就行。”店员平静地说,拉开店门,冲里面喊了一声:“情侣体验。”然后就有一个扎着满头小辫的男生走出来。 “跟我来。”小辫男生嘴里还含着橡皮筋,轻车熟路地将迹部和真唯领进去,让他们在镜子前坐好。 “迹部君!”趁小辫男生拿工具的功夫,真唯向迹部那边探着身子小声问:“我们为什么要来拍这个啊?” “反正是免费的,体验一下也不亏不是吗?”学着真唯的样子,迹部也煞有介事地小声说。 “啊。”真唯觉得迹部说得也没错,于是怀着奇怪的心情开始了她的免费初体验。 小辫男生给他们俩简单化了妆,又稍微弄了造型,然后让他们等一下,摄影师马上就来。 “能拍户外吗?”迹部拨弄着自己喷过发胶的头发,刚刚他看了一眼摄影棚,布置得有点廉价,不如外面真实而又富有年代感的街景好。 “都行。”门口发传单的小哥拿着摄像机突然出现。 传单小哥跟着迹部和真唯走出店里,待迹部找好位置后,他开始指挥他们摆动作。 “亲密一点,男生的手搂住女生的腰。” 真唯能感觉到迹部揽上来的手,温热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往旁边躲。 “女生别动,别动啊!”摄影师一边拍一边吆喝,于是真唯不敢动了。 “女生转过去,看向男生。” 真唯转过去,看向迹部。 此时正值傍晚伊始,天还算得上亮,整体却蒙上一层朦胧的夕阳色的光。这夕阳色的光和旧时代特色的建筑一起,混合成一种和谐的古典美,而迹部在这画面的中央,表情柔和,发丝飞扬。 “男生可以靠近女生一点。对,再靠近一点,很好。” 传单小哥扎着马步认真地拍摄着,真唯感觉迹部的呼吸要把自己包围了。 “迹部君。”她忍不住小声说。 “怎么了?”迹部微动嘴唇,专注又深情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没事。”真唯的声音变得更小了,在迹部的注视下,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因为温度过高而停止了运作。 这样,就好像是真的情侣一样啊! 第29章 校园祭逐渐临近,各种准备工作也到了关键时刻。 铃木学姐的戏服都做好了,真唯的是一套很有文艺复兴时期特色的男装,考虑到舞台效果,铃木做得夸张了一些。 真唯换好戏服,走出试衣间给铃木检查。铃木围着她做最后的修改,而她出神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为了搭配戏服,真唯的头发盘了起来,藏在了假发里。铃木给她挑了一顶黑色的短发,额前的刘海凌乱又飘逸,透着几分阴郁。戏服很合身,裁剪得也很巧妙,视觉上让真唯高大了一些,真有那么几分贵族帅哥的意思。 “小真唯,好帅气。”慈郎突然出现,像动漫女主角那样捂着心口。 “确实,花泽同学很适合这一身。”凤拖着及地的长裙,扭扭捏捏地走过来。 但真唯如此出神地盯着,不是因为镜子里的人很帅气,而是因为和一个人很像。 唯由。 很像,真的很像,几乎一模一样。 真唯恍惚地想伸手去触碰镜子那边的人,她看见那个人身形动了几下,就要从镜子里走出来。 “很好看。” 走出来的却是迹部,他一眨不眨地盯着真唯,视线都舍不得离开。 “啊、啊。”真唯缓过神,勉强地说着谢谢。 舞台剧已经排练过很多遍了,但穿着戏服带着全套妆容排练还是第一次。真唯的戏份很少,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旁边默默看着,现在饰演朱丽叶的凤正在和饰演罗密欧的慈郎上演一见钟情的戏码。 “乳母,那个男人是谁?”凤丽叶做出一副怀春少女的样子,憧憬地看向罗密慈郎。 “哪个男人?”宍户亮扮演的乳母揽着长裙的衣摆问到。 “就是那个吃甜点的男人。”凤丽叶尴尬地说,努力挤出的尖细声线差点维持不住。 “那个吧唧吧唧吃了十几块的?”宍乳母问,他们一起看向罗密慈郎,他正在疯狂往嘴里塞小蛋糕,吃得满嘴都是。 “是的。”凤丽叶满头黑线。 “他叫罗密欧,咱们仇家的独子。”宍乳母严肃地说,随即凤丽叶开始悲伤地独白。 “我们真的不会被原著的狂热粉丝追杀吗?”铃木担心地问旁边人。 “没关系,宣传海报上写明了编剧是忍足,不会追杀到我们头上来的。”岳人拖着他的大宝剑安慰铃木。 “我还在这里,而且也没聋。”饰演凤丽叶的侍女的忍足在旁边待命,一边准备上场一边吐槽到。 “抱歉。”铃木说:“下次会找你不在的时候说的。” “或者是你聋的时候。”岳人嘴欠地补充了一句。 戏码过半,终于轮到真唯出场,她先是自言自语地独白一番,述说了自己对凤丽叶的钦慕之情,然后板着小脸走到凤丽叶的父母——经理黑长直和另一个普通部员面前,说自己想要求娶凤丽叶。凤丽叶的父母答应后,她就退场了。 第49章 “说实话,如果这个求婚者真的长真唯酱这样,我觉得朱丽叶说不定就答应了。”铃木悄悄跟岳人说。 “自信点,把‘说不定’去掉。”岳人有些嫌弃地指指凤:“朱丽叶开心地嘴都合不拢了。” 因为这是最后一遍排练,自己的部分也已经结束了,所以真唯没管大家还聚在那里讨论,就一个人去了试衣间换衣服。换完衣服卸完妆出来,她找了个角落发呆,根本没注意迹部也跟了过来。 “今天的衣服很好看。”迹部在真唯身边坐下,装作不经意地说到。真唯平日的穿衣风格是比较保守和乖巧的,加上她可爱的脸,整个人给人一种毛茸茸的娇小稚嫩的感觉。这次铃木做的戏服,整体却呈现出冷漠阴郁的风格,和真唯苍白的皮肤、纤瘦的身材以及破碎的个人气质搭配起来,塑造出一种格外不同的氛围感。 “啊,是吗,谢谢迹部君。”真唯心不在焉地说着。她的思维还沉浸在和那个人有关的事情中。 “他是谁?”迹图突然问。 “嗯?”真唯一时没反应过来。 “刚刚你在镜子里看到的那个人,是谁?”迹部很直接,真唯望着镜子发呆时,他正好站在镜子后方,所以清楚地看见了真唯那怀念某个人的眼神。 “镜子里?镜子里还能有谁?是我自己啊。”真唯打着哈哈,笑得有些不自然。 但这次迹部并不打算让她糊弄过去,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真唯露出这种表情,直觉告诉他,这可能关系到真唯痛苦的根源。 “我看到了。”迹部转向真唯,目光虽然很平和,却有着让人心颤的力量:“我在镜子后方,全部都看到了。” “嗯。”真唯不自在地移开目光,低头抠手。 她说不出口,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倾诉欲,成熟到一个人可以消化所有事情而不需要跟别人分享,可有关这件事的一切,她就是说不出口。 迹部还在看着她,还在等她说点什么。 真唯突然感觉到海啸般巨大的压力从天而降,压得她抬不起头,她越来越恐慌,指甲在手上抠得越来越重,甚至不自觉地想去撕藏在袖子里的手腕上的伤疤。 “算了。”迹部摁住她掐自己的手。 “算了。”他用大拇指摩挲着她刚刚掐出来的伤口,又无奈又心疼地说。 “没关系的,不用有压力,你不想说,我能理解,我们慢慢来好吗?”他牵过她的手,把她的手攥在手心:“没关系的,是我不好,我又着急了,原谅我。” 他的语气很温柔,语速也很慢,平和中却掩藏着极度克制的情感,他怕自己又给真唯压力了。 “嗯,没关系。”真唯恍惚地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排练完后,真唯跟凤回了教室,大家在做最后的布置。 看到凤的扮相,班长很是满意,围着凤转个不停,嘴里还时不时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班长,这,真的行吗?”看到凤的女装扮相,学委有点不忍直视,本来他们还以为帅哥的凤扮女装也会非常美丽的,没想到现实却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班长很激动:“谁能拒绝一个190cm满身肌肉的朱丽叶呢?我不能。你能吗?” 他看向真唯,真唯立马颤巍巍地摇头:“我也不能。” “看吧。”班长很满意。 “行吧,随便吧。”学委只觉得头很疼。 教室的布置基本已经完成了,用黑布蒙上的墙壁,纸板隔成的小房间和过道,红黑墨水和玉米糖浆混合而成的假血浆,他们还贴心地做了一些血液的半凝固体。过道里摆的几副骷髅架子是从生物教室里搬来的,本来还想借一些器官标本,但生物老师说之前有学生借走之后打碎了,说什么也不同意,于是只能打印出来器官的图片,塞进玻璃罐中,再灌满微黄的液体,看上去也很逼真。背景音乐是班长精心挑选的,据说是什么世界禁曲,听过的人都疯了,全网封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搞到的音频。 除此之外,还有鬼屋npc,根据剧情设定,他们设置了没有脑袋的教导主任、少了下巴的女同学b、只有半截身体的男同学c和关键剧情人物凤。 “凤君,这个你拿好。”班长把一张卡片塞给凤,这是鬼屋的线索卡,记录了整个故事最关键的部分,如果没有这张卡片,纯靠推理是几乎不可能还原真相的。 “这是?” “最关键的线索卡,到时候你想让谁拥抱你,你就把线索卡给她。”班长冲凤挤眉弄眼:“你的拥抱掌握在你自己手里。” 鬼屋的npc是大家轮流扮演的,真唯没有轮到,班长只安排了她在出口回收线索卡。 “他们从鬼屋出来后,你就把他们已经找到的线索卡收起来,交给扮演npc的同学,让他们放回原处就行了。”班长语气腼腆,还带点羞涩,没办法,他一遇到真唯就变成这个样子。 剧本组梳理了线索卡,确认通过线索卡可以找到真相,扮演npc的同学检查了一下装扮,道具组确认各种机关可以正常启动。最后,大家又一起过了遍流程,什么时候启动什么机关,什么时候哪个npc冲出来,线索卡都分别放在哪里,路径图是什么,全部确认无误后,就剩耐心地等待学园祭开始了。 第50章 和同学们一起把道具收好,真唯站在讲台上往下看,大家这一段时间的劳动成果尽收眼底,她突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成就感。 “花泽同学,期待吗?” 讲台下,还穿着朱丽叶的长裙的凤,正看着她笑。 于是真唯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期待!” 虽然准备过程很累,但这是第一个真唯积极参与其中的校园祭,她是真的真的很期待。 第30章 校园祭终于到了。 真唯早早地起了床,梳洗完毕下楼吃早餐。 花泽类也在,虽然很不想看到他,但真唯心情好,也就没有多在意,只大口大口地吃着早饭。 “你们今天要举办校园祭吗?”花泽类冷不丁地问。 “咳、咳!”真唯呛了一口,赶紧拿水顺顺。 “没有啊,你听谁说的。”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自然,她假装不在意地撒谎到。 “是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花泽类笑了笑,笑得真唯有点心慌,但她也不会再追问什么,不然简直是不打自招。 安慰自己花泽类很忙,忙着跟他的狐朋狗友鬼混,才没时间在意一个小小的学园祭后,真唯强压不安地去了学校。 今天网球部没有早训,真唯直接去了教室,教室里人很多,因为是校园祭,大家都起得很早。扮演npc的同学们已经画好了妆,穿好了道具服,道具组也检查过一遍场地,就等着第一批客人光临了。 真唯找到班长,他正忙着调试音箱,看到真唯过来,就放下手上的工作,将真唯领到鬼屋的出口,告诉她等会客人出来时,她就站在这里回收线索卡。班长还帮她搬了一把椅子,让她在没有客人出来的时候坐在椅子上休息。 真唯乖乖地点头,表示自己都明白了,这会还没有客人来,她打算先在椅子上坐一会,结果还没坐定,就听见鬼屋深处凤的惨叫声。 “凤君?怎么了吗?” 真唯从出口往里探头看,黑乎乎地什么都看不清。 “!” 下一秒,巨大一只的凤慌张地从鬼屋里跑出来,一直跑到真唯身边,才停下脚步大口喘气。 “我不是要在第二个房间里藏着,遇到进来的人就拜托他们帮我查清真相嘛。”凤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嗯。” “然后,我刚刚往第二个房间走,杉本同学突然就拿着电锯冲出来追我啊。” “抱歉抱歉,我以为你是客人呢。”打扮成教导主任,浑身是血还拿着道具电锯的杉本同学追出来,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都说了有客人进来会在对讲机里通知的——”凤欲哭无泪,摆明了不相信,于是杉本只能强硬地把他拖回去。 真唯看着惊魂未定不愿意回去的凤和造型可怕到像是从恐怖片里爬出来的杉本同学,再一次怀疑他们的鬼屋会不会太成功了。 接下来的时间,真唯站在出口,直击了同学们从鬼屋出来的惨状。 第一组客人是隔壁班的3个同学,出来时已经站都站不直了。 第二组客人是一对高年级的情侣,最后是女生把男生拖出来的。 第三组客人是—— ······ 没有一组成功找到真相啊,还不知道关键线索卡掌握在凤自己手里的真唯坐在门口想,门里的惨叫她已经听习惯了。 “啊!!!!!”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由远及近,真唯轻车熟路地拿出小箱子:“您好,线索卡请放在这里。” “小真唯qaq,好、好可怕!” 真唯抬头,是贴在一起撕都撕不开的岳人和慈郎。 “你们这个鬼屋,做得有点水平。”忍足跟在他们后面走出来,看起来非常冷静淡定,可推眼镜的手却在激烈地抖动。 “花泽,你们班的人是不是心理有什么问题。”终于重见天日,在阳光下找回安全感的岳人勉强平复了心绪,一边吐槽一边把还黏在他身上的慈郎往下扒拉。 “是啊是啊,好可怕,到底是谁想出来的——”虽然被不停地扒拉,但仍不肯从岳人身上下去的慈郎呜咽地说,他们只是想来找真唯和凤玩,看到鬼屋就想先体验一下,谁知道这么吓人、这么逼真。这些人做这些东西的时候都在想什么?他们以为吓死人了自己是不用负责的吗? “大家只是想把它做好。”真唯一边忍笑一边从他们手里拿线索卡,虽然这半天她已经对大家各种各样的惨状免疫了,可看到熟人这样,还是会忍不住觉得有点可爱。 “你们看到凤君了吗?” “看到了,很可怕,罗密欧已经ptsd了。”慈郎有气无力地吐槽,虽然凤没有穿破破烂烂血肉模糊的道具服,而是穿着朱丽叶的漂亮裙子,也没有化惊悚血腥的妆,可在整个鬼屋的场景衬托下,就是显得十分诡异和恐怖。 真唯从后门走进鬼屋,把收齐的线索卡交给一位同学,接下来这位同学会把线索卡全部归位。 然后她回到门口,忍足问:“你在这站多久了?” “快一上午了,等下就有人来跟我换班了。”真唯看了看时间:“你们呢?不用在班里帮忙吗?” “我不用。”慈郎举手:“我们班开的是甜品店,他们说我会把甜品都吃光的,让我别在班里呆着,自己去外面玩。” “我们班是桌游店,我的那部分工作已经做完了。”岳人骄傲地说。 第51章 “我们班在卖章鱼小丸子,现在是我的换班休息时间,吃完午饭我还要回去。”忍足推推眼镜:“顺便一提,迹部班开的是执事咖啡厅,迹部正穿着执事装出卖色相。” “啊?” 真唯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执事装?出卖色相?这真的是迹部吗? 看到真唯被勾起了兴趣,忍足干脆发起了邀请:“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看看?” “可是我还要工作——”真唯有点心动,又有点犹豫。 “没关系。我们可以等到你换班!”慈郎没心没肺地说,笑得超开心。 他们只在旁边等了真唯几分钟,换班的人就来接真唯的班了。 看到真唯把回收线索卡的小箱子递给接班的同学,然后冲他们跑过来,慈郎兴奋地欢呼起来:“呜呼!小真唯成功入队!”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玩呢?”真唯捧场地问,虽然她这么问了,但大家都知道她想去迹部班的咖啡馆。 “咖啡馆,但是路上碰到的店我们都转转嘛!”慈郎善解人意地说。 真唯的班级和迹部的班级不在一栋楼上,从真唯班往迹部班走,一路上他们遇到了很多店。 有卖糖苹果的,慈郎买了两个,真唯买了一个,忍足没买,岳人说小孩才吃这种东西,于是慈郎跟他拌了两句嘴。有占卜的,岳人去占了这次期末能不能不挂科,慈郎对这个不感兴趣,倒是忍足出乎意料地占了爱情,占卜师小姐姐说他的真爱要40岁以后才能遇到,于是忍足断定她占得不准。 “小真唯不占点什么吗?”慈郎一手一个糖苹果,两边换着啃,吃得不亦乐乎。 “没什么想占的。”真唯摇了摇头。命运这种东西是最虚无缥缈的,哪怕是神道,也不敢说自己能窥伺命运,更别提学园祭上的一个塔罗牌店主了。 “我还想占一下。”嚷嚷着占卜师小姐姐学艺不精,这些都是封建迷信地忍足突然拐回来:“我想占占迹部的爱情。” “啊!”岳人视线不受控制地偏向了真唯,随即也兴奋起来:“占占占,我也想知道这个。” 于是占卜师小姐姐又开始抽牌。 ”嗯——”占卜师小姐姐翻开牌面,对着牌面沉思:“从牌面上看,他已经遇到了真爱,并且处于主动追求的状态。” 哇哦,岳人和忍足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想说什么。 “然后呢,他的真爱对他也有好感。” !岳人背后给了忍足兴奋的一拳。 “但是,问题在于,他的真爱现在正面临着其他的人生课题,没有精力去处理感情上的事情,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处于不太对等的状态,迹部君如果想追到对方,就需要等对方处理完自己的人生课题,把注意力重新放在感情上后才行。” 占卜师小姐姐合上牌,一脸同情:“他还需要走很长一段路呢。” “花泽,你觉得呢?”从占卜屋出来,真唯一直心不在焉。 “什么?” “你觉得那个人说得准不准?”无视忍足掐他示意他别乱说话的手,岳人头铁地问。 “啊,我,我不知道。”真唯声音低下去,看起来很是失落。 她不知道迹部君的真爱是谁,但感觉迹部君很喜欢对方的样子。也是,都是高中生了,有喜欢的人有什么稀奇,没有喜欢的人才不可思议。就是不知道迹部君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总归不会是像自己这样又内向又阴郁的家伙——啊,真是的,我都在想什么,都说了命运是不可窥伺的、测得肯定不准啦。 看不懂真唯在低落什么的岳人和忍足迷惑了,占卜师不是说,是迹部在主动,而真唯不想恋爱吗?怎么真唯还低落了?听到迹部很喜欢自己是一件让人低落的事情吗?完全没想到真唯以为那位真爱另有其人的两个单身高中生,陷入了深深的疑惑,只有慈郎乐呵呵地去隔壁买鲷鱼烧了。 “小真唯,这家鲷鱼烧超级好吃!”慈郎帮真唯也买了一份,开心地递给她。 “啊,谢谢。”真唯接过鲷鱼烧,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怎么又随随便便地消沉下去了呢?还要跟大家一起享受来之不易的校园祭啊! 真唯打起精神,正要加入话题,却突然收到一条简讯。 她打开手机,常陆院兄弟发来了一张双人自拍,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对着摄像头做着奇怪的鬼脸,背景是冰帝的大门,底下还有一行字:未婚妻,我们来参观冰帝了! 第31章 真唯一下子就心情不好了。 强颜欢笑地跟大家说有认识的人过来了,自己要去接一下,真唯有些烦躁地往校门口走。 因为校园祭时学校是对外开放的,所以今天校门口人来人往非常热闹。真唯刚走到校门口,就看见有一小群人聚集在一起,大部分是女生,时不时发出兴奋的尖叫和呐喊。 真唯四处张望,没有发现常陆院兄弟的身影,就在她想要发简讯给他们,问他们在哪时,她听见那小群人中有人在喊常陆院兄弟的名字。 真唯走过去,从人群中看过去,常陆院兄弟在女生围成的圈子里搔首弄姿。 “啊,馨,我的爱,原谅我一看到你这可爱的小嘴,就控制不住冲动!”光捧着馨的脸。 “光,我不怪你,因为我也是这样。”馨星星眼地依偎在光怀里。 第52章 嗯,抱歉她用了这种词语,但她实在无法理解常陆院兄弟在人群中做那些奇奇怪怪的动作是在干嘛。 在外围观望了一阵子,真唯和常陆院光对上了视线。 看到真唯,常陆院光一下子就放开了他正像恋人一般搂着自己兄弟的手,看起来有点尴尬。 “咳咳,公主们,我们还有事要先走啦,下次来樱兰的男公关部指名我们,我们再陪你们玩哦?”他轻浮地跟大家告了别,拉着常陆院馨走出人群,向真唯走来。 “那个女生是谁?光殿下是来找她的吗?”有樱兰的女生问。 “应该是花泽家的花泽真唯。” 真唯平静地跟常陆院兄弟打招呼,然后邀请他们去参观学校。 “听说花泽家和常陆院家联姻了。” “谁?光殿下还是馨殿下?” 常陆院兄弟点点头,于是他们一起往学校里走。 “听说是光殿下。” “啊?光殿下是大家的,怎么能让她一个人独占!” “而且馨殿下要怎么办,我磕的兄弟情可不能be了啊!” 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真唯不为所动。事实上她脑子乱糟糟的,极度不想见到常陆院兄弟的抗拒和必须尽到礼仪来招呼常陆院兄弟的矛盾在她身体里作斗争,顶着巨大的不情愿来做这些事已经耗费她全部心神了。 反倒是常陆院光和常陆院馨看起来比较在意,居然主动开口解释:“刚刚、刚刚是因为我们是男公关部的,那个是工作。” 常陆院光看起来有点尴尬。 “男公关部?”从来没有听过的名词让真唯有点点在意。 “就是讨女孩子欢心的社团,为女孩子带来快乐是我们的宗旨。” 真唯仔细思考了一下,还是没想明白讨女孩子欢心和他们俩在人群中做那些奇奇怪怪的动作有什么关系。 “额、是这样的。”看出来真唯不理解的点在哪,常陆院馨也久违地觉得有些尴尬:“因为我们俩在社团里的卖点是禁忌的兄弟之间的爱情,所以要做一些亲亲我我的事情。” “工作,都是工作。”他补充道。其实他们俩的兄弟爱卖了这么久,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过,应该早就不存在不好意思这回事了,就连在春绯面前,他们也能泰然自若地搂搂抱抱,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久违的羞耻心突然就被捡了起来。 可能是因为花泽真唯是光的未婚妻的缘故,馨认真反省了一下。 但真唯也不是很在意啦,于是只是点了点头。 大家沉默着又走了两步,真唯觉得是不是要找个话题:“你们怎么来了?” “啊。”常陆院光看起来被从这诡异的沉默中拯救了:“命令啦命令,我家老太婆的命令。”说得超级果断,一副生怕真唯误会的样子。 “哦。”真唯点点头。预料之中的回答,也没什么其他的想法。 但真唯的平静好像被常陆院光理解错了,他突然用一种奇怪的小男生特别擅长的讨厌语气调侃真唯:“哎?你很失落吗?该不会真的爱上我了?” “没有。”真唯有些无语,不是很懂他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是吗。”常陆院光凑近打量真唯,看起来不太相信真唯的否认:“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很简单的游戏。”常陆院光露出狡黠的笑,扯着常陆院馨闪进了道路旁的绿化带中。 几秒钟后,他们两个从绿化带里冒出来,带着一模一样的微笑,以一模一样的姿势走到真唯面前,然后用一模一样的语气和声音说着一模一样的话:“请问,我们谁是光,谁是馨?” 这是他们兄弟俩最喜欢的游戏,他们痴迷于用这个游戏来鉴定一切。 但真唯不是很能理解他们在搞什么,虽然他们特意穿得一模一样,言行举止也都在模仿对方,可他们身上属于彼界的力量的气息是不一样的。她当然知道他们谁是谁,可配合这个游戏就太傻了。 于是真唯选择闭嘴。 真唯的沉默让常陆院光冷下来。 “你猜不出来。”他说。 “你猜不出来。”他又强调一遍。 “啊,我真的要跟这种人在一起一辈子吗?”他抱住脑袋,看起来很崩溃:“一个连我是谁都认不出来的人。” 他冷脸看向真唯,就好像真唯是一个犯了罪的十恶不赦的坏人:“我应该知道,我早就知道你是这种人,你和他们都是一样的,我早就看出来了。” 这里要解释一下认人游戏对常陆院兄弟的意义。像真唯一样,从小生活在虚假和虚伪中的他们,也渴望一个真正理解自己、爱自己的人,于是他们不停地用这个游戏鉴定着别人对他们的感情,毕竟一个人如果连他们俩谁是谁都分不清,又谈何理解?一个人连他爱的对象是谁都说不准,又算什么爱? 可真唯只是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她能认出来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真唯突然问。 “谁?”常陆院光反应了一下,然后瞬间理解了真唯的问题:“啊,春绯啊,春绯当然可以,这也是为什么——”后面的话他就不愿意说了。 于是他们又陷入了沉默,沉默地往学校里走。 真唯倒是很平静,哪怕被自己的未婚夫这么说也没什么感情波动,毕竟她已经习惯被这样对待了。 第53章 被宣判的犯人平静地认罪,审判犯人的却不安起来。 “你不再说点什么吗”常陆院光看起来有点难受。 “什么?”真唯不理解。 “就是说,你不想解释一下吗?关于你为什么没猜出来,又或者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之类的。” emmmm,真唯又不能理解了,今天她不能理解的次数好像格外多。 “你很希望我猜出来吗?”常陆院光的话让真唯有了这个想法,他看起来真的很希望有人能猜出来。 真唯除了字面意思,没有任何别的意思的话被常陆院光理解成了挑衅和报复,他瞬间就恼羞成怒了:“我不是!” “反正不管给你多少次机会,你肯定都猜不出来,我只是害怕之后你嚷嚷着什么一次不能说明问题,让我再给你机会然后烦我而已!” 他真的很激动,因此语气不自觉地变得很凶,吓得真唯抖了抖。 “放心吧,我不会的。”真唯乖巧地抬头,认真地说,把常陆院光气得倒抽一口凉气。 “光,冷静点。”常陆院馨赶紧劝他,害怕他怒气上头作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还好他只是怒气冲冲地甩手走了。 常陆院光在前面走着,真唯和常陆院馨在后面跟着。 “对不起。”真唯小声地对常陆院馨说。其实她知道怎么回答才是顺着常陆院光的意,让他满意和愉快,可她也是真的不太懂这个认人游戏有什么意义,因此不是很想配合。 现在常陆院光生气了,严格来说,她明明知道怎么说话对方会开心,却没有这么做,所以现状有她的责任。 “不是你的错,光他太任性了。”单独相处的时候,更多展现自己本来性格的馨就成熟很多,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真唯不是他的未婚妻,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对结果无所谓。 他们跟在常陆院光后面,看常陆院光一个人沉着脸去各种店铺玩游戏。 终于,在射气球拿到特等奖后,他不那么生气了,表情开始缓和,神态也放松下来。 “你们班在搞什么?我想过去看看。”常陆院光突然说到。 “我们班?是鬼屋,你确定要去吗?”真唯不太确定地问道。 “当然。” 常陆院光看起来很有信心,于是真唯把他们带去了自己班门口。 “鬼屋,两个人。”真唯对门口收钱的同学说,正要掏出钱包付钱,却被常陆院光拦住了。 “你不去?”常陆院光挑眉。 “我就不去了,我是工作人员,里面有什么我都知道的,跟你们一起进去,我会破坏你们的游戏体验的。”真唯耐心地解释。 “哈,我看你就是不敢去。”常陆院光感觉自己抓住了真唯的弱点:“你必须跟我们一起去。” “好吧。”真唯无奈,刚想把自己的那份钱递给收钱的同学,却突然愣住了,然后迅速扭头看向走廊一边。 第32章 走廊那边,走来了四个人。 之前也提过,因为校园祭学校对外开放,所以现在校园里人来人往非常热闹,真唯班级门口的走廊也不例外,在刚刚常陆院光和真唯纠缠的一两分钟里,就走过了好多人。 但即便如此,任何人也都能在人群中一眼辨认出这四个人,原因无他,他们和周围青春活泼的气氛实在是过于格格不入。 当然,这也不是说他们就是那种古板严肃老气横秋的人,实际上,这四个人里,有三个看着都才是高中生,还有一个成年人,但也很年轻。这里说的那种格格不入,是游走在生死边界的危险和祥和安宁的日常之间的格格不入,隐藏在平静外表下歇斯底里的疯狂和平凡普通的大众之间的格格不入。 那四个人朝真唯他们走过来,他们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哎!这就是东京的贵族学校的学园祭啊!”短橙头发的女生兴奋地说:“好洋气,好潮流,果然跟乡下完全不一样啊!” “准确来说,冰帝不是贵族学校,樱兰才是,冰帝应该是精英学校。”黑色头发像海胆一样根根直立的男生纠正了她。 “无所谓了,不管是贵族学校还是精英学校,都不是我们这种深山老林里的私立学校能比的,话说回来,我们学校的毕业证社会上承认吗?我不会到最后只有初中学历吧?”一头粉色短发看起来很健气的男生忧心忡忡。 最后是唯一的那个成年人。 他看起来很高,一米九应该是有的,黑色的制服样式的衣服衬得他格外有气势,一头银发,被黑色的眼罩箍得全部竖起来,是不太常见的发型,当然最诡异的还是他的眼罩,全黑且没有任何孔洞,让人看不懂他是如何看路的。 那个成年人闲庭散步地走到真唯他们面前,突然开口打了招呼:“hi!真唯,最近过得好吗?” 而一直被他目光锁定的真唯早就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动弹不得,甚至冒出冷汗。 五条悟,他怎么在这里? 听到五条悟的话,他身后的人立马炸开了锅。 “什么什么?五条老师认识这个超级可爱的小妹妹吗?”粉色头发的健气男生不可思议地大喊,他叫虎杖悠仁。 “所以刚刚路过校门口,非要拐进来的目的就是这个吗?诱拐未成年人?你这个变态无良老师。”短橙发女生痛斥,她叫钉崎野蔷薇。 第54章 只有最后那个海胆头的男孩子走上前来,沉静地跟真唯问好:“好久不见了,花泽桑。” “好久不见。伏黑君。”真唯勉强回应,挤出的笑容非常僵硬。 人高马大在真唯面前像一堵墙一样的五条悟弯腰平视真唯,露出一个他自以为非常友好,但其他人都觉得是怪叔叔诱拐未成年的微笑:“真唯,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真唯很想这么回复一句。 可她不能。五条悟的出现,重新将她带回了那段时间,五条悟的出现,再次提醒了她那件事情,五条悟的出现,让这一段时间被网球部的安宁和睦麻痹的真唯再次清醒。 她觉得好难受,好害怕,她想做点什么,可她什么都做不了,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好、”她试着张了张嘴,可是发不出声音,过于激烈的感情冲击着她的大脑,逃避的本能让她突然就转了身,向远处跑了。 “哎?”虎杖和钉崎发出疑惑的声音。 “喂!” 拿不准事态发展从而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的常陆院兄弟忍不住喊她,看到真唯根本不理他们,只自顾自地逃跑后,他们咬咬牙也打算追上去。 “等下。”却被五条悟出声拦住了。 “什么事。”常陆院兄弟回头看向这个男人,虽然什么信息都没有,可生物的本能还是让他们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很危险,非常的危险。 “是这样的。”五条悟捏着嗓子油腔滑调地说:“我们想去这个鬼屋玩一玩,但是我们比较胆小,自己不敢进去,所以能不能请你们陪我们一起进去呢?” 他轻浮地摇晃自己的身体,眼神里却满满都是挑衅。 常陆院馨想拒绝,这种时候跟这种莫名其妙的人去鬼屋,是在太不明智了,但刚想转身,他却发现自己的脚动弹不得。 惊恐地看向常陆院光,他们两个交换了视线。 “好。我们一起。”常陆院光握住常陆院馨的手,硬着头皮答应了。 而一旁收钱的同学全程瑟瑟发抖,那句“鬼屋一次限进5人”酝酿了好多次也没敢说出来。 鬼屋里,虎杖和钉崎走在前面,不太专心地玩着,常陆院兄弟和五条悟伏黑惠走在后面,谁都没有心思关注鬼屋。 “冒昧地问一下,你们是什么关系?”五条悟问。 “兄弟。”常陆院光紧紧地抓住常陆院馨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 “啊,不是这个。”五条悟噗嗤一下笑出来:“我问的是你们跟真唯的关系。” 真唯。 常陆院兄弟握着的手抓紧了彼此。 “关你什么事?”常陆院光尖锐地反问。 “哦?关我什么事?”五条悟饶有兴致地想了一下,然后吐出了非常惊人的话:“真唯是我的前未婚妻,所以我想还是有点关系的吧。” “你们觉得呢?”他微笑着问常陆院兄弟。 走在前面的两个人发出惊呼,其中一个人好像还撞到了墙壁。 “这么关心,那为什么要解除解除婚约?”常陆院光起了兴趣。 “是啊,为什么呢?”五条悟摇头晃脑:“我是很想告诉你们啦,但我已经说了一个情报,你们却还什么都没说,是不是不太公平?不然你们先回答我之前的问题,我再回答这个问题好啦。” 互相对视一眼,常陆院光硬气又带点挑衅地说:“我是花泽真唯的现未婚夫。” “哇偶。” 五条悟发出了浮夸的声音,然后开始鼓掌:“真幸运啊你,居然成为了真唯的未婚夫。”他又看向一直不说话的伏黑惠:“是不是啊,惠。” “......”伏黑惠不说话。 “所以现在该你了,你为什么要跟她解除婚约?”常陆院光逐渐胆大起来。 “不是哦,不是我解除的,我是被真唯甩了啦,当时我可伤心了,在屋里哭了好几天来着。”他半真半假地说:“是不是啊,惠。” “......是。”伏黑惠低头。 前面的两个人突然就不说话了,看起来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所以说,虽然我和真唯的婚约解除了,但我还是很在意真唯的。我希望你对她很好,常陆院光,常陆院馨。” 五条悟嬉皮笑脸地说,最后两个名字念得格外用力。 出了鬼屋,五条悟就带着其他三个人走了。 “所以说那个超可爱的小妹妹真的是你的未婚妻吗?五条老师。”虎杖一脸神奇地问。 “当然了。五条老师我可不爱撒谎。” “但是,但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别的不说,五条老师你最起码比人家大十几岁啊!” “十几岁又怎么了,只是婚约,我又没下手。” “别说了悠仁,摁住五条老师,我已经报警了。”钉崎冷酷地说。 “好过分,惠你也说点什么啊!” “我会帮虎杖一起摁的。” “喂!” 看着他们走远,确定他们不会再回来后,常陆院光才对常陆院馨说:“他知道我们是谁,从一开始就知道。” “是的。”常陆院馨久久不能回神。 “所以,刚刚那一出,是为了警告我们。” “是的。” “警告什么?警告我们对花泽真唯好一点?”常陆院光感觉很不可思议:“就这点事?搞这么大一出?真是莫名其妙,我们也没把花泽真唯怎么样吧?真论起来,她还可以解除婚约,我连提出解除婚约的资格都没有,更可怜的是我才对吧?” 第55章 “......是吧。” 刚刚真唯跑走后,现在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常陆院光给真唯发了简讯,问她现在在哪里,然后无精打采地靠在了常陆院馨的肩膀上:“你说春绯在干嘛呢?今天邀请她她也不过来。” “不是说在打工吗?” “是在打工,但现在这个点应该也结束了吧。”常陆院光看了看手表,叹了口气,刚站起来,就看见走廊拐角的真唯。 “你们还好吧。”真唯垂头丧气地走过来,神情萎靡。 她虽然逃跑了,但还是觉得留常陆院兄弟面对五条悟很不好,虽然五条悟不会伤害无辜的普通人啦,总归有点不安,于是她也没跑远,就一直在这附近徘徊,刚刚她也看到五条悟离开了,就过来了。 “你去哪了?刚刚为什么要跑?你跟那个男人之间有什么事吗?”常陆院光问。 “......” 真唯装傻,看天看地就是不回答。 “啊,隔壁有卖苹果糖的,你们要吃吗?”突然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呼着,然后一溜烟地就跑过去买苹果糖了。 第33章 真唯带着常陆院兄弟继续逛,扯东扯西就是不肯回答和五条悟有关的问题。他们没头没脑地又逛了一会,逛到了迹部的班级。 正如忍足所说,迹部班办的是执事咖啡馆,班级门口有印着执事照片的招牌,透过教室窗户可以看到里面人满为患。但即使里面人来人往,点单的队排得老长,却还是有一小块清净的地方,那就是迹部坐的位置。 和其他穿着执事装端茶倒水的男生不同,迹部虽然也穿着执事装,却悠然自得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他端起咖啡杯慢慢地啜饮,洒满阳光的脸上帅气在闪闪发光,周围有很多女孩子在偷偷看他,而他泰然自若地享受着众人的目光。 注意到真唯一直在盯着迹部看,常陆院兄弟也跟着看了过去。 “啊,是他。”常陆院馨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谁?”常陆院光问。那天他就短暂地看了一眼迹部,没太记住迹部的脸,反倒是承受了迹部所有怒火的馨记忆深刻。 “那天那个人。”当着真唯的面,馨不是很想提那天的事。 “哪天?” “就那天。” “哦。”常陆院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然后突然起了兴致:“那我们进去看看吧!” “等下!”常陆院馨来不及拦他,他就已经推门进去了,馨和真唯只好赶紧跟上。 “欢迎光临执事咖啡馆。”一个穿着执事制服的男生冲他们打招呼。 “啊,你们这里可以指名嘛?”常陆院光问。 “可以的,您想指名哪位同学呢?”服务生面带微笑,看起来有模有样的。 “光,你在干嘛?”意识到常陆院光想做什么,常陆院馨有点慌张,他试图伸手去拉常陆院光的胳膊,却还是没能阻止他。 “我想指名他。” 常陆院光若无其事地指指迹部。 “额......” 服务员沉默,气氛一时尴尬下来。 “真的很抱歉,但是那位不接受指名。”服务生擦擦额头的冷汗,犹豫地说。 “为什么不行?他不也穿着执事制服吗?”常陆院光不依不饶,非要服务生给他个理由,惹得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那个,常陆院君......”就在真唯犹豫着要怎么插话时,迹部的声音突然响起。 “那当然是因为本大爷不是执事,而是帝王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迹部站在他们旁边,居高临下地说着。 “哈?帝王?你是中二病自大狂吗?”常陆院光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随即嫌弃地撇撇嘴。 周围被刚刚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的人中,穿着冰帝校服的人不约而同地开始瞪他。 “这是谁啊?居然敢这么对迹部大人说话!” “看校服是樱兰的,樱兰的又怎么样?樱兰的也不能这样说迹部大人。” “就是就是,迹部君就是我们冰帝的帝王,轮得到他一个外人说话!” ...... 听到大家不满的私语,常陆院光耸耸肩,居然来真的啊。 好在迹部并不打算跟他计较,而是直接越过他们,走到不知所措的真唯面前:“逛了很久吗?有没有累?要不要喝杯咖啡?” “迹部君。”真唯感激地笑。她确实很累,然后也有点渴,毕竟先是在鬼屋出口站了一上午,然后和慈郎他们逛了一会,接着又去接常陆院兄弟,躲五条悟,然后又陪常陆院兄弟逛,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个小时,早就精疲力尽了。 可现在她只想让常陆院兄弟离开这里。 冲迹部摇了摇头,真唯刚想开口拒绝,就被常陆院光打断了:“好啊。” 他直直地看向迹部。 于是现在真唯、迹部和常陆院兄弟一起坐在迹部先前坐的那张靠窗的桌子上。 “喝点什么?我请。”迹部伸手找同学要了饮料单递给他们。 真唯点了一杯果汁,常陆院兄弟都要了气泡饮料。 跟服务生点好单后,迹部将饮料单递还给他,然后双手交叉平置于桌面,目光锐利地扫过常陆院兄弟:“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迹部景吾,花泽真唯的部长。” 最后那句话他念得有点重。 第56章 其实迹部特意强调了一下自己是真唯的部长,不过是想在常陆院兄弟面前暗示一下他和真唯关系更亲密。但常陆院光觉得自己被挑衅了。 虽然他并不喜欢花泽真唯,可再怎么说花泽真唯也还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为什么总有人来他面前找存在感?刚刚那个五条悟也是,眼前这个迹部景吾也是,一个两个都莫名其妙地跑来跟自己示威,你们是没长眼睛搞不清楚现状吗? 常陆院光的逆反心理升到顶峰,藏在基因里的原始本能让他忍不住挑衅回去:“上次见面太过匆忙,都没来得及好好介绍。我是常陆院光,花泽真唯的未婚夫。” 最后那句话他也刻意说得很慢,咬得很重。 啧。 迹部眯起眼睛:“是吗,不过我觉得严谨一点,称呼你为暂时的未婚夫比较好吧,毕竟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是啊,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最起码当下我是,比那些当下还什么都不是的强太多了。” ...... 他们俩在这里唇枪舌剑,真唯在旁边如坐针毡。 真唯不知道上次见面他们俩发生了什么,以至于现在要这样针锋相对,还是拿自己当话题攻击对方,真唯只知道他们俩再说下去,自己就要羞愤难堪而亡了。 “这个果汁,真好喝啊,哈哈。”真唯突然出声,扯了个蹩脚的话题,然后不好意思地干笑起来。 迹部看到她浑身不自在地坐在那里,手不知所措地抠着自己的手背,眼睛盯着桌面不敢抬头,突然就懊恼起来。 啊,我在干什么。迹部真想给自己一拳,明知道她的性格,还要在她面前和别人争这种意气,根本没有考虑过坐在旁边话题中心的她的感受。 “当然,这个果汁是鲜榨的,水果是我昨天联系供应商,让他们今天早上送来的最新采摘的。”迹部一下子止住对话,从善如流地顺着真唯的话题讲。 “我......” 没有眼色的常陆院光没看出迹部结束的意图,张口还想继续,就被一旁察言观色很久的常陆院馨给了一拐子。 “别说了。”常陆院馨小声地跟他说,他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迹部,发现大家都不说话了才停下来。 一时间突然没有了话题,场面尴尬下来。 常陆院光心不在焉地喝了口咖啡,还在想着刚刚跟迹部吵赢了没有,他随便往窗外看了一眼,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春绯和环! 春绯不是说不来参观了吗?怎么现在和环一起过来了?环这家伙,好歹也是他们男公关部的部长,怎么能背着他们偷偷跟春绯约会! 越想越气的常陆院光腾地站起来,就要追出去,却突然看到了迹部的脸。 不知怎的,他想起了上次追着春绯将真唯一个人扔下时,迹部冷若冰霜的脸,然后又想起了刚才鬼屋里五条悟笑眯眯地对他说:“我希望你对真唯很好。” “我有点事。”他停下动作,蹩脚地撒了个谎。 “好的,常陆院君有事就先走吧,我没关系的。”真唯乖乖地点头。 “嗯。”常陆院光有些不自在。 他冲迹部点了点头,拉着常陆院馨走了出去,出了教室门就“嗖”地一下追了过去。 现在就只剩下真唯和迹部两个人,真唯叹了口气,明显放松下来。 “难过吗?”迹部突然问。 “什么?”真唯不解。 “刚刚他是看见某个人了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上次的女生。” “啊,我也看见了。”真唯了然地点头:“没关系的迹部君,我不难过,我都习惯了。”说完,她又没事人一样鼓着腮帮子喝果汁。 习惯了。 这三个字背后暗涵的意思让迹部有点点不爽,刚才,不,凤镜夜办公室那次他就应该好好教训他一顿。 埋头将自己的咖啡一饮而尽,迹部突然说:“要不要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真唯好奇。 “你先答应我要不要玩。”迹部笑得神秘。 “好吧。”真唯略微思索了一下就答应了,一点也看不出刚才那个对认人游戏没有一点兴趣的人的影子。 “执事游戏。”迹部站起来,走到真唯身边。 “什么?”真唯没太听懂,一脸茫然地抬头望着迹部。 “执事游戏。”迹部又重复了一遍。 他微微躬身,比了个无比标准的执事礼,然后抬起真唯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从现在开始,到今天结束为止,我是你的专属执事,听从你的所有差遣。” 第34章 迹部低眉敛目地跟在真唯身后,引来很多同学的关注。 刚刚迹部跟他们班的同学说,他被真唯指名了,现在要陪真唯出去转一转,然后在其他人惊奇的眼神里牵着真唯的手走了出去。 “啊,迹部大人!执事服好帅好帅!” “我要晕过去了,怎么可以这么帅啊!” “迹部大人和花泽真唯一起,要去做什么呢?” “不知道啊,不过迹部大人这样好像骑士哦,可恶我羡慕死花泽真唯了。” ...... 听到旁边同学的纷纷议论,真唯隐隐有点脸热。 “我们要去干嘛?”真唯眨巴着迷茫的眼睛,小声地问迹部。 “你想去哪里?”迹部问她。 第57章 “我都行,我其实已经逛过很多地方了......” “但那都是陪别人玩吧,你自己想去哪?想玩什么呢?” “嗯,我自己吗?”真唯低下头开始想,最初她是想去看看迹部班的咖啡馆的,现在机缘巧合已经看过了,那还有什么可以去逛的吗?托着下巴想了一会,真唯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我们去看看其他成员的班级都办了什么吧!” 第一站是忍足班,忍足正系着围裙做章鱼小丸子。 “你好,大份小份?”他看起来很忙的样子,根本没时间抬头。 “大份小份有什么区别啊?”真唯好奇地凑上去看。 “大份10个,小份6个。”听到真唯的声音,忍足抬头看了一眼,发现真唯和迹部两个人单独走在一起,差点没忍住嫌弃的眼神。 “不好吃怎么办?”迹部坏笑。 “不好吃我送你。”忍足嘴角抽搐了一下,好险没翻迹部白眼。 他一个人在这辛辛苦苦做章鱼小丸子也就算了,迹部还带着真唯来自己面前秀,让不让人活了! 忍足恶狠狠地把签子插在小丸子上,递给了真唯。 骚扰完忍足,他们又去了隔壁宍户亮班级开办的乒乓球馆。球馆门口挂着的牌子写道,可以挑战主办方,赢了能拿惊喜大奖。 迹部带着真唯走进去,张口要求挑战,迎战的人正好就是宍户亮。 “部长,我不会放水的。”宍户亮拿起球拍,身后燃起熊熊战火。他的搭档是一个戴眼镜的文静小姑娘,拿着球拍尴尬地冲真唯笑。 “哈,口气很大嘛,亮。”真唯这边,迹部也起了兴趣。 因为乒乓球又叫桌上网球,这两个人直接在乒乓球桌上用乒乓球来了场网球赛,真唯和宍户亮的搭档拿着球拍在旁边看他们两个把男女混双打成了男子单打,有点哭笑不得。 “要不然我们去旁边桌?”宍户亮的搭档试探地跟真唯搭话,真唯想了想就点头同意了。 等迹部和宍户亮分出了胜负,宍户亮的搭档已经教会了真唯怎么发球。 “迹部君,你看!”真唯兴奋地发了一个球给迹部看,迹部骄傲地表扬她:“很好!很不错!不愧是我辅佐的公主大人!” 迹部身后输掉的宍户亮一脸不甘地跪在原地,身后的怨气浓得能形成诅咒了。 “给。”宍户亮将惊喜大奖递给迹部。 “这是什么?”真唯问。 “这是隔壁章鱼小丸子店的代金劵,凭本劵可以领一份大份章鱼小丸子。” “所以你们为什么又来了?!”过了一会,章鱼小丸子店传来了忍足无奈的声音。 “给,你们的大份章鱼小丸子。”忍足无奈地把签子插在小丸子上,递给了真唯。 第三站是慈郎的班级,真唯还记得慈郎有说过自己班开办的是甜品店。 到了甜品店,他们没看到慈郎,找店员问了一下才知道,慈郎因为偷吃太多甜点,被班长发配去隔壁蛋糕店刺探敌情了。 因为学园祭结束后,营业额最高的三个班级会得到学生会颁发的特别奖状和一笔不大的奖金,因此慈郎班级的同学们纷纷摩拳擦掌,志在必得。 “虽然肯定比不上迹部大人的执事咖啡馆,但怎么样也要比隔壁班强!”收银的女孩子斗志满满,他们班跟隔壁班经常一起上体育课,体育课上老师总是组织两个班进行比赛对抗,久而久之莫名其妙地就滋生了竞争的氛围,不仅考试成绩要比对方班级好,就连学园祭营业额也要比对方班级高。 因此他们派了慈郎去隔壁班的蛋糕店把所有畅销品买回来,以供他们研究再超越。 点了两个小蛋糕,吃完后也没见慈郎回来,真唯和迹部决定去下一个地方。 下一个地方是岳人班的桌游店。老实说,为了更多的营业额,学园祭大家一般都选择开甜品店、咖啡馆这样受众广、客流量大的店,桌游店这种承载量小、客流量小又单局耗时长的店,基本没人会选择,但岳人班的班委都是重度桌游爱好者,因此力排众议,顽强地说服了全班人。 真唯和迹部到的时候,他们刚刚开了一局,真唯眼尖地看到本该去打探敌情的慈郎也在里面。 “芥川君?你不是去蛋糕店了吗?”真唯走上去问,这才发现岳人也在。 “他把他们班长拨给他的去蛋糕店的钱弄丢了,现在正和我一起陪玩挣钱呢。”岳人淡定地说。 “陪玩?” “就是客人想玩一局桌游,但是人不够,这时候就要找人来凑人头,我们班每局给每个帮忙凑人头的人200円,当然我是工作人员,他们不给我钱。” “那芥川君还需要多少钱呢?”真唯担心地问。 “需要多少?大概需要他从现在玩到后天才能挣够吧。”岳人幸灾乐祸地嘲笑起来,下一秒慈郎眼泪就飚了出来。 第五站是桦地班,他们班开的是寿司店,桦地虽然人高马大,捏出来的寿司却很不错。第六站是日吉若班,他们班开办的是武术体验馆。 从武术体验馆出来后,真唯掰着手指头:“芥川君、日向君......日吉君,全部都看完了呢!” “还有一个。”迹部说。 “哪一个?”真唯又算了一遍,也没想出还有哪个。 “还有你啊。”迹部看着她笑。 第58章 —— 站在熟悉的鬼屋门口,真唯有些哭笑不得:“迹部君,你确定吗?我提前说好,这里面有什么东西我都一清二楚,我们一起进去,会破坏迹部君的游戏体验哦。” “没关系。”迹部拍拍她的脑袋:“你难道不想看看自己的劳动成果吗?” 好吧,真唯被说服了。 “但是执事可以拍公主的头吗?”真唯抱着脑袋问迹部。 “抱歉抱歉。”迹部赶紧捂着嘴角给她鞠躬道歉。 把钱递给门口收银的同学,真唯拉住迹部的衣袖,一本正经地说:“迹部君,你如果害怕的话,可以抓住我的衣服哦。” “好的,公主大人。”迹部右手放在心脏行了个执事礼。 他们从入口进去,先是一段完全漆黑的路,路的尽头是一道帘子,迹部掀开帘子,他们正是进入了鬼屋中。 印入眼帘的是一条比较狭窄的过道,墙壁上贴着打印出来的背景纸,模拟出了破败小巷的样子。出于成本考虑,鬼屋的大部分场景,都是用打印出来的背景纸构造的,但因为背景纸做得特别逼真,因此毫不违和。 破败的巷子上有很多血迹和污秽,一些血迹组成了“死变态”、“去死”的字样,右手边的墙壁上有一个破败的公告栏,她扯了扯迹部的衣袖,迹部点头表示自己也看到了。 迹部走到公告栏前,发现公告栏上贴着好几张纸,第一张纸是一张报纸,说xx学校宣布废校,接着又是一张报纸,说xx学校出现学生死亡事件,下面几张有的是宣传页,宣传要杜绝校园霸凌,有的是广告单,还有一张作业纸,上面写了一段话“哈哈,1班的那个变态真的穿女装哎!”下面附了照片。 啊,凤那时候拍的照片原来是用在这啊。真唯忍不住想。 他们继续往里走,过道两边出现了一道简易的纸板做成的门,表示这是学校的大门,过了这道门就进入学校内部了。 门后的过道的墙壁上贴着不同的背景纸,构造了一所荒凉的黄昏中的废校的图景。虽然知道这里面都有什么,但真唯还是忍不住揪紧了迹部的衣袖,迹部把她的手拿下来,握在自己手里:“别怕,你的执事在这里呢。” 他们走过那道门,背景音乐突然响起,间杂着瘆人的惨叫和呼喊声。班长第一次给他们听这音乐时真唯还觉得没什么,现在在周围场景的衬托下,她突然就觉得寒毛直竖了。 “是谁。”迹部突然说。 “怎么了?”真唯猛地握紧迹部的手:“什么是谁?” “不是,你听,有人在说话。”迹部认真地辨认着:“‘是谁’‘是谁杀了我’,有人在这么说。” “哦哦。”真唯朝迹部那里靠了靠:“凤君录的音频,我们要找杀害他的凶手来着。” “所以凤在这个故事里是个因女装癖而被校园霸凌的学生?” “是这样的,但迹部君怎么知道的?” “那都写着呢。”迹部指了指公告栏。 他们向过道的尽头走,那里是学校的入口,越靠近入口光线就越昏暗,然后突然就全黑了。 黑暗中,迹部揽住真唯的肩膀。 下一秒,灯闪了一下,短暂地照亮了入口,一个人影站在那里。 第35章 是凤,而且是看见迹部揽着真唯,因而一脸哀怨的凤。 噗嗤。 真唯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她正打算跟凤说话,灯光却突然又灭了。 几秒钟后,灯光再次亮起来,入口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刚刚那是凤?”迹部问真唯。 “嗯。”真唯小心翼翼地点头:“凤是我们故事的主人公呢,最重要的角色。”说着,她推开了入口门。 门这边是一间教室。可能因为空间不够,这间教室非常小,甚至只有一套桌椅。正前方的黑板上写满了攻击和凌辱的话,什么“变态”、“娘娘腔”、“去死”......你能想到的一切恶毒的话都在这上面。黑板的右下角还贴着一张公告,公告上说,近期学校施工,后面那栋楼的承重墙被误砸,因而有坍塌风险,各位师生不要靠近那里。 迹部走到桌椅前,发现桌椅上也满满地写着攻击中伤的话。 “这是什么?”他拿起一张很显眼的卡片。 “啊,线索卡。”真唯了然地说,今天上午她不知道看过这个卡片多少次了:“上面有关于整个故事的线索,迹部君可以读读看。” 于是迹部就念了一下,这张线索卡是一封挑衅信,约座位的主人放学后去教学楼后面的小树林。迹部将线索卡收好,他想再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线索,于是就拉开了课桌的抽屉。 一个脑袋掉了出来。 “啊!!”真唯尖叫起来,虽然她知道这是假的,甚至之前还见过这个道具,可这种时候,她还是不受控制地被吓坏了。 “没事没事。”迹部揽住她的肩膀,又把她往自己怀里拉了拉:“我在这呢。” 迹部拨开那个脑袋,仔细地翻找了整张课桌,再没有发现其他线索,正当他还想围着整间教室搜查一遍的时候,他们来的方向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怒气,咚咚咚地敲打着他们的心脏。 迹部拉着真唯直接往下一个区域走,刚走到门口,来者就进教室了,迹部回头看了一眼,是一个穿着西服的没有头的男人。他的脖子那里血肉模糊,身上血迹斑斑,看见真唯和迹部两个人,立马就爆发出一声恐怖的叫声,挥舞着手上的电锯冲过来。 第59章 “啊!!!!”真唯被迹部拉着跑,害怕得直接哭了:“杉本同学不要呜呜呜,不要追我们......” 好在无头男只追到了教室出口,他站在那里沉默地看了迹部和真唯很久,恐怖地又叫了一声,转头走了。而真唯抱着迹部的胳膊,整个人都快攀到迹部身上了。 “你不是说,对里面的东西了解得一清二楚,一点也不怕,甚至会破坏我的游戏体验吗?”迹部有点点好笑又觉得可爱地问真唯。 “我高估自己了嘛。”真唯眼角还含着眼泪,可怜巴巴瓮声瓮气地说。 现在他们在第三个区域,看场景应该就是刚刚线索卡上提到的教学楼后的小树林,这个区域比较简单,只有一棵树,和树下躺着扮演尸体的——凤。 “凤君,凤君?”真唯擦擦眼泪,在凤身边蹲下,戳了戳凤的胳膊。 然后凤突然就睁开眼睛,看向他们。 “帮帮我,帮帮我......”他真的好敬业,哪怕面前是他的同学兼暗恋对象和他的部长兼情敌,哪怕他刚刚还看到暗恋对象因为害怕扑到了情敌身上,他仍然信念感极强地念出了台词。 “帮我找到凶手。”凤捏着嗓子颤颤巍巍地说,试图营造一种冤魂的不甘。 “好的,我知道了。”真唯抓住他的手,像是在做临终关怀:“那么我们去哪帮你找凶手呢?” 凤看着真唯。 真唯看着凤。 然后凤有点无奈地伸手从树上摸下来一张线索卡。 “帮帮我、帮帮我。”他把线索卡塞给真唯,接着眼睛一闭,装死过去。 真唯把线索卡递给迹部,迹部仔细读了一下。线索卡上是凤临终前匆忙写下的文字,文字上说,他被人约到这里,结果有人冲出来打他,混乱中不知道是谁拿了刀子,他就这样被捅死了。 “看来要找到那个拿刀的人。”迹部摸摸下巴,总结到。 “是的。”真唯蹲下来对凤的“尸体”说:“放心吧凤君,我们一定会找到凶手的!”接着他们去了下一个区域,身后还有凤抗议的声音:“都说了死的是主人公,不是‘凤’。” 下一个区域是厕所,一间洗手池里有很多血的厕所。 因为厕所是恐怖剧情里的常客,所以真唯和迹部进来的时候格外的小心。地板上赫然横躺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刀子,迹部捡起来检查了一下,发现刀柄上还有一个血手印。 “这个手印。”迹部伸出手跟它比了比,确认是左手的手印。 “迹部君你看这个。” 真唯从洗手池旁找到一张线索卡,将它递给了迹部。迹部读了一下,线索卡上写着,地上那把刀就是杀害凤的凶器。他把线索卡收起来,跟之前的线索卡放在一起,然后又围着厕所转了一圈,突然感觉窗户那里的图片不太对劲。 这扇窗户是真唯的教室本来就有的窗户,现在被同学们用有图案的背景纸贴住了,迹部仔细辨认了一下背景纸上的图片,发现上面印的是从高层拍摄的坠楼死亡的人。再加上窗框上特意画上的血手印。 “有人从这里摔下去了,很有可能是杀了凤的那个人做的。”迹部指着窗户对真唯说,真唯点点头。 厕所里有三个隔间,但隔间的门都关着。迹部试着推了推,发现隔间的门是可以打开的。既然他们特意这么设计了,那里面肯定有什么线索,这么想着的迹部直接把门全部推开。 没有,没有。 一直到最后一扇,迹部推开门,和门后披头散发,整张脸都血肉模糊地糊成一团的女生四目相对。 “你好,村上同学。” 他身后的真唯颤巍巍地跟女生打招呼,但村上同学完全不予理会。她的眼睛只剩两个血洞洞,透过那两个血洞洞,直勾勾的目光锁定了真唯和迹部。 迹部拉着真唯跑到门口,却发现女生的移速极其缓慢。她几乎是在挪而不是走,一点一点挪到窗前后,注视着窗户不动了。 “所以她就是那个摔下去的人?因为脸着地摔下去的,所以脸部成了这个样子。”迹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厉害。”真唯忍不住夸他。 “那么之前那个无头男也跟剧情有联系?等等,抽屉里掉出来的脑袋该不会就是他的吧。”迹部突然感觉有点点想笑:“怪不得那么生气地追我们。” 他们来到下一个区域——生物教室,同时这也是最后一个区域。 终于快要结束了,真唯竟然松了一口气。 生物教室让同学们布置得像什么秘密生化实验基地,绿色的诡异灯光,冰冷古怪的实验器材,还有旁边架子上一排排的罐装器官标本,教室中央甚至有一个实验台一样的大台子,凤就躺在上面。 “他也太辛苦了,这一会换了三个地方了吧?”迹部忍不住吐槽。 可不是嘛,装死的凤心里默默流泪。 真唯和迹部在生物教室里找了一下,可这里除了制作得格外逼真且恶心的道具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 “不应该啊。”真唯奇怪地靠墙站住,这里应该有最后一张线索卡的,是同学忘记放了吗。 “那是什么?”突然,迹部看着真唯的身后说。 “什么什么?”真唯瞬间毛骨悚然起来:“我身后有什么?” 她一下子跳开,往迹部那里跑。 第60章 “没有没有。”迹部接住她,又顺手安抚地拍了两下:“你看你刚刚靠的那堵墙。” 迹部走上前仔细查看了一下:“这里背景纸上的图案是一堵倒塌的墙,所以按设定这里已经塌了?” “对。”真唯给予肯定。 “这样啊。”迹部点点头,他还想再仔细研究一下,却突然听见旁边的柜子里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吱~”生锈的柜门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绵延曲折的声音慢慢打开,一个只有半截身体的人伏在地上,依靠前肢艰难地爬了出来。 “嘻嘻嘻。”那个人抬起头,从肮脏杂乱如拖把的长发中露出神情诡异的脸,然后发出了难以形容的笑声,癫狂地冲真唯和迹部爬过来。 “哇。”真唯忍不住往后退,虽然她知道这其实是自己的同学,可还是忍不住感到害怕:“迹部君,接下来怎么办?” “出了这个房间还有什么?” 迹部拉着真唯避开半截人。因为半截人是用手臂在爬行,所以速度不是很快,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远离。 “没了,出去了就是出口了。” “那我们出去。”迹部果断地说。 “不找真相了吗?” “不是。”迹部绕过半截人,走到凤旁边,突然就开始掰凤的手:“我已经大致知道真相了。” 他把凤藏在手心里不肯给自己的线索卡抠出来,又灵活地避开冲他爬过来的半截人,拉着真唯跑出了最后这个区域。 第36章 “请问,凶手是谁?” 出口处,工作人员期待地问。 迹部掏出最后从凤手心里抠出来的线索卡,对着室外明亮的光线看了一下:“岛田。” 他念出其中一个名字。 “啊,说对了。”真唯和工作人员一脸惊奇地给他鼓掌。 “迹部君怎么看出来的?”真唯好奇地问。 “你还记得那把杀了凤的刀吗?刀柄上的手印是左手的,而最后这张线索卡上,唯一的左撇子就是岛田。”迹部把线索卡拿出来递给工作人员,那张凤藏起来不想给他的线索卡上印着一张照片,拍摄地点是在教室,图片上同学们都在写作业,只有一个人在用左手写字,而通过照片下面备注的姓名可以知道,那个左撇子叫岛田。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整个故事应该是这样的,凤因为喜欢穿女装而被同学们霸凌,有一天有两个人约他去教学楼后的小树林,在那里殴打了他,其中一个人拿出刀子造成了致命伤。因为不止一个人,所以凤不知道具体是谁杀了他。” “然后这两个人在厕所处理身上的血迹,因为为什么要拿刀而起了争执,其中一个失手将另一个推了下去,被推下去的那个就是我们在厕所隔间里看到的那个。” “剩下那个为了掩人耳目,把凤的尸体带到了生物教室,去生物教室是因为那栋楼承重墙被破坏了,有坍塌风险,平时不会有人靠近,但也因此在那个人来到生物教室后,墙壁突然倒塌,把他的下半身压烂了,所以我们在生物教室里看到的那个没有下半身。” “最后因为这一系列命案,学校被废除了。但我还有一点没想明白。”迹部托着下巴。 “什么?”真唯问。 “最开始在教室里追我们的那个人,他在剧情里扮演什么角色,又是怎么死的?” “啊,他啊。”真唯笑了起来:“他是班长觉得不够吓人,强行加戏的,剧情跟他没关系。” “那我猜得都对吗?” “都对,一点也不差。”真唯崇拜地鼓掌:“迹部君是怎么做到的?很多东西线索卡上都没写吧。” “线索卡上是没写,但现场布置都快把这些信息怼我脸上了。毕竟这不是真的案发现场,而是人工布置的。那么所有刻意展现的细节都应该是重要的情节,想明白了这点,再把所有制作者特意展现出来的细节串联起来,很容易就想出来了。” “不愧是迹部大人!”在一旁跟真唯一起星星眼听迹部讲述的工作人员说,他转身往里走,想去喊凤:“我这就把凤君叫过来,让他给您颁发终极大奖。” “啊、等下。”迹部拦住了他:“能不能给我换一个奖励?我不是很想抱长太郎啊。” 十分钟后,章鱼小丸子店传来了熟悉的怒吼——“你们怎么又来了?” 忍足看到迹部把自己做的章鱼小丸子喂给真唯,酸得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 吃完章鱼小丸子,时候也不早了,该为晚上的晚会做准备了,真唯和迹部一起回到网球部,组织大家把舞台剧需要的道具都运到樱兰。 因为提前和樱兰沟通,设立了联通两校的直达班车,网球部的大家就直接带着道具坐车过去,到了樱兰,和樱兰的相关负责人联系后,有人来领他们去大礼堂。 “哇,这就是贵族学校吗?”铃木学姐抱着一大袋子服装,仰头看樱兰富丽堂皇的大礼堂,惊得嘴都合不上。 “我以为我们学校的大礼堂已经够豪华了,没想到他们的大礼堂更过分,这简直是国家级别了吧!”另一个网球部部员跟着感慨。 听到他们的话,真唯抬头看了一眼,嗯,还是典型的贵族学校奢侈浪费的做派,除了浪费宝贵的劳动者创造的价值以外,没有任何意义的面子工程。 第61章 大礼堂的后台人很多,凤镜夜专门划分了一块区域给冰帝的人。真唯跟着大家把道具搬过去,然后开始组装道具,整理服装。 “这是什么?”组装道具的时候,慈郎好奇地扯了扯岳人挂在身上的被黑布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物体。 “停,别碰我的大宝剑。”岳人制止他,将自己的大宝剑放到身体另一侧。 “真唯酱,过来帮我检查一下衣服。”铃木学姐呼唤真唯。 “好的!”真唯赶紧跑过去。 在大家紧锣密鼓地做最后的准备工作时,真唯突然听到了一道讨厌的声音。 ! 她不安地转头四处看,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怎么了真唯酱?”铃木学姐奇怪地问。 “没什么没什么。”真唯摇摇头,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道明寺的声音,好像真的是道明寺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难道花泽类也?不不不,错觉,应该是错觉。 准备工作做好后,大家打算一起去吃晚饭。 “听说樱兰校园里有好几家很赞的餐厅!” “不过这种学校,餐厅应该都挺贵的吧。” “说得也是,那我们去小卖部买面包?”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之际,迹部响亮地打了个响指。 “樱兰的凤镜夜给我推荐了一家餐厅,你们想不想去?” “部长,难道——” “没错,本大爷请客。”迹部潇洒地甩开衣袖,浩浩荡荡地领着大家去了那家虽然很贵,但据说无比美味的餐厅。 “部长,今天晚上我一定会好好表演,为您,为我们网球部争光的。”一位网球部部员好吃到眼泪汪汪,感动地对天发誓。 凤镜夜推荐的这家餐厅确实非常不错,不然也得不到樱兰这群少爷小姐的一致好评。正当大家津津有味其乐融融地享受着晚餐时,突然有人拍了拍真唯的肩膀。 “真唯,真巧啊。”花泽类笑眯眯地说。 听到花泽类声音的那一瞬间,真唯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缓慢地回头,看见花泽类和他的三个死党,外加一个陌生的女生,一行五人站在她身后。 他 怎么 会在这?!! 真唯试着控制自己的表情,露出一个无比勉强的微笑,这么多人面前她不想把场面弄得太尴尬,可花泽类为什么要喊她?! “好巧。”真唯抽动嘴角,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好巧啊,花泽君。”迹部站起来,走到花泽类面前,将真唯挡在了身后。 “几位一同参加我校和樱兰合办的校园祭,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我也好提前准备准备,好好招待大家。”迹部跟他们几个人握手。 “迹部君客气了,我们只是偶然路过,顺道过来看看,哪能这么劳烦迹部君。”花泽类皮笑肉不笑。 这边迹部轻巧地跟他们几个人说着场面话,那边铃木学姐担心地碰了碰真唯。 “没事吧?”她看看那5个人,又看看真唯:“他们是谁啊?” “不重要的人。”真唯死死地低着头,不知所措地抠着桌布。 “我们对樱兰很不熟悉,不知迹部君是否介意我们之后跟你们一起啊?”美作玲笑眯眯地说,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想给真唯添堵。 “真的很抱歉,美作君,我们一行人太多,之后又要彩排节目,跟我们一起恐怕很难照应到你们,不过我这里有樱兰的凤镜夜君的联系方式,他就在这附近,可以帮忙联系他派个人做导游。”迹部滴水不漏。 “哈哈,是吗,那就不麻烦了,我们自己走走转转也是挺好的。”见迹部不松口,美作玲也没有强求,他想凑到真唯身旁,但被迹部不着痕迹地挡下了,意味深长地看了迹部一眼,他轻浮地说:“那就再见了,小真唯,期待你今天晚上的表演~” “晚上见。妹妹。”花泽类轻柔地吐出不得了的话语,带着他的死党们没事人一样地走了。 “哇,那是花泽的哥哥啊?”餐桌上,一直在围观的人中,有人这么说到。 “谁偷了我的寿司?!”突然,慈郎一拍桌子,大声地嚷嚷起来:“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他探头去看周围人的盘子,然后尖叫一声去掐岳人的脖子:“是你,给我吐出来。” “不是我!你发什么疯!”岳人一边扒拉他的手一边大喊,在他们两个的故意吵闹下,这个话题才被成功糊弄过去。 真唯感激地看向他们俩,又给担心地看着自己的铃木学姐一个宽慰的眼神,食不知味地吃完了这顿饭。 花泽类这边,那个陌生的女生挽着道明寺的手,好奇的问:“刚刚那是类的妹妹吗?” 她叫牧野杉菜,道明寺司的女朋友,在成为道明寺的女朋友前,暗恋过花泽类。 “是的。”花泽类温柔地说。 “怎么感觉她刚刚不太想理我们的样子。”牧野杉菜奇怪地问。 “哈,何止不想理我们,她可讨厌我们了吧。”道明寺司无所谓地说着,说到“讨厌”二字,他甚至还笑了一下。 “讨厌?也包括类吗?为什么?她不是类的妹妹吗?” “很复杂的故事。”花泽类摇了摇头,看起来不是很想说。 第37章 吃完晚饭,大家回到大礼堂,除了表演节目和负责化妆的人以外,其他人都找好位置落了座。接着,负责化妆的人给大家化妆,真唯先画好了,就找了小板凳坐在一旁等大家。 第62章 因为网球部的舞台剧是压轴节目,倒数第二个上台,所以他们还要在后台待很久,等着等着,真唯觉得自己有点想上厕所,跟铃木学姐说了一下后,就一个人朝厕所走去。 上完厕所,真唯在洗手池前洗手,一边搓着泡泡,一边不停地思考花泽类为什么在这里。 为了玩?可英德自己的校园祭他都懒得参加。为了陪兄弟?可其他人会对这么个校园祭感兴趣吗?为了找自己茬?为了给自己添堵?为了让自己不开心? 真唯狠命地搓着自己的手,越想越觉得花泽类就是故意的。今天早上他不是还问了自己是不是要举办校园祭?那时候就知道了吧?还装模作样地问自己,听到自己撒谎一定在笑吧,说不定就是听到自己撒了谎,知道自己不想让他知道,不想让他过来,才故意过来的······ “那个,你的手要搓破了哦。”旁边一个女生提醒她。 “哦哦,谢谢。”真唯如梦初醒地点点头,然后开始冲水。 真唯旁边的牧野杉菜有点纠结,西门总二郎说想看看冰帝和樱兰合办的晚会,他们就进大礼堂找了位置,然后她觉得想上厕所,就一个人过来了,没想到在厕所里,居然能碰到类的妹妹。 “嗯——”眼看再不说点什么真唯就要走了,牧野杉菜终于开口了:“你好,我是牧野杉菜。” “你好,我是花泽真唯。”真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对她的搭话很不解,刚刚吃饭的时候,因为恐慌她只随便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记住牧野杉菜。 “那个,我知道。”牧野杉菜扯过纸巾擦手:“我今天跟类、花泽类一起来的,刚刚在餐厅我们还见过。” 真唯想起来了,脸色也不安起来。 “嗯,这样,你好,那个,有什么事吗?”她现在想马上逃跑。 “哈哈,没什么事。”牧野杉菜连忙摆手:“就是我跟类是好朋友,所以也想跟他妹妹成为好朋友。” 牧野杉菜冲真唯伸出手,真唯有点勉强地握上去。 “那个,我有个问题啊,你是不是讨厌你哥哥啊?”牧野杉菜不好意思地问,听得真唯一下子反感起来。 她礼貌地冲牧野杉菜笑了一下,松开了握着的手,什么也没回答。 “啊,我不是其他意思啊,我只是,只是觉得,类他是个特别好、特别温柔的人,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如果有什么误会,我在想是不是——” 下面的话她没来得及说完,因为真唯直接就跑了。 “哎!”牧野杉菜想拉住真唯,于是追着真唯跑出去,但毕竟没有已经在后台待了好几个小时的真唯熟悉地形,没几下就跟丢了。 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陌生人,。牧野杉菜叹了口气,打开手机给男朋友道明寺发了短信:“出来一下,我在大门口等你。” 接到短信的道明寺马上就站起来准备出去。 “你去干嘛?”美作玲问。 “杉菜让我出去。”道明寺搔搔头发,诚实地回答。 “出去?出去做什么?”美作玲很好奇。 “哎呀,还能做什么,二人世界呗。”西门总二郎看不得他这么不解风情,嫌弃地说。 道明寺司到了大门口,牧野杉菜拉着他的手往外走。 “我们这是要去那啊?”道明寺司美滋滋地问,还以为女朋友要拉自己去角落里亲密,没成想到了地方,杉菜只是一脸严肃地问他:“跟我讲讲类和他妹妹的事。” “哈?” “类和他妹妹的事。” “你知道这个干嘛?”道明寺司不理解。 “好奇,你快讲!” “好吧。”道明寺司开始回忆。 前面我们说过,因为f4的缘故,真唯在英德度过了一个非常孤寂的小学,所以升国中时,她不顾家人的反对,一意孤行地选择了一所普通公立中学,甚至还使用了假名——立花真唯。 新的学校意味着新的开始,真唯久违地感到解脱,暂时放下对木村爱的愧疚和自责,她又一次天真地期待起了朋友、友情和校园生活,课间聊天,天台上吃午饭,操场上手拉手跑步,还有放学后一起回家。 如果生活没有那么多偶然和意外,或许真唯真的能收获她所期望的一切,但生活没有如果。 国小的经历,让真唯没有太多和人相处的经验,所以刚入学的时候,她只会温和地笑笑,轻轻地附和别人,虽然不突出不起眼,但也并不惹人讨厌,甚至还在班级里内向女孩子的小团体中有了自己的位置,因此校园生活也还算平静开心。 然而这一切,都在她认识青木希后发生了变化。 真唯认识青木希的时候是国一,青木希国二,她是文学社的社员,青木希是文学社的社长,她是内向不善言辞的学妹,青木希是温柔落落大方的学姐。喜爱文学的社长遇到了有才华的社员,心生喜爱,主动照顾,两个人交流文学,产生了精神共鸣,因此成为了挚友,一个多么青春校园的美好剧本,如果青木希曾经不是英德的学生的话。 没错,青木希国一的时候,是英德的学生。她认识f4,也认识真唯。 那时候青木希不过是个普通的暗恋着校园男神西门总二郎的小女孩,有着最天真最炙热的爱恋,每天和闺蜜对着f4尖叫,偶尔幻想一下西门总二郎突然发现了自己的优点从而迷上自己,其余时间用来吃甜点逛街看剧追星的这样一个普通小女孩。 第63章 然后有一天,她不小心把饮料泼到了道明寺司的身上,她被贴了红纸条,被霸凌,被赶出了学校。 再然后,她在心理医生那里接受了半年的治疗,转到这所公立学校。 她很努力地学习,努力地社交,努力地参加社团活动,努力地让自己的生活好起来,努力地摆脱过去。 她也成功了,她学习优等,人缘极好,成为文学社社长,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新学期文学社的第一次社团活动,她看到了真唯。 她认识真唯,她当然认识真唯。 花泽家内向的小女儿,和她做朋友会被f4贴纸条的小女儿,在英德这所四大家族为子嗣建立的游乐场里,又有谁会不认识真唯呢? 但是,花泽真唯怎么会来这里上学呢?而且还改了姓,她想干嘛呢?一个英德还不够他们玩乐,要阴魂不散到这种地步吗? 青木希偷偷地观察了真唯好一段时间,惊讶地发现真唯好像真的只是来上学的。 或许她只是厌倦了富人和跟班的游戏,想来普通学校过普通的校园生活吧,青木希这么猜测到。 放下了对真唯的警戒和提防后,她忍不住开始和真唯接触。 抛开真唯那让人生厌的身份,真唯还是个安安静静喜欢看书的小女孩。 在因为自闭的哥哥占据了父母所有注意力的童年,在因为f4的过火行为而被孤立的小学,真唯就是靠着读书来挨过漫长痛苦的孤独,而红纸条事件后,身心巨变的青木希,也是靠着读书来开解自我,抚慰心灵。 两个女孩在文学上的品味和见解惊人地相似,在文学社的交流会上,青木希不止一次地从真唯那里听到相同的观点,只不过真唯在表达方面比她更有天赋,更能用触动人心的方式清晰地表达自己。 这种心灵上的共鸣让青木希陶醉,她像被蛊惑一般向真唯靠近,贪婪地享受着和才华横溢的人畅快交流文学的快乐。 同时,她也觉得,如果自己能够和真唯——花泽家的孩子和睦共处,成为好朋友,那么就说明,她是真的摆脱了过去,救赎了自己。 可是人是感性和理性并存的生物,理性的认知,并不能完全决定人的行为。 在青木希主动示好后,受宠若惊的真唯无措又惊喜地回应了她。两个人从文学社的日常活动开始,一点一点熟悉,一步一步发展。 互相借阅喜欢的书籍,交流对作品作者的看法,放学一起去甜品店吃东西,周末一起去书店淘书又或者是逛街购物,她们的关系越发密切,不但成为了同学们眼中的挚友,也成为了真唯心中的挚友。 真唯甚至想用“灵魂伴侣”这个词来形容彼此的关系,她还一度在送给青木希的生日贺卡上使用了这个称谓,虽然后来因为羞怯,她用“亲爱的青木学姐”的称谓重新写了一张。 可是两个人越亲密,友谊越深厚,有一些奇怪的东西就越是生长。 在被贴红纸条,被霸凌后,青木希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不小心泼了道明寺司一杯饮料,就要被这样对待呢?为什么道明寺司可以这样对待自己呢?为什么其他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自己呢? 她又想到,以前的自己也是这样远离其它被贴红纸条的受害者,追索自己曾经的想法,她得到了答案——钱。 因为道明寺司有钱,所以不小心泼了道明寺司饮料的自己就要被这样对待;因为道明寺司有钱,所以道明寺司可以这样对待自己;因为道明寺司有钱,所以其他人都不帮助自己。 当青木希是旁观者的时候,她丝毫不觉得这个逻辑有什么问题,可是当她变成亲历者,她开始痛苦不解。从小被告知的“人人生而平等”的观念,被“道明寺司有钱所以可以肆意欺凌自己”的现实猛烈地冲击着,她可以接受有钱人过更好的生活,可是她不能接受有钱人有权利践踏她。 这件事成为了青木希的心病,心理医生也没能治好的心病。 第38章 而随着和真唯的关系越来越密切,她越来越多地从真唯身上看到了“钱”的影子。 真唯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单纯善良,谦虚低调,从来不夸耀自己,更不会用钱权当武器。 可是,真唯也是花泽家的孩子。 她的言谈举止,她的见闻见识,她的经历体验,都让青木希看到了真唯背后那属于花泽家的庞大的钱与权交织的罗网。 青木希为此而感到恐慌。 有时候她会想,真唯什么时候会拿钱权去欺凌别人呢?尽管她的理智明白,真唯不是这样的人。 有时候她又会静静地凝视着真唯,透过她的身体看到她背后那虚拟的、想象的、钱权的巨大黑影,心里想着:啊,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东西,曾经肆意地践踏我欺凌我。每当这时,她的身体也会因为害怕、恐惧和不明不白的激动而颤抖。 青木希开始有很多糟糕的想法。 和真唯一起走路,她会想把真唯绊倒;和真唯一起吃饭,她会想把饭盖在真唯的脸上;和真唯一起交流文学,她会想把手中的书狠狠地砸在真唯的身上。 负面暴戾的想法越来越频繁地涌现,就好像从一开始,她就从来没有从那次霸凌中走出来。她只是用强大的意志力把那些负面情绪深深地藏起来,藏在她自己都没发现的角落。然后,在与真唯的朝夕相处中,被一点一点地挖掘出来。 第64章 更糟糕的事情开始于一杯水,一杯除了青木希自己,谁也不知道她是真没拿稳,还是故意没拿稳的水,一杯泼向了真唯的水。 真唯在文学社被青木希兜头泼了一脸水,青木希慌张地冲过来替她擦拭,口中不停地道着歉。 真唯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温和又有点逆来顺受地接受着青木希的擦拭。 社员们递纸巾的递纸巾,递毛巾的递毛巾,拿拖把的拿拖把。还有几个孩子在感叹,“青木学姐和立花桑的关系真好啊”、“青木学姐好贤惠啊”、“我也想被学姐这么温柔地擦脸啊”之类的。 没人觉得这是一件什么不得了的大事,除了青木希,除了心脏剧烈跳动,血流过快导致头晕眼花,用尽全身力气克制自己不要失态的青木希。 “青木学姐,手一直在抖呢,因为这个才没拿稳杯子吧?是身体不舒服吗?”真唯轻轻握住青木希的手,关切地问道。 “不是啦,只是不小心滑了一下,对不起啊真唯酱。”青木希还是那样温柔,看不出一点破绽。 “没关系的学姐,学姐要多注意身体啊。” 因为上衣都湿透了,害怕感冒,真唯把里面的衣服换成了体育课穿的体操服,外面还是套着湿湿的校服外套,虽然这样还是有感冒的风险,但好在是初秋,天气尚暖,勉强可以忍受。 部活结束后,青木希和真唯手牵手走出校园,两个人在校门口告了别,真唯向电车的方向走去。为了不被同学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她一向都是自己坐电车回家的。 而一个人步行回家的青木希,脑子里满满地都是真唯湿漉漉的校服外套和校服外套里的体操服。 她今天,泼了真唯一杯水。 她泼了花泽家的大小姐一杯水。 她泼了贴她红纸条的f4的妹妹一杯水。 会被发现吗?会被花泽家的人发现吗?真唯的衣服换了,那么明显,会被花泽家的人察觉吗?会被花泽家的人认定为有恶意的恶人吗?会被花泽家报复吗?明天上学会有人来找我吗?会像之前那样欺负我,泼我水,扔我的书,在我书桌里放血腥的小动物尸体,弄脏我的鞋子和衣服,嘲笑我辱骂我殴打我吗? 青木希一直在想,控制不住地想,从晚上一直想到第二天早上,从安然无恙的第二天早上,又一直想到了晚上。 深夜,她完好无损地躺在床上,这才确定,没事,泼真唯一杯水是没事的。 青木希松了一口气,心里,某个名为“底线”的东西也悄悄地松动了。 在那之后,每当青木希那暴虐负面的想法涌动时,除了理智在告诉她——“不能这样做,否则你跟f4有什么区别”,还有一个名为“侥幸”的念头在告诉她——“没关系啊,只要你做得隐蔽一点,真唯不会发现,也不会告诉花泽家的,不会有事的。” 侥幸的念头出现得越来越频繁,出现得越来越强大。 终于,青木希又一次“不小心”地弄脏了真唯的课本。 没事。 打翻真唯的便当。 没事。 签字笔戳到真唯的手。 没事。 让真唯等自己好几个小时。 没事。 绊倒真唯。 没事。 …… 各种各样的小意外发生得越来越频繁,真唯的身上开始出现一些细小的伤痕,她的脸上也出现了不易察觉的受伤。 “学姐,我是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吗?” 终于,在某一天,真唯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 和青木希以为的彻底相反,她不是一个迟钝的孩子。一个对文学如此敏锐,有着如此杰出的才思、灵敏的思维、洞彻的眼光的孩子,又怎么可能是个迟钝的孩子? 她非常地敏感和纤细,敏感到在第一次青木希泼她水时,就察觉到了那一丝青木希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恶意;纤细到直到现在,她才敢确定这一丝恶意是真的,才敢询问青木希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还是以这样迂回婉转的方式。 “没有啊,真唯酱为什么这么问?”青木希若无其事地回答,脸上还是挂着那温柔和煦的微笑。 “没事,我只是——” 真唯低下头,感到非常地心寒。在失望过后,紧接着就是难过。她搞不懂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也搞不懂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她没有做错任何事,也没有伤害任何人,所以为什么,凭什么,每次她都要遭遇这种事呢? 真唯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服,慌乱地后退着:“我最近家里有点事,所以不能跟学姐一起回家了。” “就这样,我……我就先走了。” 她抓起书包,低着头跑出了社团活动室,没敢停顿一秒,生怕青木希看见她擒不住的眼泪。 她不是傻子,也不优柔寡断。在确定青木希是故意的,试图和青木希沟通又被拒绝后,她果断地选择了远离。只是,再次破碎的信任,再次被人辜负的感情,不会因为远离就恢复原样。 在最初远离青木希的那段时间,真唯被欺负的情况确实得到了改善。随着两人之间距离的拉远,青木希的理智好像被找了回来,她又变回了最初相遇时那个温柔善良的学姐。 可是,好景不长,没过两周,真唯的课本就被人涂鸦了。接着是便当盒里的虫子,丢失的室内鞋,被人扔进水池里的书包…… 第65章 躲在暗处的青木希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做得越来越过分。 真唯试着用很多方法保护自己。她告诉了老师,可是老师调查不出来是谁做的。她对老师说,是青木希做的,老师却说没有证据能证明是青木。校园霸凌太常见了,常见到老师都不想管了。 她刻意早早地到学校躲起来,想用手机拍下证据。可是她完全不知道青木希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做坏事,真唯要上课,不可能24小时都躲着等青木希。 真唯像一只被恶童玩弄的幼鸟,不管多努力地挣扎,都逃脱不了恶童戳过来的木棍。她唯一的、可能的解决办法就是向父母哥哥求助,以花泽家的名义警告和惩罚青木希。可她不愿意,因为这样就意味着她的选择——隐姓埋名去普通学校上学是错的,而父母为她安排的人生才是对的,她宁愿承受这一切,也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再然后,真唯被青木希关进了教学楼女厕所的隔间里。 她拼命地推门,却发现门被人从外面锁得死死的。 冷静。 冷静。 真唯努力告诉自己。 她蹲下身,把手机摄像头贴在门板和地板间的缝隙上,试图通过屏幕看到外面的情况。 屏幕上出现了一双脚。 那是青木希的脚。 意识到这一点,真唯开始倾斜手机找角度,试图拍到她的脸。 屏幕里,青木希在隔间外停顿了几秒,然后开始往右走,接着就走进了真唯右手边的隔间。 真唯把手机转向右边,摄像头透过缝隙拍下了走进隔间的青木希,虽然角度比较奇怪,但能辨认出她的脸。 证据,这是证据,终于拿到了证据。真唯想。 她尽力克制自己的颤抖,想让自己听起来很有自信:“青木学姐,放弃吧。我拍到了你的脸,如果你不放我出去,我就告诉老师,这张照片可以证明是你把我关起来的。” 右手边的隔间里,青木希猛地停止了动作,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的含义。 “如果你把我放出来,并保证接下来再也不做这种事了,我就原谅你,然后也不告诉老师。”真唯再接再厉。 可青木希还是沉默。 等了一会,真唯又补充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为什么……” 她试图用过往的经历来唤醒青木希的良知。 又沉默了一会,青木希终于有了动作。她的脚步声从真唯的右手边移动到真唯的面前,接着,没有一丝停顿地,向着女厕所的门口移动。 她走出了女厕所。 第39章 成功、成功了吗? 胆战心惊的真唯长舒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是照片的威胁起了作用,还是往日的情谊唤醒了良知,总之眼下的危机成功解除。 大概。 现在是上课时间,这层楼的学生都去上体育课了,接下来只要等到下课,学生们回到教室,就一定会有人发现自己。 真唯算了算时间,决定坐在马桶盖上耐心地等待。 没过几分钟,就有人走进厕所。 “你好!你好同学!能帮我开一下门吗?我被关在里面出不去了。”真唯拍拍隔间的门板,向外面喊道。 听到她的呼喊,来人在隔间外停下脚步,仔细捣鼓了一阵。 “吱——”门从外面打开。 真唯满心欢喜地站起来,刚想感谢对方,却发现是教导主任。他严肃地站在门口,布满皱纹的老脸沟壑纵横,浑浊的双眼透出复杂的眼神。 教导主任怎么在这里?因为知道我被关在里面才过来的吗?他怎么知道的?有人告诉他吗?是谁?青木学姐?不不不可能?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唯感觉有点心慌,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手机。” 教导主任突然说,真唯不明所以地把手机递给他。 —— 跟着教导主任来到办公室,真唯一进去,就看到青木希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地站在办公桌旁。 找了个离青木希有一段距离的位置站定,真唯越发忐忑。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看了看她们两个,教导主任将办公室的门带上,然后走到办公桌后坐下。 他先是把真唯的手机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沉重地出了几声气,看起来很是无奈和烦闷。 “你为什么在□□青木希?” 他用审视的目光锁定真唯,真唯感觉自己好像上了法庭。 “我没有……” 真唯试图辩解,她偷拍青木希?她为什么要偷拍青木希,这真的很可笑,她怎么会偷——等等,真唯突然想到了什么。 刚刚,就刚刚,虽然不是偷拍,但她确实拍了青木希,还有照片留下。有一些是青木希在隔间外的,还有一些是青木希在隔间里的。 真唯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手机密码。” 看到真唯的反应,教导主任觉得自己已经知道真相了,他压低声音,试图让真唯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 真唯张了张口,发不出声音。 “手机密码。” 教导主任皱起眉头再次要求,右手不满地在桌子上狠狠地敲击。 “******” 真唯抖了抖,不受控制地报出了密码。 第66章 教导主任拿起真唯的手机,笨拙地滑亮屏幕,按照真唯说的输入密码。手机解锁后,他又找了一会,找到手机相册后,小心翼翼地点开,然后就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真唯拍的青木希的照片。 “为什么这么做?”他把照片摊给真唯和青木希看,然后把手机放下,再次严厉地质问真唯。 “我没有偷拍她。”真唯无力地说:“是她偷偷把我关在厕所隔间里。为了证明是她把我关进去的,我才拍了这些照片。” 但教导主任不相信真唯的话,他又拿起手机,往后翻看了几张:“还在撒谎!你看你自己拍的照片,这几张是青木同学在你旁边的隔间里时拍的吧!如果青木同学要把你关进厕所隔间,那她进旁边的隔间干嘛?她难不成能隔着挡板关你的门?她在走道里做这件事不就行了?” 真唯盯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啊,青木希在走道里把自己锁住以后,直接走就行了,她为什么要走进旁边的隔间呢?真唯自己都想不明白。 “青木同学全都跟我说了,她发现你在隔壁偷拍她之后,马上出去把你锁在了里面,接着就来向我报告。我知道你一直怀疑青木同学欺负你,可那也不能做这种事!” 这下好了,连作案动机都有了,因为怀疑青木希,所以变态地跟踪偷拍她。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真唯彻底失去了反应能力,她惊恐地发现,她找不到任何可以为自己开脱的地方。不论从逻辑上,还是从老师心中的好感度上,青木希的说法都比她坚持的事实更有说服力。 真唯开始感觉浑身发冷。 虽然在往后的日子里,她时常有这种感觉,但这次,是她人生第一次感到世界在渐渐远离。一切都变得好陌生好冰冷,她的血液在凝固,她的关节开始僵硬,她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她的嗓子说不出话,她好想逃,可是逃不开。 之后发生了什么,真唯已经不大能想起来了。 大致就是,教导主任让她的家长过来,她被处分,处分结果在年级大会上被宣读,大家都开始讨厌她远离她。 有人说,她是因为嫉妒青木希,所以冤枉青木希霸凌她;有人说,她是因为想要威胁青木希,所以要去□□青木希;有人说,她还偷拍了其他女同学;有人说,她是女同性恋而且是变态;有人说,她会将拍到的照片上传到不法网站上…… 一时间,真唯遭到了比青木希做的还要过分得多的霸凌,比青木希曾经遭遇过的还要过分得多的霸凌,比你、我和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所能想象的极限还要糟糕得多的霸凌。 充满敌意和鄙视的视线,所有人的排斥和针对,你想象得到想象不到的折磨手段…… 如果说,青木希对真唯做过的事情,还停留在幼稚的没有多大杀伤力的小朋友打架的范畴,那么后来,由正义感发酵而来的群体性恶行,就是真正属于私刑的范畴了。它们让真唯痛苦,让真唯窒息,让她害怕与人相处,害怕被人关注,害怕活动,害怕社交,害怕这世间与人有关的一切。 在年级大会上,真唯被要求当着所有人的面向青木希道歉。在那时,青木希惊奇又惊喜地发现,眼前这个逃避着她的目光,冷漠又痛苦的人,和以前的她是多么得相似! 此刻,她终于抛却所有的犹豫和后悔,真正地开始享受真唯的痛苦。 当时,青木希想把真唯关在厕所隔间里,然后从上方浇水。由于身高不够,青木希没办法直接从门板上方把水浇下去,于是她走进旁边的隔间,想踩着隔间里的马桶,从隔板上方浇水。 但青木希还没来得及动作,真唯就告诉她,自己已经拍下了她的照片。 老实说,那一瞬间,青木希是极度恐惧的,那种恐惧,她曾在被f4贴红纸条时体会过。她虽然暗搓搓做了很多欺凌真唯的事情,但这都建立在她坚信,真唯找不到证据,除了真唯谁也不知道是她做的,谁也不会相信是她做的,真唯也不会告诉花泽家的基础上。 换句话说,在青木希心里,这场霸凌,是仅仅存在于她和真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这种两个人之间的私密感和对真唯的善良宽容的坚信不移,给了她肆无忌惮的安全感。 可真唯的反抗打碎了这种安全感。 真唯拍到了照片,真唯找到了证据,真唯有能力向其他人证明青木希做过的事情。那么这场霸凌,不再是她和真唯之间的事情,会有更多的人介入进来,老师、同学、家长甚至路人,他们会审判自己!攻击自己! 青木希被巨大的恐惧淹没,在一片冰冷中,她的思维却越发活跃,活跃到就连她自己也想不起来,她是如何在极短的时间内想到了倒打一耙,把这一切歪曲成真唯偷拍自己。 恰好她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水瓶都没有拿出来。非常完美,一切都非常完美,完美到简直是老天设计好了,就等着她来这样做! 所以青木希就这样做了。 她告诉自己,是真唯先不够意思,她才不得不反击的。她没有做错什么,她只不过是把在f4那里受到的委屈发泄一下而已,真唯又没有怎么样,她也没有让真唯受什么大伤,只不过是出出气而已,又怎么了呢?可是这件事本该只是她和真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是真唯想把这件事扩大到其他人,都是真唯的错。 第67章 看到真唯被霸凌的惨状,青木希也不是没有愧疚过。 可是她转念一想,如果不是自己机智,现在被这样对待的就是自己了呀。所以当初真唯拍下自己的照片,想要向老师揭发自己,是何等的恶毒,现在真唯被这样对待,不过是因果报应。 青木希看着真唯痛苦麻木的眼神,因为意识到,真唯再也没有心力去为她自己辩解,真唯已经被现实打倒,灵魂龟缩进小小的角落,永永远远地失去揭开真相的能力了,她安心地笑了。 青木希想,我赢了。 第40章 当然,这一部分内容道明寺司是不知道的,他知道的是之后的事。 请家长时真唯找了其他人冒充,所以花泽家一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察言观色是下属的专长,花泽家的那些仆人司机管家不是没人察觉到真唯的异常,可他们没料到事情的严重程度,以为就是普通的和同学之间的摩擦,顶多被欺负了一下,花泽夫人不会在意,真说了也只会嫌自己多管闲事惹她烦,所以也就什么都没说。 所有人都这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真唯身上那些伤痕熟视无睹,直到花泽类发现真唯的头发白了。 在那段最痛苦的日子里,某一天起床,真唯发现身边多了一团奇怪的东西。它是黑乎乎的一小团,靠近可以听见痛苦的尖叫。 真唯小心翼翼地贴近它,感觉它的痛苦和自己的是这么相似,她抱紧它,甚至感受到了安慰。 于是真唯开始养它。 她把它带在身边,被同学们排斥孤立时,她就偷偷地摸它,被同学们欺辱伤害时,她也偷偷地摸它,它奇奇怪怪形状不规则的小身体是温热的,每当真唯触碰它,就觉得自己那些让人难以承受的痛苦和绝望,都渐渐被抚平了。 它在陪着我。 有人陪着我。 我不是一个人。 真唯想。 然后有一天,真唯无意中发现,当她把彼界的力量输送给它时,它就会长大一点。于是真唯开始用自己的力量喂养它。它越长越大,越长越大,终于从黑乎乎的外壳里钻出来一个小女孩,一个和真唯一模一样的小女孩。 “你是谁?”真唯问她。 但她不说话,她是一个新生的婴儿,对一切都茫然无知。 真唯开始扮演她的妈妈,她教她认识这个世界,教她说话,教她自己懂得的一切。她也学得很快,很短的时间里就可以和真唯正常交流了。 “名字。”她对真唯说。 “你想要名字吗?” “嗯。” “好吧,名字,给你取个名字。”真唯开始想:“我叫真唯,那你,你就叫唯由好了。” “唯由。”她喃喃自语,然后开心地抱着真唯:“唯由,我是唯由!” 再然后真唯发现其他人都看不见也触碰不到唯由,于是唯由开始陪着她上学。 所有人都孤立她,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晾在一边时,唯由会站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有人故意当着她的面辱骂她时,唯由会捂住她的耳朵;他们故意破坏真唯的物品时,唯由会跑回家帮真唯找替代品;他们伤害真唯时,唯由会徒劳无功地趴在真唯身上,试图挡下那些拳打脚踢。有时候唯由会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流下眼泪,那时候真唯就笑着握住她的手。 已经很好了,比起之前一个人面对这一切,现在已经很好了。真唯很感激唯由的存在,是她让她坚持了下来。 再再然后,唯由能使用力量了。面对那些针对真唯的攻击与伤害,她开始用力量化解,想要破坏真唯所有物的人,在靠近真唯的桌椅时都会摔倒,想要辱骂真唯的人,在开口时都会发不出声音,想要殴打真唯的人,在动手前都会莫名其妙地受伤。 “还是不要这样了吧。”真唯有些担心。 “为什么?”唯由看向真唯。现在除了使用力量,她还能自由地转换外表,她最喜欢的模样是真唯的脸加少年的身体,与真唯不同的少年的身体让她确定了自己的独特性,相同的脸又给她和真唯连接的安全感,她,现在应该说是他,轻巧地几步跳到前方的高处。 “彼界的力量只能用来处理彼界的事情,用彼界的力量干涉此界,很不好。”真唯看着唯由高高的背影,有点愧疚。 明明唯由是为了自己——可用彼界的力量干涉此界果然还是不行。 “我不要。”但唯由并不答应,他开始拥有独立的人格,性格和真唯完全不同。 之后唯由的力量一天天增长,真唯莫名其妙地一天天虚弱下去。她开始长白头发,最初只有几根,真唯和唯由都没有在意,他们以为是真唯思虑过度导致的,为此唯由让好几个近期欺负真唯欺负得很过分的人感了冒。 这些讨厌的人都消失了的话,真唯就会好转了吧。 唯由这么想着,于是背着真唯变本加厉地清扫着垃圾。可他越是清扫,真唯就越是虚弱,终于在某一天,唯由送某个殴打过真唯的人进医院后,真唯的头发全白了。 唯由和真唯都搞不清是怎么回事,真唯倒是还好,她只担心被别人看到,唯由却很焦虑,他总有不好的预感。 就在唯由焦头烂额地寻找真唯虚弱的原因时,花泽类发现了真唯的白头发。 “这是什么?”花泽类问真唯。 第68章 “没什么。”真唯慌张地捂住头发,不敢看这个根本不熟的哥哥的眼睛。 接下来的事发生得很快,真唯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家族推着处理完了所有的一切。 花泽类把真唯的白头发告诉了花泽夫人。 花泽夫人开始调查这一切。 唯由的存在被发现了。 花泽家要求学校重新调查真唯和青木希的事情。 学校出具公告还真唯清白,青木希在年纪大会上对真唯道歉。 青木希转学。 真唯被带去见五条悟。 唯由被杀死了。 唯由被杀死了。 唯由被杀死了。 至今真唯仍然无法清晰地回忆起那一段像按了加速键的日子,她晕晕乎乎地看家族处理完一切,艰难地消化着对她来说无解的难题,对家族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问题这一事实;她晕晕乎乎地思考着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被家族安排好一切是不是真的是对的,坚持自己的选择然后饱尝苦果是不是真的是错的;她被好多不认识的人围着检查,还见到了只见过一次面的未婚夫,然后唯由就被杀死了,被五条悟杀死了。 “他是咒灵,一直在汲取你的力量。”五条悟弯腰和她平视,像哄小朋友一样对她说。 “什么意思?”真唯有点恍惚。 “意思就是,造成你虚弱的原因就是他。所以我们必须要拔除他。” “拔除是什么意思?”真唯看向五条悟那双晶莹剔透的蓝宝石般的眼睛。 “意思就是,他会消失,从这个世界上。” 真唯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哭喊着拒绝的了,可能哭得很惨吧,可能哭到断气吧,可能还做过其他的这样那样的反抗吧,她都记不太清了,那段经历对她造成的创伤太深了,以至于她的大脑自我保护地把它封存了起来。 真唯只记得五条悟的眼睛,那双无机质的玻璃般的蓝眼睛。 “不能不拔除吗?”真唯颤抖着问。 “不行哦。” “为什么,力量什么的,我不要了!” “那么生命呢?命你也不要了吗?” “不是说力量吗?跟生命有什么关系?” “力量的本源就是生命啊,你的力量已经被它吸食干净了,接下来被吸食的就是你的生命了。” “但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你明明说的是可以把我们分开,然后唯由就能获得自由……” “死亡也是一种自由。” “……你骗我。” “……抱歉。但你们的连接太深了,只要他还存在,他就会不自觉地从你这里汲取生命力,直到你死掉,为了让你活下去,我们只能拔除他,把力量塞回你的身体里,懂吗?” ······ “不要。” “?” “我不要!” “我不要拔除它!如果我会死,那就死了好了,我宁愿把生命让渡给他,反正不是他陪着我,我可能早就受不了自杀了。” “啊,这样吗?你觉得呢?”五条悟看向花泽类。 “别让她胡闹了,早点把咒灵拔除吧。”花泽类拿着咒具控制着唯由。 “我没有在胡闹,我是认真的。”真唯擦干眼泪狠狠地说:“我很认真,我不要唯由死,如果唯由不在了,那么我也不活了。” “你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安静下来吗?那种昏迷一段时间的咒术之类的。”花泽类问五条悟。 “我不要,你们不要做这种事,我会恨你们的,我真的会恨你们的,我会恨你们一辈子的!!” “咒术没有,但是其他方法很多,怎么你要让她睡一觉?”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唯由很重要,他对我真的很重要,我求求你们,他对我真的很重要!” “睡一觉吧,不然她一直闹我们也不好拔除,最好能让她忘了这一段事情。” “我说真的,唯由真的对我很重要,啊,求求你们,听我说话好不好,听我说话好不好!我不想活,如果我活下来的代价是唯由死,那么我真的不想活了,让唯由来活,求求你们,让唯由来活——” “那可能会影响她大脑,还是算了吧。” 五条悟这么说着,接着向真唯走来,他向真唯挥了挥手,不知道做了什么,真唯突然就闭上了眼睛,安静地倒在一边。 再次睁开眼时,唯由就不在了。 第41章 真唯醒来后,行尸走肉般丧失感情地呆愣了好几天,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外界的任何刺激都不给予反应。 “你真的只让她睡了一觉吗?”花泽类怀疑地问五条悟。 “你是在怀疑史上最强咒术师吗?” 虽然这么说了,但五条悟还是让家入硝子给真唯检查了一下。 “她没事,只是精神受到过大冲击,一时没有缓冲过来。”家入硝子放下听诊器:“或许你们不该拔除那个咒灵。” “然后看着她死?”花泽类有些不悦。 “不是还没到那一步吗?为什么不等等,再找找两全的办法呢?” “那你能确保在找到前她都不会有生命危险吗?其中的风险谁来承担呢?她是我妹妹,花泽家的孩子,我不会允许任何一丁点风险存在。” “好吧。”家入硝子无奈地耸肩:“但这件事对她造成的伤害,比你们想象的要大得多的多,你们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第69章 最初几天的失神过去后,真唯渐渐恢复了对外界的感知能力,与此同时,也慢慢显露对花泽类和所有人的憎恶。 她开始反抗一切,讨厌一切,用憎恨的眼神看待一切。她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和示好,厌恶任何人的接触,反感任何人的存在。 她恨花泽类,恨他不顾自己的意愿,她恨五条悟,恨他拔除了唯由,她恨父母对她不管不顾,她恨青木希导演了这一切,她恨所有欺负过她的人,她恨所有孤立过她的人,她恨所有给她带来痛苦和悲伤的人,她恨这世界上一切的一切,一切活着的和死了的人。 但她也恨自己,她最恨自己。最开始的唯由,只是一团黑乎乎的小东西,它那么柔软,那么无辜,是自己把力量输送给他,是自己不会控制两人间的联系,是自己的无知和疏忽放纵一切变成了现在这样,是自己的生命,为了自己的生命,才害得唯由死去。 所以她更恨其他人了,她要恨其他人,她必须恨其他人,否则她对自己的恨会让她活不下去。 都是他们的错,都怪他们,真唯告诉自己。 不然,她就活不下去了。 她态度激烈地要求父母解除和五条悟的婚约,五条家在五条悟的授意下平静地接受了。她态度明确地厌恶和拒绝着花泽类,花泽类想和她缓和关系,但都被拒绝了。她精神状态危险,每天都活在崩溃边缘,花泽夫人试着找过几个心理医生,还经常教育她,但也都失败了。 最后花泽夫人不愿意再管她,她也渐渐沉寂下去,大家就好像默认一般无视着她时不时地崩溃发疯,一直到现在。 “我觉得类没有错,一点错也没有。”道明寺司不服气地说:“类只是在救她,花泽真唯凭什么总是那个态度对类?” “所以你们才跟花泽桑关系不好吗?”牧野杉菜问。 “关系不好?不不不,我们不只是关系不好,我们是互相厌恶。本来这事就跟类没关系,类就做了一件事,那就是为了救她的命拔除了那个咒灵,然后就被她记恨上了,你说类倒不倒霉?咒灵也是她自己惹上的吧?她不惹上咒灵也就没这些事了。” “哎,总觉得,很复杂。”牧野杉菜苦笑一下。 她和道明寺司回到大礼堂,晚会已经开始很久了。 “你们也太慢了吧。”美作玲抱怨到。 “单身狗懂什么。”道明寺司牵着牧野杉菜的手走到座位上。 “嘶——”西门总二郎抽了一口凉气:“我们最近可都在空窗期,司你这扫射范围有点广啊。” “广什么,说得就是你们。”道明寺司翘着二郎腿嚣张地笑。 音响里传来主持人的声音:“下面有请冰帝学院xx部为我们带来歌曲《xxx》。” 牧野杉菜却完全没有观看节目的心思。 哎。她又叹了一口气。她也觉得类没做错什么,类的妹妹这么讨厌类,果然还是因为不能理解哥哥的立场和角度吧。 抬头看了一眼类,牧野杉菜暗自下了决心,她想再找类的妹妹聊一次,不管怎么样,要让类的妹妹知道类的想法。 但是,怎么找类的妹妹呢? 就在牧野杉菜沉思之际,网球部上台表演了。 “类,你妹妹的社团?”西门总二郎问。 “嗯。”花泽类微微颔首。 “她会上台表演吗?”西门总二郎起了兴趣。 “应该吧,我有看到过她在院子里练台词。” “噗嗤,真逊,居然还在院子里练台词,小学生吗她?”道明寺司嘲笑出声,引得牧野杉菜小小地掐了他一下。 牧野杉菜仔细地看着舞台上的演员,想在其中找到真唯。 不是。不是。不是。 啊,类的妹妹在哪呢?是我看漏了吗? 她眨眨眼又仔细地看了一遍,终于在新上场的演员中认出了真唯。真唯带着黑色短发,穿着男装,看起来像一位帅气的阴郁美少年。 有点像类啊,该说不愧是兄妹吗。牧野杉菜偷偷看类,发现类正出神地盯着真唯。 类也觉得妹妹跟自己很像吗?牧野杉菜这么想到,殊不知花泽类想的却是那个早就消失的存在——唯由。 很像,真的很像,几乎一模一样。 花泽类摁着额头,眼神变幻不定。 网球部的舞台剧前半部分比较无聊,除了反串以外没什么亮点,随着真唯的出场,朱丽叶的仰慕者向朱丽叶父母求娶朱丽叶后,剧情开始进入新奇又精彩的部分。 凤扮演的强壮的朱丽叶在父母同意把自己许配给真唯扮演的仰慕者后,咬咬牙决定篡位,她用强大的武力值打服了一系列下属,赢得了他们的追随,并在自己和仰慕者的婚礼上,策划了一场盛大的夺权斗争,夺权成功后,更是直接踏在可悲的旧秩序的代言人的尸体上,和罗密欧举行了婚礼。情节离奇,节奏紧凑,计谋有深度,故事可深考。有笑点有燃点,夺权篡位时,岳人拿出了自己那把彩色带led灯带还能发光的大宝剑,并用大宝剑闪瞎了敌人的眼睛时,更是引爆了全场。最后落幕,全场响起海浪般的掌声,一波波不绝于耳。 “总算不用担心被暗杀了。”铃木学姐在后台松了一口气。 而此时,牧野杉菜已经在后台蹲守真唯了。 演员们陆续下了舞台,牧野杉菜看见真唯进了试衣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跟了进去。一开始试衣间里有其他人,牧野杉菜觉得不是谈话的好时机,就站在角落里没动,等到其他人都换好出去了,而真唯正在穿最后的衣服时,她猛地从里面背住了试衣间的门。 第70章 “干嘛?” 关门的动静惊动了真唯,她快速地穿上最后的衣服,有些慌张地回头。 “没什么没什么,我没有恶意的。”牧野杉菜举起手:“我只是想跟你聊聊。” “又是你。”真唯有些不开心地皱起眉头。 “额,对,还是我。”牧野杉菜尴尬地笑了笑。 “聊什么。”真唯双手抱胸,十足的防御的姿势。 “聊、聊你哥哥。” “那就没什么好聊的了。”真唯一下子沉下脸。 “你先别生气,先听我说,我来只是因为我觉得,你们兄妹之间有一些误会。”牧野杉菜试着放下手,向真唯靠近。但真唯一脸警惕地朝反方向移动着。 “什么误会?我觉得没有误会。”真唯冷漠地说。 “关于那个咒灵的误会。” ...... “你怎么知道的?”真唯的声音压得很低,她指的是牧野杉菜怎么知道唯由的事情的。 “额,有人告诉我的。”牧野杉菜想了想还是没出卖自己的男朋友。 “美作玲?道明寺司?西门总二郎?还是......花泽类?” “都是,又都不是,这不重要不是吗?重要的是,我知道你和你哥哥的那件事。” “然后呢?” “然后我觉得,你有点误会你哥哥了。” “......” “就是,他没有恶意的,他从头到尾只是想为你好,想拯救你,想让你活下来。” “......” “对于他来说,咒灵跟自己妹妹的安危怎么能相提并论?所以他就擅作主张地决定消灭那个咒灵了,但他都是为了你好,都在想着你。” “......” “我觉得不能过于苛责他了不是吗?毕竟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了。” “所以呢?” “所以我觉得,你们其实可以和好的,类也一直没有怪你,也很想跟你像其他兄妹一样相处。” “说完了吗?”真唯低头看着地板。 “差不多吧。”牧野杉菜有些无措地观察她的反应。 “哦。”真唯直直地就往门口走。 “等下!”牧野杉菜一把抓住真唯:“你,你听明白了我的意思了吗?” “听明白了。” 真唯憋着气甩开她的手。 “那你怎么想的?你能理解类的不得已吗?”牧野杉菜说得那么情真意切,情真意切得真唯心口疼。 第42章 “你说,花泽类都是为我好?” 真唯冷冷地逼视牧野杉菜,牧野杉菜讷讷地点点头。 “所谓的为我好,就是完全罔顾我的意愿,自以为是地替我做决定?” “但是你自己做的决定是错的。” “你凭什么说我的决定是错的?” “你的决定会让你自己失去生命,类的决定虽然无视了你的意愿,但拯救了你的生命。” “然后代价就是有人为了我的生命而付出了他的生命?这种不公平的一换一我不想要!” “那是咒灵。” “咒灵又怎样?他没有伤害任何人,反而一直在拯救我,他的生命对我来说,比花泽类,比你们任何人都更有价值!” “或许是这样没错,但那是对你而言啊,对类而言,它就只是一个咒灵,牺牲一个咒灵而拯救自己的妹妹,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想法了吗?” “我没让他救,你懂吗?我没让他救!如果我和唯由只能活一个,那我选择唯由,这是我的选择,这是我的意愿,我不想背负着别人的生命无耻地活下去!我的生命,我自己做选择,结果我来承担,我愿意,我接受。但不应该是我的生命,他替我做选择,结果还是我来承担!他擅作主张地替我选择了未来,这条未来是我要走的,我不想我不愿意走这条路,你能明白吗?” “但他的是对的······”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这世界上有哪一本书规定了那样才是对,这样又是错?我没有违法犯罪,没有违反公序良俗,没有伤害任何人,凭什么就说我的决定是错的?” “那你能说放弃生命是对的吗?” “那你觉得以别人的生命为代价活下去是对的吗?” “咒灵的生命能和人的生命相提并论吗?” “唯由的生命在我心里比任何人的生命都更有价值!比我自己的还要有价值!” “好吧,我们就假设你说的都对,但类做这一切都没有恶意,他真的是怀着对你的爱,想为你好才这么做的。” “所以我就应该接受吗?所以所有的结果我都应该默默接受吗?所以只要打着为我好的旗号,不管他做什么,我都应该开开心心地全部接收而不能有一点点不开心吗?” “不是说不能有不开心,而是你可以试着去体谅他,毕竟他的出发点是好的,站在他的立场上也没有更好的做法了,难道你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去死吗?” “......说了那么多,你只是想说他没有错罢了。” “我不是想说他没有错,他有错,他没考虑到你的意愿,但以一个普通人的视角,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不是吗?” “所以还不是在说他没错。” “不管他有错没错,事情已经这样了不是吗?人总要活下去,总要往前看。而类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好意,所以我觉得是不是能试着原谅他、体谅他呢?” 第71章 “所以他没错?” “他、好吧,以我的视角来看,类没做错。” “哈。” 真唯冷笑一声:“他没错。” 她狠狠地甩开牧野杉菜拉着自己的手,沉默地向出口走去,拉开更衣室的门,凤、铃木学姐还有其他人都在外面。 “你们都听到了?”真唯面无表情地问他们。 “嗯。”凤点点头。 最开始听到真唯在试衣间里的尖叫,他们就赶紧跑过来了,因为是女试衣间,又听到里面真唯在和女生说话,他们就没急着撞门,而是在外面默默守着,以防有什么意外。 “那你们觉得他有没有错。”真唯执拗地问。 “真唯酱,我们只是在外面零零散散地听了一下,不是很清楚事情的原委,而且有好几个词都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大致就是真唯酱的哥哥为了救真唯酱,做了一些真唯酱不愿意的事情,带来了一些真唯酱不喜欢的后果,对吧?”铃木学姐小心翼翼地说。 “差不多吧。” “这样的话,其实,我们还小嘛,都是学生,没有经历过社会生活,很多时候做的选择确实没有大人做的那么正确。然后有时候,是会出现这种,别人是出于一番好意做了这些事,但却对我们造成了伤害的情况。我觉得这种时候,我们是不是可以,那个、稍微宽容一下下?” 她谨慎地斟酌着词句,而真唯只是点点头:“你觉得他没错。” “你呢,凤?你觉得他有没有做错?”真唯看向凤。 “额,花泽同学,我觉得你哥哥绝对做错了!但是......” 凤长太郎是个标准的优等生,温柔,正义,善于站在别人的立场体谅别人。 “我懂了,你也觉得他没错。”真唯点点头:“你们都觉得他没错。” “我知道了。”她推开所有人,朝外面走去。 “花泽同学?”凤担心地喊她。 “我想一个人静静。” 真唯低头走出大礼堂,一个人走进夜色中。 哈,他没错。 他没错他没错他没错,所有人都说他没错。 可花泽类没错的话谁有错? 谁有错? 到底是谁有错谁害死了唯由? 花泽类没错,五条悟没错,他们都没错。 所以是我害死了唯由? 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 我害死了唯由? 我害死了唯由? 我害死了唯由? 哈。 我害死了唯由。 我真该死啊。 —— 迹部正在和樱兰的人组织着晚会的收尾工作,事无巨细地安排到位后,他想去看看真唯。 她在跟大家一起玩吗?今天晚上舞台剧的演出效果很不错,她的造型也非常好看,不仅吸引了他,还吸引了很多女生,刚刚在组织工作的时候,迹部听见好几个女生在讨论舞台剧里的阴郁小帅哥。她一定很开心,说不定大家正在庆功,自己过去刚好可以赶上······ 这么想着的迹部还没找到网球部的大部队,就被凤一个电话打过来。 “喂?” “部长!部长!”凤上气不接下气,听起来非常慌张。 “怎么了?慢慢说?”迹部不安地皱起眉头。 “花泽同学,花泽同学坠湖了!你快过来吧!”电话那头的凤听起来要哭了,听筒里隐约传来嘈杂的救援声。 “坠湖!?在哪?”迹部的声音瞬间就变了腔调:“联系学校的老师和保卫处了吗?组织救援了吗?” “刚刚打电话给保卫处了,他们说马上派人过来,现在我们自己在想办法,但是湖面太宽了......” “这种湖一般岸上都设有救生衣的,你先找找,还有长木棍之类的工具,四处看看有没有,你再问问旁边有没有会游泳的人,能让他们先下去救一下吗?” 迹部一边跟凤交代着救援措施,一边往刚刚凤告诉他的地方狂奔,几分钟后他到达湖边,保卫处的人和老师已经到场了。 “他们在干什么?为什么都愣着不动?”迹部焦躁地问凤。 “因为,因为花泽同学沉下去了,看不到花泽同学在哪了。他们说已经没希望了,现在要调救生艇来捞、捞花泽同学。”凤强忍着泪水。 “你说什么?” “他们说......”凤还想复述一遍,但迹部已经不想听了。 “不可能。”迹部抓住凤的衣领:’我告诉你不可能!” “我也很想它不可能,可花泽同学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在水里待了很久了,然后现在距花泽同学沉下去,也已经过了很久......” 迹部松开他的衣领,开始脱自己的外套。 “部长,你想干什——”凤的问句还没说完,迹部就直接跳进湖里。 真唯。 不理会岸上众人的惊呼,他奋力拨开水面。 真唯。 水面一片平静,正如凤所说,已经完全看不到真唯的踪迹了,迹部潜进水里,徒劳地睁大眼睛。 花泽真唯。 黑色的液体浓稠地包裹着他,一点点带走热量和温度,迹部钻出水面换气,又马上潜回去。 你在哪? 他茫然无措地悬浮在水中,像悬浮在亿万光年外的宇宙里。夜晚的水下,所有的光线都被吞没,他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黑洞中,除了力气,希望也被吞噬殆尽。 第72章 真唯。 他开始想哭,自他记事起,他就很少哭了,一向顺风顺水的迹部大爷,从来没遇到过什么困难。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成长为一个足够刚强成熟的男性,可以坦然承受未来的一切责难,可现在他很想哭。 他的眼泪汇进黑色的水里,流向真唯的身边。 绝望地再次钻出水面换气,迹部突然意识到真唯可能真的会死。他从来不敢也不愿思考的可能性,现在猛烈地敲击着他的心,在他的身体里肆意破坏。 不应该是这样的。 迹部看向岸边,很多人在向他招手,呼唤他赶紧上来,救援艇已经下水了,正向自己驶来。 故事不应该是这样的。真唯才高一,十六岁,她的人生还没来得及开始,不能就这样结束! 他再次扎进水中,宣泄痛苦般用力划着,黑色的浓稠的液体被他撕破,无数浮游生物在他耳边盘旋而过,他的双臂扬起一串串浪花,他一往无前地向深处钻去。 突然,他看见了一个光点。他向光点游去,渐渐看清了它的轮廓。 是真唯!是被一层微光笼罩,漂浮在水中的真唯。是了,她有彼界的力量,那股力量在保护她。 迹部激动地钻出水面,给救援艇打了手势,接着又一鼓作气地游到真唯身边,托举着她慢慢浮了上来。 救援艇把两人拉了上来,上岸后,早就等在那里的救护车拉着真唯去了医院。 “所以,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迹部家的车紧跟在救护车后面,迹部眼神恐怖,定定地锁住一起上车的凤和铃木。 第43章 真唯睁开眼,眼前是一片让人心慌的白。 医院的天花板。多么熟悉的场景。 她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可以活动身体,于是便打算撑床坐起来。 “还好吗?” 床前站着一个人,是花泽类。真唯歪过头,不想和他对上视线。 “为什么又这样了?最近一段时间不是很安分吗?为什么突然就又变成以前的样子了?” 花泽类看起来很不解,凑近真唯问。 在唯由死后,真唯有过这样一段时间,但父母给她办理休学,她一个人在房间里躲着不出来后,就很少再做这种事了。最近一段时间跟网球部的那群人呆在一起,真唯正常得他们都以为她已经好了,没想到突然就又这样了。 “为什么?”花泽类问。 但真唯不理他。 “花泽!” 迹部推开病房的门,看见真唯醒了,几乎是得救般地松了口气。 “为什么?”花泽类问。 迹部发现他们在对峙着什么。他看向真唯,真唯正靠着枕头坐着,她脸色还很苍白,带着病人的虚弱,眼神空洞,迷茫地盯着空气中的某一处。 “什么为什么?”迹部试图理解现状。 但花泽类显然不想让他参与,一个字也没告诉他,只牢牢地盯着真唯。 看到真唯沉默不语,迹部抓住她的手,挡住花泽类的视线:“她刚刚醒,现在应该让她好好休息。” “啊。” 花泽类看向他握住真唯的手,发出了了然的声音。他没有坚持,上上下下打量了迹部几下,就从善如流地走掉了。 “有哪里疼吗?”紧盯着花泽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迹部才放心地在真唯床边坐下。 他伸手帮真唯调整了一下靠着的枕头,又给她掖了掖被子。 “没有,我挺好的。”真唯回过神,虚弱地冲他笑。 她笑得很机械,没有一点发自内心的感情,看得迹部沉默了一下。 “你饿吗?”迹部换了个话题。 那天晚上从凤和铃木那里,他大致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虽然凤和铃木也没有听得很清,但可以确定的是,是花泽类做了什么,才让真唯如此痛苦。现在这个情况,问花泽类,花泽类估计也不会告诉自己,还是要从其他人入手。 虽然这么想了,但迹部不敢多问真唯一句,他害怕哪一句话说错了,又会伤害到真唯。 “饿。” 真唯再次笑笑。她表情钝钝的,像是一直在思考着什么,因为过于沉浸,反应总是慢了半拍,声音轻轻的,语调也平静得无力。 感觉她没有什么表达的欲望,比起自己在这里陪着,更需要一个人的空间,迹部善解人意地说:“那我去给你拿食物过来。” 迹部走出真唯的病房,走进医院的长廊,他看见白色的阳光透过窗户,在走廊上打下一个又一个方形的亮色框框,窗外的绿植长得很好,郁郁葱葱生命力旺盛,蓝天白云也安静地停驻。 迹部迈过阴影,走进一个亮色的框框,接着走出框框,又迈进阴影。他路过一窗又一窗的蓝天,从一个框框走到另一个框框,鞋底和地板接触发出了“啪啪”的声响,很有节奏,却莫名让人心慌。 他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转身往回走,步伐越走越快,到最后直接跑了起来。他猛地推开真唯病房的房门,发现真唯站在窗前。 她穿着白色病号服,恬静地站在病房的窗前。风把白色的窗帘吹得左右翻飞,也把真唯的病号服吹得来回鼓动,她瘦弱的身体几乎消失在窗帘和病号服交织的风里。 “你要干嘛?”迹部冲上前去,一把拉住真唯的胳膊。 第73章 “啊,没干什么。”真唯回头看他,语气如梦初醒。 迹部深吸一口气,害怕惊动真唯般轻声说:“你先过来。” 他牵着真唯的手,小心翼翼地使劲,把真唯从窗户那里带走,然后把她按在了病床上。 他想说点什么,想质问真唯为什么要站在窗户前,为什么不好好待在病床上,为什么要这个表情,为什么要这样一副随时将离开的样子。 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他的脑海中奔涌,他感觉胸口一阵沉重的疼痛,四肢僵硬到发酸。 安静地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漫无目的的眼神,迹部像使出全身力气般艰难地说:“抱抱我吧,花泽真唯。” 语气近乎恳求。 真唯迷茫地看向迹部,即使是这时,她的眼神也没有聚焦在他身上。她好像在空气中寻找着什么,又好像是大脑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总之她就那样奇奇怪怪地看着迹部,又或者没看着迹部。 迹部等了好久,真唯也没来抱他。 于是他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主动伸手拥抱了真唯。 他用双臂轻轻地环住她,然后避开脸去,他害怕看见真唯的眼睛,害怕看到她空茫的眼神。 他很累,自真唯落水以来,他一直没敢睡觉,总觉得自己一闭眼,真唯就又出事了。他很恐慌,恐慌如果刚刚他没有折回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双眼通红,神情憔悴,衣服也皱巴巴的。他抱着真唯的手都在颤抖,因为他的身体冰冷得像在雪地。 可真唯比他还要虚弱。 她的身体是那么轻,那么薄,轻得好像一缕烟,薄得好像一层冰。以至于迹部感觉自己放在她身上的手,都要弄碎她了。 小心翼翼又珍重万分地抱着真唯,迹部从来没有这么深刻地认识到,她对他有多么重要,重要到有一瞬间他觉得,如果真唯真的死掉了,那么他干脆也去死好了。 那之后迹部对真唯几乎是形影不离,看管严密到前来看望真唯的樱兰一行人都觉得奇怪了。 “是不是有点夸张。”樱兰的人悄悄地咬耳朵。 真唯是在樱兰校内落湖的,于情于理樱兰方都应该派人关心一下,再加上真唯的未婚夫常陆院光也在,凤镜夜理所当然地带了人来看望真唯。 跟凤镜夜一起来的,除了常陆院兄弟,还有男公关部的其他部员,因为都是大家族的孩子,报了名字后真唯基本都认识,唯一一个不熟悉的,就是常陆院光喜欢的那个女孩子——藤原春绯。 “不要当着病人的面这么说,太失礼了!”凤镜夜小声地训斥他们。他谦逊又诚恳地表达了对真唯落水一事的歉意,而常陆院兄弟和其他人一样安静地躲在后面。 迹部疲惫地和凤镜夜打招呼,这一段时间,真唯的每一个举动都在折磨他的神经,他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真唯,生怕哪一下没留意,她就又去做傻事了。 “这就是光的未婚妻吗?”一同前来的人里,一个个子很矮、长相可爱的男生问他身边那个身材高大、长相严肃的男生。 “嗯。” 长相严肃的男生点了点头,于是长相可爱的男生心情微妙地发出感慨:“怎么感觉这个男生更像光的未婚妻的未婚夫,而光才是那个无关紧要的人啊。” 他看看主人般接待大家的迹部,又看看藏在人群里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常陆院光,忍不住有点恨铁不成钢。 “光。” 突然,凤镜夜点了常陆院光的名,他的意思是让常陆院光上前关心一下真唯,可常陆院光就像没听到一样纹丝不动。 “光!”凤镜夜再喊了一遍,语气有些愠怒。 藤原春绯伸手戳了戳常陆院光,常陆院光才不情不愿地走出来。 “你,还好吗?”有些烦躁地扒拉扒拉头发,常陆院光小声说。 他倒不是讨厌真唯讨厌到了不想说话的地步,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真唯相处了。真唯是落水的病人,他肯定不能再用之前的态度去对待真唯,可真要让他多么亲切热情地跟真唯相处,特别是在春绯面前,他也做不到。 本来他想躲在人群里混过去,可又被凤镜夜点了出来。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常陆院光只能随便地说了两句。 “我还好。”真唯敷衍地笑笑,敷衍地回答。 “哦。那挺好。”常陆院光又说了一句,接着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心不在焉地四处乱瞟,他终于又找到了个话题:“头发,你的头发不是黑的吗?怎么变白了?” “黑的是染的,掉色了。”真唯冷淡地说。 自从她被从湖里捞上来,可能是因为使用力量的缘故,她的头发突然就全白了,恢复成染发前的颜色,非常美丽,也非常扎眼。 “哦、哦。”常陆院光尴尬地说,然后就是沉默。 看到常陆院光这样,凤镜夜抱歉地冲迹部笑,他还想说点什么,但迹部从常陆院光提起真唯头发时就黑下来的脸色更黑了。 “天色不早了,花泽还要休息,各位先回吧。”他沉着脸下了逐客令。 常陆院光点点头,从善如流地想走,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安,回过头看了看真唯。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凤镜夜问他。 “没。”他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但迹部那男主人般的姿态和对真唯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他心头泛起古怪的酸涩。 第74章 第44章 真唯住院这段时间,除了最开始花泽类来过两趟,接着就没有花泽家的人来看她了。 有一天真唯午睡起来,发现迹部不在身边,她揉了揉眼睛,忍不住问身边的护士:“迹部君呢?” “迹部先生和您母亲出去谈话了。”护士帮她放好靠背,又给她端了一杯水。 —— “她的状态很不稳定,我觉得还需要在医院里再待一段时间。”病房外,迹部和花泽夫人相对而站,气氛凝滞地讨论着真唯的问题。 “可能吧。” 花泽夫人不置可否。 她无所谓真唯再在医院里待多久,毕竟这种状态看得多了,她已经懒得管了。现在促使她站在这里和迹部对话的,只是因为这一段时间照料真唯的事由都是迹部家安排联系的,她觉得迹部的行为越了界,这让她感到被冒犯了。 于是她冷冷地说:“但不论出院与否,花泽家的人,只能由花泽家来安排吧。” “您说得对。”迹部果断服软。 与花泽夫人相比,他的态度并不强硬,甚至有点恳求,但即便如此,他仍然坚持他的想法:“我觉得还是应该让花泽桑安心修养一段时间,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建议。” 迹部的态度让花泽夫人感到有趣,联系起这一连串的事情,就更有趣了。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迹部,突然换了个话题:“真唯有未婚夫。” “······” 迹部愣了一下:“我知道。” “嗯。”花泽夫人挑了挑眉,又点点头,接着话锋一转:“那么你是以什么身份和立场来向我提这些建议的呢?” 逼得迹部哑口无言。 是啊,他要以什么身份和立场来介入真唯的事情呢?同学?朋友?社团的部长?这些身份,不管哪一个都没办法给他的所作所为一个充分而又合理的解释。强行扯上关系,只会显得欲盖弥彰。又或者,花泽夫人拜托的照顾真唯的人?这一说辞可以拿来糊弄别人,但在花泽夫人本人面前,未免过于可笑。 那么,迹部扪心自问,我是以什么身份和立场参与这件事的呢?我希望自己是什么身份和立场,在做这些事时,我又把自己当成了什么,放在了什么立场上呢。 沉默良久,迹部说:“我,以花泽桑的爱慕者的身份,站在希望花泽桑康复的立场上。” “我希望您能解除花泽桑与常陆院家的婚约,在那之后,迹部家将向花泽家提出缔结婚约的请求。” “为什么?”花泽夫人勾起唇角。 “因为我喜欢花泽桑。” “不不不,我说的是,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迹部,像大人在玩弄孩子的真心。 “因为······”迹部深吸一口气:“因为迹部家比常陆院家强大,强大得多。花泽家和常陆院家联姻,一方面是为了巩固与常陆院家的政治联系,另一方面是为了花泽先生,您的丈夫在之后的竞选中的资金保障吧。如果迹部家和花泽家缔结婚约,迹部家将在未来花泽先生的竞选中,提供比常陆院家所能提供的全部还要强大的支持。” “那么被抛弃的常陆院家要怎么办呢?” “迹部家将会是比常陆院家更有力的伙伴。” “你能代表整个迹部家族的立场吗?” “我可以。”迹部笃定地说,他语气很平静,好像在说一件理所当然本该如此的事情。 有那么一刹那,花泽夫人觉得自己面前的,不再是一个十七岁还在上学的少年,而是一个久经沙场成熟冷静的成年人。 “好啊。”她戏谑地挑眉:“那么先让你的父亲过来提亲,剩下的,之后再说吧。” 迹部回到病房,真唯正在看书。他陪她待了一会,又看她吃完晚饭,晚饭后真唯想出去转转,迹部没让护士陪着,而是自己牵着真唯的手出了门。 他们在医院楼下的草坪上散步,散到了晚上8点钟,才上去休息。 真唯洗漱完毕后打算睡觉,迹部则去了真唯旁边的病房处理文书。这家医院是凤家的产业,凤镜夜特意为真唯腾出了整层楼,为了方便照顾真唯,迹部干脆就一并在隔壁睡下了。 “部长,花泽同学怎么样了?”一打开手机,凤的消息就弹跳出来。 之前迹部已经从凤和铃木那里了解到真唯落水前发生的所有事,再加上被救起后真唯的反应,虽然没有问真唯,但迹部也猜到她是自己跳下去的了。因为不太清楚真唯做这些事的真正理由,为了避免再刺激到真唯,迹部没有允许凤和铃木过来探望,这一段时间,都只是通过简讯向他们透露真唯的近况。 “精神状态还好。”迹部简要地回复了一下,接着就开始处理工作。 工作处理完后,迹部出门去真唯的病房外看了看,灯光已经熄了,真唯应该睡着了。于是他也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准备睡觉。 黑暗中,真唯拿起手机,屏幕的荧光照亮了她苍白的脸,现在是凌晨两点钟,迹部应该已经睡了。 真唯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她推开卫生间的门,轻手轻脚地又把门带上。摸索着洗手池的位置,真唯凭记忆打开了水龙头,“哗”的一声,水一下子过快地流出来,把她吓了一跳。 手忙脚乱地堵住出水口,真唯用手指感受着,小心翼翼地把水流调节到不会发出声音的地步。洗手池的水面慢慢上升,可以看见水面波动的微光。 第75章 水几乎要满了,真唯把水龙头关上,深吸了一口气。 她试探着姿势,找了个能稳住身体的位置,然后,把头埋了进去。 一开始没有什么感觉,可几秒后,胸腔就开始疼痛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涨大,胸腔壁越来越疼。紧接着,喉头开始发痒,呼吸道颤抖起来,真唯努力压制自己想要抬头的冲动,任由水中不能呼吸的本能和缺氧想要呼吸的本能斗争,终于,她控制不住地张大嘴吸了一口,口鼻瞬间就被水呛进去了。 呛水的感觉很难受,她剧烈地喘息和咳嗽,可这只能带来更多的窒息和疼痛,终于,她开始感觉耳鸣,眼前也出现光怪陆离的霓虹和光点。 大脑一片空白,理智开始丧失,在理智彻底崩溃的那一瞬间,她猛地撑起身体,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捂着胸口,直接瘫在地上,现在她已经没办法考虑咳嗽声是不是太大,会不会吵醒迹部了,水不停地从她的呼吸道和肺部被咳出来,肺火辣辣地疼,以至于她开始怀疑光靠咳嗽是不是可能咳死。 “啪。”卫生间的灯开了。 真唯抬起头,拖鞋都没来得及穿的迹部站在卫生间门口。 迹部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蹲下身。 他揽着真唯,让真唯靠在自己身上,一只手纠正真唯的姿势,另一只手击打她的背部。帮真唯把呛进呼吸道和胃部的水排出来后,迹部把真唯抱起来,放在了沙发上。 他从真唯的衣柜里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让她把自己身上被水和呕吐物弄脏的睡衣换下来,接着走进卫生间,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真唯听见他打开了洗手池的翻水板,水从下水管道迅速地排出,发出了“哗哗”的声音。因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呆愣了几秒,然后才开始行动迟缓地换睡衣。 过了一会,迹部在卫生间里问:“好了吗?” “好了。”真唯艰难地说,她的嗓子因为咳嗽已经破了,现在说话有点困难。 迹部走出卫生间,站在真唯面前。吊灯把他的影子打在真唯身上,从头到脚包裹住真唯。真唯感到无比的压力,还有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愧疚感,她不敢抬头看迹部,于是僵硬地任由他沉默地打量自己。 迹部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盯着真唯看了很久。或许是确定了真唯没什么事,又或许是调整了自己的心情,他弯腰把真唯抱起来,抱到了床上。 迹部给真唯盖好被子,然后起身熄了灯。 “睡觉吧。” 他坐在真唯床前,语气平静地对真唯说。 真唯看向迹部,黑暗中只能看见他的轮廓,模模糊糊黑黝黝的一片。真唯把被子拉起来,瞪大了双眼。 “迹部君,你不要这样,我害怕。”沉默中,她小小声地说。 “你害怕吗?” 迹部的声音很温和。 真唯缩在被子里轻轻地点头,点完才想起来迹部应该看不见。 “嗯。”她底气不足地说。 “那我呢?”迹部说。 “嗯?” “我说,那我呢?” 真唯看见迹部的黑影站了起来,然后移动到自己床头。他坐到床上,低头靠近真唯:“我也害怕。” 迹部伸手去找真唯的手,找到了就把真唯的手紧紧攥在手里:“我也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他的脸靠得很近,透过窗外的微光,真唯看见他好像哭了。 “我真的很害怕,看到你落水的时候很害怕,看到你站在窗前很害怕,看到你刚刚坐在地上咳嗽也很害怕。” “我真的真的,真的好害怕,我害怕你死,害怕我一眨眼你就消失了,我喜欢你花泽真唯,我说我喜欢你,我不想让你死,我想让你好好地活下来。” “所以,不要再做这种事了,乖乖地,好好地活下来可以吗?” 他的眼泪砸在真唯手上,烫得真唯无措地缩了缩手指。 “迹部君......”她不知如何是好地看向迹部,那句“好”却始终说不出来。 第二天真唯从病房里消失了。 第45章 阳光明媚,迹部驱车来到一座山的山脚。 他看着手机上名为五条悟的男人发给他的路线图,迟疑地沿着石阶路上山。 真唯跑掉后,迹部有整整两天一点觉都没睡。 他一闭上眼睛就是真唯沉在水中、站在窗前和瘫在卫生间地上的场景,除了真唯可能会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默默死去以外,再也想不了其他的。 护士发现真唯消失后,他把整个医院翻了个底朝天,又让凤家帮忙核查了相关时间段的所有监控,监控显示真唯是在厕所里突然消失的,和那次从学校里消失一样。 他有试过去找真唯,可真唯的消失真的一点痕迹都没有。三个小时后,他放弃了真唯只是出去透透气,还会自己回来的想法,果断地联系了花泽家。 他向花泽家请罪,面对花泽夫人的挖苦也一言不发。迹部家和花泽家联手发动了所有力量,几乎掘地三尺地寻找着真唯。 就连一向对真唯不管不问的花泽夫人也重视起来,因为真唯是被彼界的力量带走的——她自己的力量并不能做到瞬移,不能确定是不是敌对势力的打击报复。虽然她不在意真唯开不开心、愉不愉快,虽然真唯的力量空有强大却没有施行术法,但她毕竟拥有着彼界的力量,她的活着对花泽家稳固地位很重要。 第76章 找人之外,迹部再次调查有关真唯的事情,事实上,早在真唯刚开始住院的时候,迹部就命人去调查了,一直到现在,调查资料才到了迹部手中。 调查资料几乎包含了真唯的一生,从她小时候被忽略的经历,国小时和木村爱的事情,国中时和青木希的事情,一直到现在在冰帝网球部的生活,事无巨细,原原本本。其中青木希那段花泽家捂得很死,但毕竟参与者众多,最后还是让迹部家翻了出来。 看完青木希事件的相关材料后,迹部才明白真唯那莫名其妙的对人的胆怯和恐惧从何而来。他感到很愤怒,对青木希的,对后续所有加害人的,同时他也感到很难过,对真唯的,对自己的迟钝的。 放下材料,迹部感觉自己的心和窗外的太阳一起沉了下去。夜晚的风很冷,风吹过的夜晚的书房更是让人通体发寒。他走过去关窗户,却发现自己手抖得不像样子。 迹部颓唐地坐在桌前,再次陷入痛苦和迷茫。 一年前,如果有人告诉迹部,未来你会沉浸在无处不在的痛苦和不知所措的迷茫中,迹部一定会嗤笑那人,笑他不懂迹部景吾的人生。 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和无能。 他调查真唯的过去,是为了知道造成真唯痛苦的源头,他想通过解决源头的方式消除真唯的痛苦,可当他真的直面了过去的真实,他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徒劳地说点不痛不痒的安慰的话。 该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那些伤害已牢牢地写进真唯的身体里,他既不能穿越回一切都没来得及开始的时候,改变命运的轨迹,让这一切不复存在,也不能魔法般地抹消所有的伤害,让真唯便会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时的样子。 他只能坐在这里,傻盯着书桌,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就连真唯在哪,他都不知道。 痛苦地抱着脑袋,迹部感觉自己几乎要抑制不住破坏的冲动。 突然他想到一点,材料中还有一件事的原因并没有调查清楚,那就是真唯为什么跟她的前未婚夫解除婚约。 真唯的前未婚夫是五条悟,五条悟是咒术界御三家的下任家主。 同时迹部又想到了那次在山上,他摔下受了伤,真唯为了救他也受了伤,但真唯只愿意用力量替迹部疗伤,而不愿意给自己疗伤。 那时候的真唯对原因讳莫如深。 迹部的心跳因为紧张而加速了起来,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联系,一定还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关于真唯的事情。 他决定去找五条悟。 他不知道能从五条悟那里得到什么,但这是他仅剩不多能做的事情了。 迹部通过父亲的关系联系到了五条悟,五条悟给了他地址和时间,让他去“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找自己。 沿着石阶路向上,迹部远远地看见了学校的大门。 门口有三个年纪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一个黑色海胆头,一个粉色刺猬头,还有一个橘色齐耳短发,看到迹部身影,他们从坐着的石阶上站起来。 “你们好。”迹部向他们打招呼。 “你好!你就是迹部吧?五条老师的客人!”粉色刺猬头热情地挥手。 橙色齐耳短发的女生则凑到迹部的身前,一脸震撼地打量:“哇,这就是传说中的财阀继承人啊!” “抱歉。”黑色海胆头把橙色齐耳短发拉回来:“我是伏黑惠。” “这是虎杖悠仁。”他指了指粉色刺猬头。 “这是钉崎野蔷薇。”他指了指橙色齐耳短发:“五条老师让我们来接你。” —— “摩西?摩西摩西?能听见我说话吗?”和真唯并排走着的夜斗探头问到。 “啊、啊。”真唯回过神,点了点头:“可以,怎么了?” “在想什么?”夜斗站直身体。 “没什么。”真唯摇摇头,表情却很沉重。 这可一点也不是没什么的表情啊。夜斗挠头。 刚刚真唯呼唤了他,他应召而来。跟上次一样,真唯还是要求自己把她带出去,可这次却是从医院里。 “你受伤了吗?为什么在医院里?”夜斗有点担心地问。虽然他没在真唯身上发现伤口,可一言不发就把病人从医院里弄出去,总归是害怕出什么问题。 “我没事。”真唯又一次摇摇头,简短得夜斗也愁眉苦脸起来:“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考试考差了?你现在跟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差别超级大。” 虽然那时候真唯也是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可身上还有孩子的意气,会赌气,会无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几乎是了无生机的平静。 “是吗。”真唯意义不明地吐出两个字。 不管夜斗的纠结,真唯直接要求夜斗把自己送到横滨。 “为什么是横滨?”夜斗问。 “你应该知道的吧?”真唯冷淡地说。 “大概知道一点。” 横滨在整个日本版图上,都是很特别的一块,因为那里有奇怪的认识屏障。 之前也说过,目前彼界世界的存在,是对此界保密的,但横滨不然,在横滨,此界和彼界是混在一起的。 而即使这样也没有打破外面的世界的界限,则是因为横滨有奇怪的认知屏障。 第77章 普通人进入横滨,则会自动接受彼界的存在,走出横滨,这部分认识就会被自动清除。 因此横滨被认为是彼界的天堂。 “所以为什么是横滨?”夜斗又问。 完全不懂横滨的特性跟真唯要去横滨有什么关系。 “......” 真唯不想解释了。 她其实最想做的是去死。但她做不到。正如迹部猜测的那样,樱兰那次是她主动跳湖的,然后她的力量就保护了她。 以前也是这样,每当关键时刻,力量就会不受控制地跳出来保护她,所以她知道她做不到,她死不了。 她想去横滨碰碰运气,既然有那么多彼界人士,或许就能遇到能让自己消失的人。 不管怎么样,她再也不想待在东京,待在任何一个可能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了。 夜斗不是很懂,但总感觉,如果不带她离开,她会痛苦到死去吧。 这样想着,夜斗还是妥协了,搭着真唯的肩膀把她带到了横滨。把人带到后,他又开始担心。 “啊!说真的,如果遇到什么事了,一定要喊我的名字哦!”夜斗有点抓狂地揉着头发,如果不是他现在还有很重要的事,他真想陪真唯几天,虽然真唯也不一定愿意让他陪就是了,可她现在的状态实在令人担心。 “真的,说真的!只要你喊我的名字,我马上就会出现,没有5円也没有关系,马上就会来救你,知道吗?!” “嗯。”真唯看夜斗手舞足蹈地跟自己保证,然后忧心忡忡地消失在空气里。 她抬头看了看周围和东京不同的景色,不自觉地念了出来。 “横滨。” 第46章 迹部跟着他们走进学校,伏黑惠把他带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前。 “五条老师在里面等你。”伏黑惠指着办公室对他说,然后微微点头就退下了。 迹部深吸一口气,组织了一下等会的措辞,做好了面对咒术界最强的男人的心理准备,然后敲了敲门。 “是迹部君吗~快点进来!五条老师在等着你哦!”男人甜腻轻浮的声线让迹部的手抖了一下。 这就是咒术界最强的男人? 迹部觉得之前自己的判断出了偏差。 推开办公室的门,他看见一个非常高大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 男人有一头耀眼的白发,被黑色的眼罩全部束起来,看不见他的眼睛。身穿一身黑色的制服样式的衣服,双手抱胸,仰躺着把腿放在桌子上。 看见迹部进来,男人放下他搭在办公桌上的腿,往前坐了坐,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迹部君你好,我是五条悟。” “五条先生。”迹部礼貌地冲他点了点头,坐在了五条悟的对面。 办公室外面,学生三人组正在八卦。 “喂喂,你们看到了吧?刚刚那个男生,超有气势,超不一样啊!”钉崎野蔷薇有点兴奋,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档次的上流人士。 “他是叫迹部吧?哎!难不成是那个超级有名超级吊的迹部集团?那岂不是比五条老师还要有钱?”虎杖悠仁也跟着咋呼了起来。 嫌弃地看了两眼自己的同学,伏黑惠选择性地回答了一下他们的问题:“他叫迹部景吾,确实是迹部集团的继承人。” “那他来找五条老师干什么?谈生意?不会吧这么小就开始管理家族了?这就是上流社会的小孩吗?”钉崎捂着脸尖叫。 “伏黑你知道什么吗?快说啊!”虎杖倒是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 “对啊,伏黑你肯定知道他过来是为了什么,快说快说!” 被围攻的伏黑惠黑着脸转身就走,并不理他们。 办公室内,五条悟和迹部景吾做了自我介绍,迹部说明了来意。 “吼?想知道真唯的事?”五条悟提高音调,听起来有点变态:“难不成你喜欢真唯?” 虽然戴着眼罩,迹部看不见他的眼睛,但仍然能感觉到他感兴趣的目光扎在自己身上。 “是。”完全没有顾忌眼前的男人是真唯的前未婚夫,也没有顾忌他是咒术界最强的男人,迹部面对这个实力远超自己的人,坦然地承认了对真唯的心意。 “我喜欢花泽,我想帮她,所以我想知道有关花泽的事情。” 五条悟好整以待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他还没成年,才高中二年级,不过是他学生的年纪,面对自己这样一个不管是力量还是年龄上的绝对上位者,勇敢无谓地说着这种类似挑衅的话语,还真是不赖啊。 “哈哈。”于是五条悟笑了出来。 迹部莫名奇妙地看他笑完,然后理理头发:“我可以告诉你有关真唯的事情,但你要拿什么来交换呢?” “你想要什么?”迹部沉稳地坐在那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 “很好。”五条悟拍了拍手:“我要的很简单。” “未来,我将在咒术界掀起一场风暴,彻底改变这个腐朽破败的世界,在那时,如果我有需要,我希望迹部家能配合我的行动。” 五条悟指的不是力量方面的支持,而是经济、政治方面的支持。 “当然,我会把要求控制在不损害迹部家的利益的程度。”他补充了一句。 “可以。”迹部点头,于是五条悟开始给他讲真唯的故事。 第78章 “你知道多少了?” 因为觉得隔着一张办公桌的距离太远,五条悟直接把椅子搬到了迹部面前。 “青木希。”迹部有些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个名字,接着又强行克制自己的情绪:“青木希那件事之后。” “之后就都不知道了?” “没错。” “那我们就从这里开始吧。你知道什么是咒灵吗?”五条悟突然问。 “知道。人散发的负面情绪的结合体。” “没错。”五条悟点点头:“青木希那件事导致真唯积累了太多的负面情绪,这些负面情绪在她的力量的催化下,产生了一个咒灵。” “咒灵的话,拔除了不就好了?”迹部不解地问。 “如果是普通的咒灵的话,确实是这样的。”但五条悟表示还没有说完:“真唯有没有跟你提过她的力量?” “没有。” “哇偶,真可怜,她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哎。”笑眯眯地看着迹部怒视自己,五条悟默默地爽起来。嘴贱了一下,他又继续说道:“你知道彼界的存在吧?我看到你身上也有力量,不同于咒力的另一种力量。” “知道。”迹部点点头。 “那么你也知道彼界有各种形式的力量吧?咒力、超能力、异能力、神力......?” “知道。” “这些力量看似不同,但究其根本,它们的本源都是一样的。而真唯的力量,就是所谓的本源。” “......” “那只咒灵诞生之初,就不只是普通的咒灵,还融合了真唯的本源的力量。然后又因为那时候的真唯正在被全校学生霸凌,她太痛苦,也太渴望有人陪她了,于是她开始用自己的力量喂养那个咒灵,导致那只咒灵出现了不一样的变化。” “什么变化?”迹部哑着嗓子。 “它有了智慧,有了人形,然后和真唯成了朋友。” “!”迹部猛地抬起头:“你是咒术师!你们都没有察觉到吗?” 五条悟露出遗憾的神色:“因为它完全诞生于真唯的情绪,所以完美地被真唯的力量遮掩了起来,我们没有发现,对此我很抱歉。” 他隔着眼罩看向迹部,迹部真的从中读出了一些内疚。 动了动嘴唇,迹部没再说什么。 “然后呢?” “然后真唯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唯由’,可爱吧?用自己名字中的字给咒灵命名什么的。” “因为真唯主动给它喂食力量,所以在他们之间形成了能力流动的连接,后来哪怕真唯没有再喂食,它也可以通过连接吸收真唯的力量。” “唯由诞生时是完全茫然无知的,它跟在真唯身边,被真唯影响,形成了一个比较善良的人格,也因此,它对真唯的遭遇抱有极大的同情,它想长大,想帮真唯,但它越是长大,越是使用力量帮助真唯,真唯的力量就越是被它吸收,也就越虚弱。” “你见过真唯的白发吧?她以前的头发是黑的,后来被唯由吸干了所有力量才变白的。” 迹部低下头,确实,他小时候见真唯的时候,真唯还是黑头发,入学冰帝后真唯也是黑头发,他就没在意,可那次落水之后,真唯的头发一下子全变白了,这才告诉他本来就是白的,黑色是染的。 当时他还怀疑了一下自己的记忆,现在才明白为什么。 “然后,真唯和它的事情就被我们发现了,为了救真唯,我们只能拔除那只咒灵。”五条悟轻描淡写地说着,迹部却能想象拔除它对真唯的打击有多大。 “它不是一直陪在花泽身边吗?” “?” “我是说,在花泽被霸凌的那段时间,在你们这群大人什么都没有发现,什么都没做的时间,是它一直陪在花泽身边帮她的吧!” “没错。” “那你们就这样拔除它?” “没办法啊,不拔除的话真唯会死的。它已经把她的力量吸干了,接下来就是吸收她的生命了。唯由诞生于真唯的情绪,以真唯的力量为养分长大,严格来说它就是真唯的一部分,他们之间的联系太紧密,根本不可能消除,只要它还存在,它就会无意识地从真唯那里吸收,不拔除的话,真唯只能去死。” 五条悟摊开手,无奈地给眼前的少年解释着。他猛然又想起两年前,他拔除咒灵的时候,真唯也是这样愤怒又绝望的看着他,唯一不同的是,真唯哭得非常惨,而迹部没有。 “这就是为什么,花泽一直在痛苦?” 迹部几乎是自言自语:“陪伴她度过最痛苦的时间的朋友,被以救她的名义杀掉了......怪不得、怪不得——” “那你呢?要是你,你会怎么做?放着那个咒灵不管,看着真唯去死?”五条悟打断迹部的痛苦,猛地凑近他的脸,逼问到。 迹部哑口无言。 是啊,他能怎么做呢?如果是他,他又能怎么做呢? “而且那个咒灵也求我们拔除他哎。”五条悟漫不经心地说。 “为什么?”迹部抬头看他。 “之前不是说过了吗?因为它一直在真唯身边,被真唯影响形成了善良的人格,而且它真的、还挺爱真唯的,一知道自己的存在会害死真唯,就马上求我们拔除自己。” “所以我们就把它拔除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再怎么说,人命也要比咒灵的生命宝贵。” 第79章 五条悟看迹部抱着头坐在那里,一副不能马上缓过来的样子,便善解人意地让迹部冷静一下。 “讲完了!大致就这些内容,我还有事要先走啦,你回去的时候喊我的学生送你就行。” 然后五条悟就双手插兜大踏步地走了,办公室里只剩迹部一个人。 第47章 迹部离开的时候,那个黑色海胆头的男生就站在阴影处看他。 “你好,伏黑君,有什么事吗?”停下脚步,迹部问到。 伏黑惠从阴影中走出来,没头没脑地突然问道:“你是为了她而来吗?” 他没有说出真唯的名字,可迹部莫名地就是知道,他在说真唯。 “是的。”迹部克制地说,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糟糕的心情。 “这样。”伏黑惠点点头,接着又问:“她现在还好吗?” ...... “她、还好。”不太想把现在的状况泄露给更多的人,迹部含糊地回答了一下。 “哦,好。”看出了迹部不太想让自己知道真唯的状况,但其实对迹部此行的目的有了大致的猜测的伏黑惠没有深究。 “她、很敏感也很脆弱,是个没长大需要别人爱的小孩,迹部君,还请你照顾好她。” “我会的。”迹部深深地看了伏黑惠一眼。 —— “喂,伏黑,你刚刚在干嘛?”虎杖扑到伏黑惠身上,不满地逼问他。 “就是就是,总感觉你和五条老师知道什么我们俩不知道的东西,还不快快交代!”钉崎也跟着凑热闹。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伏黑惠头疼地说。 “如果有需要,五条老师会告诉你们的。” 他又补充了一句,思维却不受控制地飘到过去。 他第一次见到真唯,是在一张照片上,那时候他的父亲刚刚被五条悟杀死,他作为战利品被五条悟收养,培养,然后某一天训练结束后,从五条悟的口袋里掉出了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小女孩看起来非常可爱,黑色的长发,雪白的小脸,正捧着一本书坐在对她来说过于高大的椅子上,乖巧地抬头看镜头。 “这是我未婚妻哦。” 看到伏黑惠对那张照片感兴趣,五条悟挑起眉头对他说。 “哎?她跟我差不多大吧。”伏黑惠惊讶出声,得到了五条悟的点头。 “没错,她跟惠一年的。”五条悟理所当然地捡起照片,举在眼前仔细地看:“超可爱的吧。” “......” 伏黑惠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接受的教育告诉他这是在犯罪,因为既然那个女孩子跟他同龄,那就是只有7岁,可五条悟却是19岁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 或许是伏黑惠的眼神太明显,五条悟有些不愉快地眯起眼睛:“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都是未婚妻了,还说什么都没做。”伏黑惠嘟囔着,然后被五条悟狠狠地敲了脑袋:“家里人安排的,我只见过她一面,然后每年她家会把她的照片寄给我一次而已。” “那为什么要安排这么小的未婚妻?”伏黑惠摸着脑袋上的痛处。 五条悟把照片收起来:“因为五条家需要政界的支持,而花泽家也需要咒术界的保护。她家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孩子,哪管得了年龄多大。” 那之后每年五条悟收到花泽家寄来的照片,都会拿来给伏黑惠看,还不停地说着什么:“惠来看看我的未婚妻”、“她好可爱,超可爱,终极无敌巨可爱”、“惠你羡不羡慕?羡不羡慕?羡慕也没用哦因为这是老师的未婚妻哈哈”之类的垃圾话。 但不可否认,花泽真唯确实非常可爱,伏黑惠看着照片上的女孩子从小不点点的洋娃娃,渐渐长成了精致的少女,内心有点不一样的东西在萌芽。 伏黑惠第一次见到真唯真人,是在咒术高专。 那时候真唯和咒灵的事情被大人发现了,花泽类带着她去高专找五条悟。五条悟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要先研究一下怎么拔除才能不对真唯造成伤害,所以就让真唯在高专住下了。 因为害怕真唯一个人无聊,五条悟把伏黑惠喊过来陪真唯玩, 一开始真唯不愿意跟他说话,总是害怕地怯生生地待在房间角落里,虽然手上捧着书,但视线一直在瞟自己这个陌生人。 伏黑惠还记得那时自己是怎么叹了口气,然后走到真唯旁边,问她在看什么的。 “这个?是小说。”真唯从书本后面抬起脸,小心翼翼地看他。 “讲得是什么内容呢?”伏黑惠在旁边坐下,安静又认真地看着真唯。 他身上带有某些让人安心的东西,以至于真唯放下了一点戒心,小声地给他讲这本书写了什么。 就这样,他跟真唯熟起来了。 他陪着真唯到处转,只要不是危险的地方,她想去哪里他都陪着。 真唯很胆怯,但也很可爱,伏黑惠总觉得她像毛绒绒的小动物,还没有自保能力以至于瑟瑟发抖的那种。 但当真唯抬起期待的脸跟他说,等五条悟把唯由和自己分开,他们三个就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伏黑惠还是感到了窒息。 “你没对她说吗?”封闭的密室里,伏黑惠一边看五条悟对长得和真唯一模一样的咒灵做着点什么,一边问到。 第80章 “没有,告诉的话,她会闹吧,也不会这么乖地待在这里。”五条悟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说。 为了让真唯乖乖待在这里被他们研究怎么拔除唯由,所有人都告诉真唯他们只是在研究把他们分开的方法,分开后,真唯会恢复健康,唯由也能获得自由。 “没错,就这样别让她知道。”出乎伏黑惠意料的是,那个咒灵也这么说,丝毫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你知道自己要被拔除了吗?” 伏黑惠问咒灵。 咒灵深吸一口气说:“当然。” “那为什么——” “因为,只要我还存在,就会伤害到她吧?”伏黑惠听见咒灵斩钉截铁地说:“我是因她而诞生,为了她而成长,爱着她而存在的,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哪怕我自己。” “哈,果然。”五条悟轻笑出声:“爱啊,是最扭曲的诅咒了。” 沉默了良久,伏黑惠又说:“会被讨厌的,五条老师。” “嗯。”五条悟点头:“我知道。” 我也知道会被讨厌的,但还是撒了慌。 “没错,过几天五条老师搞清楚怎么做了,就会把真唯和唯由分开,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去玩吧。”伏黑惠摸了摸她的头,这么跟她说到。 “嗯。”真唯超开心地点头。 唯由要被拔除的那天,伏黑惠也在场。 本来大家想瞒着真唯直到结束,可真唯敏感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说什么也不肯让五条悟碰唯由。 最后五条悟只得告诉了她真相:如果不拔除唯由的话,她就会死。 本来想着真唯再怎么喜欢那个咒灵,在自己的生命面前,也该懂得取舍,但真唯却反应激烈地表示,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宁愿自己去死,然后让唯由活下去。 五条悟说不通她,花泽类也说不通她,不管所有人怎么劝她,她就是固执地不许别人碰唯由。 “我早说了,把她固定住,然后直接拔除就行了,干嘛这么费劲。”花泽类不耐烦地说。 五条悟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这么粗暴,怪不得被讨厌了。” 但他也没有其他办法,最后还是让花泽类用咒具控制住了真唯。 伏黑惠还记得那时候真唯一直在哭,哭得太惨了,整个人一抽一抽地快要背过气去。他没忍住地走到她旁边,握住她的手,任由她狠狠地抓在自己手上,直到真唯被五条悟弄昏过去,他也没有放开她的手。 拔除结束后,五条悟从他怀里接过昏过去的真唯。 “被讨厌了,我们都。”伏黑惠回想着真唯最后看他们的眼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五条悟看起来也有点烦躁,但还是嘴硬地说到:“被讨厌了也没关系,反正我是未婚夫。” 但那之后真唯就用绝食威胁着解除了婚约。 五条悟一直说自己看真唯就像看一个小朋友,没有其他的想法,可婚约解除后,一向不着调的他还是消沉了几天。 “五条老师,该振作起来了,还有一堆任务呢。”伏黑惠这么跟五条悟说到,却被五条悟反问:“惠,你喜欢真唯的吧?” “......没有。”伏黑惠沉默了一下,没有承认:“不管我喜不喜欢,她都不可能喜欢我吧。” “也是。”五条悟拉下眼罩:“现在的惠,就连跟真唯联姻的资格都没有呢!不过你要是继承了禅院家,或许可以试试。” 继承禅院家吗?伏黑惠想了想,然后什么也没说。 他又想到了迹部景吾,迹部集团的继承人,高大帅气,自信张扬,生活在光明的世界,不用冒着生命危险,更重要的是他很爱真唯,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比自己更合适的对象。 于是伏黑惠再次把自己那被勾起的思绪藏好,他站起来,打算回到教室,或者找五条老师训练一下/体术,总之不能再这么待下去,不然他的不甘心和痛苦都要溢出来了。 第48章 真唯走在横滨的大街上,感到有些茫然。 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又或者她其实什么也不想做。 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真唯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她是让夜斗把自己送了过来,可过来了能怎么样,过来了又有什么不一样,她全部、全部都搞不明白。 沉默地坐在那里,她又开始感到无所适从。此时此刻在这里,她是全世界最孤单的人,她没有希望,不知去路,她是最最最不可救药的人。 “砰!”身后传来爆炸声。 但真唯浑然不觉,她的思维像是高空中的风筝,不受控制地到处飘散,她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她的童年,她的少年,她曾经得过的优秀,她被母亲责骂,她一个人走路,她和青木希,她和唯由.......还有迹部景吾。 “喂!!!很危险的!大家快点离开!”有人冲进爆炸现场,打斗声中,焦急地疏散群众的声音不断传来,真唯呆呆地坐在原地,无动于衷。 她现在还是很想死,想了很多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清楚活下来的办法。她活不下来,她没办法活下来,因为唯由为了她死了。她不想唯由死,那么多讨厌的事情中,她最不想的就是唯由死掉,如果唯由不死的话,让她一辈子被初中那样霸凌都行。 可唯由就是死了。她没办法,她原谅不了自己,她真的真的真的,很讨厌很害怕很不想要这个,可她就是没办法改变唯由的死,所以她没办法继续活了。 第81章 “芥川!别妨碍我!我现在要去抓爆炸犯,没空跟你打架!”一个男孩子的声音隐约响起。 “人虎!别想跑!这次一定要把你斩杀!”另一个男孩子的声音紧随其后。 她的思维陷入了她自己无法挣脱的罗网,唯由的死是罗网中诱她深入的毒药。曾经她恨过别人,把唯由死的过错全部推到别人身上,把唯由死的痛苦全部怪到别人身上,她用恨别人的方式转移着对自己的恨,用对抗世界的方式麻痹着自己的心,她试过很多办法,她想救救自己,她甚至几乎就要成功了。 可到头来,她还是好恨她自己。 她不应该活着。从小到大她就是那个多余的存在,根本没有出生的意义。一开始她还能告诉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最好的事了,不管怎么样都要享受生命,结果到最后,连她的活着本身,都变成了卑劣的肮脏的可耻的事情。 她讨厌他们说过的话,讨厌他们说都是你的错、要是你不存在就好了、还不都是你造成的、你为什么不反省一下自己......以前她会捂着耳朵说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可如果不是这样的,现在的一切又是谁的错呢? 不管是父母也好,花泽类也好,青木希也好,还是那些霸凌过她的人也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正当理由,每个人的所作所为都好像是可以辩解的,父亲工作忙,母亲精力有限,花泽类出于好心,青木希是曾经被霸凌的心理阴影,剩下那些霸凌的人的初衷是正义,每个人的理由都好像十分充分,可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可她就是这么痛苦。 所以真唯想,可能真的都是我的错吧,都是因为她才会这样, 所以要是她不存在就好了。要是她不存在,木村爱就不会被欺负,要是她不存在,唯由也不会死。要是她不存在,就没有那么多的痛苦纠结与挣扎,花泽类、父母、所有人,甚至她自己都会幸福一点。 所以要是她不存在,就好了。 真唯抱着膝盖,头一点一点地低下去,因为爆炸的发生,身边好多人来来往往,惊呼奔跑,只有她一个人仿佛身在与世隔绝的异世界,安安静静一言不发。 “喂,那边那位穿病号服的小姐!这里很危险!请先撤离。”身后远远地有人这么冲她喊道,但她听不见。直到一抹黑红色的异能力带着无比危险的寒光直取她的脖颈,她也没有任何动作。 “芥川!你疯了?!”一个白发背带裤的男孩冲到她面前,用幻化成老虎的爪子挡住了攻击,他看起来很生气,几乎是狂躁地朝另一个黑发黑风衣的男孩吼道。 “切,碍事。”黑发黑风衣的男孩不屑地哼了一声,微微抬手掩住口鼻,轻轻咳嗽了两声,不知是嫌真唯在这里碍事,还是嫌白发背带裤碍事。 白发背带裤的男孩转头跟真唯说话,“你还好吗?这里很危险,赶紧离开吧。” 然而真唯只是放空地看着他们。 “喂?能听到我说话吗?”白发背带裤伸手去扶她的肩膀,见她没有反应,就轻轻晃了晃她的身体,黑发黑风衣看着他们,突然就感到不耐,黑红色的异能力暴起,瞄准两人所在的位置,就要发起攻击。 突然,一个棕色大衣黑卷发的男人出现,他有些轻浮地晃动着身体,手却无比牢固地摁在黑发黑风衣的身上,“芥川,我教过你的东西都忘记了?” “太宰、太宰先生!”黑发黑风衣男孩苍白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抱、抱歉,我......” 太宰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还没等他说完,就跳到真唯面前,握住了她的手,“刚刚真是失礼了,美丽的小姐,不知道您愿不愿意跟我殉情呢?” “太宰先生!”白发背带裤有些恼怒,大喊着男人的名字,想把男人推开,然而男人牵着真唯的手牵得超级紧,眼睛死死地盯在对方身上。 终于,一直放空地看着他们的真唯开口了:“这是什么?” “什么?”白发背带裤不解。 “什么什么?”太宰治歪头。 “刚刚,那个人。”真唯抬眼指了指芥川龙之介,“那个人身上冒出来的力量,为什么你的手一搭上去,就消失了?” “啊,这个?”太宰治笑了笑。 “为什么,我的能力,现在发动不了了?”真唯继续说,不可置信又恍惚地盯着自己的手,不,不是发动不了了,应该说是,无效了,力量在流转,同时也在输出,但就是,什么都没有,为什么? “哈。”太宰治发出了愉快的笑声,鸢色的眼睛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哎?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白发背带裤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看太宰治的态度,感觉事情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就闭上嘴巴不吭声了。 “......”真唯定定地看着男人,看了好几十秒,“好啊。”她说。 “什么?”太宰治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好啊?” “殉情,我说好啊。”真唯认真地看着他,“如果你指的是,你跟我手拉着手去死的话。”此时她什么也没想,就只有一个很简单的念头,如果这个人可以让自己的能力失效的话,那就跟这个人一起去死好了。 “嘛......”太宰治收起和真唯握手的手,恢复成插着口袋懒散站着的姿势,“可以哟。”他笑眯眯地说:“跟我来。” 第82章 “太宰先生!”白发背带裤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表情抓狂中带点无奈,“不要胡闹!也不要牵连无辜的人!” “我没有胡闹,这位小姐自己也答应了不是吗?”太宰治委屈地憋嘴,眼神冷静地往真唯身上瞟。 真唯点点头,有些状况外又有些出神,银白的长发在阳光下耀眼地泛寒。 —— 真唯一个人背着手慢慢走在上山的盘山公路边,海风吹得她的蓝白病号服不停翻飞。她右手边就是悬崖,悬崖下是宁静安详的大海,一道公路护栏将她和大海隔开。 太宰治双手插兜悠闲地跟在她身后,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 花泽真唯。 政界名门花泽家的大小姐,祖父是上上届rb首相,父亲是下一届rb首相最有力的竞争者,昨日于医院中失踪,现被花泽家和迹部家全日本搜寻。 今天早上找她的命令直接由异能特务课传达给了武装侦探社,港口黑手党应该也接到了同样的通知。当时太宰治拿着她的照片还和国木田独步说笑,说要是能找到她,应该能得花泽家一个大人情,说不定武装侦探社直接能称霸横滨。 没想到不过是出门解决一个爆炸案,就直接遇到了正主。 因为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到底是什么情况,离家出走又是为了什么,总之,太宰治决定先套套近乎,搞清情况。 比如她为什么想跟自己殉情,又为什么对自己能让异能力免疫一事这么感兴趣。 他们沿着盘山公路继续走,终于走到了山顶。 从这里看下去,海面的波澜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览无余的平静。 真唯用力地靠在栏杆上,身体不住地往下探,她入神地看了一会,转头看向太宰治,“就在这里可以吗?” “可以。”太宰治入迷地闭上眼睛,享受了一会海风,他学着真唯的样子撑住栏杆,整个人都要懒洋洋地摊在上面,“但在此之前,我想知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真唯头也不回,只一个劲地看海。 “为什么要跟我殉情?”太宰治右胳膊放在栏杆上,右手撑住下巴,“像你这么美丽的女孩子,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真唯犹豫了几分钟,才开口:“我要是不告诉你呢?” “那恕我不能奉陪,”太宰治好整以暇地观察着她的反应,“毕竟殉情这么重要的事情,人家不想跟不明不白就想去死的人一起呢。” “......那你先说,你为什么想死?” “我?”太宰治看了看天空,晴朗得一览无余,几只海鸥“哑哑”地划过天际,迅速地变成看不清的黑点,“因为很痛苦啊,所以就想死。” 他的话让真唯抬起了头,“什么很痛苦?”银白发的少女认真地看着他,纯黑的瞳仁中闪着她自己都弄不懂的情绪。 “生活。”太宰治伸手捋了捋头发,又晃了晃,“生活本身就是痛苦,不存在任何有意义的有价值的东西,无聊,无趣,因此痛苦。” “你呢?”他突然转头,真唯避闪不及地对上了视线,不自在地猛地低头,“该你了。”太宰治说。 “我没办法活下来。”真唯抿着嘴巴,想了想后这么说道。 “没办法?”太宰治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毛,“什么叫没办法?” “就是我不能活下来。”真唯解释了一下,但好像只是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为什么呢?”这下太宰治是真的感兴趣了,没办法?什么叫没办法?难不成世界上还有谁能逼花泽家的大小姐去死不成? “因为,为了我能活下来,有人死掉了。”真唯的声音低落下来,但太宰治还是不明白,“所以呢?” 真唯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又低下头看着海面,她不停地扣着自己的手指,指甲留下一道道青白的划痕,“是对我很重要的人,特别特别重要的人。” “......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人,但为了我能活下来,就死掉了,我不想要这样,但我没办法,我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她就是死掉了,所以我也不想活了。” 她尽力平静地说着,眼泪却还是掉了下来,狼狈地擦了擦脸,真唯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我有点激动。” “没关系。”太宰治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大概明白了所有。 花泽真唯,这个理应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她的痛苦是真的,想死也是真的,甚至和太宰治有几分相同。 如果说太宰治的痛苦在于,他试图在生命中寻找到那种根本不存在的近乎理性主义的价值和意义,那么真唯的痛苦就在于,她不能接受已经发生的重要的人死去的现实,她想要一个对方没有死去的世界,她只要那样的世界。 而治疗这两种痛苦的方式非常的类似,那就是接受,接受这个世界就是无聊无趣,根本不存在那种完美无瑕的价值和意义,接受对方已经死了并且不会再回来的事实,再也不试图改变这个结局。 但这种事情就是所谓的说着容易做着难,如果明白道理就能做到的话,世界上也不会有那么多苦难的人和苦难的人生了。 太宰治做不到,他也没办法劝真唯做到。 “好吧。”太宰治叹了口气,“我回去了。” “?”真唯不理解地皱起眉毛,“你——” 第83章 “抱歉,”太宰治挥了挥手,“明明说好的是不是?但很抱歉,我现在没办法跟你一起殉情。”虽然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跟对方殉情啦。 他脚步顿了一下,半侧着脸,“以我的立场说这些话有点可笑,但坚持活着,活10年的话,或许那时候你的痛苦就没有了。”毕竟时间是治疗伤痛最好的良药,也是让人接受现实最好的途径。 真唯没说话,于是太宰治继续往下山的方向走。 十秒钟后,太宰治狂奔回去,一边脱衣服一边冲到真唯刚刚呆着的地方,然后一头扎进海中。 她真的跳了!该死! 第49章 横滨的海边,太宰治一边拧着身上衣服的水,一边抬脚试图让鞋里的水流出去。 “没想到我也有这么一天。”费劲吧啦给真唯从水中捞上来的太宰治感慨道,本来真唯被自身力量形成的安全罩保护着,平稳地漂浮在海中,结果太宰治一碰她,直接把安全罩消除了,没有安全罩保护的真唯马上溺水,在太宰治揽着她上潜时,因为痛苦本能地挣扎而给了太宰治好几拳。 再次理了理衣服,太宰治撸了一把湿淋淋的头发,如果说刚才真唯跳海,还有他曾经邀请对方殉情的因素,那么现在对方要再做什么,就不关他的事了。 他看向真唯,女孩正捂着胸口咳嗽,银白的长发一缕一缕地贴在身上,蓝白病号服湿漉漉的,稍微有些透明。 太宰治想给对方衣服,但自己的风衣跳海前扔在公路上了,现在身上只有一件衬衫,只能作罢。 “刚才那个,到底是什么?”真唯狼狈地擦干净脸上的水渍,因为紧张,声音都在颤抖,刚刚在水中,太宰治再次碰到自己的时候,自己的力量又一次消失了,那不是错觉,他确实可以阻止自己的力量在关键的时候冒出来! “哪个?”太宰治知道她在说什么,看到她刚刚在水中的状态也大致猜到她为什么这么在意人间失格,估计是没办法靠自己做到那件事,希望借助人间失格的效果,到达她想要的目的吧。 怪不得之前那么爽快地答应了殉情。 但太宰治不可能顺着她的意,也不想把自己的异能力告诉她,于是就装傻地摇了摇头,眼睛笑眯眯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就是那个!”看他要走,真唯赶忙站起来追上去,起得太快差点摔倒,她跟在太宰治身后,不依不饶地扯住他的衬衫衣摆,“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好吧。”太宰治停下脚步,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转身面对真唯,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你想知道那是什么吗?” “嗯。”真唯点头,头发上的水不停地顺着脸颊往下淌。 太宰治伸出手,放在她面前,“那个东西就是——”然后突然把手伸到真唯脑后,响亮地打了一个响指。 本能地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位置的真唯感觉手上一空,猛地回头,太宰治已经不见了。 她慌张地四处看了看,没有,哪里都没有,对方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衣服都湿透了,病号服也有点显眼,一个人在海滩边站了很久的真唯离开海边,去了商店,买了一套衣服换上。买衣服的时候她一直在想太宰治的事情,对方那个样子,显然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知道自己的目的的。 那么为什么不愿意帮我呢?明明自己也在痛苦,明明自己也明白那份痛苦,却为什么不愿意帮我呢? 但不管他是怎么想的,真唯还是决定去找他,这是摆在她眼前的唯一一条道路,她没有其他的选择。 —— 好不容易结束了一天的任务,中原中也走进便利店。 最后工作很忙,有几个不安分的组织蠢蠢欲动,总想挑战港口黑手党的尊严,国外的某个组织最近也在横滨发现了踪迹,不知道是想干什么。 刚刚首领把他叫到办公室,递了一张照片给他,让他记住照片上的女孩的脸。 “首领,这是?”中原中也指着照片上的女孩有些困惑,实在看不出对方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难不成是间谍?叛徒?要除掉的敌对势力的人? “花泽真唯。”森鸥外老神在在地端坐在办公桌后,双手交叉,表情隐藏其后:“花泽家的女儿,刚刚在医院里失踪了。花泽家命令异能特务科协助找人,异能特务科又来警告我们,如果看到这个女孩,千万不能伤害她,第一时间将她保护起来并上报消息。” “哦。”中原中也点点头,“所以首领您的意思是让我去找她?” “那倒没有这个必要,毕竟对方在不在横滨都不知道,但让手下都注意一下,千万不要误伤到对方。” 中原中也拿了一包烟,然后去收银台那里付钱,排队等待的时间有点长,他百无聊赖地站在那里,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在烟盒上,脑子里还在想有关真唯的事情。 首领虽然没有让他专门去抓人,但也说了如果看到对方就把对方带回来。可这种不能磕不能碰的大小姐,既要把对方带回去,又不能伤害到对方,对一向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横冲直撞直来直往的他来说,确实有点难度。 “先生您好,一共是1500円。” 收银员利落地扫好了商品码,对中原中也说道。中原中也掏出信用卡,一边刷pos机,一边拿起香烟,突然看到了便利店门口路过的女孩。 第84章 银白的长发,发尾微微卷曲,有刘海,看起来很乖。眼睛很大,瞳仁是黑色,皮肤很白,很眼熟。 他迅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出真唯的照片,没错,就是她!就是花泽真唯!没想到在这里都能碰到目标! “喂!” 真唯正在路上走着,走着走着听到有人喊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幻觉,直到对方猛地抓住自己的手腕,她才知道对方真的是在喊她。 “你好,请、请问有什么事情吗?”真唯警惕地后退,想甩开对方抓住自己的手,但对方力气太大,任她怎么挣扎,那手就是纹丝不动。 “你好。”穿着黑西装带着黑礼帽的橙发男人扶了扶帽檐,漏出钴蓝的眼睛,“花泽真唯小姐。” ??他知道自己的名字?真唯瞬间就猜到了中原中也是来干嘛的了,情绪激动起来,“你放开我我不认识你!” “你当然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中原中也镇定地说着,再次收紧握住真唯手腕的手,“别害怕,我不是坏人,也不会伤害你。” “我只是被命令了要带你回去。” —— 真唯冷着脸一言不发地跟着中原中也来到港口黑手党大楼。 她当然不可能这么老实地乖乖被带走,可中原中也实在太强,她怎么都摆脱不了他,最后都气哭了,也还是被对方强行拉了过来。 “扣扣。” “首领,是我。”港口黑手党大楼顶层,森鸥外的办公室外,中原中也垂目敛眉,安静地敲了敲门。 “请进。”一道温和的男声从门后传出,中原中也推开办公室的门,真唯跟着望过去,一个黑发的中年男人端坐在房间正中央,旁边的地毯上有个金发红裙的小女孩趴在地上画画。 “花泽小姐您好。”看到跟在中原中也身后的真唯,黑发中年男人立马换上一张热情的脸,从座位上站起来,径直走到真唯面前,握住了她的手,“未经您允许就把您带过来真的很抱歉,请原谅我们的失礼。” 然后又摸了摸真唯的手背。 “咦!林太郎真恶心!”金发小女孩翻着白眼看中年男人,发出了嫌弃的声音。 “首领!”中原中也也露出不赞成的表情,他知道首领是萝莉控,但对象不太对吧?!对方可是花泽家的人啊?对方身份很重要所以怎么都不能惹对方不开心这可是首领你自己跟他强调的! “你好。”真唯强忍着不舒服的感觉,好险没直接甩开手,“请问,你是?” “啊,中也什么都没跟您说吗?”黑发中年男人收回手,理了理衣领,一手抵在胸前,微微颔首,“在下港口黑手党首领,森鸥外。受您家人所托,要把您送回去。” 啊果然。 真唯掐住手心。 她不要,她不要回去,她不想回去! 抬起头,真唯努力抑制着即将爆发的情绪,尽可能清晰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不要。” “可是,花泽家那边......”森鸥外露出为难的神色,“如果花泽家知道我们发现了您还不告诉他们的话——” “我不要。”真唯打断他。 森鸥外摊开手,一脸无辜地和不断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的真唯对峙着,他看起来气定神闲,游刃有余地注视着因为过度呼吸差点就站不住的真唯,竟感觉有点愉快。 “好吧。”森鸥外摆出遗憾的神色,“我可以不通知花泽家,也不把您送回去,但需要留一个我们的人在您身边保护您,不然您受了什么伤,我跟花泽家那边也不好交代,您觉得呢?” “......好。”真唯闭了闭眼睛,确定他不可能再退步了。 “那么就交给中也了,正好刚刚你们也熟悉起来了吧!”听到她的回答,森鸥外随手一指,就讲真唯扔给了中原中也,中原中也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我?首领,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只有中也你我才放心啊。”森鸥外笑眯眯的,完全不打算改变他的想法,等到中原中也手足无措地带真唯离开,门口的守卫关好了办公室的门,才回到办公桌前坐下。 “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他对着空气突然开口,语气一瞬间变得非常平稳。 “好的,我知道了。就让她待在这里吧。”花泽类的声音从办公桌上电脑里传来,他一直在听着。 中原中也发现真唯后就马上通知了森鸥外,然后森鸥外就直接通过异能特务课联系上了花泽类,刚刚真唯他们进来前,森鸥外正在和花泽类通话,真唯他们进来后也一直没有挂断。 “真的没关系吗?”森鸥外进一步确认,“没关系。”花泽类却还是冷冰冰的,“没有受伤,也没有人挟持。家里的孩子去其他地方旅游散心,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吗?” “好吧。”森鸥外耸耸肩膀,“世家还真是冷酷呢。” 第50章 真唯跟着中原中也一路下楼,中原中也看起来有些不自在。 “那个,你想做点什么吗?” 但真唯不理他。 对方看起来还在为自己把她带过来而生气,虽然也不是没有和这个年纪的女生的相处经验,但以现在这种类似保镖的身份和这个年纪的女生相处还是第一次,中原中也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缓和气氛的话题。 两个人继续沉默地往港口黑手党大门走,真唯突然停下,指着站岗的某个黑手党成员的腰间问了一个问题:“那是木仓吗?” 第85章 “啊。”中原中也颔首,不太懂她问这个是要干嘛。 “哦。”真唯点头,随即又问:“可以给我一把吗?” “为什么?”中原中也挑眉,真唯语气不变:“因为感觉会比较有安全感。” 安全感。好吧。中原中也觉得这个理由很合理,在横滨呆着确实需要一点安全感,于是便挥挥手示意那个成员过来,然后让他把腰间的手木仓解给真唯。 真唯接过枪,乖乖地枪口朝下地拿着,上下左右翻看着。 “你会用吗?”中原中也看着她好奇的样子,忍不住问到。 真唯没说话,拉开保险栓,直接对着地面开了一木仓。 四溅的瓷砖被中原中也用重力稳住,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夸夸真唯居然真的会用,下一秒真唯干脆利落地举起手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来了一下。 白皙的手指扣动机板,牵动撞捶,撞捶撞击撞针,撞针引爆子弹后端的□□,□□引爆子弹内部的火药,火药爆炸的冲击力使得子弹冲出枪膛,直奔真唯的太阳穴。 中原中也目瞪口呆,几乎是本能地发动了异能,黑红色的异能力猛地爆炸开来,洪水般涌向真唯。 “嗡——” 子弹在贴着真唯皮肤的地方被一黑红一银白两股力量同时拦截,动能卸去,叮地掉在地上。 真唯若有所思地看着掉在地上的子弹,黑红的是中原中也的力量,银白的是自己的,就算没有中原中也的,也还是不行。 “好吧。”真唯把手木仓放回中原中也的手中,“我不要了。” 震在原地动弹不得的中原中也愣愣地看着手中的木仓,过了好久才后知后觉地大吼出来:“你在做什么啊!!!!!” 因为真唯说要找一个人,发现她要找的那个人正好是讨人厌的太宰后,中原中也不情不愿地载着真唯去武装侦探社了。 “话说回来,你找那个恶心的青花鱼有什么事吗?”骑在自己心爱的机车上,中原中也隔着头盔冲坐在后座的真唯问。 “有事。”他的声音在风中格外地飘忽,真唯只听了个大概,也只回答了个大概。 “那你刚刚为什么要做那种事?”现在还惊魂未定的中原中也忍不住扭曲了面孔,他都不敢想花泽家的人死在了港口黑手党,那木仓还是自己递给她的话,港口黑手党会怎么样! “......想做。”真唯好半天才说。 不是,什么叫想做啊?总要有个理由吧?她不会是和太宰治一个类型的家伙吧?啊坏了她去找太宰治不会就是去交流经验的吧?自己现在带她过去岂不是糟了? 中原中也越想越心凉,到了武装侦探社门口死活要跟真唯一起进去,真唯没办法,就默许了。 武装侦探社内,太宰治嘴角抽搐地看着某个他今天刚甩掉的麻烦人物,麻烦人物身后还跟着一个自己最讨厌的蛞蝓,忍不住觉得自己是不是今日不易出门。 “为什么港口黑手党的人会出现在我们社里啊......”中岛敦看着眼前的一切,忍不住吐槽,江户川乱步坐在他身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真唯,眼镜反射出奇怪的光。 “那个,这位小姐,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太宰治借着喝茶掩饰自己的心虚,视线都不肯跟真唯对上。 “委托,委托你帮我的忙。”真唯说得很含糊,笃定太宰治知道她在说什么。 “不行。”太宰治果然知道,但想都想没想地直接拒绝。 好吧,意料之中。 她没有放弃,执拗地重复:“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就坐在这里不走了。” “嘶。”太宰治龇了龇牙,又想了想,终于说道:“可以,我答应帮你的忙。”看真唯神色放松下来,又赶紧补上后面的话:“但你要先达成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打赢他。”太宰治指了指中岛敦。 “什么?”这是吃惊的中岛敦,其他人也露出不能理解的表情。 “为什么?”真唯问。 “不为什么,”太宰治翘起二郎腿,转动半个身体直接仰躺在沙发上,“反正你先做到这件事,做到之后我就答应你。” “好吧。”真唯沉思了几秒,干脆地答应了。 她指了指大惊失色手足无措的中岛敦,两秒后,毫无疑问地被中岛敦用一只手摁在了地上。 “啊啊,真可惜啊。”太宰治蹲下来,贱兮兮地摇头晃脑,“我本来就打算帮忙的。” “......”真唯狠狠地憋住了眼泪,咬着牙说:“你等着,我明天还会来的。” “那你就明天再来吧。”太宰治噗嗤笑了出来,推开战战兢兢压制她的中岛敦,拎着她的衣领给她拎了起来。 一旁看着的中原中也“嘶”了一声,“你能不能别那么粗暴啊青花鱼。” 太宰治看怪物一样看了他一眼,“这话居然是中也说的,太可怕了我一定是在做梦。”说完还假惺惺地抖了抖。 中原中也懒得理他,翻了个白眼后护在了真唯身前,“打赢他就可以了?我来。” 太宰治摊摊手,摇摇头,“中也不行,必须是你,你自己。” 真唯抿着嘴巴,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我可以,但是你要说话算话。” “好的,没问题,我一定说话算话。” 他笑眯眯地肯定到,看真唯和中原中也转身离开武装侦探社,才如释重负地瘫在沙发上。 第86章 “啊啊啊,好麻烦啊。”太宰治使劲揉了揉他的黑卷发,双眼无神,生无可恋。 “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呢。”江户川乱步猫咪一样狡黠地笑了笑。 “有什么好办法推荐吗?”太宰治看向江户川乱步,然而对方只是继续猫咪一样可爱地笑,“你现在的方法不是挺好的。” “呵呵。”太宰治干笑了两声,隐去了眼神里的情绪,只有中岛敦崩溃地抱着脑袋在一旁大喊大叫:“什么叫明天还来啊?!意思是我要一直跟这么个小女孩打架吗?太可怕了有没有人来救救我?!我一不小心就会伤到她啊!!!!!” 真唯和中原中也离开武装侦探社的大楼,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中原中也跟在她身后观察着,终于没忍住地问了出来:“你要找那个青花鱼帮什么忙啊?” “......”真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中原中也并不气馁,继续问道:“你说说看啊,说不定我也能帮呢?” “你不行。”这次真唯回答地很果断。 “......好吧。”中原中也表示顺从,“那你打算怎么办?对方虽然没有那么强,但打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特训。”真唯停下脚步。 “特训?跟谁特训?”中原中也跟着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真唯,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我来给你特训??!!!” “嗯。”真唯抓住他的衣摆,抿着嘴,眼神祈求中透着一丝不讲理的坚持。 中原中也抽了抽嘴角,“好吧,好吧,但是我们先说好,我打你你可不能哭哦。” 港口mafia的训练场,橙发的黑手党男人扔下黑色的外套,松了松领口的choker,又拉了拉黑色的手套,跟他充满力量和攻击力的身姿比起来,对面的白发小女孩连站姿都是乖巧,看起来碰一下就会哭很久的那种。 “开始了啊。”中原中也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真的很有一种在欺负小女孩的错觉,但这是对方要求的,不这么做才是在欺负小女孩。 “现在开始教你战斗技巧肯定是来不及的,所以我们的目标是让你学会掌控你身体里的力量。” “但因为你力量的特殊性,现存所有运行力量的方式都对你行不通。”他摆出攻击的架势,嘴角勾起自信的微笑,“那我们就直接从实战开始,让你的本能告诉你,该怎么办吧。” 第51章 特训三小时后,中原中也崩溃地抱住脑袋,“不是你......哎我去你!你、你你你......” “你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意识啊!” “......?”真唯不明所以地睁着大眼睛,奇怪地看着他。 “嘶——”中原中也头疼地闭了闭眼睛,这家伙,这家伙!根本一点求生的意识都没有!以至于根本不可能通过濒死的危机来激发她自主运作身体里的能力!她就只会一脸无所谓地站在那里!等着自己来干掉她! 虽然每到关键时刻,她身体里的力量就会涌出来对抗自己,但是他看得一清二楚,那里面没有一丝她个人意志的作用!纯纯就是本能或者力量本身的自主行动! “这样不行。”港口mafia无所不能的重力使大人头一次在战斗上感到挫败,“我们得先解决你的问题。” “什么问题?”真唯还是站在那里,睁着大眼睛看他,好像这一切都不关她的事情一样。 “你为什么不想活的问题。”中原中也叹了口气,感觉心累到爆炸。 —— 真唯上下看了他几眼,感觉没有什么表达的欲望,就抱着膝盖不肯说。 他们现在坐在训练场的角落,中原中也双手插兜仰靠在墙壁上,抬头看着训练场的天花板。 “你为什么想死?” “没有为什么。” “我不信。” “哦。” “......嘶。”中原中也牙疼般地龇牙咧嘴了一下,想了好一会才继续说到:“你知道加入港口mafia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不知道。” “大部分都是些走投无路的人。” “哦。” “有的人全家死的就剩他一个了,也没什么活命的本事,就来我们这卖命了。有的人家里有人重病,需要大笔的钱,为了挣钱来我们这里的。还有的人家里就是做我们这行的,没其他选择。” “......” “即使这样大家也都在很努力的生活。” “......” “......算了。”中原中也站起来,揉了揉头发,“你跟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真唯不解地看着他。 “去了你就知道了。” 橙发男人径直往训练场的出口走去,黑色的风衣衣摆锋利得像刀子。 擂钵街的边界,两个人吸引了来往居民的注意。 走在前面的男人戴着高高的黑色礼帽,双手插兜低着头一个劲地走着,跟在后面的小女孩冷淡但有些拘谨地打量着周边的一切,看起来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擂钵街是横滨的平民窟,聚集着无数无家可归、艰难求生的人。作为从擂钵街出来的人,中原中也很清除擂钵街的状况,也知道这里的这些人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喂。”他突然在路边一个少了条腿睡着的人身边停下,推了推那个人,“你为什么少了条腿?” 睁开眼睛的那人很不耐烦,张口想骂,看到中原中也的脸又忍了下来,港口mafia的干部,那头橙发他认识,“什、什么?”但他还是没理解中原中也的话,于是重复了一遍。 第87章 “我问你,你的腿是怎么没的,跟她讲讲。”中原中也指了指站在他身后探出脑袋小心地看的真唯,掏出钱包从里面抽了几张钞票扔给那个人。 少了条腿的流浪汉手忙脚乱地在空气中抓住了钞票,确认了面额后立马挂上谄媚的笑,“没怎么没的,就我以前在一个帮派混,跟其他帮派火拼的时候被子弹打中了。我们帮派比较小,那次就被全灭了,我在死人堆里爬出来,遇到好心人送我去了医院,截肢保住了命。”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中原中也继续问。 “我是孤儿,没亲没故的,从医院出来因为残疾又找不到其他工作,除了这还能去哪?” 中原中也看了看真唯,真唯还是面无表情,“所以为什么要继续活着?” 他表情严肃认真,流浪汉却被这个问题问得脸都绿了。 这是什么问题?这算什么问题? 但中原中也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在挖苦讽刺,自己手里还拿着对方给的钞票,严格来说对方弄死自己都不需要上手,就还是忍气吞声地回答了:“活着就是活着,哪还有什么理由?想活就活了啊。” “你不想死吗?” “不想!死了哪有活着好?活着最起码我还能去翻翻垃圾桶,有时候也能翻到没变质的好东西,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不想死,我想活。”流浪汉抓着钞票,语气竟十分坚毅。 “这样啊。”中原中也冲他点点头,“好的,谢谢你。”接着就领着真唯走了。 然后他停在了几个拿着树枝打闹的小孩面前。 那几个小孩都穿得破破烂烂的,浑身散发着难闻的臭味,他们把路边捡来的树枝当成了宝剑,现在正在按勇者打败魔王的剧情演着家家酒。 “喂,小孩。”中原中也走过去,“你们爸妈呢?” 几个小孩面面相觑,警惕地靠近彼此,聚成小小的一群,“不关你事吧?”其中一个看起来是老大的小男孩鼓足勇气回答到。 “是不关我的事情。但如果你们回答了,我就给你们钱呢?”中原中也故技重施,掏出钞票在他们面前晃了晃。 孩子们动摇了,互相看了看眼神,试探地问:“给多少?” “很多。”中也说。 “很多是多少?”另一个看起来很聪明很有点子的小女孩问。 “很多就是够你们出去吃好多顿荞麦面了。”中原中也歪头,他对孩子一项很有耐心。 “好吧。”老大点点头,觉得回答问题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就答应了下来,“我爸妈都死了!” “我也是。”“我也是。”“我的也死了。”“我们的都死了。” “怎么死的?” 老大老实地回答:“我爸不知道,出生就没见过他,我妈生病没钱看病,病死的。” “我爸妈都被坏人杀了,是谁干的我不知道。”“我是被扔到这里的,我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是什么人,但我感觉应该是死了。”“我妈被我爸打死了,我爸没多久就又被其他人打死了。”...... 孩子们七嘴八舌毫不避讳地诉说着死亡,表情是无动于衷的麻木。但那并不是真正的麻木,那是经历了太多的苦难,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不得不学会的麻木。 中原中也蹲下身,看着他们,“所以你们觉得活着好吗?”即使是现在这样的生活。 “挺好的啊,”老大摸摸脑袋,“我们每天去捡垃圾,都能捡到吃的,有时候还有没喝完的饮料!” “我捡到过好看的裙子!红色的!还有花边。”“还有我,我有个超级好看的玻璃瓶,在海边捡到的。”最后那个孩子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只剩一半的奥特曼玩具,“这是我最喜欢的奥特曼!我要成为英雄!” “是吗。”中原中也点点头,给了他们钞票,看他们欢欣鼓舞地跑开,才又带着真唯继续走。 最后他们停在了一对母子面前,母亲衣不蔽体,紧紧抱着她的孩子。 “他怎么了吗?”中原中也问,他指的是那个孩子。 母亲没有抬头,也没有看他们,只是恍惚地喃喃:“他没事,他一点事都没有,他好好的呢......” 真唯有些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睛,她感觉那个孩子好像是没有气息的。 中原中也早就发现了这件事。他本来是想让真唯看看这对母子的遭遇,但此时又觉得去问一个刚刚失去孩子的母亲有些过于残忍。 按了按帽子,中原中也打算换一个对象,那个母亲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他没事,他好好的......本来是这样的,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可能是失去孩子的痛苦迫切地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这位母亲几乎是毫无保留地说出了全部,“但一个月前就开始发烧,我带他去看病,看病需要很多钱,我跟那些男的睡觉,有钱了,但孩子还是死了。我的孩子明明一个月前还好好的,还会叫我妈妈,让我抱抱他,亲亲他,然后我就抱抱他亲亲他,我的孩子明明是温暖的、柔软的,可爱的像个小太阳一样的孩子,可现在就不说话,也不笑,还冷冰冰的......” 女人越说越崩溃,眼泪从干涸的眼眶中涌出,一滴滴地落在孩子早已没有血色的脸上。 中原中也摁住帽子半遮住脸地沉默了一会,伸手将钱包整个丢给她。 第88章 回去的路上,中原中也问真唯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什么?”真唯低着头,神游般地回复到。 “想清楚生命有多宝贵没?” “生命的宝贵?这个我知道,一直都知道,比谁都更深刻更确切地知道。”她语气很轻,轻得就像在梦中睁开眼睛。 “......?”中原中也搞不懂了,“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想活下去呢?” “没有为什么。” “......” “哈。”中原中也受不了地抱住脑袋仰天大喊,“又绕回去了!我搞不懂,我真的搞不懂,你也是,太宰治那只青花鱼也是,一个两个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啊?活着是件这么难的事情吗?活着不是呼吸、睡觉加吃饭,做到这些就能坚持下去的事情吗?” “因为不是,所以做不到。”真唯闷闷地说,语气微弱得像在自言自语。 “为什么不是?” “因为还有更多更讨厌更糟糕更痛苦的事情。” “哪怕亲人朋友健在也不能抵消那份痛苦?” “哪怕亲人朋友健在。” “哪怕身体健康无病无灾也不能抵消那份痛苦?” “哪怕身体健康无病无灾。” “哪怕有钱有势也不能抵消那份痛苦?” “哪怕有钱有势。” “......好吧。”他终于叹了口气,又确认了一遍,“你想死对吧?” 真唯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你是真的想死对吧。” 真唯点头。 “即使拥有很多东西,即使知道生命的美好,也痛苦得不得了,必须要借助死亡去逃避对吧?” 真唯点头。 “好的。”中原中也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真唯说,“那就这样吧。” 他走到真唯面前,手轻轻搭在她的脖子上,“那就这样吧。” 就如你所愿吧。 第52章 中原中也有一双很好看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平日那双手总是稳稳当当地插在他黑色风衣外套的口袋中,打架、火拼、执行任务,很少有事情能让他把手拿出来。 现在,那双手却搭在了真唯的脖子上,真唯急促地呼吸着,似乎在分辨眼前的一切的真实含义,但在她想明白之前,那双手已经收紧。 突然施加于少女纤细的脖颈上的力量挤压着喉管,扼住了呼吸。 少女迷迷糊糊地意识到,啊,这个人好像在帮我,于是刻意控制自己不去反抗,可本能的危机感还是驱使着力量暴动起来,海啸一般从身体里翻涌而出。 白色的狂暴的力量以中原中也为目标,铺天盖地地攻击过去,中原中也并不松开,发动异能,红黑色的力量瞬间暴起,抵挡住白色力量的攻击,在他身边营造了一片安全的区域。 真唯开始感到窒息,意识也有点模糊。 白色的力量焦躁起来,明显不安地、更加猛烈地冲击着,慢慢开始压制红黑色的力量。 中原中也表情不变,继续收紧手指,加大异能的输出,于是红黑色的力量又浓郁几分,呈现反包围的吞噬之态,不断前进,不断压缩,几乎快把白色的力量压回真唯的身体里。 此时他的双手仍然丝毫不动摇地紧紧扼住真唯的喉咙,啊啊,这种感觉,这就是快要死掉的感觉吗? 还真是,第一次的感觉。 此前不是没有生命受到威胁、站在死亡边缘的时候,甚至真唯本人都尝试过很多次,但像现在这样,真切的、无法挽回的面对它,还是第一次。 真唯感觉意识开始涣散,有些集中不了注意力。 风声,鸟声,落叶声,蝉声,车声,人流声,各种微小的声音都渐渐消失,好像电影中为了展现主人公心境而拉长的慢镜头一般,连时间都停了下来。 于是一切慢慢变得空无。 在这空无中,她开始感到害怕。 是因为有恃无恐吗?还是因为有所兜底呢?之前做那些事的时候,深夜跳进樱兰漆黑的湖里的时候,卫生间把脑袋摁进水池里的时候,小刀在身上划的时候,很多很多的时候,都没有感到恐惧,就好像冥冥中很清楚,因为力量的存在,做这些事是不会死的,所以便肆无忌惮地站在死亡边缘,无所顾忌地选择和体验疼痛。 但现在,中原中也是真的想要杀她。 白色的力量开始暴走,比刚刚强烈百倍千倍万倍地从真唯身体里涌出来,强烈到几乎染白了整个空间。它在死死束缚住自己的红黑色力量中横冲直撞,把红黑色力量刺得千疮百孔,然后不讲道理地带着致人于死地的暴怒,凶狠地扑向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已是一片混沌。 真唯绝境时展现出的力量出乎他的预料,但也不是没有应对的方法。港口mafia的重力使,其实一直在谨慎克制地使用自己的力量,而现在,他将真正用出全部,“污浊了的忧伤之中。” 污浊了的忧伤。 今天小雪初降。 此刻握住真唯喉咙的,再不是那个虽然很暴躁,其实很好心的中原中也,而是曾制造了擂钵街惨案,没有理智、残暴可怖的荒神——“荒霸吐”。 红黑色的力量和白色的力量在空中缠斗,彼此对抗,两股力量冲撞溢出的余波震颤着周围的空间,大楼轰鸣,地面震颤,空气中传来难以描述的声音,那是空间被撕裂的声音。 第89章 真唯看着面前陌生的中原中也,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了他身后的公园上,阳光落在翠绿的草地,很多孩子在上面嬉笑打闹。 马路上车水马龙,行人碌碌匆匆,高楼大厦林立,透过空隙可以看到干净的天空。今天天气很好,白云悠悠,几只灰色带花纹的小鸟划过蓝得清新的天空,在不远处的民房房顶绕了一圈,落在中原中也身后公园的草地上。 那里时间过了一秒,又一秒。 真唯终于意识到,她是真的要死了。 中原中也,不,应该说是荒神的手一直没有松开,稳稳地死死地,没有一丝动摇。 她自杀过很多次,每次都是真实地痛苦,真实地想死,可每次也都是真实地知道她不会死。 但现在她真的要死了。 中原中也真的打算杀了她。 在一切无法挽回的现在,她突然感觉到无法遏制的惶恐,我想死,我应该是想死的,我本来是想死的...... 可我真的想死吗? 可死了就真的会更好吗? 可真的、真的、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真的非死不可吗? 真唯突然觉得好害怕,她想让中原中也等一下,先松手,给她几分钟思考一下,思考到底要不要真的去死,等她思考好了再决定要不要继续。 可中原中也不会等的,他是真的要杀掉她。 在这一刻,在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啊,我是真的要死了的这一刻,在她再怎么拒绝也无法回头,一步步滑向死亡深渊的这一刻,她恍然大悟。 我在害怕。 我在颤抖。 我在后悔。 我不想死。 眼泪夺眶而出。 —— 真唯后怕地捂着喉咙咳嗽,太宰治手舞足蹈地在中原中也面前抓狂。 “哇中也你终于疯了吗?没脑子的蛞蝓现在连最基本的神经反射都丢掉了吗?” 刚刚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赶来,解除中原中也的“污浊”状态,救下差一点就死掉的真唯,“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她要是死在你手里了别说港口mafia了,武装侦探社连同异能特务科一起都会被清算的吧!” “哈。”中原中也撑着膝盖站起来,发出了短促的气声。开启“污浊”对他来说消耗很大,但和差点死掉的真唯相比,就不知好到哪去了,“闭嘴,青花鱼。”他白了太宰治一眼,“我知道你在才开的。” 中原中也带真唯前往擂钵街的时候,太宰治一直在后面跟着,他知道这件事,才放心大胆地开启了“污浊”,同样,他也不是真的想杀死真唯,他只是觉得,有必要让她体会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死亡。 拍拍衣摆,扯正衣服,中原中也看都没看太宰治一眼,径直走到真唯面前,他弯下腰扶住膝盖,低下头对上她的眼睛,“你现在还想死吗?” 真唯低头避开他的视线,捂着自己的脖子不说话。 于是中原中也干脆蹲下来,又重复了一遍,“你现在还想死吗?”眼神沉静,比起询问更像是在陈述。 他并不是想否定真唯的痛苦,虽然他一无所知,虽然他无法感同身受,但和真唯相处的这段时间,她的迷惘和绝望他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他只是觉得,在对死亡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去拥抱死亡,死亡绝不会带给她想要的东西。 他清楚她的选择只是一种无路可走的逃避,但她错误地、隔着想象地、就像孩子对着书本中的句子展开想象般地理解着死亡。那绝不是能带给她想要的安宁的解药,那是比绝望更绝望,比痛苦更痛苦,除了丑陋,没有一丝美好的东西。 她不像太宰治那样,在死亡中来来回回,自己也好,身边的人也好,死亡是他们生活的背景,是他们谈笑间吹过脸颊的风,他不能理解太宰治为什么想死,但他清楚真唯绝不是像太宰治一样,对世界本身感到绝望。她只是不懂,她从没真正看到死亡。 所以他把死亡带到了她面前。 然后他赢了。 真唯颤巍巍地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一个“我”字刚吐出来就崩溃地哭出了声,“我、我......我不想、不想......” “但是、但是......我没有办法,我不知道要怎么做了。”白发的少女抱着膝盖在地上蜷成一团,过于激烈地哭泣使她浑身都在颤抖,“我讨厌这一切,我不想要这样!可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可能是刚刚差点死掉的经历让她还很害怕,可能是一直以来无从发泄的痛苦让她非常想要倾述,白发的可怜的少女撕心裂肺地,以一种慢慢中原中也和太宰治都开始慌的态势大哭着。 “等、等下等下!你别哭啊!”中原中也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围着真唯手足无措,他抬起头狠狠地瞪了太宰治一眼,示意对方赶紧想想办法,然而对方只是叉着手幸灾乐祸,嘴角挂着不关我事的笑容。 第53章 真唯哭了好久,好久好久。 以前她总是沉默,沉默地观察,沉默地内省,沉默地咀嚼着一切,沉默地将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刺向自己。有时她会崩溃,会痛苦地不能自已,可从来没有这么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过。 然后又过了好久,好久好久。 围在她周围的中原中原急得橙毛直炸,各种乱招齐出才勉强哄得她安定下来。 第90章 现在他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太宰治在左边,真唯在中间,中原中也在右边。 因为觉得真唯可能不想被人看到自己哭着的样子,中原中也撩起风衣下摆盖在了真唯头上,真唯躲在风衣营造的小小黑暗空间中,轻声啜泣着。 刚刚真唯跟他们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有从来不重视她的父母,有讨厌的自以为是的哥哥,有不知道该怪谁的初中,有因她而死也最让她痛苦的咒灵,间杂一些不喜欢的未婚夫和对他感到很内疚的迹部君,都被太宰治凭借强大的逻辑思维串联起来了。 “嘛,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也挺不容易的呢。”听完这一切,并没能很好地理清一切,但直觉地理解了问题的核心的中原中也感慨道,他看向自己右手边,风衣底下真唯还在抽泣。 “所以,如果把这些问题都解决了的话,真唯酱就会开心起来,然后乖乖回家对吧?”自来熟的太宰治已经转换了称呼,用着他惯用的轻浮语调,举起一根手指头问着。 但是...... “怎么解决?” 真唯闷闷的声音从风衣底下传来,从风衣形状的变化来看,她应该是朝太宰治那边看了过去。 “嘛,确实不好办。”太宰治甜蜜地笑了笑,“那我们先梳理一下吧,真唯酱遇到的问题。” “先从简单的开始。”这样说着,太宰治自顾自地掰起了手指头,“1.未婚夫明明有喜欢的女孩子却还要订婚,对真唯酱态度也不好,很讨厌。” “嗯。”真唯微微点了点头。 “2.爸爸妈妈只重视哥哥而忽视真唯酱,真唯酱很伤心。” “嗯。”真唯攥紧拳头。 “3.哥哥和五条悟不顾真唯酱的想法,打着为真唯酱好的名号做了真唯酱讨厌的事情,真唯酱觉得很生气。” “嗯。” “4.最后也最最最重要的是,陪伴真唯酱保护真唯酱的那个咒灵,叫唯由对吧,她因为真唯酱死掉了,真唯酱觉得很难过,不想要这样。” “嗯。”真唯重重地点了点头,又忍不住想哭了。 “ok!那我们就从第一个问题开始解决!”太宰治爽快地拍手,接着拿出手机,“先给那个讨厌的未婚夫打个电话,好好骂他一顿吧!” 哎?! 饶是还在难过的真唯,此时都惊讶地愣住了,她不知如何是好地想按住太宰治,但太宰治已经开始找常陆院家的电话号码了,中原中也更是在旁边一拍大腿,“好主意青花鱼!想不到这时候意外的靠谱嘛。” “喂喂?是花袋吗?帮我查个人的电话号码,嗯嗯,叫常陆院......”太宰治回头问真唯:“常陆院什么来着?” “常陆院光.....”真唯犹豫地回答:“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没关系的。”鸢色眼眸的男人冲她眨眼,“相信我。” 接着又继续打电话:“你刚刚听到了吗?对对对,就是常陆院光,谁?啊没错,常陆院家族的继承人,怎么了?不行吗?为什么不行吗?害怕?有什么好害怕的我们这边可是有花泽家的大小姐啊,快点快点,1分钟之内发给我啊。” 然后啪啪啪在手机上摁了一通,拨出了给常陆院光的那通电话。 “嘟——” “嘟——” “嘟——” “喂?”常陆院光略微有些疑惑的嗓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听起来十分奇怪到底是谁在给自己打电话,“你是谁?为什么会有我的电话。” “常、常......”真唯结巴了好几次也没把对方名字顺出来,突然间就打电话过去让她骂对方一通,她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啊! 看到真唯这样,中原中也恨铁不成钢地啧了一下,抢过手机开始对话,“你好,你是常陆院光是吧?” “我是常陆院光,你是谁?”对面的声音明显冷淡下来,显然以为他们是什么诈骗分子。 “我是谁不重要,”中原中也语气嚣张得像是要隔着听筒把常陆院光打一顿,“你只要知道我是代表花泽真唯来跟你对话的就好了。” “花泽真唯?她找到了?她现在在哪?”真唯消失时,花泽家和迹部家闹得很大,常陆院光理所当然地知道了这件事。 “这也不重要,反正她现在很安全,重要的是她有话要对你说。” “什么话?” “她说,”中原中也看了一眼真唯,真唯已经从风衣里出来了,头发乱糟糟的,一脸担心地揪着自己的袖子,看起来好不可怜,于是他扯着嗓子,中气十足地吼了出来:“她说她讨厌你!!!!!” “话说小子你以为你是谁啊?明明有喜欢的女生还要跟别人订婚,订婚就订婚吧你还当着未婚妻的面去追喜欢的女孩子,你这样把两个女孩子都陷入不义还以为自己很深情吗?放不下喜欢的人就别订婚,订婚了就放下你的小心思好好对待人家,整天摆着那副臭脸以为世界上女孩子都赶着跟你结婚啊?” ...... 中原中也酣畅淋漓的一顿输出,喊完觉得舒服多了。 真唯抬眼看看中原中也,又抬眼看看太宰治,最后抬眼看看手机。 太宰治优哉游哉地啪啪给中原中也鼓起了掌。 电话那头,常陆院光沉默了好久才继续出声::“这些......都是她让你说的?” “嗯。”中原中也点头。 第91章 “哦,我知道了。”常陆院光出乎真唯预料地没有生气,反而语气低沉了很多,看起来像是听进去了?! “然后呢,她还有其他想说的吗?” “她说她讨厌你。” “这个我知道......其他的还有吗?” 中原中也回头看了看真唯,真唯眨巴着眼睛摇头,于是便说:“没有了。” “哦。”常陆院光一反常态地安静,等了一会又问:“那还有其他事情吗?” “等下等下!”中原中也不爽地皱起眉头,“听了这些话,你就没什么想对她说的吗?对不起我错了之类的。” ...... 嘶!那个常陆院光,那个眼高于顶高傲任性谁都不在意的常陆院光,怎么可能会道歉! 真唯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下一秒就听见常陆院光用一种她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带着些不爽但更多的还是郁闷的语气说:“要道歉也是跟她道歉,而不是跟你这个真的假的都不清楚的代言人道歉吧!” “那我说她就在旁边呢?”中原中也伸手拎住真唯的衣领,把她拉到话筒旁,“说句话让他听听。” “常、常陆院光同学。”真唯颤巍巍地对着话筒说。 “......真的是你啊。”常陆院光沉默了一下,听起来更郁闷了。 “嗯。” “那什么,那个人刚刚,说的对。”他在电话那头很是不安,本来是躺在床上,这会已经滚到地上了,“所以,对不起。” “哎。”真唯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总之就是,对不起啦,之前订婚的事,把你半路扔下的事,学园祭对你发脾气的事,还有其他的事,我没有想要你原谅,但是,对不起。”常陆院光小心翼翼地冲着电话说。 其实真唯失踪后他反省了很久,是不是因为他对方才离家出走的啊,是不是他之前做的太过分了啊,是不是被自己伤害很大啊,这种想法层出不穷,翻来覆去地在他脑子里徘徊,特别是那次真唯落水后大家去看望她,那时自己躲在人群的最后,透过人群看到的苍白的、透明的、脆弱得好像马上就要碎掉的小女孩让他胸口久久的疼痛,看到迹部景吾主人公式地招待大家时带来的酸涩也久久不能褪去。 我应该是真的过分了。 有点讨厌,又有点后悔。 要是从来没做那些事,或者能做点什么挽回这些就好了。 所以,“对不起。”常陆院光又重复了一遍。 “哦,好。”真唯愣神地回答着,不知所措地看着手机。 “看吧。”中原中也拉了拉帽檐,神态轻松,“比你想的要简单很多吧?” 无论是表达自己,还是改变现状。 第54章 真唯感到有些恍惚,她认识中的世界不是这样的,她也说不好应该是什么样子,但总感觉,不是这样随随便便就能解决问题的。 “还算识相。”挂断电话,中原中也说:“接下来他应该会主动提出解除婚约吧。” 真唯不知所措地扣了扣手心,“要是没有怎么办?”她问。 “没有的话你就去提。” “我父母不可能同意。”说到这里,她又落寞地低下头,“他们根本不爱我,也不在乎我的感受。” “ok,那就来到第二个问题了,真唯酱。”太宰治“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伸手在真唯面前挥了挥指头。 “什么问题?” “你现在几岁了?” “......十五岁。”真唯不明所以,乖乖回答着。 “好的,十五岁。”太宰治点了点头,“那么哪怕没有父母,你也能一个人活下去吧?”他沉着地盯着真唯的眼睛,目光仿佛要刺进她的心里。 “......” 真唯有一瞬间的失语,她被他问懵了,完全不知道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又跟自己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因此只是沉默着。 “你可以的。”于是太宰治扶住她的肩膀不让她逃开目光:“你已经15岁了,懂得很多事情,会照顾自己的衣食住行,哪怕去便利店打工也能挣到养活自己的钱,要知道像中也这样擂钵街的孩子,几岁就开始独自生存了。” “没错。”中原中也点头。 “所以即使他们不爱你又如何呢?你已经有扔下他们的能力了。” 扔下他们?什么意思...... “你不是一岁离开父母就会死的小婴儿了,你是十五岁基本能够独自生存的大人了。如果你的父母不爱你,为什么不去找其他会爱你的人?如果他们的行为伤害到你,为什么不尽你所能地阻止他们的行为?你可以拒绝,可以逃跑,可以反抗,因为你已经十五岁了,你一个人也能活下去。” “所以即使他们不答应解除婚约又怎么样呢?你可以把一切闹得翻天覆地。”太宰治摊摊手,中原中也接着补上:“讨厌了就说出来,不想要就拒绝,要是对方特别过分,直接给他一拳也不是不可以,别忘了你还有力量。” 他指了指真唯的心口,那里源源不断的力量正流向她全身。 “这也是我为什么要你打败敦。”太宰治继续说道:“力量才是决定一切的根本,只要你够强,你就可以改变一切你讨厌的事情,到那时候,你就会发现,现在困扰你的很多问题,基本都不是问题了。” 曾经年幼的真唯没有能力去反抗任何事情,她只能被动地、无助地接受父母、哥哥和其他人施加的一切,习惯了这种无能为力所以逆来顺受的状态,她所能做的最激烈的反抗也不过是伤害自己,但那毫无用处,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第92章 太宰治想让她明白的是,她已经不是弱小的孩子了,她已经长大,大到可以决定一些事情,做到一些事情了,她不必再纠结于父母爱不爱她,她可以去爱自己,去找爱自己的人,她还有很广阔的世界,她不是离开父母的爱就活不下去的弱小的婴儿。 “但是......”真唯犹豫了一下,深深地攥起拳头。 太宰治的话让她内心受到了一些震动,看到了以前从未看到过的视角,她感到一丝期望,这期望又让她害怕,于是她有些胆怯地皱起眉头,拙劣地转移了话题:“那唯由的事情呢?唯由的事情不是我做什么就能改变的......” “所以接下来要靠你自己。” 太宰治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比在自己嘴角。 “靠我自己?”真唯抿着嘴唇低下头:“我做不到,我不知道要做什么......唯由消失了,就是消失了,再怎么说,再怎么自欺欺人她就是消失了......这不是说什么话就能掩饰过去的东西,我不想——” “可是她是你的一部分啊。” 太宰治认真地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 “我的一部分?”真唯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重复了好几次才吐出声音:“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只是回到你的身体里了。” 黑发男人俏皮地歪了歪头,试图装出一种可爱的样子,“她不是诞生于你的痛苦,成长于你的力量吗?当她消失后,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 “我?我......我的力量回来了......”真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瞳孔不断地收缩,似乎在思考太宰治话中的含义。 “没错,你的力量回来了。”太宰治逼近真唯,“她本来就是你的一部分,她消失后,你的力量又回来了,那你说,这份回来的力量会是什么呢?” 他循循善诱,声音平稳而又柔和,“除了是她,我想不到其他答案。” “而且中也也发现了吧。”太宰治看向中原中也,给他使了一个颜色,中原中也迅速地理解了他的意思,咳嗽两声,不自然地握拳挡住嘴角,“没错,我也发现了。” 真唯安静地盯着他,等他说出后面的话。 “我发现你的力量,有自我意识。” ......自我意识?! “你自己也感受过吧,它总是违背你的意志,擅自救你。我在和你特训的时候也感受到了,它是由另一股存在于你的身体里、不同于你的意志在控制。” “我的身体里?不同于我的意志?”真唯不可思议地喃喃自语,感觉整个人好像飘在云里。 “没错。”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对视一眼,乘势而上,再接再厉,“那就是唯由,她还活着,就活在你的身体里。” 其实这么说不太准确,真唯的力量确实不受她个人意志的控制,但到底是所谓的唯由的意志,还是她本人的本能和潜意识在控制,谁也说不准;唯由被拔除后,她的力量重新回到了真唯的身体里,这份力量还残存着她的意志吗?回到真唯身体里,这份意志还能代表以前的唯由吗?就算唯由的意志原原本本保留下来,已经回到真唯身体里成为真唯的一部分,和以前的存在形式的完全不同的唯由还算不算活着,没人说得清楚。 但此刻这些问题也没有这么重要,他们只是想给真唯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即使是永远也找不到答案的理由—— “她就活在你的身体里,你好好活着,她才能继续生存下去,你死掉了,她就也真的死掉了。” “......!”真唯惊慌失措地抬起下巴,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液,她感受有些不知所措,不停地搓着手,头也很晕,眼前一片模糊,“所以、所以......” “所以你必须得好好活着。”太宰治挑眉,狠狠地揉了揉她的白发。 他是个自|杀爱好者,但不代表他就想看到别人去死,他只是觉得没意思、没意义,但真唯不这么觉得。真唯只是太痛苦了,痛苦得不得了,只要给她一个减轻痛苦的方向,或者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她就能活下来。 挺好的。 看着坐在自己身边,明显受到冲击的白发小女孩,太宰治突然感到一点畅快。这算意义吗?他觉得不算。在无意义的世界里无意义地活着本身就没有意义,多了一个人继续在无意义的世界里无意义地活着还是没有意义。 他又看了真唯一眼,对方仍不知所措地低头看着地面,手指快把膝盖处的裙摆搅烂了。 这一切对他没有意义,但对她好像很有意义。 所以也不错,不是吗? 第55章 真唯不知所措地呆坐了一会,又不知所措地说想要一个人想一想。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看着她一个人有些恍惚的背影,竟然感到一丝丝老父亲般的成就感和欣慰。 “喂,可以出来了吧。”中原中也身也没转,突然对着空气说到,在他开口前,太宰治已经看向那个方向了。 公园长椅后的绿化带中走出一个银灰的身影,迹部景吾一直藏在后面。 森鸥外通知花泽家后,花泽家理所当然地告诉了迹部家,而知道真唯在横滨后,迹部景吾没有任何思考就直奔这里。 他手机上有真唯的定位,来自于森鸥外命人悄悄在真唯身上放置的跟踪定位器,沿着定位指向的方向一直走,他找到这个公园,看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第93章 “干嘛?”提前被森鸥外告知过迹部景吾的身份,知道这个银灰色短发的男生是谁,又和真唯有什么关系的中原中也抽抽嘴角,要不要用这么不友好的眼神看着他啊?“我没有真的想杀掉她啊!” 迹部景吾移开视线,他知道,但他就是不爽。 此时太宰治已经打量完了这个看起来还是个高中生,但已经隐隐透露出几分成年人的稳重和担当的男孩,他很帅,桀骜不羁又自信张扬的帅气,应该很受女孩子的欢迎,有些少年人的青涩和傲气,又有着不符合年龄的体贴。 虽然有待成长,但已初现雏形。 很lucky呢,真唯酱。 “她朝那个方向走了。”太宰治双手插兜,朝着真唯离开的地方点点下巴,迹部景吾移开冷冷锁在中原中也身上的视线,也点点头,追着真唯的方向走了。 “嘶。”一脸无语地看着迹部景吾,中原中也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他真的是,招谁惹谁了啊? “谈恋爱的高中生真是麻烦!” —— 迹部景吾沿着真唯离开的方向寻去,渐渐看到了她的身影。 她比以前更纤瘦了,背影有点迷茫,像一只不知所措的雏鸟,不知道该往哪儿飞。 迹部景吾有点想叫住她,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现在正在思考,思考有关这所有的一切。迹部很害怕她又像之前那样困进去了,死命地钻牛角尖,钻到自己都活不下去了,只有去死。 但他又害怕自己的干扰让她永远错过自己想开的契机,这种事情,只有她自己才能救自己。 所以他只能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陪伴着她,他不能代替她经历这些,但他可以陪在她身边。 真唯沿着横滨的街一直走着,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话让她久久不能平静。 她张开双手,时不时放出力量,看着那白色的光团发呆,然后又收回去。 唯由就在这里面? 她想不明白般地歪歪头,又放出力量,观察起来。 白色的,莹润的,微茫的一小团。 唯由就在这里面? 她没有消失,就在这里,就在这里面,就陪在我身边? 她就在我身体里,她是我的一部分,她就是我,我也是她,我活着就是她活着,我死了她也就真正死了? 转眼她又想到了这力量的种种,想到了每次做危险的事情,这力量总是背离她的意志去救她。 我的力量有不同于我的意识。 我的力量有意识。 我的力量是唯由。 唯由不想我死。 我不能死。 像是终于想明白了这一切,像是终于给找不到出口的死局一个答案,真唯突然停下脚步,崩溃地抱住自己哭了起来。 这些日子她的痛苦,她的绝望,她对自己无休无止的恨和懊悔,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出口,她无法原谅的一切,在这一刻终于有了被原谅的理由。 真唯哭了好久,好久好久,一直蹲到腿有点麻木,才擦干眼泪站起来。 这时来来往往的路人已经开始有意无意地朝她看过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站起来走到一边。 现在她应该去做点什么,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但就是有一种必须要做点什么的感觉,因为唯由活在她的身体里,她想让唯由体验到、感受到还没来得及体验和感受的世界。 —— 两天后,在横滨前往东京的电车上,真唯正在和太宰治打电话。 “哇,你是真的要走了?”电话那头,太宰治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丝愉快的味道。 “真的。”真唯肯定道,接着又说:“这段时间麻烦你们了。” “哈哈,哪里哪里。”太宰治克制不住地勾起嘴角,引得他身边的中原中也好奇地凑过来。 然后就听见太宰治对真唯说道:“再见。” “可别再见了,我不想再来一次。”中原中也抽着嘴角吐槽,被太宰治一把推开。 “总之,祝你好运。”太宰治继续说,因为武力值高出太宰治很多,所以轻而易举地避开太宰治抗拒的双手,蹭到听筒旁的中原中也插话:“回去的话别忘了揍你哥一拳!” “好。”真唯愣了一下,接着点了点头:“也很谢谢你,中原中也君。” 接下来就是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吵架的声音了。 挂掉电话,真唯收起手机,微微抬头看向窗外,窗外是一览无余的碧蓝晴空。 突然有人坐到她旁边,她一转头,看到了熟悉的银灰色头发。 “迹部君?!”真唯有些不明白地眨了眨眼,迹部君怎么会在这里?接着她恍然大悟般捂住嘴巴,小心翼翼地低下头道歉,“对不起,迹部君。” “为什么要道歉?”迹部问她。 “因为我——”没有考虑迹部君的心情就自顾自离开了。 “你不需要道歉。”迹部景吾打断她,“你没有任何事需要道歉,因为我知道的真唯,从来没有做错任何事。” “嗯。”真唯吸吸鼻子,点了点头,她又有点想哭了。 “这之后你打算做什么呢?”迹部景吾问她。 “我吗?”真唯有些慌张地摆弄着手指,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但她真的想要、并且决定这么做了,“我打算试试一个人生活。” 第94章 “一个人生活?”迹部景吾整个人转过来,面对她微微提高了声调。 “嗯,一个人生活。”真唯反复向后掰着手指头,鼓励自己似地又重复了一遍,“太宰君说唯由变成了我的力量,就在我的身体里,只要我好好活着,唯由就也能好好活着,所以我必须好好地生活才行。” “嗯。”迹部景吾点点头,这点他从太宰治那里已经知道了。 “然后太宰君又告诉我,说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一个人生存下来了,所以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和拒绝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了。我不喜欢我家,也不喜欢父母和哥哥,所以我就决定,不要跟他们在一起,自己一个人生活了。” “那你怎么——”养活自己呢? 像是察觉到迹部景吾想说什么,还没等他说完,真唯就拿出手机,翻出一个号码给他看,“这个是我之前认识的神明。” “神明?”迹部景吾狐疑地看向那个备注为“夜斗”的电话。 “嗯,神明。”真唯点点头,“他很擅长打工,我跟他说了之后,他答应了帮我介绍打工,并且他说像我这种有力量的人,打工的话挣得还是挺多的。” 说到这里真唯有点不好意思,“本来他想推荐我去兼职拔除咒灵的,但是我不想,他就说再帮我问问其他的。” “哦。”老实说这有点超出迹部景吾的预料了,因此他只是惊讶地吐出来一个字,想了半天才继续说:“如果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可以找我。” “嗯,我知道。”真唯笑笑,气氛一时安静下来。 真唯突然后知后觉地感到尴尬,距上次她跟迹部君见面已经隔了多久呢?那时还是在医院吧?她不停地......然后迹部君不停地守着她,照顾她,接着她就一个人喊了夜斗跑出去,然后又一个人在横滨经历了这些,现在又一个人在这里自说自话...... 对于迹部君来说,这就是一个前几天还在要死要活的人,现在突然说:“我好了我没事了我要独立了”,这样一种完全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的状况吧? 啊。 低落感瞬间袭来,真唯慢慢捂住了脸。 “我知道的。”突然,迹部景吾的手从自己的膝盖上移到了她的膝盖上,“我知道的。”他动了动手指,掌心包裹住她微凉的膝盖,“我都知道的。” “虽然我知道的应该和你知道的不太一样,”迹部景吾继续说道:“但我知道真唯很厉害,很厉害很厉害了。” “一个人经历了那么多糟糕事情的真唯很厉害。 一个人和那么多痛苦做斗争的真唯很厉害。 一个人默默努力,没有伤害任何人却还在替别人着想的真唯很厉害。 到最后原谅自己,和自己和解的真唯很厉害。 能自己拯救自己的真唯,是世界第一厉害。” 第56章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大家总是说,迹部景吾是个很骄傲的人,迹部景吾是个很傲慢的人,迹部景吾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但从来没有人说过,迹部景吾是个很温柔的人。 现在,坐在急速行驶的电车上,感受到迹部君为了安抚自己而递过来的掌心的热量,真唯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他不可一世的外表下,温柔的内心。她感觉自己好像泡在了温暖的羊水中,暖洋洋的,一开始就有点控制不住的泪水再次决堤,而这次迹部景吾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地陪着她。 一直到真唯稳定住情绪,擦干眼泪,他才又继续问道:“你告诉你家人了吗?” “啊......”真唯闪避了一下目光,“还没有,这个,需要告诉他们吗?” “我觉得还是告诉一下比较好。”迹部景吾点点头,“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因为后面被他们找到后,再对他们说真唯你为什么要一个人生活,就有点像赌气时说的气话,而不是真正的决心了。” “......”思考了一下,觉得迹部君说的有道理,但还是比较抗拒和父母哥哥对话的真唯握紧了掌心,“没关系的,别有压力。”迹部景吾抓起她攥得紧紧的手,一根一根手指地帮她放松,“不告诉也没关系,不想做就不用去做,别给自己压力。” “不。”真唯摇了摇头,“迹部君你说的对,我应该亲口说出来。”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拿出手机又停顿了好久,手指不停地在屏幕上乱划,最后摁出花泽夫人的电话,闭上眼睛一下子拨了出去。 “嘟——” “嘟——” “嘟——” 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真唯有些失落又松了一口气,但她还是强撑着拨出了下一个号码,花泽类的号码,这次拨通了。 “......” “......” 电话那头花泽类沉默着。 真唯死死盯着自己裙子上的花纹,要不是迹部景吾握着她的手,她能把手心抠烂,“我是花泽真唯。”终于,她先开口了。 “我知道。”花泽类冷淡地说:“有什么事吗?” “......”真唯抬头求助地看向迹部景吾,迹部景吾鼓励地笑笑,比了个“没关系”的口型,于是她抿抿嘴巴,再次鼓起勇气,“我不回家了。”她说。 “什么?”花泽类像是没能理解她的意思,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声音。 “我说,”真唯重复一遍:“我不回家了。” 第95章 “不回家了是指?” “不回家了就是不回家了,以后我会一个人生活,再也不回去了,跟你们也没关系了。” “哈。”花泽类冷笑一声,“一个人生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真唯已经冷静下来,开始对答如流了。 “那你打算怎么挣钱?” “打工。” “打工?你上哪打工?便利店?你知道东京的房租——” “我去给那边的世界打工,钱绝对是够的,你知道的。”真唯打断他。 “好的,就算你可以挣到足够的钱,那么——”花泽类想找一些其他东西劝阻她,比如、比如......该死的,除了钱他找不到任何一个花泽家能够提供给她的东西。 “那么爸爸妈妈呢?”花泽类退而求其次,找了个他自己都不信的理由,“他们会伤心的。” “你是指因为家里缺少了一个有彼界力量的孩子,安全上增加了一些风险,所以感到伤心吗?”真唯眨眨眼。 “我是指......他们都很爱你。” “......不。”真唯感到一丝丝好笑,“他们不爱,这一点我很清楚,你也很清楚。”像是预判到花泽类下一句会是什么话,她又补充了一句:“你也不爱我,这一点我同样很清楚。” “......” 真唯把所有的话都堵死了,她是认真的。 花泽类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她是真的要离开了,就算从前那段她歇斯底里地恨他的日子里,他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但现在,潜意识里一个无比清晰的声音不停地提醒着他,她是真的要离开了。 ...... “为什么?”花泽类思考沉默了很久,又回到了这个问题。 “或许是因为,你们不需要我,而我也不需要你们了吧。”真唯叹气般地说完这句话,嘴角带着微笑。 不给花泽类说下一句话的机会,觉得自己的意思已经表达清楚后,她没有一丝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真唯放下手机,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再一次坦然地微笑起来。 是的。 她的家人不需要她,她理解并接受了这一点,并且现在她也不需要他们了。 所谓的家人,只是人借以来到世上的媒介,它并不意味着对方就一定会爱你、珍惜你、对你好,从前真唯不懂这一点,反反复复纠结于为什么爸爸妈妈不爱她,现在她懂了,她接受这一切,她选择不再为它而感到困扰。 真唯晃了晃迹部还牵着她的手,对方以为她是想说什么,就把耳朵凑过来,但真唯只是微笑摇了摇头,“没什么迹部君。” 我就是觉得很开心。 这世界很大,大得超出你的想象,而人的生命很短,短得只有那么一瞬。她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要带着唯由去看、去体验很多东西,她没有时间浪费在多余的讨厌的东西上面,她也决定不再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东西上面了。 父母也好,哥哥也好,他们是怎么样的,真唯没有办法去选择,他们爱不爱自己,真唯也没有办法决定,但好在她可以决定自己是怎么想的,自己是怎么做的,她无法改变自己的过去,但可以改变自己的未来。 想这些时,电车正驶过一大片农田,一望无际的作物的新芽迎风招展,往上,是蔚蓝得心旷神怡的晴空。 —— 3个月后,冰帝,一年级(二)班。 真唯一个人的独居生活慢慢步上了正轨,得益于她力量的特性,基本上各种情况都帮得上忙,所以现在她一边帮除妖师一族的的场家除妖,一边接接夜斗那边介绍的神道的工作,有时候实在是情况紧急,也会帮帮咒术协会的忙,但收费很贵,因为她多少对拔除咒灵还有点心理阴影。 刚刚回到东京时,迹部君帮忙安排了住的地方,第一个月真唯从的场家挣到足够的钱后,就搬出来自己找房子住了,现在她一个人住在学校附近,还给夜斗在房间角落里放了个小神社,作为对方给自己介绍工作的报酬。 独居的头一个月花泽夫人和花泽类分别来学校和家里找过她两次,她都避开了,倒不是在逃跑,只是觉得没必要,没什么好说的,而且可能会让自己心情不好,不过后面的两个月,他们就没再来找她了,可能是也觉得没必要了吧。 学校生活照旧,不过因为打工比较忙,她社团就去得少了点,但有空的话还是会尽量到场帮忙的,比如现在。 “小真唯!”慈郎从远处蹦蹦跳跳地冲进网球场,隔得老远就开始冲她打招呼。 “芥川同学。”真唯挥挥手里的记录板,冲他笑了笑,又冲他旁边的凤长太郎笑了笑。 凤长太郎还对自己在学园祭更衣室那里说错了话而耿耿于怀,有些不太敢跟真唯搭话,但真唯已经不介意了,她主动拍了拍凤的肩膀,“凤君,早。” “早。”凤受宠若惊地点点头,不知所措地缩起肩膀。 真唯无奈地笑了笑,向他们展示了一下自己手里的材料,“迹部君找我聊关于你们明天的训练菜单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好的好的。”芥川慈郎揽住凤长太郎的肩膀,“你去忙吧。” 一直到真唯走开,他才拍着凤长太郎的后背说:“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小真唯完全没有在生你的气的样子。” 第96章 “我知道。”凤长太郎苦涩地笑了笑,“我知道花泽同学没有生我的气。” 但是,这不是生不生气的问题,这是......好吧,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个晚上,在他没有完全站在花泽同学那边的时候,他就已经出局了。 从这场有他和迹部景吾的恋爱战争中出局。 又或者他其实根本就没有成功进入过战场。 第57章 跟迹部景吾商量好了之后的训练计划,真唯刚要离开,就被他喊住。 “咳咳,你今晚有事吗?”本来就很帅气,但今天似乎帅得格外明显的银发少年一反常态地有些紧张,真唯有点奇怪,但还是乖乖回答:“目前没有,怎么了吗?” “嗯......”银发少年坐在他学生会长的办公桌前,撑着双手装出游刃有余的样子,“那你晚上7点左右,能来部里一趟吗?” “网球部?” “嗯。” “可以是可以啦,但为什么是晚上7点?现在不行吗?”真唯歪歪头,有些不解。 “咳咳,这个是秘密。”迹部景吾欲盖弥彰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慌乱中还烫到了自己,他手忙脚乱地把茶杯放好,掩住嘴角咳嗽了几声,“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真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有些云里雾里,心想反正到时候也没有事情,就过来看看吧。 谁知刚走出迹部景吾的办公室,事情就来了。 咒术协会发来消息,说在某商业区监测到一级咒灵的气息,现在能解决这个等级的咒灵的咒术师都在执行其他任务,希望真唯能过去控制一下现场,最起码要拖到其他一级咒术师赶来。 底下附上了真唯无法拒绝的金额。 好吧。 真唯算了算时间,现在是下午3点,她们刚刚放学没多久。从那个商业区赶回学校要半个小时,也就是说,如果要在晚上7点回到网球部,她就必须在晚上6点半前离开,这中间还有3个半小时,足够某个一级咒术师完成任务并赶到现场了。 打车来到咒术协会发给她的地址,四下围着很多“窗”的后勤人员,帐已经布下,无关群众看样子也已经疏散了。 “里面还有人吗?”一下车,真唯就直奔离她最近的辅助监督,对方皱着眉头给她展示了手里的资料,“大部分都已经疏散完毕,但咒灵最初出现的咖啡厅还有7个人没有逃出来。” “咖啡厅?”真唯不理解地皱起眉头,按理说咖啡厅这种轻松愉快的地方,不会滋生这么强大的咒灵呀?而且商业区这种人流量大的地方,一向是“窗”监测的重点,怎么会等到诞生了一级咒灵才发现呢? 像是看出了真唯的困惑,辅助监督跟她解释:“这个咒灵不是自然产生的,根据我们的调查,”他在手持的平板上调出一份个人资料,放大给她看,“这个男人,曾是那家咖啡厅的店员,因和店长发生争执后被开除,怀恨在心,于是从诅咒师那里买来一个咒物,扔到了咖啡厅里,那个咒物吸引了附近所有的咒灵,他们彼此吞噬,又吞噬掉咒物,最后就诞生了这只一级咒灵。” “那那个男人现在在哪?” “我们已经把他控制起来了。” “哦好。”真唯点点头,又叹了口气,有时候人就会跟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过不去,甚至犯下不理智的错误。 她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脸,准备进入帐中,老实说心里有点没底,因为唯由的事情,之前她一直拒绝使用力量,摸索掌握自己力量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个月,学到的还非常有限,也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面对一级咒灵。 但不管怎样现在也必须去,倒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里面还有7条人命。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辅助监督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这7个人里,还有一个重要的大人物,高层让我通知您,优先保障他的生命安全。” “啊?”真唯皱眉,“谁?” “高层说您一看应该就知道他是谁。”辅助监督深吸一口气,不知是自我安慰还是安慰真唯地补充了一句:“您不用担心,这位家中的救援人员也快赶到了,到时候会进入帐中支援您的。” 真唯有点不详的预感,总感觉会是认识的讨厌的人。 她不打算优先照顾这位所谓的大人物,倒不是因为感觉对方可能是自己讨厌的人,而是因为讨厌这样。 穿过警戒线,进入帐中,这里其实是一栋商厦,咒灵出现的咖啡厅就位于商厦的一楼。真唯走进商厦,向着咒力的源头进发,很快,一家内部已经被密密麻麻浆糊般的血肉爬满的咖啡厅出现在真唯眼前。 从真唯的视角,浓郁的黑色咒力源源不断地从咖啡厅的门缝中溢出,一大滩浓稠的看不出形状的血肉沿着地板向商场其他地方蔓延。像是感受到了真唯的到来,那堆血肉发出让人牙酸的叽里咕噜声,他们相互聚拢挤压,最后从中间翻出一只眼睛,眼珠在眼睛里转了好几圈,准确无误地锁定真唯。 真唯感到一阵想吐,直接催动力量,纯白的光辉瞬间以她为圆心扩大,光辉所到之处血肉都仿佛被灼烧般发出阵阵惨叫。她就这样顶着光辉推开咖啡厅的大门,里面到处涌动着黏黏糊糊的血肉,几个人或躺或趴,在血肉中昏迷不醒。 那只一级咒灵就站在咖啡厅的正中央,不,不应该用站,它也没有脚,它只是从地面那层血肉中凸起的一个小山包,上面布满了嘴巴,每个都在不停地往外吐口水。 第97章 “呸,有钱有什么了不起,看不起我这个服务员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吃我的口水?”其中一个嘴巴这么说,真唯眼角抽了抽,这是服务员怨念生成的咒灵? 她试图集中力量攻击,但咒灵突然瘪了下去,接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面前,血肉涌动地鼓起来,再次形成那只咒灵的样子,它威胁地包裹住那个昏迷不醒的人,真唯瞬间不敢动了。 “ok”她抬起双手表示投降,悄悄用力量感受着其他人的气息,在场7个人,除了被咒灵当人质的那个,还有两个有生命体征,两个没有了气息,剩下两个—— “花泽真唯!”有人喊出真唯的名字,她循声望去,一个微弱的橙黄色光圈死死抵抗着血肉的攻击,剩下的那两个人在光圈中瑟瑟相拥,是道明寺司和那个更衣室拦住她的女生。 真唯感到一点不舒服。 虽然她已经开导自己很久,但猛然看到他们,还是会有心理上的抵触。 那个所谓的大人物就是道明寺司?确实看一眼就知道。 “喂!别管那个人,快来救我们!”道明寺司激动地冲她大喊:“这个东西快撑不住了!”他给她指了指手上的宝石,看样子是某种防御的咒具,那防护光圈验证他说法般地闪了闪,惊起牧野杉菜的一阵尖叫。 真唯没出声,安静地等着他们大喊大叫完。 果然,咒灵被他们吸引了注意力,乘着咒灵看向道明寺司的那一瞬间,她用力量幻化成刀,把包裹着人质的部分削了下来! “啊!!!!”咒灵发出了愤怒的嘶吼,周围所有的血肉瞬间暴动,狂乱地翻涌着。 “你在干什么?”道明寺司惊恐地看着攻击防护光圈的血肉陷入狂躁,一下又一下狠狠插入光圈之中,光圈在它们越发猛烈的进攻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清脆响声,下一秒,光圈碎掉,道明寺司和牧野杉菜抱着发出了极其尖锐的惨叫声,此时真唯已经把人质从咒灵残躯里救出来了。 看到人质的脸,真唯愣了一下,但咒灵不给她思考的时间,吸收了周围四处攀附的所有血肉,组成了一只极其巨大的烂肉堆般的咒灵,嚎叫着向她袭来。 来不及躲闪,真唯催动力量在自己和人质周围布下坚固的防护罩,瞥到其他人也被咒灵力量的余波伤到,便尽其可能地在每个人周围都布下了防护罩,防护罩坚不可摧地抵御着来自咒灵的所有伤害,但这已经是极限了。 在差一点就被咒灵捅个对穿的前一秒,被来自真唯的防护罩救下的道明寺司和牧野杉菜战战兢兢地松了口气,“都怪你非要甩开你们家的护卫人员。”牧野杉菜红着眼眶锤了道明寺司两拳,“我也没想到啊。”道明寺司捂着被锤到的地方小声嘀咕。 两人都看向真唯的地方,真唯正一声不吭地维持着防护罩,因为有些累,她干脆坐到了地上。 “你干嘛不直接把它干掉?”看到真唯的防护罩很牢固的样子,道明寺司又恢复了一点底气,他觉得真唯变得完全不一样了,但以他的智商也看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他只是从花泽类那里听说真唯离开家独自生活,还跟其他人打赌真唯绝对坚持不了一个星期就会灰溜溜地回家,但真唯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坚持了下来,而且她看起来过得还不错,“既然你这么厉害,直接把它干掉啊!”道明寺司冲真唯喊道。 “做不到。”真唯看都不看他一眼,冷淡地回答着。加上她自己,这里有6个活人和2具尸体,光是维持保护6个活人的防护罩,就已经是真唯的极限了,更别提她还给两具尸体布下了防护罩,她想最起码要让死者的家属能把他们好好安葬。 而且...... 真唯犹豫地看了看身边昏迷的人质,还是抽出最后一分力量,放进人质身体里治愈她的伤口。 她本来就不擅长攻击。 安静待在防护罩里,真唯坐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外面无能狂怒的咒灵,接下来就是等吧,等其他救援到来。 但道明寺司又开始作妖,“你这个防护罩可以跟着我们吗?”他站起来,试探地戳了戳防护罩,防护罩很有弹性地随着他的手指变形,“你想干什么?”真唯警惕地问。 “我们能动,你这个防护罩能跟着我们移动的话,我们就先逃出去了,反正那个家伙也攻击不到这里面。”道明寺司指了指咒灵。 “我觉得还是别这么做。”真唯皱起眉头,“你们离我很远后,我不能保证防护罩还有现在的强度,很有可能会被咒灵打碎的。” “那你跟我们一起移动。” “剩下的人怎么办?我离他们很远后,同样无法保证保护他们的防护罩的强度。” “那难不成我们就一直待在这里等死?你不是来救我们的吗?为什么除了布置个防护罩,其他什么都做不了?”道明寺司不可思议地大吼,真唯瞥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撤掉了他们两个的防护罩。 “啊!!!”牧野杉菜又开始尖叫,本来攻击得有点厌倦的咒灵突然兴奋起来,朝着他们蛄蛹过去。 “等下等下你干嘛?你要杀了我们吗?”道明寺司吓得脸煞白,几乎嘶吼地喊了出来。 真唯不为所动,只是安静地坐在原地,直到咒灵的攻击几乎擦中道明寺司的额头,才再次升起防护罩,“闭嘴。”她说。 道明寺司两股战战,两个人不敢出声了。 第98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咒灵也逐渐发现自己拿这个白色的光圈没有办法,它停止了攻击,但没有放弃猎物,监视般盘踞在咖啡厅的天花板上,居高临下地观察着一切。 几点了? 心念一转,真唯突然想到了这个,她拿起手机想看看时间,刚摁亮屏幕,一道久违的男声响起,“哇,看来我来得还不算晚。” “咔哒” 真唯死死握紧手机。 五条悟。 银发眼罩男轻巧地跳到咖啡厅的桌子上,好整以暇地四下看了看,看到真唯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接着孔雀开屏般,不费吹灰之力地碾碎了那只咒灵。 “hello。”五条悟双手插兜,超模走秀般迈着大长腿来到真唯面前,真唯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就往还在昏迷的其他人那里走。 “好久不见。”他跟在她身后,脸皮很厚地笑眯眯地说。 真唯不理他,他也不气馁,反而超有兴致地自言自语起来,“我听说你离家出走了?最近在一个人生活?感觉怎么样?好玩吗?......” “别跟我说话。”真唯低气压地沉声说,伸出双手替其他还在昏迷的人疗伤。 “哇。”五条悟探头看了看她的表情,“有人跟我说你现在变了很多——” “跟你没关系。”真唯继续面无表情。 “好吧好吧。”他举手投降,歪头站在她身后,看她一个一个治疗。 这期间,接到咒灵已被消灭的消息的辅助监督们陆续进入帐中,他们搀扶着真唯治疗过的伤者离开现场,又包裹好死者的尸体运送出去,还有一部分人在收拾现场,而道明寺家的护卫人员也终于赶到,被道明寺司指着鼻子大骂中,虽然他们姗姗来迟的原因是道明寺司为了甩开他们和牧野杉菜单独约会,给他们下了安眠药。 随着道明寺家的护卫人员一起来的还有花泽类,隔着人群远远地看着真唯。 治疗完最后一个伤者的真唯收起手站起来,抬眼正对上花泽类的视线。 她把视线移开,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转身走了。 “喂!”道明寺司还想说点什么,但真唯已经完全懒得理了,她再次掏出手机,终于看到了刚才被五条悟打断而没能看到的时间,6点47分,要来不及了。 反正现在五条悟已经来了,咒灵也被消灭了,接下来就不需要她了,真唯揣起手机就往外跑,跑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再次掏出手机给迹部景吾发消息,她想告诉他自己可能到不了了,让他有什么事不要等她。 “需要帮忙吗?”一直沉默地跟在她身后的五条悟突然探出脑袋,拉下眼罩眨巴眨巴眼睛。 “......”真唯的手指在发送键上停顿了一下,她不太想跟五条悟有关联,但她更不想跟迹部君失约。 犹豫半晌,她告诉自己没关系,唯由还在自己的身体里,她已经不在意五条悟他们的事情了。 闭上眼睛,她下定决心,再次睁开时点了点头,五条悟瞬间勾起嘴角,不顾她略微的反抗,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去哪?” “冰帝网球部。” “ok。” 下一秒,两个人出现在了网球部的球场外,球场内一群少年正紧张兮兮地做着最后的准备。 “都好了吗?”芥川慈郎手忙脚乱地到处跑,每抓到一个人就问对方准备好了没有,被他抓到的人也都很慌,胡乱点了一通头后就又跑开做自己的事情了。 “这是在干嘛?” 五条悟松开真唯的手,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毛,真唯也不理解地摇了摇头。 突然,某个部员往球场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一脸困惑地看着里面的真唯,“嗷嗷嗷部长!部长她来了!!!” 霎那间整个网球部停止了一瞬,所有忙着的部员一齐看向真唯,他们安静地面面相觑了几秒,然后轰地一下跑开了。 “快跑快跑快跑” “搞好了吗你们!” “搞好了搞好了搞好了” “都搞好了!!” “别说了快跑!” 然后网球场安静下来,地上密密麻麻地有些什么东西,但一个人也没有了。 “?” 真唯歪歪头,有点看不懂现在的发展。 这时,网球场上兢兢业业工作的照明灯突然全部灭了,朦胧的夜色中,随着一声响指,地上亮起千根烛火。 迹部景吾站在球场正中间,单手插兜,微低着头,他举起另一只手,又打了一个响指,“啪!” 正对着真唯的方向,一道光幕投在他的身后,光幕上醒目的几个大字,正是真唯的名字。 “咳咳。”迹部景吾咳嗽了几声,黑暗中真唯看不到他脸颊的微红,他拾起地上提前放好的麦克风,对着试了几下音,然后抬头看向真唯。 视线对上。 真唯骤然明白了什么。 她想,迹部君该不会是要......告白?不不不、怎么可能呢?但是这种情形、这种场地、这种氛围...... 迹部景吾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 “等下迹部君!!” 来不及思考,真唯推开网球场的门冲了进去,她不是讨厌迹部君,也不是讨厌迹部君的告白,她只是、只是......只是在这种场合,刚刚还有那么多网球部成员!如果真的是告白的话就对她太超过了!! 第99章 但可惜慢了一点,在她伸手捂住迹部景吾的嘴巴前,对方已经万分笃定地喊了出来:“花泽真唯。” 银灰色短发的少年用炙热的目光牢牢锁定她,超高分贝的话筒将声音传至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本大爷喜欢你,能不能跟本大爷在一起?” 跟本大爷在一起~ 在一起~ 起~ 余音缭绕,所有还待在校园没回家的学生都震惊地抬起头,大眼瞪小眼地和周围人交换了一下视线。 是告白? 是告白吧。 我听也是告白。 网球部? 迹部景吾和花泽真唯? 去看看? 然后兴奋地跟着人群涌向网球部看热闹。 “喔哦!!!!!”本来就藏在网球部的角角落落里的少年们抑制不住地起哄,时不时传来几声激动的尖叫,其中要数慈郎和铃木学姐的声音最清晰。 真唯睁大双眼晕晕乎乎地看着网球场周围围着的人越来越多,接着一声巨大的轰鸣,从不远处的教学楼楼顶升起一架直升飞机,机身有着巨大的led显示屏,屏幕上不断地滚动着“迹部景吾喜欢花泽真唯”的字样,等到那个飞机飞到他们头顶,突然从天上撒落无数的玫瑰花花瓣。 她再往旁边看,网球部部员们已经开始给围观群众分发大概是小册子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有人在问。 “这是迹部君亲自撰写的他暗恋花泽真唯的心理历程。”一个网球部部员骄傲地回答。 “嘶。”听到这话的同学们都发出了牙痛的抽气声,向迹部投以无法理解但很敬佩的目光。 迹部景吾顶着众人的目光,无比坦然地紧盯着真唯,“要不要跟我在一起?”他又重复了一遍。 ! 真唯简直想昏倒! 她也不是讨厌迹部君......好吧她其实也对迹部君有好感但是!但是现在人是不是太多了?!大家都在看着啊! 真唯抿起嘴巴,努力给迹部景吾使眼色,最起码,最起码到没有人的地方再说这种事情吧!但迹部景吾没看懂她的意思,他以为她在害羞。 周围围观的同学们已经开始齐声喊“在一起”了,真唯咬咬牙,抓起迹部景吾的手就往外跑。似乎是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发展,同学们都有些迟疑地停下来,但突然!被抓住往外拉的迹部景吾回头给了所有人一个自信的眼神,他用手撩撩头发,表示一切都在掌握中,于是大家又沸腾了起来! “加油啊!迹部君!!!” “没错部长我们相信你!” “迹部大人你一定可以的!” 在一波更比一波高的加油鼓劲声中,真唯头低得更低,最后几乎是在逃跑了! 站在一旁路人一样围观少年少女青春闹剧的五条悟歪歪脑袋,突然笑了起来。 嘛,看起来真的过得很好啊,真唯。 白发黑眼罩的高大男人转身往人群外挤,本来人高马大在高中生中就鹤立鸡群,这下逆着人流走就更显眼了。旁边的高中生纷纷奇怪地看向这个格格不入的男人,他哼着甜品店常放的歌曲,左手插兜,右手一上一下地摆弄着一张照片,那张照片上一个怯生生坐在高椅子上的黑发小女孩抱着书警惕地看向镜头,最后走出人群,他点燃了那张照片。 祝贺你拥有新生,花泽真唯。 拉着迹部景吾一口气跑到没人的教学楼后的真唯扶着膝盖大声地喘气,听到迹部景吾在她头顶上笑后,气鼓鼓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迹部景吾“噗嗤”一声,问她:“干嘛要跑?” “好多人啊!”真唯抬高声音,感觉迹部景吾在明知故问,她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手足无措地捂住脸颊蹲了下去。 “那答案呢?”迹部景吾跟着蹲了下去,凑近她问。 真唯忍不住偷看了他一眼,正对上他温柔的视线后又赶紧挪开,她把脸埋进胳膊里,声音闷闷地从里面传出来,“好啊。” “什么?”迹部景吾不知道是真没听清还是装没听清,偏过脑袋示意她再说一遍。 “我说。”真唯害羞到极点反而有点羞愤,直接对着迹部景吾的耳朵大喊:“好啊!!!!!” 迹部景吾被她吓了一跳,捂着耳朵往后跳,直接坐到了地上,见状真唯笑了起来,于是迹部景吾也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两个人就都不笑了,他们站起来,离彼此的距离很近,近得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和心跳。 “我可以吻你吗?”迹部景吾小声地问,但真唯没好意思回答,她用手指头戳了他一下。 于是他知道这应该是可以的意思。 于是他们接吻了。 第58章 番外 青木希跟着人群往外跑,却被怪物拉住脚踝。 她明明只是在咖啡厅打工,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东西?她惊慌失措地踢打那只怪物,可不管她怎么挣扎怎么哭叫,她就是被抓得死死的!! 它要吃我吗?我要死了吗?我的人生就在这里结束了吗?最后的最后,她流下来绝望的眼泪,脑子中却突然闪现了一个人的脸。 花泽真唯。 青木希再次睁开眼睛,一双柔软细白的手轻轻搭在她身上,从那双手上不断传来温暖的感觉,她看过去,莹白的力量沿着那双手传入自己身体中。 第100章 这个人......救了我? 她抓住救命稻草般激动地抬头,却看到一张让她如坠冰窟的脸。 花、花泽真唯?! 花泽真唯为什么在这里?她在救我?她为什么救我?她想干什么?现在是什么情况?那只怪物又是什么?她是怎么做到对付那只怪物的?接下来会怎么样? 一连串疑问冲击着她,她不敢睁眼,生怕对方发现自己醒了,她还没有勇气面对她,虽然她已经受到了惩罚。 国中那件事后,花泽家介入了后续的处理,她被退学,再也找不到愿意接收她的学校了,为此,她开始打工,书店,便利店,拉面店,在过早地进入了社会,以至于吃了很多苦头,也认识到自己的人生可能从此画上了句号的青木希终于开始思考以前的事,思考花泽真唯。 她知道对方是无辜的,可她就是不能克制地恨她,如果不是她,最起码现在她还在上学,她还有美好的未来,可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 同时她也克制不住地臆想对方的生活,花泽真唯现在过得怎么样了?不会比我好吧?她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现在的生活,但她不想花泽真唯过得比她好!她还时不时回味真唯最后被打败时的神情,那表情让她坚信对方不可能过得比她好,给她以生活的慰藉。 但现在。 花泽真唯好像过得很好。 她不明白她肯定看到了自己的脸,那为什么还要救自己?怜悯?同情?还是高高在上的上等人的无所谓? 她太纠结,太想知道结果,于是不停地偷窥着一切。 她看到花泽真唯尽力地保护着所有人,她看到花泽真唯小小地教训了一下f4,她看到花泽真唯认真地给其他人治疗伤口,她看到花泽真唯平静地扫过那个白发黑眼罩男人的脸,然后看到花泽真唯用同样平静的目光扫过自己的脸。 她们目光相接,她肝胆欲裂,而她只是微微眨了眨眼,接着便移开视线,和旁人说起话来。 于是青木希明白了。 花泽真唯救她,给她治疗,不是因为原谅,不是因为蔑视,她就只是不在意了,仅此而已。 她不在意了。无论这个人曾给她造成多大的伤害,她都完全不在意了,这份不在意不是原谅,不是把一切当成没有发生过的那样忘记,而是让它就像一张纸上的一句话那样,仅仅存在着,不去试图改变它,不去质问为什么它是它的样子,不去触碰它携带的感情,就那样让它单纯地存在着,就只是存在着。 而这份不在意,会帮助她顺利且平静地面对未来的一切,她会拥有一个平和的人生,一个......比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好得多的多的人生。 青木希站在原地,不能动弹,救援的人以为她还有内伤,七手八脚把她抬上担架。 在担架上,她被抬着路过花泽真唯,此时对方正微微皱着眉头往外跑,她看着她奔向她宽广的人生,终于前所未有地意识到这件事。 真正赢的那个人是花泽真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