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雪(骨科)》 01新的小熊玩偶 高延卉第一次见到她哥,是在冬天的晚上。 她从睡梦中被拽起来,“快起来!你哥过来看咱俩了。”她被一身酒气的高志强拽着手臂拉到大门口,去迎接她那素未谋面的哥哥。 “哥?”高延卉惊讶于自己活了13年的时间里,居然还有一位哥哥的存在。 手里的小熊玩偶被她带了出来,杂乱的软毛上还有刚刚被窝里的温度。小熊笑着,它的脸像是用了很久的破布,还泛着黑,那是在洗衣机里面不知被哪一条褪色的裤子绞进去的黑色。 “昂。”高志强心不在焉的回复了一句,他推开了厚重的铁门,凉意瞬间扑面而来,“你妈之前和我生的,后来跟着你妈跑了。” 高延卉把小熊玩偶抱进怀里,快速消散的热度被高延卉挡在了胸前,她眨巴着犯困的眼睛,跟着高志强一起站在门口。 雪已经不下了,地上铺了薄薄一层的白色,在路灯下泛着光,闪得高延卉的眼疼。 应该没有过很久,可白色的灯光慢慢变得模糊,高延卉的头一栽一栽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跪在地上。她不想站在这里去接什么哥哥,她只想回去睡觉。 高延卉闭着眼睛打了一个很大的哈切,恰逢此时吹了一阵冰冷的风,她的身上瞬间被冻得起了鸡皮疙瘩。再次睁眼的时候,眼前模模糊糊的出现了一个人影。 高延卉揉了揉眼睛,那一坨黑影又高又大,好像是一个肥胖的大汉,又好像是两个人。再仔细看看,才看清是一个高瘦的人,手里搂着一个很大的…… “大熊?!!!”高延卉瞬间精神了起来,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玩偶! 高延卉听见高志强在一旁笑了一声,嘶哑难听,他的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块很大的痰。 那人仍是不紧不慢的走着,可每一步都走的非常的稳,不像是在滑溜溜的雪面上走一样。 他慢慢的走进,高延卉看清了他的脸。他先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高志强,然后低头看了她一眼。 高志强笑着跑过去迎接。而高延卉站在门口揉着眼睛不知道说什么。 “害!来看看就行了咋还带这么多东西?”高志强嘴里这么说着,可还是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大包小包的吃的。 “顺路。”他说了两个字。 高延卉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比她高了好多的大熊玩偶,她还不到它的肚子那里。 “给你买的。”他弯了腰,摸了摸高延卉的头。 高延卉讨厌被人摸头,摸头可是长不高的! 可高延卉没有表现出来,那样会让人讨厌的。 “谢谢你!”高延卉饱含情感的感谢了他。 “你说你,给她买个这么大的玩偶干什么?家里也没有地方放。”高志强一脸嫌弃的说着,转头对着高延卉漏出了一个很恶心的笑,“你哥还专门打电话问我你喜欢啥,我说还能喜欢啥,就你那个破的玩偶,成天抱着不撒手。” 突然间的,男人被冻得冰凉的大手牵着她的小手,拉着她往屋里走,“小孩子就喜欢这些。” 高志强把礼物放在了厨房,他朝屋里问了一句,“吃饭了没?” 男人搓了搓手掌,放在嘴边哈气,“吃过了,在车上吃的。” “车上吃的啥啊?”高志强吼着嗓子着问。 “随便吃了点。”男人在跺脚。 “你这次来多待几天吧,正好延卉放寒假,你俩出去玩玩。” “已经买好明天的票了。”他摇了摇头,“我这次就是顺路过来看看你俩,听我妈说你俩在这边住。” “冷?”高志强注意到他的动作,指了指一旁的电热扇,“把风扇给你哥开开暖和暖和。” 高延卉终于不再尴尬的给那里站着,有了活,高延卉屁颠屁颠的跑到电热扇前摁下按钮,被小太阳炙烤的暖意扑面而来,整个屋子都被暖红色覆盖住了。 高志强没影了,只有高延卉和她哥在屋子里。 高延卉面对着电热扇假装在取暖,只要不和他对上眼就不用担心被问什么。 “我是你哥哥。” 他的声音蓦然在她耳侧响起,她惊愕的扭头看去,他的鼻子在暖光下凸起像是一座小山,睫毛很长被暖光染了红色。 他说,“我叫高延卓。” 一瞬间,高延卉好像忘记了呼吸。就像是有一条无形的线找到了她,把她牵在了一头。 “我叫高延卉。”高延卉愣愣的回复道。 “我知道的。”高延卓抿着嘴笑了一声,“别靠的这么近,脸会被烫伤的。” 这时高延卉才意识到,她的脸被电暖扇烤的红红的,发着热,还有点痒。 高延卉跑回了卧室,把小熊玩偶放在了枕头上,又跑了出来,他正在电暖扇旁跺着腿。 高延卉紧张的拽着睡裙,试探性的喊了一句,“哥哥?” “嗯?”他闻言转头看向她,“怎么了?” “我……”她想说她就是想要喊喊,可话到嘴边就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怎么也说不出来,“我……” 这时高志强进来了,高延卉松了一口气。他端了一碗热水,递给高延卓,“来,暖暖身子。” 高延卓接过热水,他们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高延卉又跑回屋里上了床,睡不着,于是趴在枕头上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学校布置的寒假阅读任务,已经看一半了。 家里只有这一张床,平常高延卉和高志强睡在一起。她听见外头高志强在和高延卓说,让他跟她睡一张床。高延卓问,“那你睡哪?” “害,没事。”高志强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在沙发上将就一晚就好了。” 于是那一晚,高延卉的床上躺了一个陌生人。他的身上很香,高延卉不知道是什么味道,总之很好闻,没有臭臭的酒气。 高延卉和他背对着背睡觉,中间露着风,可是两个人都不敢靠近。后面高延卓动了动身子,正躺着睡觉,他把中间漏风的地方掖了掖,高延卉闭着眼睛,假装已经睡着了。身体在逐渐变得暖和,慢慢的她就真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迷迷糊糊中,高延卉感觉到一旁有淅淅索索的动静,她转头看去,只能看到高延卓的后背,他从床上起身,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高延卉还很困,她什么都没有想,闭着眼睛又睡着了。睡醒之后,看着熟悉的屋子,除了床尾多出来的大熊玩偶外,一切都和平常一样。小小年纪的她心中涌现出了一股惆怅。 她也想跟着他一起走,一起离开这里。 02没有备注的号码 高延卉是早产儿,父母闹离婚的时候,高延卉还在她妈的肚子里待着。在她的印象中,自始至终只有高志强存在的痕迹,他一个人把她拉扯长大,捡垃圾挣的钱一半给高延卉读书用,一半被他打在了麻将上。高延卉没有见过妈妈,更别提高延卓这个哥哥了。 高延卉讨厌高志强,虽然他是她的父亲,虽然他给她吃给她穿还供她上学。可她不喜欢高志强一身的酒气,不喜欢晚上和他挤在一张床上睡觉,不喜欢邻里间看她的眼神,她不想和他生活在一起。 可她没有能力离开。 所以当高延卉第一次看到她哥的时候,她就在想,他可能是唯一一个能够带自己离开这里的人。 三年时间转瞬即逝,高延卓再也没有来过这个三十平米的小房子。幸运的是,高延卉很争气的考上了当地最好的高中,如今已经高二。 孩子一天天的长大,父女不能再睡在一起了。高志强在外面捡破烂收了一张别人不要的木床,带回家里放在了屋子的角落,靠墙边挂了一张床单当作分割,高延卉一定程度上有了隐私空间。 高中生留宿,一周回家一次。 在一次很寻常的周五下午,高延卉推开家里的门,屋里空荡荡。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场景,高志强大概率又是出去喝酒打麻将了。 高延卉把书包扔到床上,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家里没人,对她来说是自由的,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做想做的事情。 高延卉准备先去洗一下手,然后削个苹果吃,门外慌张的呼喊打断了她的想法。 “延卉!”隔壁的大婶径直推开半掩的铁门,她喘着粗气,边跑边喊叫,“你爸他喝醉了,要跳楼!” “?!”跳楼?高延卉烦得很,跳了吗?人还活着吗? “就在麻将场那边,脱光了衣服发酒疯!站在楼顶上乱蹦!”大婶见她没有反应,拽着她的胳膊,强硬的把她拉出门,“走走走,快跟我过去!” 麻将场跟她家隔了大半个村子,没过多久就见前面的小路口围满了人,拥挤的空气中传来警笛的声音。 高志强晃晃悠悠的站在房顶上胡乱挥手,咿咿呀呀不知道在那里乱喊什么。他脱光了衣服,一身肥肉像是被开水烫到了一样泛着红,两腿间的黑色毛发糊成一团,中间那坨肉令人作呕。 高延卉一想起之前和他睡在一起张床上,睡迷糊了不小心靠在了一起,她就想吐。 已经有人报警了,而她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听说是上面那个发疯丢脸男人的女儿来了,有人起哄说,让她和高志强说几句话,安抚他不要冲动做出什么事。 高延卉拧着眉,她的手藏在袖子下死死拽着校服衣角,此时所有的视线都在向她投来。人群中还有人举起手机,他们的脑袋藏在摄像头之后,用黑漆漆的圆孔死死盯着她。 高延卉想要钻进地里面,她觉得好丢脸。她不愿承认上面那个男的是和她有亲缘关系的那个,她不想让学校的同学知道上面那个男的是她的爸爸。 高延卉发了疯的用力挣开手被人拽着的手,“你这个孩子去哪?”大婶不肯松手,“你爸可还在上面!” 常年干体力活的妇女力量不可小觑,高延卉就像是狂风中被断裂木杆勾住的一团破布,原地扑腾挣扎了半天,她的脸憋得通红,快要哭出来。 “我要去找我哥哥。”她咬着牙喊道,“我有一个哥哥。” 大婶松了力气,高延卉在众目睽睽之下跑进了烟雾缭绕的麻将场,她看到了搭在椅子靠背上的那件熟悉的灰色破外套。 高延卉顾不得干不干净,在那件衣服充满酒气的脏衣服兜里翻出了高志强的手机。她弯腰靠在麻将桌旁输入1234解锁,打开电话往下翻找联系人,着急到颤栗的手指不止一次误触打给了其他人,她立马慌乱的挂断,继续用紧张到没有知觉的手指往下滑。 她的手心出了汗,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视线模糊到看不清屏幕上的数字。她眨巴眼睛,眼眶中的泪水滑落,手忙脚乱的用手背抹去。 求求了......一定要有...... 三年前的通话记录中,一月到二月并没有高延卓的名字,除去像是广告推销的电话,只剩下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求求了......请一定要是...... 高延卉不断地祈祷,紧张到心脏快要跳出来。 她颤抖着摁下了那个号码,心惊胆战的放在耳边听着待接通的嘟嘟声。 数十秒的等待,却让高延卉冷静了下来。 仿若考试前漫长到紧张感都被消磨掉的四十分钟,她的心难得的平静了下来。 一切都不重要了,就算那个发疯跳楼的人是她爸爸,就算同学们都知道了那个人是她爸爸,就算他此时已经跳了下来......一切都不重要了,她破罐破摔,她不会再有任何的感触了。 嘟嘟嘟的声音消失,那头万分的安静,传来一声淡淡的“喂?” 成年男性的声音,高延卉捕捉到了印象中那万分之一的相似。 一瞬间的,她的声音染上了哭腔,“哥哥。” “......”男人沉默了两秒,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恍然大悟的微微仰着下巴,试探性的问道,“高延卉?” 此时高延卉崩溃的哭了出来,宛如找到了救命稻草般的,“我爸......我爸他又喝醉了,他站在房顶上,他想要……他想跳楼。” 他会来吗?求求了……请一定要来。 高延卓听电话那头的人哭的厉害,他朝着一旁的大汉挥了挥手。那人心领神会,拖着地上满身是血的男人进了另一间屋子。 “你们现在在哪?” “还在村上,那个麻将场。”高延卉哽咽的吸着鼻涕。 “行。”高延卓拿起桌子上的摩托车钥匙,朝门口走去,“报警了吗?我估计要一个多小时才能过去。” “报警了,来了好多人。” 高延卓翻身骑上摩托,不紧不慢的戴上头盔,“你别靠的太近,让警察他们处理。” 高延卉吸着鼻子,已经不流眼泪了,她打着哭隔乖乖回复,“好。” “有事了再给我打电话。” “好。” 高延卉缩在角落,用力到发白的小手紧紧攥着手机。她出神的盯着那四十三秒的通话记录,一遍遍重复在心里记着那一串数字。 她不知道外面现在怎么样了,高志强到底有没有跳下去。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在哥哥来之前,他一定跳下去......一定跳下去...... 这只是她自己的一个期望。 她却无比的希望那成为现实。 03一张床 在高延卓赶来的之前,高志强就被警察控制住从房顶带了下来。 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事故,况且都是一个村的人,相关村民随着做了笔录就被放出来了。 达成一致后,高延卓打算把高延卉接走一段时间,如今让她继续住在高志强家里并不是很安全。 他的摩托车没有小头盔,只得先放在家里等过会有人来给他开回去。叫了一辆车,这还是高延卉第一次坐小汽车。 只是......出乎意料的,高延卉晕车了。 窗户开着好受一点,可到地后还是没忍住趴到路边吐了好半天,吐到最后没了力气直接跪坐在地上。 高延卓跑到最近的商店里买来一袋橘子,一同蹲在路旁,剥开橘皮的瞬间清凉酸爽的水汽弥漫开来。他一边轻轻顺拍着高延卉的后背,一边把橘皮放在她鼻子下边。 高延卉万分接地气的接受着来自大地的安全感,呼吸着清爽的橘皮气味,慢慢缓了过来。 休息好之后,两人往家里走。 高延卉走路还是晕乎乎的,她感觉大地在左摇右晃,自己轻飘飘的就像是死了一样。 “哥哥,我感觉地面扭曲了。” 高延卓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脸色苍白的小女孩,“那我们再歇会?” 高延卉认真的思索一番,摇了摇头,“不了,先回家吧。” 最终,高延卉被哥哥牵着手,一路上吃了五个橘子,晕车的恶心感才逐渐消失。 高延卓在居民楼租的小房子,比高志强家里大了一倍。有客厅,还有一间单独的卧室,只是感觉有点空荡荡的,除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物品——床,桌子,椅子之外,没有多少装饰性的家具。 外面天已经黑了,高延卓打开电视机让高延卉看动画片,他自己去楼下的小超市买速冻饺子当晚饭。 随着关门声的响起,高延卉环顾着冷清的房间,却欣喜又期待。 她有哥哥,她有了另一个家。 只是……他会接受这个只见了两次的妹妹吗? 高延卉走到窗边,把头伸出窗户往外看,黑夜中一望无际的平房,亮着昏黄的灯光。家家户户不时传来谈笑的声音,那一扇扇的门房中飘出柴米油盐的饭菜香气。 此时正值深秋,风有些微凉。高延卉缩了缩脖子,拢紧身上的校服,把窗户关上一半,做到沙发上把电视调成了今日说法频道。 高延卉看的津津有味,经过几十秒的转场导视,主持人终于说到“今日说法即将播出”之时,不远处传开了开门的声音。 高延卓一进门就听见嫌疑人在坦白作案动机,他有些诧异的看向沙发上的小女孩。 “冷吗?”他问,高延卉正缩成小小的一团,手藏在袖口里面,“冷的话可以把窗户关上。” “也不是很冷,主要是这个有点吓人。”高延卉指了指电视,老实回答。 “吓人还看这个。”高延卓忍不住笑出声,凌冽的俊脸变的柔和,头发在灯光下毛茸茸的。 他把速冻水饺放在锅旁边,装满水的水壶就像一张纸片一样被他拿在手里。他倒了一杯热水递给高延卉,“先暖暖手。”又走到窗边关上了窗户,“我去煮饺子,一会吃完饭就暖和了。” 高延卓让她不用管,坐着就好。可她跑到了厚实高大的背影旁,看着她哥熟练地操作着,下水,水烧开了倒饺子,隔一段时间用勺子舀一下,就着今日说法的背景音乐,两人闲聊道: “哥哥,你多大了啊?” “我?22了吧。” 高延卉有些惊讶,忙不迭道:“我十六了,咱们相差了六岁诶。” 高延卓低头看着她笑了笑,“上高二了?学习怎么样?” “一般般吧。”高延卉撇了撇嘴,大人就喜欢问这些问题。 她是真的讨厌长辈们,她有点讨厌这个哥哥了。 高延卉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时间,问道:“哥哥,你刚大学毕业吗?” “嗯。” “那你现在干什么工作啊?” 高延卓想了想,如常的回复道:“帮别人打打下手,不是什么好工作。” 饺子煮好了,两人吃完了饭,高延卓接到了一个电话,之后就说临时有事要出去一趟。 嘱托高延卉早点休息,晚上直接睡在他的床上。 “那你睡哪里啊?”高延卉问。她在想会不会像上次那样,两个人睡一张床上。 “我睡外面的沙发就好。” —— 哥哥的床上有独属于他的味道,混杂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气。高延卉洗澡的时候注意到,浴室里的洗发水,沐浴露等等都是薰衣草味道的。 哥哥喜欢薰衣草。她默默记在心里。 约摸着在床上躺了快两个小时,外面传来了开门的声音,然后卧室外的灯亮起。白炽灯的光亮透过门上的纱窗照进她的眼睛里,伴随着一阵迫近的脚步声,卧室的门把手传来响动。 高延卉赶忙闭上眼睛。 茫茫的黑暗中,她感受到那处光亮的地方有视线在看向她。过了一会,光亮消失,踩着门落锁的声音,高延卉睁开了眼睛。 她听着一门之隔的细微响动,听着浴室里传出闷闷的水声,听着视线再次陷入黑暗,听着身体倒进沙发的声音。 世界陷入寂静。 没有另一个人的鼾声,没有呛鼻子的酒气烟味。 原来她是可以自己一个人,睡在一间屋子,睡在一张床上的。 04家 高中实行大小周的休息制度,小周是在周五下午放假,周六早上到校上第一节课。 第二天一早,高延卉穿戴整齐,推开卧室门,看到她哥直挺挺的躺在沙发上。她放缓了脚步走过去,蹲在他面前小声地重复喊着: “哥哥?哥哥?” 高延卓在梦中听见有人在喊哥哥,分辨了好一会才意识到他有个妹妹在喊他。 “咋了?”高延卓口比脑子快的先开口,他皱着眉,睁开眼看到他妹蹲在他面前眼巴巴望着他,也不恼火,拢了一把被子罩住脸,疑惑的问道,“怎么起这么早?” “对不起,哥哥。”高延卉心里愧疚,小心翼翼的开口,“我早上要去学校,昨晚忘记和你说了。” “去学校?今天不周六吗?你不刚放假吗?” “是的,但是我们周六要上课。” “......” “......” 高延卓深吸一口气,从床上坐起身,“你们有说几点到学校吗?” “七点五十前就行。”高延卉看了看指向六点十五的时钟,“其实迟到了也没关系的,我们语文老师管得不严。” 高延卓没回话,他钻进浴室洗了把脸,梳了梳头。换洗的衣服没有干,穿的还是昨天的那身。 他拿起桌上的钥匙,又从一旁的袋子里掏出一个棕色的小熊头盔。 “昨晚回来的路上买的。” 高延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受宠若惊的接过崭新的小熊头盔,上面的小熊长得和她那个小玩偶一模一样,头顶还有一对耳朵。 “坐这个车,应该不会晕了吧。” 高延卉看着眼前逼格拉满的摩托车,一脸崇拜的看着高延卓。 尴尬的是,她试了好几下,都扣不上头盔。 高延卓见她手忙脚乱的样子,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正好到她胸前的高度,仰着头给她扣上头盔扣子。 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高延卉以为自己闻错了。她被高延卓抱上摩托车,搂着他的腰,紧紧贴着他后背时,又猛吸了一口,确认无疑是消毒水的味道。 “哥哥,你昨天晚上去医院了吗?”她问。 “嗯。” “是受伤了吗?”高延卉有些担心。 “没有。”高延卓摇了摇头,语气淡淡的,“有人生病了,我去医院看看她。” 高延卉回想着哥哥身边会有谁生病,是朋友吗?还是…… “是妈妈吗?” “不是。”高延卓斩钉截铁的否定,没有想再往下说的意思。 高延卓也没有再问这件事,她反而是顺理成章的,问出了那个陌生的称呼。 “妈妈呢?” “……”高延卉感受到哥哥深吸了一口气,“妈妈不要我们了。” “……” “以后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咱们两个是最亲的人了。” —— 高延卉听高志强说过,在他们两个分手后,妈妈就嫁给了其他人,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宝宝。她跟着高志强还算是是有家长管着,高延卓连家都没有了。 学校正好在高延卉家和高延卓租的房子中间,不到五十分钟就到了学校。 高延卓把高延卉送到学校门口,看着她摆弄了半天也没有解开的头盔扣,他弯腰,在她惊讶的眼神中轻轻一按就摘下了小熊头盔。 他捋了捋高延卉头顶被压乱的头发,“好了,去吧。” 高延卉点了点头,被哥哥盯着,她背着书包有些不自然的朝学校快步走去。 “欸!”高延卓突然想起了什么,“妹!还吃早饭吗?” 高延卉闻言转身,听到那个称呼的瞬间心里乱糟糟的,慌乱随意的回复,“学校食堂卖的有。” 高延卓点了点头,“记得吃早饭啊。” “好。” —— 前几天不出意外的有审视的视线向她投来,省事的是没有人来当着面问她那件事,之前玩得好的同学也慢慢的不和她一起吃饭,不再一起下晚自习回寝室。 中间班主任把她叫到办公室做过心理工作,高延卉说她没什么事。 后面几天大家都习以为常了,没有分出多余的经历去私下讨论这件事。高延卉独来独往,成了一个人。 周四中午,高延卉快速的吃完了午饭,跑到电话亭摁下了那个熟记于心的那个号码。 她有些紧张着等待那边接通,可惜被挂断了。 高延卉又重新输入了一次,继续趴在电话旁听着嘟嘟声。约莫过了十几秒,那边终于接通了。 “哥哥!”高延卉率先开口。 “延卉?”高延卓听出了她的声音。 “哥哥,我这周五下午放假,这次可以回去休息两天。”高延卉满怀期待的说出了那句话,“你可以来接我吗?” “……” 电话那头是无尽的沉默。 高延卉的心瞬间坠入谷底。 她知道,她现在应该说,没空也没有关系的,不来接她也没有关系的,她应该回高志强那里的。 可她不想开口。就让时间停滞在无尽的沉默中,她不想听到哥哥说出那个答案。 “抱歉,这周不能去接你了,你回爸爸家吧。” 高延卓看着左手手臂上二十厘米长的伤口,脂肪外翻,深到几乎可以看到白骨。那是他追债时不小心被人砍伤的,幸运的是没有不可逆的伤到神经,此刻已经被缝合了一半。 他不能让妹妹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哥哥最近比较忙……” “我知道了。”高延卓还没有说完,她就强颜欢笑的接了上去,“那我就回爸爸家啦。” 高延卉挂了电话,她的手臂在轻微的颤抖。 此时陆陆续续有吃完午饭回来的同学,过来打电话的人也在逐渐变多。高延卉低着头,强忍着情绪回到了教室。 高延卉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她的头压的很低,仿佛这样就不会有人注意到,她在偷偷抹眼泪。 05意起 高延卉不想回家,那里从来不是一个温暖的地方,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小事激发父女之间的矛盾,尽管第二天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两人会刻意装作没有发生的样子。 高志强爱她这个女儿,这是无需质疑的,但她快要被这种血缘关系逼疯了,她宁愿永远离开这里。 她对自己的东西有一股强烈的占有欲,不管能不能用的上,总要先划分到自己的私有领地中。而此时的她还不知道,日后这种占有欲会引着哥哥与她一同走入深渊。 周五的下午,高延卉回到家中,惊愕的发现自己的水杯不见了。确切的说,应该是高志强喝酒兑换回来的水杯。一个玻璃杯,一个保温杯,均是白色的盖子,杯子底部印着酒水的标志。 高延卉虽有些嫌弃,可水杯的侧面至少没有用大的显眼的红色字体明晃晃印着酒水公司的名字,单从外表也看不出来是喝酒的赠品。 于是第二天,高延卉便美滋滋的换上了新的杯子带去学校。身为赠品兑换回来的杯子出乎意料的好用,不漏水,拿着还很舒服。 再次回来时,已经把这两个杯子均列为自己私有物的高延卉雨露均沾的把另一个保温杯带去了学校使用。 年纪还小的她是那么的贪心,想要把两个杯子都据为己有。 她以为自己用过的东西,就是她的,不会被其他人拿去。 可当她看到一身汗味的高志强捡垃圾回来,手上还拿着她那个透明剔亮的玻璃水杯时,高延卉就像是被点燃了的炸药桶。 “你干嘛要用我的水杯!”她朝着高志强吼叫,怒气冲冲的跑到水池旁冲洗杯子。 高志强累死累活忙了一天,回来看到自己的女儿,第一次对他表示出了嫌弃。他气不打一处来,在高延卉洗完杯子重新坐回餐桌吃饭的时候,他突然间用力的把筷子摔在餐桌上,瞪着眼怒喝,“还吃不吃饭了?啊?!我在外面忙了一天!快渴死了也没说啥!用你个水杯怎么了!” 他对女儿第一次发怒。 高延卉也是一瞬间蒙了,这是他们父女之间的第一次矛盾。她憋着一口气跑了出去,不知道去哪里,只能蹲在路口的转角处抠土块。抠到天黑,才扭扭捏捏的回了家。 高志强在她的床上躺着。 他脱了鞋,黢黑的脚踩在她的小熊床单上,一身肥肉占了床的大半部分。他是洗了澡的,没有汗臭味,没有酒味。可高延卉能闻到那种令他作呕的味道。 “我可是你爹,你还敢嫌弃我?”高志强一张嘴,那种味道就像是面朝风扇一般扑面而来,“你从小都是我抱大的,现在可还开始嫌弃起我来了?!过来!睡觉!” 高延卉不敢吭声,只能睁大眼瞪着他,瞪着瞪着鼻头酸了,又开始哭了。 他真的是……一点都不懂礼义廉耻!不懂避嫌!他这人是怎么当上爸爸的!? 高延卉不想和他躺在一张床上,也不想躺在他那张被腌制入味的床上,她打算坐在凳子上度过一夜。可是没有被子,黑暗里她坐了二十多分钟就受不了了,心中的怒火已经抛去了不知哪里,余下的是对自己的无尽指责。 她敏感、胆小,她不懂事,她尽然敢恶心喂养自己长大的父亲,她是个白眼狼。高延卉在心里咒骂自己了千万遍。 床上那人的呼吸声逐渐平稳,高延卉又灰溜溜的顺着床边爬了上去。 她趴在那只大熊玩偶上,以一种既别扭又舒服的姿势慢慢放松下来,即将睡着时,她感受到高志强把被子搭在了她身上,身体慢慢暖和了起来…… 06黑拳 同一时间,在距这个小村庄千里之外的一个废旧工厂里,灯火通明,如同白昼。绚烂的灯光在观众台上四射着闪人眼,沸沸扬扬的呼喊叫吼声仿佛要将这小小的工厂震碎。 直至台上的二人做出准备姿势,乱闪的灯光瞬间于二人身下聚成一点,观众席鸦雀无声。 “欸!”站在前排的黄毛男看着这幅景象,歪头对着一旁的花臂窃窃私语,“这个叫高延卓的几个胆啊,才打了多久来着?就敢对战咱们这的死神。” “不到一年。”花臂轻蔑的笑了笑,冷哼一声,“前几个月不还被绿毛摁在地上打嘛,就最近连赢几场给他整得无法无天了呗。” “啧啧啧。”黄毛摇了摇头,想到不久后这片地会被鲜血染红,不由得兴奋起来,“这可有的看喽。” “等着看吧,死神的手上没有人能活着下来。” 众人屏气凝神,紧盯着二人在台上变换着脚步,猜测谁先出手。 被称作死神的那个大块头,一身壮实的肌肉,手臂上鼓起的青筋从脖子延伸到脑门上,目露凶光恶狠狠的盯着对手。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高延卓,在死神面前就像是猎犬碰上了狮子,却未有丝毫的害怕,此时的他像一只狩猎中紧盯着猎物的猎豹。 死神没有耐心和这个小鸡仔迂回周旋,一记直拳打出去,其速度快出残影,众人还未看清动作,下一秒死神就被锁着脖子放倒在地。 一瞬间噫吁声四起,众人忍不住凑着脖子往前伸,死神像是被千斤重的锁链固定在了地上一般,头被高延卓锁在身下,下半身乱扑腾却始终挣扎不开。 “站起来啊!草!”周围的观众起哄着,“打他!干死他!” 也不知是谁要干死谁。 高延卓猛击他的太阳穴与耳朵,拳拳出血,迸发出骨头碎裂的声响,急促迅捷锤击的动作宛若一只发疯了的狗。 废弃工厂水泥地,无裁判无计时,疯狗互相搏命博大佬一笑。 直至身下的人没有了挣扎的力气,半边脑袋松软了下去,高延卓才泄了手臂上的力气。此时左手的绷带已被血液浸湿,伤口崩裂蔓延出的红色染红了半边白色短袖。 没有人制止,这场表演就还没有结束。 他原地起身,右脚踩在死神还有骨头支撑着的半边脸上,弯腰捡起那宛如轮胎粗的手臂,神色淡漠的将其反向折断。 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手臂宛如破娃娃一般被扔在了地上,周围的人群瞬间兴奋的欢呼吼叫起来。 二楼的生锈栅栏旁,隐匿在暗处的男人挥了挥手,身着西服的手下吹响口哨,示意表演结束。 高延卓收到信号,在人群灼热的欢呼声中,缓步朝楼上走去。 手臂上刚缝合的伤口已经全部崩裂,在刚刚的搏斗中向两边撕开了些许皮肉,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面色如常。 “做得好啊延卓!”中年男人的半张脸隐匿在暗色中,难掩的喜悦如墨般在黑暗里扩散,他丝毫不吝啬夸奖道,“你果真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啊!” 高延卓看着桌子上摆放的一沓现金,紧绷的神情才缓缓松了下来。 一旁的西服男将箱子递到他手边,拍了拍他的右肩,贴近耳边低声说道,“说好的二十五万,大哥又给你多加了十万。” 高延卓诧异万分,愣愣的看向暗色中的男人,连忙感谢道:“谢谢大哥。” “往后西河街上的事就交给你了。”中年男人抖了抖手上的烟,嗓音喑哑,“以后你就是咱们自己人了。” 高延卓谢过后,便想赶快离开这里,走到门口时又被叫住。 “等会。”中年男人再次开口,烟头的火光上下晃了晃,“你的手,记得好好处理,我可不想看到残废了一条手臂的狗。” 高延卓这才意识到,左手手臂上正在源源不断的滴落血液。 —— 繁华的市中心,夜晚平静祥和。 高延卓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只是很快又被血液浸湿。他来到市中心医院缴费,而后去缝合了伤口。经过一顿简单的休整,他特意换上了薰衣草味道的白色衬衫,轻车熟路的来到病房门前。 屋内已经关了灯,他没有进去,只是静静的站在门口。 屋内的人已经睡下,他看着微微凸起的床面,手贴了上去隔着玻璃轻轻抚摸床上的人。 下一秒,天晕地转,高延卓晕倒在病房外。 07未成的初吻 高延卓在医院里昏迷了一天半就醒来了。 护士一边替他换输液的瓶子,一边说着“你要是再多流点血,可就要成为植物人了。” 高延卓没有放在心上,他拔了不知道插了多久的针,径直从床上坐了起来,跑去了她的病房。 她自然是知道了的,在她的病房外晕倒,手臂上那么长的一道伤疤,以后还可能会留下疤痕。 两人大学认识,本应是相伴一生的爱人,可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摧毁了她的身体。 高延卓看着他的小太阳此时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平时都在强撑着嘴角让他不要担心,此刻却皱着眉一脸排斥。 她隐约能猜到,高延卓为了她去干了很危险的事情,而这并不是她所期望的。她深知自己时日不多,于是一脸冷漠的对着高延卓说了许多绝情的话,希望以此断绝两人的关系。 高延卓对此的表示是没有表示。治疗方案照常进行,他总能及时的缴纳费用。 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悲伤,甚至是期望。有些时候连她都不知道高延卓在想什么,甚至连医生都感觉这个男人就像是在执着于治疗一只没有任何感情的宠物一样。 直至几个月后,医护人员紧急赶往病房时,他们看到高延卓握着她消瘦的手放在脸颊上,坐在床边小幅度摇晃,他怔怔的盯着她苍白的睡颜,像是陷入了另一个世界。 在与高志强发生争执的几天之后,一个平静的午后,班主任突然告诉高延卉家长来找她了。她一头雾水,想不通高志强有什么事直接跑到学校来了。 她晃晃悠悠的走到大门口,和门卫说过一声后就出去了。 马路对面的树荫下,高延卓掂着一袋零食朝她走近。 “你……来这里干什么?”高延卉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三头的哥哥,紧张的攥住了衣角,“就为了给我送吃的吗?” “哥哥这半个多月会有很多事要忙。”高延卓把零食递到她手里,嘱托道,“你要照顾好自己。” “……”高延卉感觉他哥有种赴死前探望亲属的错觉,“那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高延卓被逗笑了,他摸了摸高延卉的头,手移到肩膀处把她往学校的方向推,“知道了,回去吧。” 高延卉诧异之余,更多的是被人放在心上的欣喜。 高延卉特意算了算时间,不过短短十一天,她又再次见到了哥哥。 这次他剪短了头发,看起来十分干净利落。身材高挑,结实有力。休闲的白色卫衣,黑色长裤,身上还有淡淡的薰衣草香味。 往后的每一个周五下午,高延卓总是准时的出现在学校门口,接送高延卉回家。 他是世界上对自己第一好的人!高延卉这么想着,她想要这种情况永远的延续下去,她从未有过那种心被填满溢出泡泡感觉。以至于她开始在周四的晚上因为兴奋失眠,凌晨惊醒怅然若失,但一想到天亮后就可以见到哥哥,她又安心下来。 为此高延卉特意问了能说上话女同学,这种感觉是爱吗?她对此是这样形容的—— “看到他就会开心,就会不那么厌恶要回家的周五,就会想要活下去,就会开始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女同学自然以为高延卉在形容同年级的某位男同学,“你坠入爱河了。” 他们两个人之间,没有太多的在同一个家庭环境下生活的伦理道德约束。高延卉还是只把高延卓当做一位对她很好的异性来看。 「我爱我哥。」她默默的把这句话刻在了心里。 彼时的她不知道什么是爱,所以才会以为自己对哥哥的感情就是爱。 因为爱人可以一直待在一起,永远永远,不会有其他人打扰。 高延卓把她送到家门口后,顺手帮她摘了头盔,又习惯性的顺了顺她的头发,而后将她从车后座抱下来,“好了,回去吧。” 高延卉推开了他的手,她深吸了一口气,饱含期待的将那句话说出口。 “哥哥,我喜欢你。” 高延卓先是一愣,而后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的眼睛亮亮的,黑色瞳孔中倒映着自己的面庞。眼尾微微下垂,无辜又乖巧,高延卓一瞬间忘记了她的眼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光的了。 短暂的愣神,高延卓突然意识到瞳孔中他的倒影在逐渐放大,而后是近在咫尺微颤的睫毛。 高延卉亲了他一口,准确无误的印在了嘴唇上。 “我想和你生活在一起。” “我想……我想和你永远生活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高延卓愣在原地,他的瞳孔不可置信的收缩,全身血液像是凝固了一样。 “你个小兔崽子,你他妈说什么!!!” 高志强正打算出门打麻将,就听见高延卉在说要和她哥永远生活在一起。 “你要跟谁生活?跟你妈一样嫌弃我了?”高志强气急败坏,怒气冲天的吼道,“我挣钱供你读书哪里亏待你了,没让你跟我一起出去收破烂!你还想着离开!我告诉你,你是老子特意操出来的,你是她特意给我生的女儿!一辈子都别想走,等我老了你也要留在这里伺候我!” 高志强扯着嗓子指着高延卉怒喝,两三步走过来,把高延卉从摩托车上拽下来,二话不说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耳朵瞬间胀得发疼,左耳像是被堵住了一样,而后声音被远远的隔绝,她只能听见逐渐涌上来的越发强烈的刺耳嘶啦声。 高延卉怔怔的把手覆在发烫的脸颊上,她摸到自己的脸上凹陷进去了手指的痕迹。 高志强是在骂她吗?高延卉只能看到他的脸红的像头被烫熟的猪,还往她脸上喷着唾沫。他说了什么全都听不见,她的视线移向高志强身后,高延卓没说话。 刺耳的刺啦声在逐渐消弱,高延卉看见高延卓走了过来,握住了高志强指在她脑门上的手。 她终于再次听到了声音,他的嗓音闷闷的,“小孩子不懂事,乱说的。” 高志强的脸气的通红,转而指着高延卓咒骂,“我就说你这个兔崽子无缘无故的来看我干什么,合着是想把她给抢走!” 解释清楚后,高延卓走了。 「我哥他没有带我走,他不喜欢我。」这是高延卉脸不疼后的第一想法。 晚上,高延卉摸着黑跑到高志强床边,喊着“爸爸。”她和高志强说,她的耳朵好疼,疼的睡不着觉,疼的她再也忍不了了。 高志强穿上衣服,大晚上的起来带着高延卉去医院看病,经过检查后发现是耳膜破损,小医院治不了,辗转到了大医院,做了一个小手术。 那个时候她只有16岁。 高延卓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08卓哥,你也不想弟兄们知道…… 高延卉家门前的雪落了两次,转眼间到了高考完后的暑假。 这两年来高延卓和他们家没有什么联系,高延卉也分外的老实。高志强没有什么人脉,捡垃圾挣不回来几个钱,于是松了口,让高延卉去投奔他哥找个活,趁着三个月的假期挣一下生活费。 高志强特意收了一个八成新的手机给高延卉用,白天和高延卓那边说好了之后,两兄妹这才加上了微信。 加上微信后,高延卉迫不及待的给他发了一只小熊打招呼的表情包,高延卓回了个一模一样的。 盛夏炎热,高志强在屋里安上了一个空调,中午吃完饭后,晚上睡觉前打开空调把屋子拉凉,就这样呱嗒呱嗒的熬过夏天。父女俩仍然睡在一个屋子里。 闷热的夜晚,门窗紧紧关着,听不到外面的蝉鸣,只有头顶空调的嗡嗡声,散发着冷气。 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高延卉摸到遥控器关了空调,从床上爬起来打开了床边的电风扇,又躺了回去。 高延卓回消息的时间很晚,约摸着是11点左右,此时高延卉还没有睡,在黑暗里睁着眼发愣。 随着一声轻微的震动,枕头边的手机屏幕瞬间发出刺眼的白光,高延卉的心猛地一惊,赶忙将手机摁灭。她躲在被子里面,降低手机屏幕的亮度,点进聊天框。 最顶上的那几条消息是晚上八点十七分发的。 「哥哥。」 「我是高延卉。」 「我高考完了。」 「明天可以去找你吗?”」 高延卉斟酌了许久,删删减减才打出了这四行看起来十分礼貌客观的句子。 毕竟对于高二就强吻了亲哥哥这件事情,如今的她万分愧疚。 但是她不决定悔改,还是想要让高延卓带自己离开这个地方,而且只有高延卓能带她离开这个地方。 成年后的高延卉有了新的想法,在经受了那一巴掌的教训以及高延卓的冷漠后,她决定不再依赖于那层浅薄的血缘关系,而是——引诱自己的亲哥哥,并成为他生活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这样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离开高志强。 高延卉心里复盘着,当时还是太冲动了,一切都应该慢慢来,他们之间要慢慢培养起这十几年所缺失的情感。 最新的那条消息,是十一点二十分,刚刚发过来的。 :「一只竖着大拇指的微笑小熊。」 :「明天我去接你,给我看一下你的车票。」 高延卓现在在隔壁市工作,坐火车不到五十多分钟就能到。 高延卉把电子车票截图给他发了过去。 附带了一只小熊抱着爱心的表情包。 那边很快有了回复。 :「好。」 :「我明天在出口等你。」 「好的哥哥。」 高延卉给他的备注就是“哥哥”这两个字,在信息发出去不久后,昵称下方显示了五六秒「正在输入中……」,消失了一秒后,又显示了「正在输入中……」,然后那边给她发过来了一只大熊抚摸小熊头的表情包。 高延卉抑制不住嘴角往上扬,天呐,哥哥好可爱! 被子里面有些闷热了,她从里面伸出头,缓了十几秒,又迫不及待的躲了进去。 「哥哥。」 :「怎么了?」 「你现在在干什么啊?还在工作吗?」 :「我在外面吹风。」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高延卉的上半身全部埋了进去,只露了一双腿在外面,脸上后背全都浸染了黏腻的汗,可她一点也不在乎,反而越来越投入。 这时被子外传来了一声闷呵,“还睡不睡了?不睡的话明天跟我出去捡垃圾。” 高延卉吓得赶忙熄灭了屏幕,闭上了眼睛。 她明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啊,莫非这个被子透光? 高延卉不敢再点开手机了,她不知道最后哥哥给他回复了什么,于是满怀期待的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另外一座城市。 高延卓靠在湖边的木质栏杆上,左手手指夹着一根快要燃到底的烟,一脸纠结的看着手机聊天界面。 要用哪个小熊表情包? 他两秒啧一声五秒唉一声,完全没有注意到李智吊儿郎当的走到了他身边。 “卓哥!”李智惊呼一声,“你这是在追女生啊!” 他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就看到聊天界面上发了许多可爱的表情包,他好奇的往上凑,“这是嫂子吗?” 高延卓把手机移到背后,顺手把李智伸过来的头推开,“什么嫂子,这是我妹。” “啊?卓哥你还有妹妹啊?” “嗯。”高延卓点了点头,那边没了回复,估计是聊着聊着睡着了,“我亲妹妹,刚高考完,说要过来找我。” “原来是亲妹妹啊。” 李智突然来了兴趣。他们这几个弟兄都知道卓哥的父母离异,却从没有听过他还有个妹妹。毕竟这人心狠手辣打起拳来从不惜命,就像是没了羁绊的孤狼,前一秒才挑了一个的眼球,下一秒就跑这边吹风来了。 李智以为卓哥只是出来抽个烟,等了半天没见人回来才出来找的,没想到竟是在这边回了半天的可爱表情包。 “卓哥,你也不想弟兄们知道你私下发小熊表情包吧。”李智一脸严肃。 高延卓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把烟头摁灭。 “诶诶诶!开玩笑!开玩笑!”李智急忙后退两步,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悻悻笑道,“我绝对守口如瓶。” “那几个人处理好了?”高延卓看向一旁的破旧建筑。 “张条他们早就处理好了。”李智挥了挥手,“人现在已经坐上冷藏车往他们主子那边送了,司机也都是自己人,估计明天一早就能到。” 高延卓点了点头,“行了,回去吧。” “啊?”李智疑惑,“回哪里啊?” “回去睡觉啊,都快半夜了。” 李智:“……” 卓哥你之前凌晨把我从被窝里喊出来陪你打一晚上拳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有妹妹真好,李智在心里默默的流下了欣慰的眼泪。 09哥哥,你可以不抽烟吗 高延卓来得早,摘了头盔靠在路边等高延卉的车。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在两年前,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不知道她现在长高了没有。 高延卓看向他身边的那辆纯黑摩托车,被保养的很好,宛如新车一般,他依稀记得当年刚见到大哥的场景。 那时的他急需用钱给女朋友治病,听说打黑拳来钱快,就算输了也有五万保底。于是高延卓瞒着女朋友去签了生死状,不求打赢只要能保住命就行。 就在高延卓被死死压制摁在地上殴打时,碰巧一位大佬看到了这场比赛的全部过程,他被这位新面孔的非凡爆发力以及冷静的脑力所折服。这人知道自己毫无胜算,没有选择过激的还手,而是专注于防御身体最薄弱的地方。 可在这种把血液当下酒菜的地方,从来没有两人能同时活着下来。“去把那个人带上来。”身为大佬的中年男人兴趣使然的对一旁的西装男发出指令。 伴随着清脆的口哨声,正在围观暴虐的人群纷纷疑惑的向楼上看去,那里是幕后大佬观赏比赛的绝佳地点,从没有人见过里面的大佬长什么样子。而在众目睽睽之下,楼上下来了两个身着西服的彪形大汉,把场地中间奄奄一息的男人拖上了楼。 “你的命现在是我的了,当然,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也可以再把你送下去。”中年男人没有给任何拒绝的余地。经过细心的照料后,高延卓很快便恢复了健康,并被授予了相应的指导,受命为这位大佬办事,主要业务是催债以及一些杀人放火的事情。那辆摩托车也是在这时中年男人送给他的礼物。 很快的中年男人便意识到自己没有看错,眼前这位经受了完整的义务教育的少年办事利落,更重要的是他下得去手,并对血有着一种偏执的渴望。稍加锻炼,便可以成为一把锋利的刀。 可高延卓却不满足于按部就班挣来的工资,那远远不能满足他对钱的需求。他又开始打黑拳。 不可否认的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便进步飞快,仿佛打通了拳击的天赋,连续赢下了好几场比赛,获得大把金钱的同时,他逐渐迷恋上了血肉溅到脸上的感觉。 这件事情自然瞒不过那位中年男人,而彼时的高延卓碰巧在追债时被人用刀砍伤了手臂。“听说你又去打拳了?”高延卓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是的。”“那正好,今晚你和那个叫……死神的来一把,我正好想看看你现在打起来会是什么样。”中年男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当然,这也是一次证明自己的好机会。” 从西河街的话权人到如今那位大佬的得力手下,说实在的,高延卓还没有想好以他现在的身份,应该怎么和他那个妹妹相处。 高延卉拖着繁重的行李箱从车站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路边的那个高挑的黑色身影。 高延卓穿着无袖黑T恤,黑色长裤。饱满宽阔的胸肩撑得布料鼓起,肌肉轮廓清晰的手臂裸露在外,手臂弯曲,手指上夹着一根烟,像是捂嘴的动作一样覆在嘴边深吸一口。 额前两分的碎发压在深邃硬朗的眉眼上,透过吐出的烟雾,冷峻的神情瞬间温和,压低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高延卓踩灭烟头,大步朝着高延卉那边走去。 “哥哥!”高延卉笑着挥了挥手。 行李箱被高延卓接过时,高延卉注意到他的左臂上有一条很长的疤痕。她回忆着上次见面的场景,他似乎一直穿着长袖,不知道这个疤痕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兴趣使然的,高延卉紧跟在高延卓身旁,伸手戳了戳他紧实的手臂。 高延卉长高了不少,头顶已到了他胸前的位置,此刻高延卓微微低着头问,“怎么了?” “哥哥,你手臂上的伤疤是怎么整得啊?” “这个啊。”高延卓把行李塞进后备箱,然后绕到车前敲了敲车窗,“干活时不小心碰到的。” 驾驶座上的李智露出头来,一头黄毛却笑的十分慈祥,“卓哥!”他对着高延卓点了点头,看向身后的女孩子却犯了难,叫妹妹似乎不太好,喊姐又太别扭,“呃……” “叫她延卉就好。” “延卉……”李智琢磨着这两个字,像,这两个人实在是太像了,不光是名字,甚至连眉眼长得都一样,不愧是亲兄妹。 “这是李智,我兄弟。”高延卓向高延卉介绍道,又转头对着李智说,“我妹晕车,你先把东西带回去。” 李智点了点头,他还想着卓哥怎么非要骑着那个摩托车来接人,原来是因为这啊。 李智走后,高延卓把小熊头盔递给了高延卉,还是两年前的那个。 高延卉这次轻而易举的就把纽扣扣上了,本来还以为过了两年了她会戴不上,没想到刚刚好。 她注意到高延卓的脚底下有很多被踩灭的烟头,于是问道:“哥哥,你现在抽烟了吗?” 高延卓说是的。 高延卉没有多问什么,就跟着他回家了。 高延卓住的地方不再是拥挤的居民楼,而是一座环境优美的小区。 搬行李时,高延卓问了一句,“没有带那只大熊玩偶吗?” “没有。”高延卉摇了摇头,“那个玩偶太大了,有点拿不下,所以我就放在家了。不过我带了那只小熊玩偶,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怀里抱的那个。” “那只小熊啊,还留着的啊。”高延卓有点印象,他记得那只熊有点破破烂烂的。 “是啊。”高延卉点了点头,伸出三根手指,“它只比我小了三岁。” “嗯?” “那是我三岁的时候买的,可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哦。” 高延卓住的房子变大了很多,不过装修精致一点也不显得空荡荡。客厅一旁的柜子上放满了书籍杂志以及拳击卡带,阳台上还摆满了花盆,娇艳欲滴的花朵迎着暖阳绽放,看得出来高延卓很细心的打理过。 进门的一瞬间,高延卉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味,她又想起了刚刚看到的地上被踩灭的烟头。 高延卉不喜欢烟的味道,那会让她想起小时候与高志强挤在一张床上的记忆。而高延卓是她最在乎的亲人,她不想让哥哥身上也沾染上这种味道。 于是高延卉直接了当的开口,“哥哥,你可以不抽烟了吗?我讨厌这个味道。” 高延卓欣然同意了。 他抽烟也是这两年开始的事情,无非处理完事情后放松一下,可慢慢的抽烟会变成一种瘾,闲来无事就想要来一根。 他现在要和妹妹生活在一起,不能带坏她。 高延卓突然意识到自己忘记询问高延卉的想法,“你想要出去住吗?哥哥可以帮你找个房子。” 毕竟两人也都算是成年人了。 高延卉斩钉截铁的摇了摇头:“不想,我和哥哥住在一起就可以了。” 10听不懂想亲嘴 空余的房间收拾出来,简单的整理后,已经临近傍晚。 高延卓打算带着高延卉出去买点生活用品,顺便看看晚上吃什么。 “毛巾、牙刷、湿巾……哥哥,家里有洗洁精吗?”高延卉想起来厨房里虽然有锅,但是好像没有看到碗筷勺子之类的用品。 “嘶——好像没有吧。”高延卓一般都住在地下拳场,厨房用品什么的也都在那边放着,除了白天偶尔回家放松一下,他似乎没有在家里做过饭,“拿着吧,顺便再买些碗筷。” 东西添置的差不多了,小推车装的满满的。高延卉在冷藏柜旁挑选酸奶时,高延卓接到了一个电话。 李智打来的,说是拳场有人闹事,不过已经被制服了。虽说沾了地下二字,不过那可是正经的拳击馆,有裁判有教练,甚至可以称之为拳击培训机构。 从拳击培训机构的大门出去,隔壁就是地下音乐酒吧。闹事的人估计也是喝醉了酒,不过敢闹到拳击场也算是胆量不错。高延卓简单嘱托了几句,又说晚上不过去了,便挂了电话。 回到酸奶区,高延卓看到一位高挑消瘦的男生站在高延卉面前搭话,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身旁还跟着一位卷发女生。 “怎么了?”高延卓到高延卉身旁歪头询问道,看那两人的样子也像是兄妹。 “哥哥。”高延卉抬头应了一声,“他们想和我交朋友。” 卷发女生看到高延卓的瞬间惊呼一口气,兴奋的拽紧了她哥哥的手臂,一脸羞涩的模样。 她原本看到这个挑选酸奶的女孩子长得十分好看,才想着拉哥哥过来搭话,没想到她还有一位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哥哥。 “交朋友?”高延卓饶有兴趣的微微挑了挑眉,深邃的眉眼压低,那眼神宛若在审视犯人,充满了压迫感。 “嗯……是……是的。”卷发女生紧张的开口,“可以……认识一下吗?” 高延卉看着哥哥不再温和的眉眼,心想着,哥哥你好像吓到他们了。转头看到卷发女生一脸羞涩的模样,她心里一咯噔,又注意到卷发女生身旁的那人男人自始至终略带笑意的脸庞,高延卉心里大喊不妙,这两兄妹不会是看上他们两个了吧。 高延卓看这两人也不像是坏人,便低头问高延卉,“你想……” “我不想,哥哥我饿了,我们快回去吧。” 高延卉拽着高延卓头也不回的走了。她可不想有人来插足他们两个的生活。 —— 高延卓主厨,色香味俱全,这可比之前煮的那袋速冻饺子好吃多了,高延卉连连夸赞。 饭后,高延卉争着去洗盘子,高延卓拗不过便只能由着她。 闷热的夏季,水流在手上十分舒爽,在哗啦啦的水流声中,高延卉愉快的刷着盘子。 “要吃点水果吗?”高延卓想到在超市里买了新鲜的水果,饭后吃点或许挺不错。 厨房与客厅间隔了一层玻璃墙,高延卓以为高延卉没有听见,便走到门口又问了一次。 “要吃点水果吗?” 哗啦啦的水流声中,高延卉似乎听到了高延卓在喊他,但是声音模模糊糊的。直到高延卓走到她旁边时才意识到,那不是幻听。 高延卓问她听不见吗? 她指了指左耳,说,“有点问题。” 高延卓有些疑惑,“怎么了?” “你还记得当年我说我喜欢你吗?被我爸打了一巴掌,耳膜破了。”高延卉说的很轻松,似乎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虽然听不太清楚,但也没什么影响。” 高延卉正好洗完了最后一个盘子,关了水龙头,“你看,现在你说什么我都可以听的很清楚。” “……”高延卓没有想到那一巴掌的威力会那么大,看着高延卉如今一脸不在乎的模样,莫名有些心疼,“怎么没有和我说?” 高延卉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厨房的洗刷池本就在角落旁,此刻高延卓又遮挡住了大部分的灯光,面部阴影勾勒出她高挺的鼻梁以及凹陷的眉眼,那一瞬间,高延卓仿佛幻视了自己的脸,他呼吸一窒。 “我以为你被我吓到了,然后开始讨厌我。”高延卉耸了耸肩,语气有些委屈。 高延卓回想着当时的场景,他确实有一点被吓到,毕竟自己的妹妹突然表达出了男女之间那层喜欢的意思。 不过这件事并未对他产生多大的影响,毕竟他只是把那归结于小孩子不懂事,弄不清楚感情而已。 “确实被吓到了,不过没有讨厌。”高延卓摇了摇头,额前的发丝微微晃动。 高延卉注意到,哥哥看向自己时眼睛总会不自觉的放大,好可爱…… “当时……唔……”高延卓回想着那段时间打打杀杀的日子,“当时正巧在事业的上升期,所以会比较忙,况且你也快高考了,便不想再影响你。” “哥哥会觉得很奇怪吗?”高延卉歪着头问道,“我当时突然亲你那件事。” 高延卉很害怕高延卓会讨厌她,如果讨厌她的话,高延卓就不会再愿意和她生活在一起,就会把她送回高志强那里。那时候,她再也找不到另一个人,可以带她离开那个地方。 那柔软的触感仿佛历历在目,那是高延卓的初吻。 “你当时还小,没有弄清楚喜欢和爱的区别,或者可以说是,对亲人的喜欢和对爱人的喜欢。” 高延卉一瞬间的愣神。 高延卓低声笑了,他摸了摸高延卉的头发,“等你以后遇到了真正喜欢的人,就知道什么是爱了。” 高延卉看着哥哥的嘴唇,饱满的唇珠,水润的下唇,随着说话的声音一张一合的露出口腔中的牙齿,以及若隐若现的舌头。 她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心不在焉的回复:“嗯,我知道了。” 什么是爱?现在的她并不是很想弄清楚,她只知道自己对哥哥的情感就是一种爱。或许不是其他人所认为的那种爱,不过那并不重要,反正都是想和一个人一直生活在一起。 11哥哥,你的床好大啊 高延卉心中久违的畅快,洗漱完后,飘飘然地钻进被窝。 ……嗯?不太对劲…… 高延卉有些难以置信,她不信邪的又摸了摸。 …… 被子居然是潮的!!! “啊啊啊笨蛋哥哥!” 宛如晴天霹雳,高延卉跑去找哥哥求助,她咚咚咚的敲响了高延卓的房门。 “哥哥哥哥哥哥——” 高延卓此时刚洗完澡,毛巾搭在头上擦拭水珠。墙上的挂钟指向九点半,按往常来讲,这个时间点他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回到家里洗洗睡觉。 高延卓刚准备吹头发,就听到了敲门声。 他打开门,入目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下垂的眼尾配合着微微皱起的眉头,娇软可爱,令人动容。 女孩已换了身衣服,毛绒绒的头发披散下来,漏出光洁白嫩的双臂,她抱着那只小熊玩偶,就像是童话故事里出来的小公主。 可她已经成年了,身体发育良好,松散的睡衣下是若隐若现的沟壑,圆润白嫩的两坨不可避免的闯进视野。 注意到这一点后,高延卓眸色不可察觉的暗了几分,随即他猛吸一口凉气,眼珠转了一圈又对上了她的眼睛。 “哥哥,我的被子是潮的,你没有晒一下吗?”高延卉委屈巴巴的控诉。 高延卓这才真正的回过神,他欲盖弥彰的干咳一声,“嗯,好像确实是忘记了。” 虽然答案显而易见,可听到后高延卉仍是瞬间的低了头,耷拉着眼皮,眼底的亮闪闪瞬间堙灭。 高延卓顿时慌了,“你睡我屋里吧,我去睡沙发。” “不要。” “怎么了?”高延卓有些疑惑,“你想去睡沙发啊?” 高延卉摇了摇头,在一人沙发一人卧室的提议下,她果断选择了两人睡在一起这个选项。 高延卓:“……” 他有些纠结。 高延卉紧接着给出了她的解释:“沙发睡着多难受啊,我们两个将就一晚就好,我保证,我睡觉很乖的。” 高延卓有些无奈,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唔……他说不出那是什么,总觉得他这个妹妹好像很期待,就像是蓄谋已久。 “这不是乖不乖的问题,你长大了,我们怎么能睡一起?”高延卓反驳。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嘛……”高延卉紧跟着反驳,“我想和哥哥多培养一下感情……你不觉得我们太生疏了吗……” 女孩委屈巴巴的模样,让高延卓意识到他们两个确实挺生疏的,虽说是亲兄妹,可这十八年里只见过两次面,第二次还闹出了那么大的一个乌龙。 “我们晚上聊聊天吧,顺便谈谈心。”高延卉的声音软软的,却不再像是从前那样的懵懂稚嫩。 高延卓做出了让步。 哥哥房间的布局和高延卉房间的差不多,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摆件。看来一些装饰品都放在客厅那里了,不过与之不同的是,卧室里面并没有烟味,反而是一股淡淡的薰衣草味道。 不应该啊,高延卉有些疑惑。按理来说抽烟的人卧室里的味道更甚,她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被那种味道包围的准备,可进来后却给她一种,这个房间不常住人的错觉。 不过这种疑虑在她看到紧靠着墙角的床时烟消云散。 “哥哥,你的床好大啊!”高延卉惊呼,难掩内心的激动。 两米八的宽度,三米多长,接近一个正方形,能够同时躺下七个高延卉的样子。 “还挺软的,你过去试试。”高延卓记得当时买床时,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床到家后他居然没有想着上去躺几次。 高延卉冲上去直挺挺地趴在床上,静默两秒,然后翻身看向天花板。 身体摆出“大”字,就像是陷进了云朵里,握在手心的小熊玩偶的手臂软乎乎发着热,她的嘴角止不住上扬。 都是哥哥的味道。 高延卉闭着眼睛猛吸一口,卷起小熊玩偶抱在怀里又翻了过去。 “那么喜欢啊。”高延卓拉长了语调,“早知道当初就买两张一模一样的了。” 高延卓不动声色的走近,捞起一旁的被子盖在高延卉的屁股上。刚刚在床上翻滚的动作,导致衣服往上滑了些。 “好了,睡觉吧。” 高延卓此刻的心理状态宛如单亲父亲带孩子,而事实上他还是个处男。 高延卉从被子里抬起头,问道:“哥哥是特意请了一天假来陪我吗?今天是周二欸,你应该还要上班吧,而且晚上也不用出去工作了吗?我记得上一次你就是大晚上的要出去忙。” 被这么一提醒,高延卓倒是想起来了什么,他记得那次还大早上的起来送高延卉去学校,哦对了,那个小熊头盔也是那个晚上回来的时候买的。 “那次是突发情况。”高延卓走到窗边拉上窗帘,又在床对面坐了下来,面不改色的开口,“不过现在我成了老板。” “老板?!”高延卉诧然的睁大了眼睛,一脸惊喜,仿佛下一秒就要说出,哥哥你好厉害!这句话。 高延卓点了点头,“可能比较受重视吧,干着干着就成为老板了。” 高延卉:“……” 三秒之后,高延卉:“哥哥你好厉害!” 高延卓:“……” 这或许也算是一种心有灵犀?他勾着嘴角无奈的摇了摇头。 “对了,高志强说让你过来打暑假工的?” “嗯,我能做什么工作吗?”高延卉问,“洗盘子揺奶茶什么的都可以,只要能挣钱就行。” “算了吧。”高延卓没有同意,“刚刚高考完,累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有了那么长的假期,好好玩玩吧。” “想要学拳击吗?我是地下拳馆的老板。”高延卓想了想,补充道,“隔壁的酒吧里还有驻唱歌手,我想去的话我可以带你看看。还有地上也有一条很长的小吃街……” 高延卉趴在床上静静地听着,她很想去玩玩,“可高志强说要让我挣生活费。” 她泄气的把头埋进被子里,又突然来了精神,“但是也可以等我干完活了再一起出去玩啊!” 高延卓看着女孩认真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细语的说道:“哥供你读大学。” “……” 高延卉趴在床上懒洋洋的,原本快要打哈欠了,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突然惊醒,撑起身子严词拒绝:“不行!我要靠自己闯出一片天!” 12兄妹 高延卓刹那间愣住了,他看到高延卉的眼睛中闪的有星星,他依稀记得自己也说过这种话。 他欣慰的笑了笑。 “你真的和我很像。” “当然了。”高延卉一瞬间的惊愕,而后眯着眼笑了,“我们可是亲兄妹。” 虽然不知道是哪一点让他这么认为了,但是她很开心。 请你再多意识到一点吧,多一点,再多一点,锁紧我们之间的关联。 “我记得大学刚毕业的时候。”高延卓顿了顿,犹豫再三,最终说出了那许久未曾提及的称呼,“妈妈说是要给我介绍工作,去新爸爸的公司里上班。” “哥哥没有同意吗?” “嗯,我拒绝了。我当时和她说,我也要自己闯出来一片天,我不需要依赖她。”高延卓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秒针滴答滴答的转动,“从初中到大学,妈妈没有来看过我。可能,她也觉得有些对不起我吧,所以才想着给我安排一个顺顺利利的工作,往后能顺顺利利的活下去。” “……”这是高延卉第一次听到妈妈存在的痕迹,可她没有体会过。心中涌起淡淡的陌生感,她静默片刻,抬头问,“哥哥,你不想妈妈吗?” “妈妈?” “嗯。”高延卉像是认定了什么,坚定的点了点头,“虽然妈妈不要我们了,可她还是记得你的,她还是会关心你的。” 高延卓撑着身子往床中央的方向坐了坐,压低了身子凑近趴着的高延卉,他的声音宛如凿子一下下砸进高延卉脑子里,“你想高志强吗?” “……” 高延卉懵了。 “我能感受的出来,你不是很喜欢他。” 高延卉没有见过那如猎犬一般锐利的眼神,紧紧注视着,仿佛可以读取她心里的想法。 “你一直想出来和我住一起,不是吗?” “……” 高延卉迷迷糊糊的,欲盖弥彰慌不择路的反问,“你……为什么会以为我讨厌他?” 高延卓扬起嘴角,一副了然的样子,“你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我就已经和他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 高延卉终于顿悟,所以哥哥也不想和高志强生活在一起。 可是妈妈…… 妈妈她…… 高延卉感觉身体里的血液缓缓升温,脑袋热热的,她紧紧盯着高延卓的眼睛,她觉得自己好笨,鼻子酸了。 她不知道,她分不清那种到底是什么感情,就像是大脑里面根本没有建立那种神经之间的联系,就像是那个头盔卡扣始终系不上。 …… “……这不一样的。”她摇了摇头,眼前雾蒙蒙的,“妈妈当时也是离开了高志强的,我也一样。妈妈应该和他不一样的,我和妈妈是一样的。” 视线越来越模糊,两行泪水滴落,源源不断的泪水顺着泪痕往下滑。 高延卓以为她是想起了和高志强生活那么久的,不愉快的经历。 高延卓伸手摸了摸高延卉的头,云淡风轻地说,“妈妈看见我们会很伤心。” 他起身拿了纸巾,给高延卉擦了擦眼泪,又让她擤了擤鼻子。 没有理由的,泪水决堤了。高延卉将眼泪擦干,她不想再哭,要有些转移注意的东西。 她注意到哥哥伸过来递纸巾的手,手背上有很多凸起的青筋,指关节处有厚厚的茧,关节上粗糙不平的皮肤如山脉般隆起,宽厚有力。 两人躺在床上,盖着一张被子,高延卉怀里抱着小熊玩偶,抬头看着光线围绕下的哥哥。 “接下来是睡前故事时间。”他的声音平缓柔和,虽然那并不应该算得上是什么睡前故事。 “爸妈闹离婚的时候,我五六岁的样子,那个时候已经逐渐能记得事了。” “虽说是爸爸,但他一直没有尽过父亲的职责,或许生我的时候他们确实相爱……”高延卓语气淡淡的,这还是他第一次向别人讲述自己的回忆,“可当我逐渐记得事的时候,他们两个总是吵架。到最后家里甚至没钱买菜,都被他拿去打麻将喝酒了,有时候喝醉酒了他还会打人。” “我记得那天房间里面叮当响,有很多东西掉在了地上,好像摔碎了,也好像没有摔碎。” 高延卓冷哼一声,“没能力窝囊废。” “妈妈在尖叫,在哭。” “卧室里的门没有关,所以声音很清晰的传到了外面。等到里面的声音渐渐变小,我偷偷跑到那条透亮的缝隙处,那条缝隙很大,我可以完完全全的看清屋里的景象,高志强在床边,他脱了裤子,妈妈被他压在床上,像是野狗交配一样。” 话说出口的瞬间,高延卓就后悔了。 虽说他还是挺喜欢讲故事的,但对面多是些垂死挣扎的绝望之人。 刚刚他说的那些是妹妹能听的吗?毕竟她还是小孩子。 高延卓有些无措的干咳两声,连忙转移话题,“不过也还好,至少他没有去赌博,让我们负债,那玩意真的挺难摆脱的。” “很快妈妈就怀孕了,我当时还以为爸爸妈妈之间很相爱,毕竟如果不互相喜欢的话为什么还要生孩子,生孩子就要两个人一起把他养大。” “后来我才意识到,是高志强为了不让妈妈和他离婚,才想着用孩子来困住她,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怀孕了就没有心思想着离婚了。” “我记得那段时间妈妈总是在哭,又总是在生气,慢慢的开始挺着个大肚子往外面跑。然后你就出生了,我记得是,早产了……五周还是六周来着?我好像还见过刚出生的你,身上毛茸茸的,就像是个小猴子。” 又丑又黑,可谁能想到,十几年后会长成与他如此相似的模样。高延卓低头看着抱着小熊闭眼的女孩子,不禁感叹基因的神奇。 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沉默片刻后,高延卉睁开了眼睛,说:“所以后来的妈妈有了新的家庭,看到我们她会想起来悲伤的过去。” 高延卓点了点头。 哥哥讨厌高志强,妈妈也讨厌高志强,他们都离开了。 冷不丁的,高延卉咬着牙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带我走呢?” “……” 墙上的时钟仍在滴答滴答的走着,此刻已接近十点半。窗外寂静无声,仿佛大家都已经入睡。 回应她的是沉默。 虽然他们是血亲,可他们之间没有感情。 高延卉只是随口问出来的,仿佛根本没有奢求答案。 “那哥哥会讨厌我吗?”她转而问道,“看到我会想起那段不愉快的记忆吗?” “现在吗?倒也没什么感觉了,也不会不愉快。” 那段记忆给他带来的影响,早已在大学时就被另一个人的出现治愈了。 只可惜…… 高延卓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均离他而去,而眼前这位有着血缘关系的女孩子,是他最后的羁绊。 “你想见妈妈吗?”高延卓问道。 “不了。”高延卉满了摇头,她很清楚,“妈妈应该是讨厌我的,毕竟我是被强制制造出来的。” “你不是被制造出来的,哥哥和你一样,和这世界上所有的孩子一样。虽然往后没有爸爸妈妈,但你还有我这个哥哥。”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吗?我们两个是最亲的人了。” 那是在高延卓为了医药费搏命时,猛然意识到的一层羁绊。 高延卉的心里有了些许的安心,她的目的似乎达到了,这种被血缘紧紧锁在一起的关系。 可这种关系会永久吗?会不会像她一心想要离开高志强那样,血脉的联系根本屁用都没有。 高延卉抱紧了怀里的小熊玩偶。 不要抛弃我,求求了,哥哥…… 慵懒缱绻的阳光透过及地的糯米色窗帘爬进屋子,屋内寂静无声,阳光缓缓爬上高延卓的脚腕,他慢慢醒来。 高延卓感觉下半身怪怪的,睁开眼的瞬间一张放大的笑眯眯小熊玩偶脸突现他眼前,高挺的鼻子抵在了玩偶仰起的嘴角上。 高延卓微怒的转头错开玩偶那张脸,从床上撑了起来,才知道那个怪怪的感觉是什么。 高延卉不知怎么的此刻是横着睡的,她把被子卷在怀里,就像是抱玩偶一般的夹着被子,腿搭在他身上。 她左侧着躺,左腿塞进了他大腿下面下面,也不知道是怎么插进去的。右腿有着被子的垫高,抵着他的……此刻正鼓囊囊的……他在晨勃…… 高延卓几乎是瞬间的清醒,他有些无奈。 看来以后不能再让她睡这里了。 他小心翼翼的把高延卉的右腿弯曲从他身上拿下来,女孩的皮肤光滑软嫩,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他本身手劲就大,此刻没有收住力气,手从腿上拿下来时,白嫩的肌肤上已经被握出了红痕。 幸运的是人没有醒。高延卓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起身,来到床边把人摆正,给她盖好被子,又把小熊玩偶塞了回去。 ——作者碎碎念分割线—— 很温馨的相处对吧,哥哥带妹妹,大人带小孩子。 是的,就是要温馨,然后在妹宝的诱惑下搞背德文学(^_^) 后面就是甜甜的相处日常。 但是提一下,妹宝的开朗活泼是装的(害怕会有人觉得割裂),不过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妹宝会渐渐变得真的开心起来。 另外,铁定he。其实最开始就是想写他们两个做爱才补充了那么多的背景来着咳咳咳。 还有就是,妹宝有且仅有和哥哥做爱,所以后面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担心,只是剧情需要虚晃一枪。 虽然我写的乱糟糟,但还是谢谢你可以看到这里(???????) 死手快点码字啊!!! 13亲友团登场 腥臭的血液混杂口腔分泌物顺着锈迹斑斑的铁链流下,在地上滴出小滩水泽。 昏暗无声的闷热室内,麻木舌头的抖动引起铁链晃动的闷沉声,紧绷的麻绳时不时发出扭缠窸窣声。 那人存活的迹象就反应在这细微的声响中。 高延卓双肘搭在膝盖上,百无聊赖的玩弄手中的砂轮打火机。 “刺啦”一声,随着拇指向下摁动砂轮,打火机迸发出明亮火光,映进漆黑的深瞳中。 不过两秒随即金属盖被合上,火光消失。 骨节分明的中指轻轻一勾,火机就在拇指和食指的固定下一次又一次的转圈。 等到转够了,他又掀开金属盖,再次拨动砂轮。 一旁的李智手足无措地拿着烟盒,一会弓着腰着急往前递,一会又赶忙收回来。 而高延卓显然没有注意到他那边。 “卓哥你……”李智终究是忍不住出声吐槽。 沉闷的氛围终于被打破,一直倚在门口快要被闷死的张停猛吸一口气,头向后仰去咚的一声抵上门框哀嚎了一声。 高延卓抬起眼皮面无表情的往一旁看了一眼。 李智的不耐烦瞬间烟消云散,转而小声嘟囔,“……到底抽不抽啊。” 高延卓直起身向后靠在座椅上,右手再次拨动砂轮。 火光映照着棱角分明的轮廓,熠熠明光在他那双下垂眼中抖动,从李智的视角向下看去,十分人畜无害。 “我什么时候说要抽烟了?”他不咸不淡的开口。 李智:“......” 你听听看这像话吗! 哪一次不是他勤勤恳恳跟在身边递烟来着! 李智不敢多说,他一直对高延卓毕恭毕敬。 不仅仅是因为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高延卓徒手干死了东街的二十来人。而且他这个老大还最喜欢在动手前绘声绘色的描述一番。 李智在高延卓身边待了两年多,听的多了,他觉得自己都能写出一部半吊子的人体解剖学了。 哦对,当时的那里对外应该是叫西河街来着。 俗话说一个地盘上只能容纳一个王,只不过当时的西河街内地里滋生出了另一股势力。 年老的首领那方面不行,膝下无子,没有子孙满堂的命,收养的养子也都因为各种意外而英年早逝。 一些小弟早就看不惯他们这位首领整日颓废淫欲,不干“正事”。 说好的入帮后可以烧杀抢掠,蛮横霸道,与帽子叔叔并肩飙车,分分钟几百万上下左拥右抱人生巅峰呢?这全都是个屁! 于是大家都不满了,都想着拥立新王。 “大哥,要反吗?” “反你妈啊反!” 虽然首领身边的那几位大佬这么说着,但也只是碍于恩情没人敢正面反,私下互相看不惯使手段往上面爬。 经过一番尔虞我诈的诬陷斗争,反的一方囤积到的小弟越来越多,由此新的势力诞生了。 反与不反的两帮人早已没有往日的情意,最开始还是暗戳戳的活动,后面直接搬到了明面上,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样子。 留在首领那边的人越来越少,况且这边的员工福利还好,由此队伍越来越庞大,那位首领被人弄死也是迟早的事。 李智早早就看清了这一点,他归属于反的那一阵营。 那时的李智瘦的跟个猴子似的,仍像现在一样染着一头黄毛,耳朵上扎了两个钉子,一手臂的花纹身,目无法纪任性妄为,动不动就对人比中指吐舌头,妥妥的问题少年叛逆版。 他高中辍学搬了几年砖,又混了两三年社会,眼看就要晋升为小头头了,大部队被高延卓给端了。 李智记得那晚的空气异常闷热,自己带着手下的几位弟兄赶到支援时,黑暗的小巷中横七竖八躺了许多人,血腥的铁锈味道扑面而来,闷热不透风。 唯一站着的那人,弯腰随手抄起脚边的一把砍刀,朝他走来时小巷里却又突然开始起了风。 手下的小弟没有经历过真枪实干,看到这副场景着实被吓得不轻,一些年纪小的哭喊着妈妈跑远了。 李智直接僵在了原地,一股强烈的恐惧感袭来,宛若看到了走马灯一般闪现了人生的诸多景象。 后悔吗?有遗憾吗?还有什么遗言吗? 不要啊!他还没有娶到媳妇啊! 李智的腿开始打颤,那人走到了身边他才发现,一身的血都不是他的。 滚滚热浪扑面而来,那人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说出的话却更加的恐怖,“跑吗?不跑头给你砍了。” 李智差点被吓尿,哆哆嗦嗦地回头一看身后已经没了人。 李智提腿想跑,迈出的那步触地瞬间腿软了,眼看人直愣愣就要跪在地上,一只手捏住了他的后颈,硬生生的把他给提溜了起来。 “我反悔了。”那人散漫的拉长了调子,十分礼貌,“实不相瞒,我刚来到这里,还不太熟悉,你帮我带个路,如何?” 虽然是在询问他,可李智觉得自己要拒绝的话,那把砍刀下一秒就会出现在自己的脖子里面。 “带……带带带什么路路路……”李智的上下牙如碰地的乒乓球一般,直接给吓成了结巴。 两人第一次见面,就给李智的心里留下了堪比浓墨的阴影。 “你们老大躲哪去了?喊他聊聊天也不肯出来,只能我亲自去找他了。” 那人仿佛在说一件很和善的事情。 可李智听到的却是—— “你们老大呢?我要砍了他的头!” “我我我……不不知道道道……”李智的牙仍在止不住的打颤。 明明两人差不多高,那人却能把他提起来够不到地。 “哦。”身后传来一声叹气,“不知道啊。” 高延卓往前挥了挥大砍刀,刀身在月光的照耀下明晃晃闪着李智的眼睛。 “我我我们大部队人人人很多的,你过去了也打不赢啊啊啊啊啊。”极度的恐惧下,李智心中燃起了一丝莫名的底气。 “你怎么知道我打不赢啊。” 后来的李智才知道,那时高延卓刚弄死了他们的首领,又想着来合并东街的势力,没有谈拢就直接打了起来。 后面不知谈的如何,高延卓顺理成章成了西河街的老大。 高延卓没有维持原本的“企业文化”,反而直接解散了帮派,不再收保护费,不再抢劫弱小,除去一些没有后路的,弟兄们从良的从良,经商的经商。 只是李智万万没有想到,高延卓竟然直接把那群未成年的愤恨小弟,全部送到了派出所门口。 这人从哪里冒出来的啊,之前从未听过,怎么这么勇呢?直接让西河街的黑暗势力大换血,而且还不怕警察。 相处的久了,李智才知道高延卓的背后有位大人物,那不是他们这等人能触及到的。 这次事件之后,李智就跟在了高延卓身边,最开始他是个跑腿的小弟,后面慢慢成了……兄弟。 跟在卓哥身边,没有老大小弟的关系,就像是很平常的兄弟一般,李智常常会忘记自己是在混黑道这件事。除去一些高延卓带着他们嘎人的时刻。 两人刚好同岁,只不过卓哥可是货真价实的知识分子,高材生啊! 李智心中充满了对高延卓的敬畏之情,或许还掺杂着一些挥之不去的恐惧。 他灰溜溜地把烟盒收进口袋,往旁边挪了两步。 “多长时间了?”高延卓点了点正前方跪地的那人。 “已经六分钟了哦。”门口的张停伸了个懒腰,晃着步子朝屋中央的那人身旁走去,懒散地拉长了调子,“等了那——么久,电话都没有打来,超时了啊。” 张停的脊椎随着手臂的拉扯发出咔吱咔吱的响声,维持着一个动作靠在那里消磨时间,可把他给憋坏了,毕竟在场的三个人中就属他最没有耐心。 被吊着的那人是个小年轻,约摸二十刚出头,刚被绑起来时看起来和张停差不多大,只是此时面部早已臃肿不堪。 他的双手被反捆在身后,被麻绳吊起,双膝堪堪够得着地面。舌头中央一块大血洞,生锈的铁链从中间穿过,铁链尾部吊着一块厚实的砖头。 “要我说啊——” 张停拉长语调,路过时顺腿踹了那人一脚。 身体骤然失去平衡,垂下的砖头晃悠悠,痛彻的惨叫声被张停抛至身后。 “都那么长时间了,老爹都不想着来关心一下儿子。”张停遗憾地摇了摇头,凑到高延卓面前,露出虎牙笑道,“不如我们直接打过去吧。” 14家被偷了 “你想去那边玩玩?”高延卓颇有些兴趣的回应着。 “哪有哪有,那种破地方我才不想去呢。”张停果断的拒绝了这一提议,直起腰,转身又来到了吊着的那人面前。 张停蹲下身,欣赏着这一幅杰作。 撕裂的伤口在早已麻木的疼痛下新添了一把火,那人龇牙咧嘴,五官像是被泪水浸泡过的纸张一般皱在一起。 “金河那边的雇佣兵已经在派人找了,只不过现在还没有消息。”李智说道。 张停蹲在那里嘟囔:“那片地就这么大,他们还能躲到哪里啊。” 话说完的瞬间,李智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看着来电显示,高延卓并没有朝他那边分过来一丝视线,于是他背过身走到角落接起了电话。 “嗯嗯嗯……这样啊……好,嗯。” “怎么说?”张停一脸兴奋的问道。 李智回复的那几个字并未让他推断出什么,不过听语气似乎有了新的进展。 只见李智不动声色走回高延卓身边,一脸严肃,站的笔直。 “咱们点的外卖到了。” 张停:“……” 高延卓斩钉截铁的宣告道:“行啊,先去吃饭吧。” 他把火机收进上衣兜里,拍了拍手就要起身。 已经快三点了,这三个人还没有吃午饭。 “老大……”张停委屈巴巴,“就……直接去吃饭啊。” 他还没有玩够,审讯折磨犯人是多么刺激的一件事啊,“那他呢?他怎么整啊。”他指了指一旁奄奄一息的男人。 “他啊……”高延卓垂眸看了眼地上的人,“就先……” 李智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打断了高延卓未说完的话。 这次李智直接开了免提。 “喂喂喂!”电话那头嘈杂不断,爆炸的声音此起彼伏,粗犷的男声忽远忽近,带着浓重的口音,说着蹩脚的普通话。 “大哥喽,砰——我跟你讲嘎,砰——长话短说,砰——” 背景音的爆破声,机关枪声不绝于耳。 张停颇有兴趣的往前爬了两步,想要听的更清。 “经过我们滴调查,被起义军劫持滴那一车子姑娘,转手就被他们买去了旁边滴山沟沟里面,这也不过就半天而已嘎。” “反正就目前滴情况来看,想要原路追回那一车滴二十七位姑娘几乎是不可能滴事情嘎,那可不就是大海捞针滴嘎。” 突然间,强烈的爆炸声在耳边爆开,似乎有炸弹落到了很近的地方,手机掉在了地上。 “哎呀呀。”张停蹲在地上瞪大了眼睛,短暂的愣神后,眼里涌现出了藏不住的兴奋。 经过一段嘈杂的炸麦翻滚声后,手机似乎又被人捡了起来。 “喂喂喂!”还是那个人的声音。 “你们放心嘎!我们已经顺藤摸瓜滴找到了他们的大部队嘎。” “我们马上就要把他们打下来嘎——” “滴滴滴——”电话被强制切断。 李智摊开手,耸了耸肩,和听得意犹未尽的两人大眼瞪小眼。 高延卓双手环在胸前,身体往后靠去,“这个反抗军,之前没有听说过啊,怎么突然和他们打起来了?” 要是单纯的想要追回那批货物,也不至于直接两方打起来,毕竟开战后之前那种微妙的平衡就会被打破,牵扯到的东西也会更多。 如今这种结果,莫非是老大的意愿…… “据说是一直都存在的,只不过之前没有惹出什么大事,存在感比较弱。”李智想了想,又开口道,“合着这是把咱们这件事当导火索了,打算直接把反抗军吞并了呗。” 往金河那边走私姑娘并不是第一次,背后都是那位大佬安排的。只不过没有把这件事放在明面上,对高延卓而言他也没有资格过问这件事。 货想要运出去,就必须要经过西河街这片再送往金河四周,而最开始西河街没有自己人,那位大佬身边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去辅助他管理这里。 所以当高延卓证明自己之后,才被派过来管理这片地盘。 那位大佬一向不让他真正的接受这些黑暗地带的买卖,无非是路过走个流程,剩下的事情交给相应的人来做。 最近,金河那边有位只手遮天的商会会长要过八十大寿,点名了要二十七位不多也不能少。 之前在那位大佬的安排下,一次也就运过去四五个,这还是第一次那么大数量的往金河那边走私姑娘。 一切本应像往常一样,那些被捆绑起来,堵住嘴的女人和白色的粉末共同掩埋在黑暗的货车厢里面运送出界,可这次却突然被人给抢了过去。 “原本还以为那群反抗军是什么大发善心的组织。”高延卓听后笑着摇了摇头,“到头来还不是为了大赚一笔。” “他们的老大逮住了吗?为什么不来找自己的儿子啊。”张停自顾自的急切问道。 “没有。”李智摇了摇头,随后啧了一声,“不是正在打吗,或许他老爹现在正准备逃命呢,没空管他儿子。”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交出那一车的姑娘就能解决的了,政府军已经正式和反抗军开战,金河那边只能留下一个政权。 “真可怜,你爸爸不要你喽。”张停遗憾的说道,尽管那人已经没了意识,“这种程度的虐待都没有供出大部队的地址,你们可真是一个团结的组织啊。” 虽然供与不供都一样,政府军不知怎么找到的,已经在攻打反抗军的大部队了。 “所以接下来的事就和我们没关系了吧。”李智问道,他有点饿了。 高延卓点了点头,对着张停扬了扬下巴。 收到指示的张停掏出后腰别着的小刀,在空中划了两下,纠结着下不去手,最终又塞了回去。 张停起身淡定的来到李智身边,顺手掏出他腰侧别着的小刀,对上一脸懵逼的李智,十分礼貌的笑了笑,又蹲回了那人面前。 张停把那人的舌头割开,铁链没了束缚哗啦啦垂落堆在地上。他又开始割那人手腕上的麻绳。 “哦,对了。”李智突然想了起来,“有个姑娘当时跟着这人一起的,据说是跳车逃跑被捉了回来,只可惜头给砸破了。” 高延卓有些诧异:“还有个姑娘?” 李智点了点头:“嗯,在隔壁屋子里关着的,怎么处理?” “原路送回去,从哪来的送哪去。” 高延卓不想节外生枝,招惹烦心事。 “不过那群姑娘怎么办啊。”李智问道,毕竟之前说好的八十大寿,那位会长得知人被劫走了肯定会震怒的吧。 张停在一旁煽风点火:“那让他们的人原路返回去找嘛,缺胳膊少腿了从那些反抗军身上卸下来,送给那个什么会长赔礼吧。” “张停,这多冒犯啊。”高延卓打断他的想法。 那可是人家的八十大寿啊,到时候缺胳膊少腿整整齐齐摆一排…… “后面的事就不归咱们管了。”高延卓站起身,看了眼被张停牵着绳的那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李智问道,“陈俊逸呢,还没回来?” “嗯,话说这也好几天了,难道真的遇上什么事了?但是没有消息传过来啊。” 高延卓他们的业务挺平淡的,除了一家地下拳击馆,李智负责的地下酒吧,一些暗戳戳的走私,张停最喜欢的放贷催收,地下赌博外,最刺激的莫过于他们还接暗杀业务。 而暗杀业务就是陈俊逸的专业。 专业人士,从未失手。 他这次被派去暗杀的是一位政治人物。 可陈俊逸从前天起就联系不上了,那边的弟兄也都说没有见过他。 高延卓:“几天了?” “我看看。”李智拿起手机翻看记录,“唔……六天前。” “才六天而已,不着急。”高延卓说道,“对陈俊逸来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处理完这件事后,一行人才吃了午饭。 高延卓看着高延卉十二点多给她发来的照片。 第一张是一碗十分常见的牛肉面,高延卓中午离开前嘱托过高延卉,想吃什么可以出去买点,不想跑太远的话楼下对面那条街有很多饭店,味道都挺不错。 第二张是那碗牛肉面只剩了一点汤底,旁边配着大拇指的手势。 高延卓了然,和她说事情已经处理完了,顺便问了问晚上想吃什么,他好去买食材。 高延卓的房子里不常住人,自从上次他给高延卉的被子是潮的这件事后,他便雇了个阿姨每天下午按时过去打扫卫生。 只不过他并未让阿姨做饭,高延卓觉得他们兄妹两人经手做出来的饭菜才更有家的感觉。 只不过这种想法很快就被打破,由高延卓一人接手了大厨这一职责。 毕竟上次他回去晚了一些,吃到了高延卉首次下厨做的半生不熟却又糊了的土豆萝卜菜后,他便坚信不再让高延卉下厨。 不过这个又坚信很快被打破。 在高延卉的跃跃欲试下,她决定在家里烘焙小蛋糕,高延卓心想甜品挺容易的,于是放心的把厨房交给了她。 最后的成品也是色香味俱全,高延卓颇具期待地拿起叉子咬了一口,面无表情的品了两品,最后不可置信的抿起了嘴。 “好吃吗?”高延卉站在他面前一脸期待的问。 “……”高延卓把蛋糕往她那边推了推,开口声音带了些颤抖,“你尝尝。” 高延卉十分疑惑,没有去拿新的叉子,接过高延卓手中还带有温热的叉子舀起一坨奶油放进嘴里。 高延卉:“……” 她咂吧了两下嘴,心里疑惑不对劲啊,为什么和她之前吃过的蛋糕味道不一样? “你为什么……”高延卓想不通,“要往里面加胡椒粉?” “调味啊,就像是加柠檬汁那种……”高延卉的声音越来越小,“……会不会加太多了……” 他记得还有一次买好了食材,打算做一顿海鲜大餐。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高延卓再回去就发现高延卉一脸惊恐的蹲在厨房的柜子上面,透明门紧锁,厨房的地上爬的全是螃蟹,向他招手…… “怎么做到的。”高延卓有些无奈的问她。 “我就……听见厨房有动静……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它们争先恐后的往外面爬……” 高延卓觉得他这个妹妹身上属实是有什么超能力,能让半死不顾生物再度活蹦乱跳。 买完食材后,李智开车,张停坐在副驾驶座上睡觉,高延卓看向车窗外热闹繁华的街道,冷不丁的问李智: “你上次给你女朋友买的那个玩偶,在哪个商场来着?” 高延卓记得当时他看到了一只粉红色的大熊玩偶,便觉得高延卉一定会喜欢。她来这里没有带那只褐色的,如今正好可以把这只粉红色的买回去送给她。 “那个商场啊……卓哥,正好在咱们反方向那边,你要买玩偶吗?送给卉妹?可以让人送到家楼下的。” 该说李智不愧是高延卓身边的得力助手吗,一下就猜到了他的目的。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看看吧。”顺便试一下手感,再仔仔细细的挑一个好看的。 “那行。”李智在前方的路口调头。 经过一阵挑选后,高延卓最终还是选择了那只最初的粉红色大熊玩偶,体型似乎比那只褐色的要大一点,脖子上还有一对柔软丝滑的蝴蝶结。 “诶?卓哥的枪怎么落车上了?”张停被关车门的声音吵醒,便起身来到后座打算躺那里继续睡。 “回家带什么枪啊,况且卓哥的妹妹还和他住一起,被发现了多不好。” “卧槽!”张停惊呼,“老大还有妹妹啊?咋从来没听他说过啊。” 李智:“……行了行了你睡你的吧,到时候求老大带你看看。” 高延卉知道哥哥就快要回来了,从床上一跃而起,跑到客厅倒好热水,就听见了门铃响起的声音。 她没有丝毫犹豫的跑到门口,摁下门把,拉开门,一声哥哥堵在喉咙里没有来得及喊出来,和陌生男人对上视线的一瞬间,有冰凉的东西贴在了她的脖子上。 那人的眼睛掩埋在湿漉漉的头发下,表情从疲惫到警慎不过吸气的瞬间。 不知从哪里掏出的锋利匕首抵在高延卉的脖子上,把她连连往后逼退抵在了墙上。 那人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欺身压了上来,鼻腔中充斥着潮湿凌冽的水雾气息,夹杂着丝丝血腥味道。 15“家”存在的地方 高延卓单手搂着粉红色大熊玩偶走出电梯,到家门口发现门是敞开着的,里面的灯也亮着。 他第一瞬间并未想很多,认为只是高延卉给她留了个门,等他进屋后又会响起来“哥哥哥哥”的声音。 他并不担心家里会进贼什么的,这里的安保系统很好,他最开始也是认定了这一点才会在拳馆以外的地方买了一个正常的可供人居住的房子。 和高延卉在一起生活的那么多天里,他并未察觉到有人跟踪过他,所以也不担心会有仇人尾随到这里来报复。 在高延卉来找他之前,这里于他而言只是一个正常人所必须的,安定温馨的房子而已。 从幼时起他便很少的能感悟到家人带来的温暖与鼓励,他就那样一个人长大,并认为亲情的存在并不是人生所必需的。 就算没有家人,他也照样可以自己养活自己,考上好的大学,并供自己读书,毕业后找到好的工作,他相信自己可以一个人就这样生活下去,就像是这世界上无数的有着幸福家庭的普通人一样平凡的活下去。 在成为了半只脚踏入社会的大学生后,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个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他想去看看,这个与他有着同样血缘的人。 但是到地之后高延卓才发现,她这个妹妹是高志强唯一的孩子,和妈妈新出生的孩子一样,他们都属于各自的家庭,被这两个家独立出来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人没有爱并不会死,但有了爱会活过来。 大学时交往的女友给了他想要成立一个家的冲动,她如同一抹春日的暖风,带着独属于夏季的薰衣草味道,于秋末闯进他被冬雪覆盖的麻木世界中。 他们曾约定过未来的许许多多,山盟海誓,无尽畅享。初见时的心动,热恋时的甜蜜…… 他并不会再为其他人那么动容。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存在完善了他的人格,并化作他的一部分融进身体里面。 明明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他也并未哭丧着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即便她已经永远的离开,他也依旧可以好好的生活下去,带着她教给自己的东西,好好活下去。 李智曾在一次跟着高延卓追逐一群持有枪械的亡命徒时,险些被人爆头。他仍惊魂未定,回去后看着高延卓在一旁如常般的和兴致勃勃的张停讨论着折磨人的新方法。 李智问他,为什么要干这一行啊,只单纯的为了钱吗? 或许最开始是这样的,单纯的为了钱,为了救她的命。高延卓从不惜命,从他最开始不要命的打黑拳就可以看出来。可当她已经不在了呢?他又为什么还要一直过这种刀尖舔血的生活。 高延卓的回答是:“因为我觉得好玩。” “好玩?” “嗯哼。”高延卓点了点头,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眼睛,下面的嘴巴却说出了令人惊悚的话语,“折磨人的快感。” 他在鲜红的血液中体会浓厚刺鼻的快感,并以此为乐。 高延卓逐渐与之前规划过的平凡正常的生活背道而驰,他并不反感,甚至十分满意于自己超乎常人的力道和敏捷度,那让他从地下拳场中厮杀出来的家本。 可他仍然被“家”困住了,他仍然渴求这个东西。 从选址到装修的那么长时间里,高延卓平淡麻木的心里再次有了一丝温馨的触感,他一点点的构思起那层模糊的家的存在。 尽管他不常来这里居住,甚至可以说是自从装修完成后没有来过几次,但只要这个“家”在这里,他就不会觉得自己如蜉蝣一般漂浮不定。 那种根扎根在了厚实土地的安定感,发生在他与高延卉在车站再度见面的那天。 他的妹妹,他的家人,跨越了时间和距离仍然存在,来到了他的面前。 自从高延卉来到这里之后,这间房子就变成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一个可以当做家的地方。 只是…… 一瞬间的功夫,高延卓注意到了地上的一滩水泽。 格格不入的水泽混杂着泥土的浑浊突兀出现在门口,门还是开着的,屋内没有一点人走动的声音。 触手可及的幸福将再度被摧毁的恐惧涌了上来,高延卓下意识的去摸枪,那里却一片空空,他才意识到自己为了不在高延卉面前暴露而把枪留在了车上。 高延卓的眼神瞬间狠厉了起来,周身的肌肉绷紧,无意识的紧张使他勒紧了手臂处的玩偶快步走进室内。 玄关没人,客厅没人,厨房也没人……高延卓卧室的门开着……里面的灯也开着……屋内有人! 高延卓活动了下手腕与指节,几乎没有停顿的朝亮着的卧室走去。 “哥哥!” 高延卓离卧室门口只差不到两米距离时,高延卉从里面钻了出来。 她几乎是忽略了高延卓手中拿的那只粉红色大熊玩偶,快步跑过去扑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腰拉长了语调控诉道:“你可算回来了。” 高延卓见高延卉并没有什么大碍,仍像往常一般活力十足的甜甜的喊着他哥哥,紧绷的神情立刻放松下来,他深呼一口气,刚准备开口回应,就见卧室内又缓缓走出了一个人。 那人身材精瘦,长相俊朗,眉毛又浓又粗,紧皱的眉头下尽是疲惫与谨慎之色。 他捂着肚子,衣服上沾着早已凝固了的暗红色血液。可衣服又是湿哒哒的,似乎是刚从水中出来,衣服上的血泽被晕染开来,捂着腹部的指缝中再度渗出沾血,似乎是伤口又裂开了。 “陈俊逸?!”高延卓万分疑惑。 被派去暗杀重要政治人物的陈俊逸,早已失去了音讯的他出现在了这里,更重要的是,他居然满身是血的出现在了这里,暴露在了他和高延卉的面前。 “……”陈俊逸虚弱的靠在门框上,见到熟悉的人后终于安心了下来,失血过多的他正在逐渐失去意识,嘴里嗫嚅着,“大哥……” 16处理伤口 “哥哥,你们认识吗?”高延卉从他怀里抬起头,行若无事的问道。 仿佛旁边的人并不是身负重伤随意就能杀人夺命的危险分子,而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兄弟朋友而已。 “嗯。”高延卓点了点头,没有打算隐瞒,“你去楼下的超市帮哥哥买两瓶碘伏,好不好?” 他摸了摸高延卉的脑袋,这次没有被躲开,反而是那坨毛茸茸的头发在他手心里蹭了蹭,随后头也不回的蹦跶出门了。 屋内只剩两人。 高延卓看着陈俊逸那副快要死了的模样,有些头疼的叹了口气:“还能动吗?” 陈俊逸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狠狠点了点头:“可以。” “那进屋,先把血止了。” 暗杀目标被陈俊逸解决后,撤退的过程中被遗漏的保镖追杀,两人交缠之时他的腹部被捅了一刀。不过追杀的保镖也被他解决了。再次撤退时他开车跳河,在水里面游了二十多分钟到对岸的另一处隐秘地,坐上事先准备好的车逃了回来。 “没人看清你的脸?要是明天你的照片被放了出来,可就不光是外面那群人通缉你了。” “没有的老大,我很确信,所以才会回来找你。” 在陈俊逸出任务之前,高延卓曾告诉过他们有什么事就来这里找他,如果他不在拳馆就是在这里。 与那种位于繁华地带地下拳馆来讲,这个屋子更为安全不为人知,只是没想到误打误撞的见到了高延卉。 隐瞒踪迹一路逃命,好不容易到了避风港,没想到开门的居然是一个陌生人。 一般人看到他这种状况的人出现在家门口肯定会被吓得大叫出声,如果引来了其他人那可就危险了,所以当时的陈俊逸才会想着第一瞬间捂住嘴威胁。 陈俊逸看着那双惊惶无措的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不清醒了,以至于看错了门牌号敲了其他人的房门。 随即他便否定了这个猜想,他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不可能会走错地方,而且他当时反复确认了三眼门牌号才摁响了门铃。 陈俊逸用匕首架住了脖子之后,压着声音问道:“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女孩没有反抗,只是眼巴巴的盯着他。 陈俊逸觉得这双眼睛很熟悉。 她的呼吸正在逐渐加快,热息灼烧着他冰凉到麻木的无名指指指节。 陈俊逸这才意识到自己捂着她的嘴,她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陈俊逸松开了手。 “你流了好多血。”她并未回复他的问题。 高延卉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道。 “……”陈俊逸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看清了她的脸之后,认定了她必定和高延卓有什么关系。 “你是谁?”他再次问道。 “需要叫救护车吗?你看起来好像快要死了,你要去医院吗?你还在流血哦。” 陈俊逸见这个女孩子没有威胁,便不再多问,直直的朝高延卓卧室的方向走去,他要去找医疗箱。 “你不要跟着我。”陈俊逸头也不回的往卧室挪着步。 “你需要喝水吗?”高延卉紧追不舍。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各聊各的,硬生生把话聊了下去。 直到高延卉听到了门口有人走动的声音,这次应该就是哥哥回来了。 高延卉手里掂着小塑料袋走出超市,里面放了三瓶碘伏。她特意多买了一瓶,以备不时之需。 上楼后走到门口,她把落在地上的一袋子蔬菜食材掂了进来,关了门。 两人坐在卧室的沙发上,高延卓在给陈俊逸上药,桌上零七八落的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药瓶工具和沾血的绷带。 高延卉把碘伏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见哥哥正专注于给陈俊逸钉伤口,她又起身去一旁的厨房里倒了两杯热水,回来后她挪了个小板凳,趴在两人对面的桌子上看着。 没有多余的动作,高延卓的娴熟的处理着陈俊逸腰侧的伤口。 陈俊逸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眼趴在对面的高延卉,她的半张脸埋在臂弯下,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伤口部位,像是在发呆一样。被注视着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措,他想要调整一下坐姿,仿佛全身都不舒服了一般。 “哥哥,你经常做这种事吗?”高延卉问道。 她想起了哥哥手臂上的那条疤痕,自然把两者结合在了一起。 她心里的念头越发强烈——哥哥在做危险的工作,并且他们十分容易受伤。 这种错觉在她被陈俊逸架住脖子时便隐隐有了预感,在哥哥还没有回来时,她尽量牛头不对马嘴的和他拖延着时间。 如果哥哥真的在干什么危险的工作,那么这个人的来意还未摸清之前,她不能暴露自己和哥哥的关系。 如今一切都说得通了,这个受伤的男人并不是什么坏人,哥哥和他认识,并且两人似乎也是同一路人。 “……”陈俊逸张了张干裂的嘴唇,欲言又止。看样子老大的妹妹并不知道老大是干什么,他有一种不小心闯了祸的慌乱。 “只是偶然。”高延卓淡定自若的开口,手里的动作甚至都没有停顿,他朝着奄奄一息的病号反问,“你说是吧。” “……嗯,是的,只是不小心被人捅了一刀而已……” 高延卉:“……” 高延卓没有抬头,问道:“你不害怕吗?趴在这里看这种事情。” “没有感觉。”高延卉摇了摇头,甚至看着皮肉拉扯被钉合在一起,慢慢冒出血珠时,她有点莫名的兴奋,以及怪异的爽感。 处理完伤口后,高延卓给李智打电话,让他把人送到拳馆休息。 高延卉想要帮忙收拾一下桌子上沾满血迹的绷带,被高延卓制止了。 他破天荒的同意高延卉去厨房清洗食材,为一会的晚饭做准备。支走高延卉后,他自己把那些东西收拾完装进垃圾袋,连带着陈俊逸一起交给李智送回了拳馆。 临走前,陈俊逸靠在座椅上奄奄一息的张嘴,虚弱的抬起手指往高延卓的方向抓着什么。 高延卓以为他要说什么遗言,便凑近了听。 陈俊逸闭着眼睛,声音低沉喑哑,面部虚弱无力,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缓缓吐出了几个字:“老大,我要休假。” “……” “行,给你休假。”高延卓拍了拍他的肩,起身打算关车门。 驾驶座上的李智充满怨气的开口,“卓哥,我也要休假。” “……”高延卓刚想开口反驳,就瞥到了李智脖子上那一抹鲜红的口红印,瞬间明了,想来是正和自己女朋友亲热就被他叫了过来。 “行行行,也给你休假。” 一切处理完,高延卓怀带着开盲盒的心思回到厨房。 高延卉正在水槽边洗蔬菜,桌子上的碗盆中摆放着各色切割整齐的食材,高延卓欣慰的点了点头,视线移动到菜板时他顿然愣住。 只见菜板从中间被切成了两半,上面摆放着零碎的鸡腿肉块。 17馋哥哥的身子 高延卓略带震惊地走到菜板旁,恰逢高延卉洗完蔬菜转身。 对视的瞬间,高延卉像是瞬间充满气的气球,眨巴着眼睛笑了起来。 “你回来啦。”高延卉随手将洗干净的蔬菜放在临近的桌子边,敞开双臂,一脸骄傲的向高延卓展示身后的成果,“怎么样,我这次处理的很棒吧,唔……除了那个鸡腿。” 如果忽略那个被劈开的菜板……对高延卉来讲这确实是一次非同寻常的劳动。 “确实做的很棒。”高延卓的声音沾染着笑意,他干净利落的脱去黑色薄外套,露出里面的黑色无袖背心,两叁步便来到高延卉身边,弯腰洗手时不忘嘱托道,“接下来就交给哥哥吧。” 高延卉不想离开,借口说道:“我想看看哥哥是怎么做菜的。” 尽管她已经看过了许多次。 就像是高延卓的小尾巴一样,只要他回到了家里,高延卉就一直粘在他身边。 高延卓以为妹妹又打算来观摩学习,改明给他端上来一锅不知是什么的食物,于是连连拒绝道:“刚刚忙了这么久,你去沙发那边休息休息,看两集今日说法饭就做好了。” 高延卉张口想拒绝,话被高延卓堵了回去。 “听话。” “……好。” 高延卉慢悠悠的逛悠到沙发旁,打开电视将音量调大,声音足够传到厨房。她趴在靠背上,撑着脑袋透过玻璃门看向那被挡住大半的人影。 高延卓的身体偏匀称,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腹肌在不用力的情况下不明显,手臂整体偏粗壮,连带着胸部也有些饱满鼓起,偏偏他还喜欢穿无袖背心,属实是能露的就大大方方的展示。 而高延卉早已被钓成了翘嘴。 每当她看到高延卓脱去外套单穿一件无袖背心,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臂,她总是强压下要笑烂的嘴角,保持一副淡定自若的表情。 眼睛特意避开高延卓的视线,假装看向其他地方,实则余光一直绕不开那一抹晃眼的白嫩,时常趁哥哥不注意偷偷往那边瞟一眼。 手臂肌肉线条明显,白嫩的肌肤下青筋鼓起,左手手臂的长疤更增添了些许难以言说的诱惑。 高延卉喜欢他的身体。 或许是已经成年的原因,从两人在车站见面的那一瞬间开始,高延卉对高延卓的情感,便从两年前的依赖,变成了一种生理上的喜欢。 她在馋哥哥的身子。而这种想法在这十几天的相处中更加得到了证实。 那么,如何让哥哥也喜欢自己的身体呢? 第一,衣冠不整的出现在哥哥面前。 虽说会有些羞耻,但这是诱惑哥哥的必要手段。 高延卉洗完澡后不喜欢穿裤子,睡衣足够大,到她的大腿根。 高延卓时常见到高延卉洗完澡后全身就套了个薄薄的睡衣短袖,湿着头发,顶着被水汽晕染的红扑扑脸蛋,总是在屋里晃悠寻找着什么,有时候是出来喝水,有时候是出来拿遗落在客厅的衣物首饰等。似乎总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让她洗完澡后出来晃悠一圈。 她的这种行为让高延卓有些头疼。 “妹妹,下次出来记得穿裤子。” “没事的哥哥,这件衣服很长的,而且家里就只有哥哥,这也没什么。” “要懂得避嫌,就算不想穿,也不能就这样出现在哥哥面前。” 高延卉笑了笑,回道:“好哦,那我以后躲着哥哥出来。” 虽然这种行为不太好但高延卉仍然不改。从明目张胆到偷偷摸摸的出来,白嫩修长的大腿高延卓倒是没少看,看得多了也就习惯了,只当高延卉穿了个超短裤。 第二,若有若无的肢体接触。 高延卉的肩膀总是下意识的往哥哥手臂上靠。 两人出去玩时,在屋里聊天时,只要哥哥在身边,高延卉总是与他拉不开十厘米的距离。 每每贴近的瞬间,身体灼热的气息透过布料传递过来,高延卉的心里雀跃的张开了扑腾的翅膀。 高延卓的手粗大糙厚,手心的嫩度和正常人差不多,可手背的皮肤疏松皱巴,像是在摸一块去皮的枯木。 高延卉洗完手后,还时常记得给哥哥抹护手霜。 “要买什么味道的呢?” “我看看……融雪之时、茶……染长夜……唔……”高延卓站在橱柜前陷入思考。 “要不看看这边的吧。” “好,我再看看,草莓、水蜜桃、玫瑰、白茶……”高延卓再次陷入思考,这些味道看起来清晰明了,可他根本想不起来那么多味道闻起来是什么样的,于是无措的问起身边人的意见,“妹妹喜欢什么味道的?” “要不这个吧。”高延卉拿出一支淡紫色包装的护手霜,“薰衣草味道的,哥哥喜欢,我们两个都可以用。” “我?”高延卓诧异的接过,拿在手中端详,“我没有抹这东西的习惯。” “我也不喜欢,但是手太干了,我的好哥哥,就当监督我了好嘛。” 往后的每天,头戴小熊发卡的高延卉总是蹦蹦跶跶的,一身香气扑到高延卓面前,小手捧起他手往上面抹东西。有时借口护肤品挤多了,往高延卓脸上抹。 高延卓无奈,但也只能由着她对自己动手动脚,结束后顺手摸了摸她的头。 以此有了很多的肢体接触。高延卉经常捧着哥哥的手,看看有没有新的擦伤,顺带给他修剪剪指甲之类的。 常年击打摩擦留下的茧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下去的,这一系列护肤操作下来收效甚微,但至少粗糙皱巴的手变精致了许多,一些不带防护的拳击甚至让他觉得有些疼了。 第叁,多和哥哥拥抱。 几个小时不见后的重逢,拥抱附带着一声拉长调子的“哥哥”成为了两人之间的小习惯。 过于热情的打招呼方式于这对并未在一起生活很久的亲兄妹来讲,最开始或许会觉得突兀,可抱的多了就习惯了。 除去日常的固定拥抱的习惯外,还需要一些特定的情景加持。 暴雨夜打雷天,是爬哥哥床的好机会。 18惩罚(情趣成隔阂了) 高延卉虽然不害怕雷声,但总归要好好利用一下。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睡在两个被窝里面。 “哥哥,睡不着。” 黑暗里,高延卉睁着眼睛看向天花板。窗外细细密密下着雨,时不时传来两声闷雷。屋内格外寂静,听不到高延卓的呼吸声,她只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要听睡前故事吗?” “……”一阵的沉默过后,高延卉纠结着开口,“不了吧。” 她翻了个身,面对着高延卓的方向往前面挪动,“哥哥给我拍拍背吧。” 高延卓破了例,再次让高延卉躺到了他的床上。他认为一切也是情有可原,况且两个人又没有睡在一个被子里面。 只是…… 想到那天早晨下身肿胀的感觉,高延卓有些不好意思看向躺在一旁的妹妹。余光瞥见高延卉把放在外面的手缩进了被子里面,被角往上拉,脸埋进柔软蓬松的被子,做好一切后,还深深呼了一口气,仿佛放松了下来。 高延卓终于侧过身,左手伸过去放在她的背后,两人之间还是有点距离的,算不上是环抱的姿势,他的肘关节悬空,只有小臂堪堪触碰到了她的腰侧。 高延卓在空中撑着手臂,保证尽量不压着妹妹,笨拙的移动手腕轻轻拍打,没过多久,他的手就酸了。 高延卉闭着眼睛,没有说话,她的呼吸声逐步趋向平稳。 看样子是快要睡着了。 高延卓松了一口气,心里的紧张与拘谨荡然无存。 他只是在给妹妹拍背,哄妹妹睡觉而已。 这是多正常的一件事情啊。 高延卓在不惊动妹妹的情况下小心翼翼的往前挪动,拉近两人的距离后,他放缓了动作把人环在身前。 整个小臂虚虚放在她的后背,手腕有了支撑,高延卓也舒服了不少。 时值盛夏,听着窗外的雨声骤然有了一丝冷意,两人虽然不在同一个被窝里,但身体灼热的温度穿透布料的阻隔蔓延到了高延卓胸前。 听着窗外冰凉的雨声,高延卓慢慢放松了下来,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爽与安全很快就要令他没了意识。 高延卓忍着沉下去的困意,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眯着眼看向怀里熟睡的妹妹,心里非常温暖。 他的心里有一种冲动,他低头亲了亲高延卉的额头。 一个饱含爱意的亲情之吻。 …… 雷雨夜,两人的呼吸声交缠,逐渐平稳。 —— 高延卓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就算是亲兄妹,可两人之间的触碰会不会太频繁了一点?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兄妹和情侣之间的相处模式有什么不同?或许是哥哥对妹妹有一种威严感在? 意识到这一点后,高延卓开始强制要求高延卉不准不穿裤子就从屋里出来。 高延卓神色严肃,满脸认真,高延卉迅速妥协,绝不顶嘴。 她转身就回到了屋里,再出来时腿上套着令人无法忽视的花裤衩。 从此之后晃眼的不再是白花花的大腿。那抹艳丽的花色如同脱缰的野马闯进高延卓的视线,她终归还是一个小孩子,存在高延卓心里的不对劲的感觉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令高延卓觉得他逐渐摸到了如何成为一位好哥哥的门道。他于妹妹而言不再是相处不久陌生人,不再是一味地宠溺,而是要站在长辈的角度树立威信。 两人之间的关系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当中。 直到有一天早晨,迷迷糊糊的高延卉从卧室飘出来去厨房喝水,不修边幅的撞上了来家里办事的陈俊逸。 乌黑膨胀的长发垂落,遮挡住了脖颈处胸口前的大部分皮肤,挡住住了胸前的乳尖凸痕。没睡醒的她歪着脑袋反应了两秒才猛然回过神,软软的嗓音重复着“抱歉”跑回了房间。 高延卓和陈俊逸坐在沙发上,层层的遮挡下两人并未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可即便如此,陈俊逸能感受到一旁的气压骤然降低,气氛沉重到了极点。 高延卓脸都黑了。 任务交代清楚,把陈俊逸送走后,高延卓敲响了高延卉的房门,把她叫了出来。 出来时高延卉还未穿戴整齐,头上夹着小发卡,腿上套着花裤衩,似乎是刚洗漱完。 她试探性的唤了声,“哥哥……” 高延卓铁着脸命令道,“出来。” “……” 高延卉跟在他身后来到了客厅沙发处,茶几上干干净净,陈俊逸似乎只是聊了几句就走了。 “过来。”高延卓坐在沙发上,两腿自然敞开,手肘搭在大腿上朝她招了招手。 “怎么了哥哥。”高延卉面带微笑装乖巧。 她走近准备靠着高延卓坐下,弯腿的瞬间,一股大力突然把她拉到了高延卓的腿上。 高延卉还未反应过来,身体骤然失去了平衡,她慌乱的挥舞着双臂,整个身子就要往前滑去。 高延卓及时抓住了她的肩膀,把人牢牢固定在自己的腿上。 高延卉的胸部下侧贴着他的大腿外侧,肚子凹陷进他的两腿之间,胯部被他的另一条腿顶着,整个身子呈现出一种轻微弯曲的m形。 高延卉惊惶未定的抬头看向高延卓,震惊的说不出话。他始终冷着脸,即便是那双人畜无害的下垂眼也遮不住此时眼底的那层狠意。她的余光能瞥见自己的屁股高高隆起,臀部的大红花图案非常耀眼。 如果她没有穿花裤衩,不敢相信这会是多么尴尬的一幅场景。 下一秒,高延卓把她那碍眼的花裤衩给扒了。 “……!!!”高延卉瞬间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的惊呼出声,“哥哥!” “哥哥你干什么!” “为什么要脱我的裤子!” “哥哥你……” “哥哥!” “你疯了?!!!” 两个巴掌落了下来,高延卓二话不说的开始抽打她的屁股。 于他而言是收了力道的,可于高延卉而言确是火辣辣的疼痛。 反抗没有作用,她挣脱不开,只能死死扣着沙发上的布料,“疼……哥哥……好疼……” 面对高延卉密密麻麻的质问反抗,他并未说什么,铁了心要让高延卉长长记性,改掉坏习惯。 接连不断的巴掌无情的打在她的臀部,没有内裤遮挡的地方已经泛起一层红。直到第七下时,高延卓才终于开口说了一句。 “这是惩罚。” “……?”得到了答案的高延卉并未因此释然,反而是爆发出了愤怒。 惩罚,这是惩罚。只是因为惩罚,他就可以不容制止的打她。 “哥哥你……”高延卉皱着小脸,再次看向他时眼角已经含着泪。 高延卓皱着眉盯着她的臀部,面部轮廓投射的阴影下,她的心如坠冰窟。 高延卓的面庞让她想起了高志强年轻时的样子。 只是十分之一的相似,只是那一瞬间。 高延卉鸡皮疙瘩顿起,如同无数只虫子一般的从心底涌起密密麻麻的恐惧。 她近乎是失声般的吼叫:“你……你走开!!!” 对高延卓积累起来的好感与坏心思瞬间荡然无存,高延卉意识到这一切的想法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哥哥终归还是家人,她不是自己傻乎乎的想象中的样子,他不可能会爱上自己,他终归还是会像高志强那样对待自己。 离开高志强后,高延卓就会成为新的高志强。 高延卓被她突然失控的反应怔住。 没有了桎梏,高延卉迅速的从他腿上起身,毫不羞耻的当着他的面提起裤子,遮挡内裤。 “我知道错了。”她低着头快速承认。 没有说哪里错了,没有问为什么错了。 她头也不回的溜回进屋子。 高延卓懵了,他怔怔的举着左手,盯着高延卉离开的方向。他好像做错了,他做的过火了,他被讨厌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失控打了她的屁股,他有些后悔自己那样做了。 在一切还未萌芽时,高延卓并未意识到自己对高延卉的占有已经不局限于兄妹之间的感情。 而屋内的高延卉趴在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体会窒息的感觉,泪水逐渐沾湿了眼前的布料。她猛的抬起头狂吸冰冷的空气,露出憋的通红的脸蛋以及红肿的眼眶,她怔怔的盯着屋外无垠的蓝天。 她该怎么办,她应该找一个陌生男人带自己离开吗? 她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如果因亲情捆绑在一起的人都不愿意永远迁就她,那么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又怎会一直站在她身边? 她宁愿逃到高延卓这里,也不愿再回到高志强身边。 19隔阂消除 逃避的时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长。 也就不过十几分钟吧,高延卓再次敲响了她的房门。 在高延卉进屋躲在床上前,她只是气鼓鼓的头也不回的带了一下门,然而门并未关上。 此时高延卓手里拿着药膏站在门口,担忧无措的开口唤道:“妹妹。” “……” 高延卉没有搭理他,趴在床上没有动静。 高延卓无奈叹了口气,放轻脚步试探着往前走,注意到高延卉并没有阻止他的意思,迈的步子越来越大,很快就来到了床前。 他放缓了动作,在与高延卉间隔一手肘的地方轻轻坐下。 “对不起,是哥哥做错了。” 高延卓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温温柔柔,也就只有晚上哄睡时会发出的声音。他估计是正在看着自己,高延卉知道继续装死也无济于事,况且她的气也已经消了大半。 她试探着抬起眼皮看了看高延卓的脸,硬朗的五官,高挺的鼻梁,尤其是那人畜无害的眉眼,和高志强一点都不像,之前趴在他腿上看到的一切仿佛都是错觉。 高延卓弯腰俯身低头看她,宛如一座小山般的阴影投掷下来,就像是他被环抱住了一样,周身都是安全平稳的气息,还有他身上淡淡的薰衣草味道。 还是那件无袖短袖,支撑在眼前的手臂肌肉收紧,线条饱满,青筋鼓起。 她又有点馋哥哥的身子了。真没出息。 高延卉羞愧着把脸埋进被子里。 调整了两秒,她只偷偷露出眼睛,嘴巴躲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是我做错了。” 认错态度诚恳真挚。 两人争抢着认错,倒让高延卓不知怎么回复了。 他的心里乱杂杂,突然涌现出一个想法,他在脑海中快速搜寻——怎么养孩子?孩子犯错了怎么说才好?育儿法则一百条内容…… 触碰到了他的知识盲区,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在黑道混的这两年多里,被腌制入味的待人法则就是“能死死不能死就别活”,哪里哄过孩子,他生怕一句话说错了给人留下心理创伤。 于是高延卓只能强装淡定木着脸重复:“是哥哥错了。” “……”高延卉的眼睛似乎是刚哭过的原因,此刻盯着高延卓的双眸仍然水汪汪的,尤其是那双委屈巴巴的下垂眼,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猫。 然而可怜巴巴的小猫突然控诉道:“你不是一个好哥哥。” “……”高延卓觉得一口老血堵在了喉咙,不小心没控制住力道,手中的药膏被捏到扭曲变形,差点就要爆开,久久他才强撑着嘴角发出了一声,“……嗯。” 短短的十几天,强烈的热情下努力营造出来的亲兄妹的黏腻假象宛如水面结的薄冰一般,瞬间崩裂。 两人再度回到了陌生人的地步。 可若不破开这层薄冰,两人之间的假象只会越来越厚,始终够不到血溶于水的亲情羁绊,也不会再有说开的一天。 虽然高延卉也不知道好哥哥是什么样的。反正……总之刚刚高延卓冷着脸打他屁股这件事,不是她喜欢的那种好哥哥会做出来的。 高延卉最终归整出一句话,对他坦白说:“你不要像那样管教我……” 对高延卉而言,这句话的真实意思是,“我不喜欢你变成家庭中父亲的形象。” 高延卓点头同意,补充道:“我会努力成为好……你心中的好哥哥的。”并提出要给她上药。 高延卉心想,这件事就翻篇吧,被打了一巴掌再给个甜枣,那就接过甜枣,顺带也可以有更多的肢体接触。 高延卉当着高延卓的面脱了花裤衩,没有诱惑的意思,只是疼的受不了了想要赶快被摸摸,她迅速趴到了高延卓腿上,并主动撩起上衣避免剐蹭到臀部。 红肿的臀瓣停留在高延卓的小腹处,热热的,往上是白嫩的腰窝,他一只手掌就可以覆住。高延卓移开视线,欲盖弥彰的往门外瞅了瞅,他深呼吸一口气,才敢再次低下头瞧着那处。 高延卓的腿部肌肉很硬,硌得慌,高延卉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趴在那里看自己的指甲。 直至冰凉的触感覆盖上来,高延卉呼吸猛的一窒,指尖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高延卓的手心游走于布料之下,涂抹、揉捏,轻薄的布料凸显出他手指骨节的轮廓。他不敢往中间涂抹,生怕触碰到什么不能碰的。他也不敢挑开布料,只能伸到内裤底下为浮肿的臀肉上药,仿佛看不到那层肌肤就不会觉得怪异。 手指的动作牵动着布料摩擦肌肤,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深沟里,黏黏腻腻湿了一条缝隙。 高延卉也没有意料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只是觉得……有一种想要去厕所的感觉, 事后,高延卓去清洗手上残余的膏药。冰凉的水柱冲洗去指尖沾有余温的黏腻,脸却慢慢的浮起一层燥热。 “太过亲密了,高延卓。”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你似乎有点过界了。” 20折翅小鸟 隔天,高延卓有事处理要离开一段时间。 分开后两人日常交流还是有的,问问吃饭没,晚上打个电话聊聊天之类的。又隔了几天,高延卓要跟着那位大佬出国去金河那边,信息被封锁,不能暴露踪迹。 高延卓嘱托了几句,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就去找李智,并且雇了阿姨每天给高延卉做饭,把能想到的安顿好之后,随即便失去了联系。 高延卉在家里等啊等,一直没有等到哥哥的信息,百无聊赖下,她决定去找李智,去哥哥说过的那个地下拳馆看看。 家里有一间空出来的卧室,被高延卓改造成了衣帽间,专门用来放高延卉的裙子。里面大部分裙子都是高延卓买回来的,他似乎在用这种笨拙的行为来表达哥哥对妹妹的宠爱。 高延卉在学校穿校服裤子习惯了,对小裙裙这种东西没有特殊的欲望。可说也是奇怪,高延卓的审美出奇的不错,每一件穿上身都像是在为高延卉量身定做的一样,俏皮活泼、清冷沉静、高贵精致,样样风格都能如此契合,仿佛她天生就是穿裙子的料。 高延卓喜欢买,高延卉也就乐意穿给他看。她这个年纪正是喜欢打扮的时候,换上裙子后打扮的美美的,她心里也开心。当然最重要的是要在哥哥面前美美的。 只不过…… 高延卉看着数不过来的裙子,撑着下巴疑惑的问道:“哥哥,当老板这么赚钱的吗?” 她只知道哥哥是当拳馆老板的,可眼前的裙子看起来都价值不菲,好多品牌的名字她甚至都没有听说过。 “嗯……”高延卓一时语塞,只顾着买了,忘记在高延卉眼里他这个身份根本负担不起如此昂贵的消费。 他甚至没有让人直接送到家里,甚至是自己大兜小兜提回来的,只为了像普通家庭一样生活。 高延卓对金钱早已没有了概念,除了收藏一些与拳击相关的纪念品之外,其他地方的消费对他而言都只是九牛一毛。当然,如今新增了给妹妹买各式各样的好看裙子。 李智跟着高延卓满打满算干了两年,卡里已经躺了冰冷的三百万,在郊区买了一座大平层别墅,这也是为什么他到了下班时间,每每要歇息了又被高延卓喊过来陪他打拳一脸怨气的原因。 “其实……连带着地上的那条街也是我的……”高延卓这样解释道,“前任老板人挺好的……” “……” 高延卉半信半疑,更加想去那条街看看了。 屋外的天阴沉沉的,似乎快要下雨。 估摸着要到约定的时间,高延卉选了一件普通的黑色连衣裙,内搭白色蕾丝边衬裙,版型很好,能勾勒出精细的腰身。她编了两个发辫,拿起雨伞轻快的出门了。 来到楼下,天空已经开始下起了小雨。雨珠滴落在滚烫的地面,犹如落入土壤中被吸收刹那间消失不见,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味道,闷热难耐。 高延卉盯着地面发呆。 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有一两滴冰凉的雨滴顺着风飘落到脸上,她往后退了两步,确保躲在屋檐下不被雨淋到,而后继续盯着天空发呆。 一只黑色的鸟闯入她的视线,从视野右边飞到左边。高延卉愣神两秒,霎时才反应过来开始诧异。 下着雨怎么还有鸟在飞? 她的视线跟随着那只鸟看去,看着它水灵灵的撞上路边那棵粗壮的大树,水灵灵的掉落进下方的灌木丛中…… …… 笨鸟。 高延卉在心里对这个生物进行了十分惋惜的关心。她移开视线,看向路的尽头,四周无人,路上也没有车辆驶来。 或许是过于无聊了,高延卉纠结了一会,最终决定撑开伞,朝那片灌木丛走去。 扒开沾满雨水的小树枝,手上凉冰冰的湿润了一片,清新的泥土味扑面而来,她看到泥泞的土地中躺着一只轻微扑腾的小鸟。 高延卉伸出手指碰了碰它那被雨水打湿黏在一起的羽毛,不是很硬的触感,还有点温热,没死,挺好。 那只鸟睁着漆黑的水润眼睛,背部的羽毛是漆黑色的,胸前以及翅膀里侧的羽毛黄白交织,喙部呈现金黄到黑的渐变。此刻奄奄一息的仰躺在地上,胸口的白色羽毛被污泥沾染。 “真可怜。”高延卉伸手把鸟抓了起来,放在手心,轻的几乎没有重量,她用拇指翻动羽毛查看,“翅膀……断了啊。” 高延卉没有在外面乱捡东西的习惯。源于她上小学的时候,从一群皮孩子的手中抢回了一只小土狗。那群同龄小孩把小狗扔进水盆里,又埋进沙子里面,围成一圈往它身上堆沙子,仿佛在对待一只不会说话的玩偶。而那只小狗也像现在的这只鸟一样,睁着水润的黑色眼睛,瑟瑟发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高延卉丝毫不在意它身上的沙土,搂在胸前把它抱回了家,给它洗澡,把它裹在毛巾里取暖,给它喂食,终于小狗开始跟她熟络了起来,喂熟了,不再怕人,会摇着尾巴跑到她身边时,高志强把它送人了。 后来高延卉跟着高志强去那户人家里收破烂,只是想再看看那只小狗如今长成什么样子了。 在大人忙着做买卖的时候,高延卉时不时去看那只被铁链拴住的看门狗。那只狗见到她,四目相对不过两秒,便开始叫唤。高延卉背过身消失在它的视线,不久后拿了小面包出来,掰开一小块放在手里,隔着老远问它要不要吃,四目相对不过两秒,又开始叫唤。高延卉索性直接把面包朝它面前扔了过去,它瞬间夹着尾巴缩回了狗窝。 高延卉不再看它,小声嘟囔了句“没良心的东西。”她坐到一旁的小凳子上,等着大人赶紧做完生意回家。 过称后的塑料铁铜被高志强捆到车上,那户家人注意到高延卉去看狗的动作,打趣着让高志强找只小狗给女儿玩。 “养什么啊,多了张嘴,喂着还麻烦。” 高延卉缩在凳子上噘嘴。 小鸟被她放在了角落的旧纸箱里,那里淋不到雨,位置隐蔽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如果我回来的时候你还活着,那我就救一下你。” 她把腰间装饰用的丝带解开,盖在了它身上,发抖的小东西似乎感受到了温暖,往丝带下面缩了缩,因寒冷而产生的颤抖没有那么厉害了。 李智终于姗姗来迟,带来了一个令她雀跃的好消息。 高延卓的航班将会在两小时后落地隔壁市,马上就能够回来。 “那还要去拳馆吗?到时候让卓哥回来后直接去拳馆找你?”李智问道。 “……两个小时吗……”高延卉看了眼李智开来的汽车,深深呼了一口气,仿佛做了什么要丢半条命的决定,咬着牙问道,“那现在去隔壁市需要多少个小时啊?” “应该差不多也要两个小时,你要去找卓哥吗?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大老远的跑一趟没什么必要,并且最后都要再回来。 “嗯,走吧。”高延卉不容拒绝的点了点头,收了雨伞就要坐上副驾驶座。 上次坐车的眩晕感仍未完全消散,想起来又有些想吐了,坐前面会好一点。 这么想着,手放在车门把手上的瞬间她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抬头看了眼愣在原地瞪大眼睛的李智,没记错的话,哥哥似乎说过他有个很强势的女朋友来着。 高延卉收回了手,往旁边退了一步,拉开车门坐到了车后座。 李智松了口气。 好巧不巧,原本拉兄弟的那辆车被陈俊逸借走了,看着高延卉径直往副驾驶去的时候他差点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心里警铃大作。虽然是卓哥的妹妹可到底也是一个女生,他一个妻管严,若是被老婆发现她的专属副驾驶坐人了,可又要哄好久。 李智的开车技术挺好,一路上行驶平稳顺畅,即便如此高延卉仍然不好受,她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尝试入睡。 李智透过后视镜看了眼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的高延卉,心里咯噔一声,卓哥离开前嘱托过他帮忙照顾一下妹妹。去车站接人的时候卓哥就说过,而他居然忘记了高延卉会晕车这件事! “延卉……你是不是晕车啊。”李智慌张失措,捏着方向盘的手心不由得出了一层汗。即便相处了许久,可他对高延卓仍十分敬畏,也有些害怕她的妹妹。 “我没事,你继续开车,快点到就好了。”高延卉无力地掀起眼皮,对他摆了摆手。 车里没有能减轻晕车症状的东西,他只能加快油门缩短行驶的时间。 窗外的雨渐渐不下了,到达隔壁市时晴空万里,正值中午。 车停下的瞬间,高延卉推开车门冲下地,远远便瞥到高延卓朝他们这边走过来迎接。 啊!大地给的安全感,真好yue—— 世界在旋转,草地移到了她的眼前。 高延卓眼睁睁的看着妹妹下来后,朝他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像是喝醉了一样,瞬间拉着身子冲到路边,靠在树上开始干呕。 “?!”高延卓快步走到她身边,轻轻拍背,转头对着李智问道,“你怎么开车带她来了?” “……”李智局促的站在原地,解释道,“是延卉说想来找你的。” 高延卉靠在那里吐了五六分钟才缓过来,丢了半条命般虚弱的抬起身,能走了,不飘了,舒服多了,有点饿了…… 她拉着哥哥的手臂,眨巴着雾蒙蒙的眼睛,声音有点哑却仍然软软的,“因为……因为我想早点见到哥哥,所以就来了。” 高延卓只觉心尖被小猫爪子挠了一下,痒痒的。他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天哪,他的妹妹好乖,好可爱。 休整好后,一行人去吃了顿午饭,而后又休息了三四个小时,临近傍晚准备返程,高延卓开着那辆黑色摩托车带高延卉回去。 此次见面,那位大佬曾问过他,要不要换一辆摩托车?虽然它崭新如初,可毕竟已经骑了许多年。高延卓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 “骑得久了,有感情了。而且……看到它回想起很多……之前出任务的经历。” 那位大佬笑了,笑着笑着就开始咳嗽,缓过来一口气,嗓音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沉稳,“念旧……念旧好啊……咳咳咳——” 夏季的夜晚,风微凉。 高延卓给高延卉穿了个外套,又去买了条裤子。拉链被他拉到最上面,保暖性十足,高延卉下半张脸都被外套给围住了。 一转头的功夫,高延卓不知从哪里掏出了那个小熊头盔,顺手就要给她戴上。 “……”高延卉万分震惊,愣在原地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哥哥你从哪里掏出来的?” “在行李箱里放着的。”高延卓从衣领下捞出她的下半张脸,捧着白皙的下巴扣好扣子。 属于家人的东西,带在身边,留个念想。 “可是哥哥,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这个头盔啊。” 这又不是什么必需品,而且沉还占地方。 高延卓抿嘴笑了笑,没有解释。 说什么?说看看头盔就能想到妹妹?说想到妹妹心里就踏实了?太肉麻了,他不好意思开口。 时隔多日,高延卉再度环抱住了哥哥的腰腹,虽然隔着厚厚的外套,可手感似乎变硬了许多,好像也更粗了。 高延卉轻靠在哥哥的后背,侧脸看着路边的树木飞速往后退去,远处的地平线上,星星点点亮着万家灯火,暖黄色的亮光像是滴落在浓稠夜色中的火星子,朦胧迷幻。 高延卉渐渐眯了眼睛,嘴角止不住扬起微笑。往后的万家灯火中,有一盏灯是属于他们两人的。 平安到家。 高延卉拉着高延卓的手径直走向角落的纸箱,她蹲下身,朝里面看去,被丝带覆盖住的地方没有一点动静。 “怎么了吗?”高延卓也紧跟着蹲下来,虽疑惑,却也耐心的将注意力全转移到了那处。 高延卉伸出手,捏着丝带一角轻轻拨开。 一坨黑羽的鸟对着他眨了两下水润的眼睛,头连带着小小的喙移动,它转着脑袋打量两人,还轻微扭动了两下身子。 21装乖 “小鸟?” 它像是通灵性一般,晃了两下小脑袋,最终将喙指向了高延卉的方向。 高延卉惊诧万分,这只小生物不仅在全身湿透的情况下没有冻死,而且看起来还记得她,声音不觉沾染上了笑意:“它居然还活着。” 高延卓注意到小鸟身上的丝带和妹妹身上的裙子有着一样的材质与颜色,想必是在几个小时之前发现了这只受伤的鸟把它安置到了这里。 在高延卉为这只折翅小鸟的存活感到意外与惊喜时,高延卓想起了之前那一锅半死不活的螃蟹在厨房满地爬的场景。 妹妹果真……有某种神奇的能力——能让奄奄一息的生物再度生龙活虎起来。 “要把它带回家吗?”高延卓问。 抚摸下颚羽毛的手指一顿,高延卉缓缓抬起头看向他,目光交汇的瞬间,又缓缓移开视线盯着,暗暗思忖不语。 “既然遇到了,这只小鸟就是和你有缘分的。”高延卓说,“你想要照顾它的话,我们就把它带回家,等到它的翅膀好了,我们也可以一起把它送回大自然。如果不想的话,哥哥就把它送到附近的医院。” 那只小鸟在乖巧着往她手上蹭,湿热的温度灼烫着她的指节。 高延卉如今早已没有了小时候那种一闪而过的对弱小动物怜悯的情感,这种刚刚萌芽便被高志强掐灭的情感,如今是更多的冷漠与淡然。就算是在几分钟之前,她拉开丝带发现里面躺着一具冰凉的尸体,也顶多是漠然置之,就像是一坨因为火候不对而烧焦的食物,焦了就焦了,焦的多了就不会再有第一次做饭失败的悔恨感了。 就像是情侣之间共同育养一株植物,一条小鱼。她和哥哥共同喂养这只突如其来的小鸟,以求留下更多衍生的回忆。 “我想……”高延卉满怀期冀地眨了眨眼睛,下定了决心,“等它的翅膀被治好了后,我们把它带回家吧,我想多和它玩玩。” 高延卓抿嘴笑了。 妹妹果然喜欢毛绒绒的动物,从给她带去那只褐色的大熊玩偶到现在,始终不变。褐色的被留在了高志强那边,他便给她买了个粉色的。她喜欢毛绒绒的小动物,那他就在家里养一只,以后就算是高延卉出去上学了,工作了,也能借着看小动物的口回来看看他,他很乐意高延卉留在他身边。 因为高延卉是他的妹妹,因为他们是亲人。 他不想再让高延卉离开了,他告诉她这里就是她的家,她可以不用回去高志强那边。 而这是高延卉一直以来所期望的,她的目标早已轻松的达成了,却并不自知。 两个人都是被抛弃的孩子,相依为命,所以他不想让妹妹离开,这也正合了她的心意。 “好。”高延卓点点头回复道,“这是我们带回家的第一只小生物。就算它翅膀长好以后飞走了,我们也可以再养许多只。” 这还没有带回家呢,就想到了它离开的那天吗。高延卉摇了摇头,说道:“飞走之后再说吧。” 在高延卉看来,哥哥对我的好完全是因为她们是他。就像她和高志强之间一样,她讨厌高志强,但是她仍然不能抛弃高志强。而哥哥对她也应该是这样的,就因为他们是亲人,所以哥哥不能对她不管不顾。 可是这段感情究竟是否坚固?她不知道。哥哥也可以随时抛弃她。 所以……所以她现在的目的就是尽全力的装乖讨好他。甚至可以说去诱惑? 误打误撞的,目的一致,只是两人都低估了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 经过颇费时间的检查治疗之后,这只小鸟被带回了家,休养一个月等恢复的差不多就能试着飞了。 自从高延卉被哥哥打了屁股,她的引诱计划便逐渐收敛了。 高延卉刚刚洗完澡,身上还冒着热气,脸红扑扑的,头发湿哒哒的搭在脸上,她换上了哥哥给她买的睡裙。 高延卓知道她睡觉不喜欢腿部受到束缚,这条裙子只到膝盖往上一点点,长度合适不受限制,不能漏的遮的严严实实。 洗澡的热水蒸的人又晕又渴,高延卉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被冻着的凉水。 ……拧不开。 高延卉举起来看了看,瓶内的水没有结冰,瓶盖也不应该被冻住啊。她又握在手里使劲拧,刚洗浴完的皮肤又温又嫩,用力握着的凉水宛如冰锥刺进手心。 两秒后,高延卉叹口气卸了力,跑去找哥哥帮忙。 高延卓看到后,不给她喝,说是太凉了。 “这个不是很凉的。”高延卉嘴硬道,“它又没有结冰,而且我就喝一口,好不好。” 高延卓无奈,接过那瓶水,轻轻一拧就开了,还特意拿来一个小碗,往里面倒了一部分的水,这才递到高延卉面前。 “不要喝太多。”他不忘嘱咐道。 “知道啦。”高延卉接过,迫不及待的喝了下去,入口的瞬间冰得她皱起了脸,耸着肩膀背过身去,捧着小碗回屋去了。 她没有注意到,哥哥在盯着她的背影发愣。 高延卓痴痴愣在原地,妹妹穿的是他买的那条睡裙,版型刚刚好,修饰腰身。 以往常见到的肉嘟嘟的大腿根被遮起来了,头发湿漉漉的没有擦干……忘记提醒她吹干头发了。 看样子是刚从浴室出来,皮肤白嫩嫩的还泛着红。只是……买的时候没有那么明显,穿在身上了才发现,这件睡裙的领口似乎有些太大了,从他的视角看下去,能看到圆润挺立着的一条沟壑,在高延卉捧着小碗举着手臂喝水时更明显。 身上香香的,热热的,氤氲着周围的空气都在发烫。 高延卓的小腹涌起一股燥热。 他没有在意,等回到房间拿起牙刷打算洗漱时,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那处居然微微挺立了起来。 …… 啪嗒—— 洁白色的牙膏滑落在地上。 高延卓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将牙膏放到台子上,拽出一张纸将地上的牙膏清理干净,扔进垃圾桶。 他此生第一次,蹲在垃圾桶旁陷入沉思。 高延卓,你是变态吧! 他在心里咒骂自己。 刚刚那一幕,他居然没有控制住对自己的妹妹起了反应!而且直到现在他蹲在地上为止,拉扯着那处鼓起的肿胀难受极了,他居然还硬着。 真的是!!!真的是!!!猥琐!变态! 高延卓越回想越想要扇自己两巴掌。背德、愧疚、尴尬说不清是什么情感混合在一起,他蹲在地上开始数一旁垃圾桶上的方格花纹有多少个。 数了叁遍,冷静下来了。他最后把种反应归结于偶然事件,以及太久没有释放的缘故。 他捋了把头发站起身,收拾收拾进了浴室。 22一拳打爆测力器 隔天,高延卓带妹妹去拳馆玩。 想着让她和兄弟们见见面,往后他有事不在身边,高延卉也能有个照顾。某种意义上真正的融入他的生活。 单按照年龄来说,17岁的张停似乎更能与高延卉玩到一起,同龄人嘛,话题更多一点。李智就不一样了,虽然他和高延卓有着一般大的年纪,却认为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女孩日后会成为卓哥唯一的弱点,处处需要他们的照顾。 李智收到高延卉要来的消息,风风火火赶到拳馆时,正巧看见高延卓钻进里屋的背影。今天有位商行的老板要来谈个生意,看时间应该早就到了,卓哥这时正是进去和那人见面。 李智大厅里环视,寻找高延卉的踪迹,霎时间熟悉的声音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老大!!!”伴随着“咚咚咚——”的下楼梯声,铿锵有力的声音由远及近,一股子告状的味道。 张停边下楼梯,边吐槽道:“我跟你说,陈俊逸他把我的活给抢走了!” 那可是他守了两星期的大活啊,就等人畏罪潜逃了他去活动下筋骨。结果一觉醒来陈俊逸那家伙居然代他去了!还没有和他商量!这可太气人了! 张停说着就要往里屋进。 李智及时喊了一声把他拉了回来,“你干啥啊,卓哥进去谈生意了。” 张停的脚步在门口,转头见他皱着眉,一脸等待主持公道的表情。 李智疑惑:“陈俊逸抢你的活干什么啊?他不是最讨厌出任务了吗?上次还把我的车借走开出去玩了几天。” “我哪里知道啊。”张停一拍手,和李智大眼瞪小眼。 在他们四人中,李智有女朋友,张停还未成年,高延卓相应被带着洁身自好,也就陈俊逸一人喜欢出去疯。 但也不是嫖赌之类的,只是他本人长相俊朗,不缺女孩子喜欢。或许是日常的刺杀任务过于压抑,外表的沉默寡言下,总要有些地方去释放一些压力,每晚的女孩都不一样,每晚的花样也不一样。 没有惹出什么大事,高延卓也不屑于去管他。 张停气不过,又没法,最后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含在嘴里,打算去柜台拿瓶饮料。 今天拳击馆的人还挺多,越往里走,击打沙袋的声音越响亮,此起彼伏,从不同的的房间里传出来。 大厅靠墙的桌子旁,坐着一位身穿淡紫色蓬蓬裙的女孩子,披散着卷发。 张停没见过这种类型,看背影应该是位美女,他抱着好奇的心态走了过去,问问她是打算报课还是在等人。 女孩的注意力似乎被其他地方吸引了,张停的脚步声也不轻,可她始终没有回头。 走到身侧时,张停看清她正喝着橙汁,盯着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 张停在她身侧停下了脚步,微微弯头打量着她。 高延卉像是才注意到来人,移开目光的同时放下了手中的橙汁,侧头与他对视了一眼。 她听不到脚步声,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来到她旁边的。 有些尴尬,高延卉看这人愣神似乎陷入了沉思的反应,礼貌友好的对着他抿嘴笑了笑。 只是一眼,张停宛如接受到了世界重启的消息,嘴先大脑一步发出惊叹。 “卧槽!” 这个妹子,怎么长得那么像卓哥! 要不是他刚刚下楼时瞥见卓哥进了里屋,他肯定会以为这是卓哥想不开女装了。 可仔细看两人的身形和大小都不一样。 张停瞬间有股冲动,想一个箭步冲回到李智面前问问他卓哥是不是有女儿了! 晴天霹雳啊! “不对!你是……”脑内的神经“刺啦”一下连接上了,张停瞬间想起来了,伸出食指上下摇晃作恍然大悟之状,“你是卓哥的妹妹?!!” 说完还不忘肯定一下自己,“对!就是这样。” 他想起来之前在车上李智似乎提过一句,卓哥有个妹妹,对!就是那次卓哥带着他们去买粉红色玩偶的那次! 高延卉看这人的反应应该是与哥哥相识的,她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并打了招呼:“你好。” 李智听到动静,朝这边走来了。 看到有熟悉的人,高延卉松了口气。 一番介绍之后,两人带着她在这家拳馆逛了一圈,途中张停还不停地往高延卉手里塞零食,嘴里喋喋不休:“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你尝尝……欸!妹妹,拿着拿着,这个好吃……尝尝这个……这个软糖我超爱……” 一圈逛下来,高延卉的嘴都没有停下来过。 三人最终停在了娱乐区,再往外面走就直接进酒吧了。 张停指着中央的拳击测力器,随口一提:“要不要去玩玩这个。” “啊?我?”高延卉有股上课突然被提问到的无措感。 “试试嘛。”张停继续怂恿,来都来了,自然要体验一下这里的特色。 李智在一旁淡淡的补充道:“没事的,这个很轻的,不会受伤。” 阈值比较低,专门给顾客打着玩的。 推脱不了,高延卉将零食放在一旁,拍了拍手,理了理裙子就上去了。 张停和李智站在三米远处,看着高延卉随意地走上台,随意地扎了个不标准的马步,随意地拉开肩膀,随意地往前挥了一拳,看着没怎么用力。 砰—— 相触的瞬间,力道仿佛被可视化的放大了无数倍,拳套卡在顶端没有回弹,屏幕上的数字一路飙升到999。 李智:“……” 张停:“……” 啪嗒。 张停手里的草莓味小饼干掉在了地上。 “不是……”张停震惊的说不出话,怔怔地看着打扮的宛如洋娃娃般精致的女孩,甩了甩手一脸无辜的回头问“你们怎么了?” 李智对高延卉的看法有了断崖式的改观,眼前这个看起来弱小,手无缚鸡之力的,卓哥养的乖乖小公主,力道居然比他都要大。 “天赋异禀啊,和卓哥一样……”李智嘴里喃喃道,他想起了初见时被高延卓捏着脖子提起来的恐惧,“她不会也能……” “你在嘟囔什么呢?”张停从一旁探出头。 “咳咳……”李智装作无事般咳嗽两声,连忙心虚的转移话题,他指了指另一个拳力测试机,说道,“要不要去试试那个?” 高延卉头也没回,跃跃欲试的来到了另一侧。这个机器的阈值比较高,高延卓最高记录是在这个机器落地的第一天就打出了930磅,中规中矩的水平,往后他就再没想起来测过。 高延卉深呼一口气,这个机器看样式就比刚刚那个要专业许多,她重复刚才的动作,这次一拳打出了300磅,约合150公斤。 张停:“她多大来着。” 李智:“18,女高中生,刚高考完。” 张停:“……” 李智:“……” 你们俩兄妹可真的是天赋异禀,大力出奇迹啊。 高延卉看着两人目瞪口呆的反应,也没料到自己能有那么大的力气,于是兴致勃勃的走下台,到他俩面前问道:“怎么样?我哥哥能打多少啊。” 李智:“卓哥啊,我想想。” 张停抢先一步回答:“我记得是九百多。” 高延卉:“九百多?那是多重啊?”她对力道没有概念。 张停眯着眼笑了,露出小虎牙:“能把人头骨给打碎的力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