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爱我呀》 第1章 《不要爱我呀》作者:种地七七【完结+番外】 简介: 鲜衣怒马万人迷小侯爷受x灰切黑忠犬卧底近侍攻 作为上京城的金字塔尖尖,安瑶从小到大过得顺风顺水,是上京有名的纨绔子弟。 哥哥弟弟一大堆,安瑶看谁也不顺眼。 安瑶:不要爱哥,哥没有感情。 但纨绔子弟有一个锄强扶弱的梦想,于是他救下了被欺辱的家仆,家仆是个孤苦伶仃的可怜人。 后来他铠甲一穿上了战场,和谐有爱的上京在他得胜凯旋之后失去控制。 克制有理的温润兄长表白了,清正廉洁的死对头文官表白了,阴戾冷漠的少卿表白了,直球副将军表白了,霸道异族世子表白了。 安瑶挠头:我当你们是兄弟,你们竟然想睡我?! 对他百依百顺的的近侍也表白了,但随后他发现这厮是竟是潜伏在自己身边的卧底。 暴露之后,近侍跪在牢里,小心翼翼地牵起安瑶的衣角:“那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呢?不作数吗?” 安瑶掀桌:你造反你还有理了!? 他以为的默默陪伴,都是另一个人筹谋多年的机关算尽。 从小被当成复仇傀儡的某攻: 我要从地狱爬出去,去拥抱我的太阳。 小剧场: 大牢里,攻和情敌扯头花互相捅刀子: “你在尖尖心里,连踏雪的地位都比不上。” “陛下呢?爱意不可宣之于口,谁更可怜?” 与此同时,青楼里。 安瑶搂着另一个男人,眨巴着水润润的眼睛:“你也要吻我吗?” 内容标签:强强,宫廷侯爵,天之骄子,爽文,古代历史,主受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瑶┃配角:许筠洛华┃其它: 一句话简介:鲜衣怒马万人迷小侯爷 立意:保家卫国 第1章 安瑶 少年高傲地昂着下巴,移开视线不看对面那人,双手环胸,微微侧头,光线顺着他完美的侧脸勾勒而下。 漂亮而骄矜,说出来的话一点也不留情面:“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内侧明显是朵半开的牡丹花。” “人蠢也便罢了,眼睛还不好使。” “汪!”乖乖蹲在少年身旁踏雪随声附和。 龚言没来得及生气,将玉扳指放到阳光下,那本该雕刻着“言”字的地方赫然生长着一朵半开牡丹,栩栩如生。 他面色胀红,一般是因为错怪人家,一般是因为这少年过分好看的容貌。 他怎么就惹上了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侯爷呢? 这还得从几个时辰之前说起。 府中一角,玉兰树郁郁葱葱,大朵白玉兰缀于其上,与周身灌木花草,花墙小亭相衬,雅致非常。 “喂,交出来!” 树下,几个公子哥坐在一块,面前跪着一个灰衣仆从,那仆从双手沾血,长长的头发掩住面容,旁边一个高大男子看着这个闷声不响的仆人,火爆脾气一下子被点燃,照直给了那人一脚。 常年陪着父亲驻守边关,力大如牛,那单薄得像是芦草的仆人撞在亭柱上,猛地吐出一大口血,蜷缩起来,手护着头部,忍不住地颤抖着。 坐着的一名青衣男子见状连忙起身拉住那位高大公子:“龚兄莫冲动,这可是在长公主府,放肆不得。” 龚言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上前抓住那仆人的头发,将他提起来,光突然照射在仆人脸上,他似乎不大适应地闭上眼,刚吐过血,唇色殷红。 龚言一顿,这贱奴倒是长了张规矩的脸。 还没等他开口,突然从树丛里钻出一个黑色的影子,那影子极快,离弦之箭一般向龚言冲过来,龚言将那仆人一扔,连忙后退。 黑影停在仆人身前,优雅地舔一舔自己的爪子,黑色玻璃球般的眼睛盯着面前的一帮人,竟有几分凶狠之气。 原来是一只狗,油光水滑,毛色旺盛,毛皮是纯正的黑色,黑得没有一丝杂色,脚却是干净的白,乌云踏雪,颈上系着一串金铃铛,必然是哪位贵人的爱犬,养成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它昂着头,眼神除了凶恶,又藏着几分高傲与蔑视。 青衣公子一把抓住龚言的胳膊,看着这条狗,若有所思。 “怎么,你们上京人连一只狗都怕得要死?”龚言转头看向他,将胳膊挣脱出来:“连只畜牲都敢站在老子头上了。” 他将袖子撸起来,露出劲瘦的胳膊,面色涨红。 “这狗似乎……”青衣公子见势头不对,话到嘴边还未说全,便听见朦胧树影之后传来一声清呵。 “踏雪!” 众人循声看去,只有那名青衣公子面色忽然白了些许。 那人从树后的石子路走出来,身姿挺拔,让龚言想起塞外的白杨,三千青丝高高束起,头戴金冠,身披红袍。 金色的牡丹花纹样生长在衣襟领口袖口处,衣摆处是重工刺绣的祥云牡丹纹样,腰间佩戴的玉环碰撞间泠泠作响。 纵使衣着如此金贵奢华,却一点不显得俗气,他肤色白皙如羊脂玉,下巴微微抬起,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在光下,淡灰色的瞳孔像是玻璃珠,红唇微抿,显得冷淡而骄矜。 重云园树木葱茏,蒙络摇缀,树叶将阳光剪成满地碎落的斑驳,点点光影落在那人的身上,恍若仙人。 第2章 一看便是自小在富贵窝里娇养着的金疙瘩。 他的面色算不上好,自有一份冷淡骄矜的气质,却又不讨人厌,眼神落在地上那个灰衣仆人身上,又移开。 刚才还神气得不行的小狗瞬间便变了个样,吐着舌头小跑回他身边,憨态可掬地打了个滚,蹦蹦跳跳地绕着少年,抬头去舔少年白嫩的指尖。 指尖被舔出几分粉色,泛着水光。 众人看不见,那个伏在地上的仆人微微抬头,盯着那截粉白看了一眼,又低下来,微微捏紧拳头。 龚言莫名地没了脾气,清清嗓子:“这是,你家的狗?” 青衣公子微微低头,扯扯龚言的袖子小声补全自己没说完的话:“传闻几年前,上京王家嫡次子在永乐楼打了安小侯爷的爱犬。” “小侯爷硬生生将那人揍得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又冲进宫向当年太后娘娘给爱犬求了一串金铃铛,自此上京再无人敢去触那只狗的霉头,如今想来……” 他看着面前那个少年,话语未尽之意,在场之人心中都有数。 这位郎独绝艳的少年便是那位早早封侯的悦宁侯?怪不得…… 龚言常年跟随父亲驻守边境,近些日子才回到上京,早早便听说过这位小侯爷的大名,在这随手扔块石头都可能砸到权贵的上京,这位小侯爷便是金字塔的最顶尖。 母亲是皇帝长姐,父亲是皇帝亲封的大将军,舅舅是当今圣上,舅母是当今皇后。 虽然说这不算好听,但是能当上这上京第一纨绔,这小侯爷也真是有些本事的。 进京前父亲便千叮咛万嘱咐,不求与他交好,但万万不可交恶,龚言当时还不以为然,只觉得气愤和不屑,但今日看来…… 小麦色的脸也不知是气红的还是怎么:“你……便是安小侯爷?” 其他人没有龚言这般大胆,只是低头默默地退后。 安瑶答非所问:“踏雪从小养在我身边,性情高傲,嫉恶如仇,多担待。”听着像是在道歉,但是半点道歉的语气也没有。 安瑶看着踏雪,手指一升一落,踏雪蹦蹦跳跳,却舔不到指尖,急得摇尾巴。 龚言自小耳濡目染,自然不是愚笨之人,这小侯爷是说他作恶? “小侯爷别误会”他侧身露出后面跪趴着的仆人,“是这个奴才偷了我的玉扳指,被抓住了还不承认,我给他个教训而已。” “偷?”安瑶饶有兴趣地看向龚言,揉一揉踏雪毛茸茸的耳朵,在它的侧脸轻轻拍一拍,踏雪便欢快地跑到那个仆人身边,绕着他转了一圈,叼起他手中的那个玉扳指。 一人一狗对视一瞬,仆人不动声色地把头更加压低了一些,像是牵扯到伤口,脊背忍不住地轻轻颤抖,微不可察。 踏雪摇着尾巴将玉扳指放到安瑶的手里,它只是用牙齿轻轻咬着,半点口水也没沾到那个东西。 安瑶把玩着这个小玩意,抬手将它放在阳光下,通透无暇,浑然天成。 气氛不知为何有些凝重,几个公子竟是连呼吸都放轻了。 “这个?” 龚言诧异,那个几乎要把这个狗奴才的手腕踩碎都拿不出来的玉扳指,怎么一只狗轻轻一叼就拿出来了? 他挺直身子,双手背后:“嗯,那是我父亲送给我的十二岁生辰礼物。” 他悄悄看一眼那个红衣少年,又移开视线“上面刻着我的名字‘言’……咳,我叫龚言,说话的那个言。” 龚言一家三代武将,生他时盼望着以后家中能出个读书人,便取作“言”,可惜这个愿望在他八岁气跑第三个教书先生,一把大刀耍得虎虎生风时便破灭了。 安瑶仔细琢磨这玉扳指:“你说……是我府里的仆人偷了你的玉扳指?” “这玉扳指我平日不戴,都贴身放着,今日不知怎么不见了,只有这个奴才鬼鬼祟祟,人证物证俱在,还能错了不成?” 龚言说完觉得自己有些不近人情,又加上几句:“不过定然是这奴才鬼迷心窍,与长公主府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话落却听见一声轻笑,短促清朗,龚言觉得心中似乎被一只小狐狸爪子挠了一下,接着便有什么东西向他砸来,他连忙接住,是那个玉扳指。 “小侯爷这是?” 于是便出现了开头那一幕。 是真的冤枉了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侯爷:“这……” “我前些日子丢了个扳指,找寻许久未果,想来是哪个洒扫奴才找到还未归还,怎就成了你的东西?”安瑶看他一眼,眼里尽是傲气,可莫名招人的很。 龚言拿着那扳指,脸上燥热,正欲开口。 从后面小跑进来一个嫩生生的小丫头,见到安瑶眼神一亮,走到他身边去,规规矩矩地朝众人行礼:“见过侯爷,各位公子。” 安瑶脸色转好,带着笑:“这么急急忙忙的,有什么要紧事?” “回侯爷,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来了,正寻您呢。” 安瑶听见这两人的名字,本不算好的脸色顿时明亮起来:“舅母和太子哥哥来了?” 他朝龚言伸手:“快点,扳指!” 好似骤雨初歇,枝头新雪,鲜活极了。 龚言回神时,那扳指早已递进那个宫女的手里,宫女全程低眉顺眼的,但莫名他就是看出来几分嫌弃。 第3章 小侯爷走后。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了继续闹的心思。 龚言是正儿八经上过战场的,身上有股煞气,在安瑶面前收敛着,这会却是不想管了。 他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串铜钱,掂量一下扔到那奴才面前:“今日之事多有得罪。”他将那串铜钱踢近,又踩进土里,碾上一碾: “喏,赔偿,你怕是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吧,今日一遭,也是开了眼。”听着像道歉,可字里行间,全是不屑与厌恶。 -------------------- 来啦!攻高洁!!! 第2章 兄长 龚言嫌恶地瞪他一眼,大步离开,心中想的却是怎样把他在小侯爷心中的形象改善一下。 众人散去,各怀心思,青衣公子远远回望一眼,只见那奴才颤颤巍巍伸出那只青紫交错的手,将那串铜钱抓进手里,不禁有些失望。 莫名的失望。 仆从将涌上喉管的血硬生吞下去,仅仅是一个动作,便牵扯出身上的剧痛,这伤势看着不重,却疼得很,他把铜钱紧紧捏在手里,缓了一会儿,才艰难地撑起身来离开。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悦宁侯,牡丹仙子羞。鲜衣怒马逐风去,谁莫留。” 今日,是长公主府悦宁小侯爷的十六岁生辰,长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到了个遍,可见这位小侯爷风头之盛。 长安东,几个总角幼童哼着歌谣,争抢着主人家发放的糖果,蹦跳打闹着穿过人来人往来贺礼的人流,跑向街道另一头。 头发花白的老管家礼数周到地将宾客迎进府内,脸上的皱纹笑成一朵菊花。 今日宾客络绎不绝,长公主府的下人也都忙得热火朝天。 许筠将唇边的血迹擦干净,回到下人房,虽是大通铺,但没有异味,许筠的床在最阴暗潮湿的角落,其他人也瞧不起这个阴沉的人,杂物不由分说地堆在他这个角落里。 随便欺负,许筠也闷声不坑,所以他们便变本加厉。 许筠不在乎,坐在床铺上,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锁,把紧紧攥在手里的铜钱用袖子擦干净放进去。 他看着铜钱出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黑沉沉的眼睛里竟然有一些零碎的笑意。 小侯爷又穿上红衣了,真好。 木门“嘎吱”一声被打开,进来的下人本是躲懒,被角落里的人影吓一大跳,关上门,瞥见他手里的盒子。 走进来才发现是一串铜钱。 若放在达官贵人手里肯定不够看,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这可是一笔巨款。 下人歹心大起就要去抓。 手臂突然被攥住,钻心的疼痛传来,疼得他跪倒在地板上:“嘶……你……你……” 脏话到了嘴边,看见那人的眼神,是冰冷不含一丝感情的,就像是在看一坨牲畜,凉意渗入骨髓。 “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求求你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 许筠放开,将盒子关上:“滚。” 下人连滚带爬地离开。 那双阴狠的眸子在触及盒子的时候暖化,将其放回枕头底下藏好。 他想离小侯爷近一点。 …… “舅母!”安瑶从圆形拱门跨进来,鲜红的发带在空中扬起,仿佛带着一束光,破云而来。 皇后亲临,既是皇帝对悦宁侯的宠爱,也是皇帝对皇后的无上荣宠。 当今皇后是皇帝的结发妻子,两人成亲于圣上还在做皇子的时候,两人伉俪情深,一步步走来,中间虽有误会,但感情终究是不同的。 不过皇后自第一回怀孕流产之后,便多年无子,当今太子是死去的万常在之子,养在皇后膝下。 皇后一身深青红襟宫装,头戴凤凰步摇,端庄明艳,见到安瑶,杏目弯起,眼波流转,扶着安瑶的手臂,上上下下仔细将他看一遍;“我们尖尖越发好看了,只是瞧着最近怎么又瘦了些许。” 安瑶抿着嘴笑:“长个子呢,可结实,您别担心。”说完看向一旁的人:“太子哥哥倒是越发气宇轩昂了呀。” 洛华朝他点头,他今日一身白袍,烫金蛟龙滚边,腰间挂着一枚圆形玉佩,端的是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皇姐在外奔波,若有事便来找舅母。”皇后轻抚安瑶的侧脸,满眼慈爱:“可不能让自己受委屈。” 长公主殿下去年十月代皇帝出巡,至今未归,就连这生辰宴,都是皇后帮衬,管家一手操办的。 “知道啦。”安瑶微微晃动皇后的手臂:“这偌大的上京城,谁敢让我受委屈。” 皇后又是好一番嘱咐,才被其他夫人请走,安瑶总算松了一口气,问:“我真的看起来很不靠谱吗?怎么跟养小孩似的。” 两人顺着石子路一路往前走,一白一红,白的是超然人间,红的是郎独绝艳。 洛华闻言只是笑笑,他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着安瑶的身影:“今日怎么穿了红衣?”抬手替他将胸前的红缨理顺,点一点他的额头。 安瑶摊手:“想穿就穿啦。” “不怕被人说成新娘子了,可不要又到我面前来哭鼻子。” “谁哭鼻子了。”安瑶抬头瞪他一眼。 说起这事,安瑶便来气,前些日子踏春,在郊外的桃花坞里不巧正遇上他的死对头王宇,王尚书家里的嫡次子,这人天生与他不对付,去年才被自己胖揍过一次。 第4章 那日见了他,总说安瑶穿着红衣像新娘子。 又被自己捶了一顿,不知怎么便传开了,连皇后都调笑。 气得安瑶再没穿过红衣。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段日子里,上京城总是缺了一抹颜色。 “我喜欢红色便穿红色,用不着别人管。”安瑶有些生气,微微抬着下巴,像一只矜贵的猫。 洛华的视线落在在那白净的下巴尖上,顿了几秒才移开:“嗯,我们尖尖穿红衣最好看。” “男子汉大丈夫,你天天夸我好看干什么。”安瑶皱起眉,还没等洛华说话,又不知道想些什么。 用肩膀撞撞他,双眼含笑,玻璃珠似的眼瞳提溜转,像一只正要使坏的小狐狸:“听说近日皇舅舅点了你管今年的武试。” 洛华点头,好似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一样,为他挡去路旁伸出来的树枝。 安瑶眼神示意半天,好似对牛弹琴,只好挽上洛华的手臂,轻轻摇一摇,撒娇似的:“就带我去看看嘛,太子哥哥,求求你了。” 阳光从树丛的缝隙中簌簌而下,顺着眉骨,鼻梁而下,像是渡了一层上好的釉。 他自下而上地看过来,睫毛像是翻飞的蝶,一双眸子又水又润,嫩生生的,鲜活而精致。 反正洛华是再冷脸不下去的,却又不愿意安瑶这般简单地便得偿所愿,只是做沉思状,没有答话。 来往园子里的宾客多半是年轻人,见到他们都退步而行,悄悄看上一眼两个神仙般的人物,一眼便能丢了魂。 不过比起高冷疏离的太子殿下,还是安小侯爷令人喜爱一些。 “要不这样吧。”安瑶只在洛华面前表现得乖顺:“让我去这一次……今年,”他想了想,又若无其事地改了个时间:“三个月,三个月我再也不逃夫子的课业了。” 他竖着三根手指头,一副隐忍的模样,仿佛遭受了莫大的痛苦,见洛华不为所动,咬咬牙:“这样,半年,我不仅不逃课,还乖乖做你的侍读,行吗?” 安瑶吸吸鼻子,可怜巴巴地说道:“行不行嘛,今日是我生辰哎,这点愿望都不答应我。” “说话算数?”洛华也算是了解透了他的性子。 安瑶蔫了吧唧地,伸出小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洛华眼里藏着笑意,如春水初融,伸手钩住他的小指:“好,驷马难追。” 远在南方的长公主送来一尊红珊瑚,足有半人高,分支繁茂,红得沁人,竟显出几分玉的光泽。 安瑶只是一眼便分外欢喜,问道使者:“可有信来?” 使者抱歉地摇头,见小侯爷脸色暗淡下来,不忍这位小公子眉头紧皱,又道: “不过长公主殿下托臣传个口信,说是万事安好,过些日子便抵达黄州,让您莫要挂念。” 安瑶心下一松,便又开心起来,敲敲案面:“赏” 宴上美酒珍馐,轻歌曼舞,洛华坐在安瑶身边,将剥好的葡萄放进白瓷盘里,一颗颗晶莹剔透,圆润富态,看得安瑶口齿生津,连连赞叹:“真是辛苦我们太子殿下了。” 一边吃着一边朝着洛华挤眉弄眼,古灵精怪。 “是啊,剥了十几年,今日才觉察到孤的辛苦?”洛华不紧不慢地剥手里的葡萄,打趣道。 “哪能呢?”安瑶朝他笑笑,眼睛弯成月牙,甜甜的:“太子哥哥的好,尖尖都记在心里呢。” 月上花好,黑幕上绽放一朵朵灿烂烟火,映得府里亮如白昼,也不知是哪位能工巧匠,竟造出牡丹花状的烟花来,可真是在小侯爷面前出了一大把风头。 洛华拿出一个红木匣子,上面雕刻着牡丹花纹,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块红色玉佩。 不过巴掌大,红得深沉透亮,那朵牡丹开得国色天香,灼灼其华,他系在那正沉迷于烟花的小侯爷的腰带上,取下另一块。 安瑶回神,低头拿起那块玉佩,眼神一亮,翻来覆去把玩一遍,抬头:“你不是送礼了吗。” “收着吧。” 夜幕烟花下,他今晚显得十分温柔,多了几分烟火气,像是天边的仙人回归凡间了似的。 安瑶抚摸着玉佩上的花纹:“你亲手雕的?” 洛华点头。 安瑶今年十六岁,他为他雕了四块玉佩:“喜欢就好” 安瑶凑近一点,小声道:“你以后要是登基了,这可就是无价之宝,下半辈子吃穿不愁了哎。”他丝毫不掩饰对这个玉佩的喜爱,靠在他的肩头,一副财迷样。 “慎言,小没良心的。” 愿我尖尖安乐长健。 -------------------- 太子和小侯爷没有血缘关系,后面会解释的! 第3章 武试 今年武试听说杀出一匹黑马,耍得一手长枪,来自“穷山恶水”的岭南靖州。 不少上京城侯爵都在观望,但他本人十分低调,安瑶的结交之心熊熊燃烧,但顾忌着自己的身份太过张扬,武试还未结束,便只能先按捺着。 这回借着太子侍读的名头,也算是一睹风采,大梁尚文却不抑武,武试十分简单粗暴,打赢所有人,便是“武状元”。 安瑶在看台盼了又盼,终于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影,一旁的侍从告诉他,这便是前二试的第一名,姓韩,名澈。 身姿挺拔却不显雄壮,像一棵直立的白杨,他只是静静坐着,便有种特殊的气势,不动如山。 第5章 前两试一为笔试,论武经兵事兵法,二为骑射,两试便已筛下大部分的人,终试便是真刀真枪地对打,抽签对打排名,胜出者便能摘下桂冠。 共有二十四人,多有能人异士。 第一日是初赛,二十四人抽签为两组,胜出者进入第二轮,二轮胜出者进入第三轮决赛。 “他使枪啊。”安瑶单手托腮,默默赞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他自己本就喜爱长枪,现如今遇上优秀的同道中人,若非考试,他立刻便冲上去和他切磋了。 洛华坐于主考官的位置,眼神落在韩澈手上的那柄长枪上,脊高刃薄头尖,折射出阵阵冷光,他看了两秒,又不动声色地转移回赛场。 赛场上一人魁梧,使阔刀,一人劲瘦,使双剑,兵器碰撞,飞尘四起,能入终试的都是有两把刷子的人。 赛场上了又下,既为比试,便是点到即止,若出现故意致使伤残死亡,轻则入狱重则死刑。 终于,轮到韩澈上场了,安瑶看见韩澈提着那杆枪大步跨上擂台,擂主名叫严泗,握住手中的双刀,严阵以待。 莫名的气场笼罩擂台,太阳光明明是灼热的,照在长枪上,却反射出冷冽的光,严泗不敢小瞧他的对手,看着这杆枪,心中升起寒意——这枪,显然是见过血的。 “第七场,靖州韩澈,对战茨州严泗——”唱名小吏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试场,铜锣声响,新的一战开始了。 双方只是互相对视着,无一人率先行动,无言的压力弥散开来,终于,严泗手中的双刀灵活划圈,先行一步。 安瑶端正坐姿,眼睛紧紧盯着那柄长枪,只见那枪如游龙出水一般,寒光乍现,竟从双刀密不透风的攻势中直冲弱点刺去。 这一枪势如破竹,严泗眉头微皱,心中一惊,动作慢了一拍,双刀如风暴中的白鸥,动作微滞,下一瞬却又灵巧地躲过,乘风破浪,又裹挟着风暴而来,与游龙缠斗在一起。 安瑶眼神里泛着光,那一枪一式在他的脑海中被拆解,分析。 韩澈绝不会想到,擂台之外有个人已经在脑海里和他过了数招。 白鸥敏捷有力,游龙气势非常,数招过后,终是白鸥不敌,被游龙按于爪下,胜负已分。 “第七场,靖州韩澈,胜——” 长枪在空中舞上一圈,重重点地,双方行抱拳礼,严泗虽输,眼中却不显怨恨,只有欣赏。 安瑶不禁对他高看一眼。 接下来便是韩澈的花式胜利。 日头西落,三试第一天的比赛告一段落,太子需和其他考官商议成绩,安瑶被安排留下了辅助考场整理。 韩澈用过的那柄长枪就立在武器架上,枪尖锋利,他仔细打量着,心下赞叹:“真是一柄不错的枪。” 整理完毕,安瑶离开时正遇上回来取东西的韩澈,眼神一亮:这不是大黑马嘛。 “你可知,考生不得私自返回考场。”安瑶装模作样地靠近他,背着手,昂着下巴,倒有几分盛气凌人,不显得威严,却是骄矜得像只猫一样。 韩澈早打点好关系,只是回来休息室拿个东西,甚至没有进考场内部,他武试以来势头不小,又不算大事,自然是不会太过阻拦。 他没想到考场还有人在,还是个如此漂亮的少年,是的,漂亮,官服上的绣纹端庄大气。 红色分明是最炫目至极的颜色,却并没有喧宾夺主,反而是将主人衬得越发明艳贵气。 青涩年纪,便已可窥未来芳华绝代之资。 如此小的年纪,如此漂亮的面容,如此受器重,一时间韩澈竟真的分辨不出来这是哪位人物。 他不善言辞,便只是低头说了句抱歉,匆匆准备离开。 却不想被安瑶叫住:“哎你等等啊。” 安瑶追上去,哥俩好似的,完全忘记了刚才端的架子。 “你叫韩澈,对不对?”不等韩澈回答,他又继续说下去:“你是专门使枪的吗?” “你使枪几年啦?”“你这枪使的可真漂亮,尤其是那一招,叫游龙惊凤,对不对?” 韩澈以前以为上京城的公子哥都是眼睛长在天上,不屑与和他们说一句话。 哪想还有如此聒噪的人。 青墙红瓦,走道长长,安瑶一路自说自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越来越兴奋,韩澈本以为只要他不答话,这位小公子便会自讨没趣而离开。 哪想这人根本不需要他的回应,好似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多么亲密似的,下一秒便要去关公像前拜把子了。 韩澈忽然一顿。 前方石柱门前站着一个人,一身紫袍,金丝滚边,绣着蟒纹,贵气天成,不怒自威。 华贵的衣服,却更突出他出尘的气质。 是太子洛华,安瑶对上他的眼神,收住嘴中未说完的话,跟韩澈告别,走过去。 韩澈看了两秒他的背影,对上太子的视线,那视线里透着几分审视,尺度把握得很好,并不会让他觉得冒犯,两人对视一瞬,洛华朝他微微点头,韩澈躬身行礼,又默默抬头。 安瑶不太规矩地行礼,脸上依旧挂着笑,与在他面前相比,显然随性许多,两人说了句什么,一起走上马车,气氛亲昵,原来太子在等那个小公子。 传闻太子殿下性情谦和有礼,学识渊博,礼贤下士,在民间声望极高,短短一个照面,韩澈便觉得民间传闻未曾夸大。 第6章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室有哪位皇子能被太子殿下这般爱护? 不过那位小公子…… 韩澈摸了摸耳边,有些热,想来是日头太大,快些回到住处休息吧。 -------------------- 阿瑶很喜欢枪! 还有阿瑶当太子是亲哥哥的,不是喜欢哦感谢在2023-02-20 09:37:16~2023-02-21 20:2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殉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韩澈 回行路上,安瑶坐在洛华身边,双手搭住窗棂,道路旁是红墙黄瓦,偶有几只飞鸟从朦胧的天边划过一道影子。 在相同的石板道上,曾有一个八九岁的男孩,背着3岁的稚童从这里跑过,那稚子手中着风车,风车呼呼地转,将两人的笑声运向天空。 这被无数人视作困笼的宫墙内,曾是两人最好的乐园。 …… 第二日。 第三场便是丞相之子宗辉比韩澈,这宗辉安瑶熟,在整个上京公子哥圈子里能有个人与他不相上下的话,也只有这位了。 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表面上风光月霁的丞相公子,背地里强抢民女无恶不作。 安瑶有自知之明,他虽然是个纨绔,但有原则,不该碰的东西是不碰的。 两人针锋相对,动手是常有的事,但多半是安瑶按着他胖揍,一是安瑶确实有两把刷子,二是他身上的御赐之物实在太多,让人下不了手。 随便碰坏个什么东西,都得挨好大一顿批。 不将其贡着好好保存,却戴出来招摇过市的,这上京城除了他再没别人。 日色正浓,劲风扬起的尘沙在热气中蒸腾,一声又一声金属刮擦的声音伴着肉碰肉的闷响。 韩澈终究是技高一等,锋利的枪尖在距离宋晖脖颈三指之处停下,然而那本该叫停的官员停顿一秒,便是这一秒,宗辉的弯刀便擦着枪锋扫向韩澈。 由于距离极近,加上刚才卸力才停下枪,这一刀几乎避无可避,如果真的砍下来,必然会断掉韩澈的右臂,一个断臂武生,前程便已毁了大半。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杆长枪破空而来,宗辉眼中凶狠的笑意被硬生生打断,那柄长枪力道极大,以离弦之箭的速度挑开他的弯刀。 直直刺入擂台的石面,没入约有四指,以一个倾斜的角度立在那,太阳给它镀上一层金光。 红缨随风猎猎作响,如同入阵的将军,锐不可当。 全场鸦雀无声,而那个官员已变了脸色,双股战栗。 韩澈心头急跳,抬头。 那红袍少年仰身站在看台上,迎风而立,因掷枪而扬起的衣角缓缓落下,光打在他优越的轮廊上,与光同尘。 他能看见那双清亮的眸子,好似黑夜过后的第一缕曙光,亮得几乎灼眼。 乾坤琉璃色,碧宇凝清光。 洛华起身按住他的肩膀,这小孩的脊背绷等丁,像一只上满的弓弦。 大多数人看不出那官员轻轻的停顿,也没人知道宗辉的那一刀会不会收住——或者说,能不能收住。 所以众目睽睽之下,扰乱考场乃大罪,安瑶懂、韩澈懂、洛华懂,可局势己定。 安瑶扫了一眼宗辉,若是平常,宗辉此时必然是要站出来大肆讽刺他一顿的,但或许是那一枪的威慑过大,似乎如阴曹地府的勾魂刀一般刺破胸膛,让他心有余悸。 未等那些人开口,安瑶撩袍quot;啪”一声跪下,脊背挺得笔直,昂首道:“臣扰乱武试,罪无可怒,请太子殿下裁决。” -------------------- 加更加更~ 第5章 入狱 韩澈上前一步,正欲说话,却被洛华的眼神制止,洛华环视一周,沉声道:quot;此场成绩有误,明日加赛一场。” quot;至于你,此事众大,待孤禀明皇上,再做处理。quot; 洛华抬手:quot;带下去。quot; 安瑶没等那些人上前,径直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冷而讽地扫了眼宗辉,大步离开。 显然没一点认错的样子。 气得宗辉火冒三丈,正欲发言却又被打断,洛华看向那个官员,素来温和的面容染上肃穆,波云诡谲的气氛笼罩了整个现场。 “将他带下去,严加拷问。” 对待这个官员侍卫们可就没那么好的态度了,矮胖的官员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训练有素的卫兵列队离开,韩澈抽出那杆长枪,脑中会是那个清瘦却坚定的身影,不知怎他又和那个聒噪的少年重合。 心中是什么滋味难辨。 言官刘正清果不其然又早早参了悦宁候一本,其言辞之激烈令人扼腕。 皇帝坐在龙椅上额角直跳。 说起这位刘正清,就不得不谈一下他和悦宁候过往的那些思怨情仇。 ——或许只有怨仇。 刘正清出自江南,家风清正,家境一般,六年前以十七岁之身中了进士,当时也是个十分炙手可热的天才。 但就这样,一位政界新星走上了一条令众人避之莫及的一条路,悦宁侯十四岁把藩王之子揍得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刘正清参他一本“不合礼数,性情乖张”,十五岁生辰宴参他一本铺张浪费,还有什么大大小小的打架逃学,这人就像是赖上安瑶似的。 第7章 其后可能是见并未祸及自身,更加卖力,有些还没传进官员耳朵里,他就已经参上了御书房,目无尊长,行事僭越……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也是难为他。 安瑶暗杀榜的排行榜前三必定有他,特别是此刻,跪在御书房殿前,听皇帝引用刘正清的话来骂他的时候,简直恨得牙痒痒。 quot;你那什么表情?不服气?quot;皇帝今天被众大臣菜市一样的讨论烦了一早上,可气得不轻。 安瑶忙得哭丧起脸:quot;不敢,儿臣知错了,悔过之心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您可别因我这个不孝外甥气坏了身子,龙体安康要紧啊。” quot;……quot;皇帝张嘴,又先话可说,只能兀自生闷气,重重地坐回椅子:quot;跪好!” 景仁宫内。 得到消息的皇后急得来回走动,被贴身宫女好劝歹劝才坐下来,一口茶咽下去,才勉强平静。 巧儿也算是见过大场面。 小侯爷闯过的大祸没有十次也有九次:quot;娘娘不若去陛下面前劝劝?说几句好话,兴许能从轻处罚。quot; 皇后捏一捏眉骨,丹唇抿起,思考片刻道:quot;不行,我若现在去,陛下定得怪本宫袒护尖尖,免不得又发尖尖的脾气。” quot;太子呢?quot; “回娘娘,太子殿下在大理寺查案呢,陛下也治了殿下一个quot;渎职quot;之罪,勒令五日之内查明真相。” 皇后坐了一会儿,站起身:quot;快去库房点点,前阵子陛下送来的羊毛毯拿出来,还有艾草,一些解闷的话本子....quot; 她一边说着一边行外走:“少不了又得去牢里待几天,监狱那地方可是能多待的?也不为孩子身体着想。” 巧儿心中无奈,娘娘这是笃定了陛下不会重罚小侯爷,不过……这毯子拿去监狱给小侯爷垫屁股,皇上知道了又得生闷气好几天。 安瑶便这么大摇大摆蹲进了诏狱。 看守和他大小也算个熟人,还能一起聊聊天,也算个不错的去处,倒是大理寺少卿林涛越过来看了他一次,这人长得随母亲,有些邪乎,他就那么站在外面,也不说话。 “看什么啊。”安瑶不明所以,莫名不自在。 林涛越摇摇头,面无表情的脸不知怎么就是被安瑶看出一丝笑意,他见安瑶瞪自己,摇摇头离开了。 既来之则安之,安瑶过得到是舒服,这可苦了外边的人。 第二日复赛,韩澈以绝对的优势战胜了宗辉,quot;不小心quot;伤了他,免不了要在床上躺个把月。 四日后,从那个官员宅子里搜出了和王尚书的密信,王尚书因此入狱。 在监狱里好吃好喝几天的安瑶被放出来,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被勒令禁足三个月,每日礼佛,罚抄佛经60遍。 “……还不如蹲监狱呢。”安瑶嘟囔着,被皇后赶去沐浴换衣,又用艾草熏了个遍,美其名曰quot;驱邪消秽quot;。 皇后泪眼婆娑地摸着他的小脸:“瞧瞧,我们尖尖都瘦成这样,监狱果不是人待的他方,长姐回来,本宫可怎么和她交代呢。” -------------------- 皇帝可喜欢阿瑶了,不会虐的 第6章 风月 安瑶看向皇后身后的洛华,他给了自己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quot;有您关心,尖尖不知过得多好呢!” 就皇后和他娘亲这关系,看来那个内部传闻,说是皇帝在潜邸时做错事将皇后后气回娘家,被长公主关在屋子里打了一顿,第二天马不停蹄地去孟府哄回了妻子。 八成是真的。 长公主府。 花园里小桥流水,缀着各色奇花异草,曲阑回合,廊腰缦回,各色的牡丹竞相开放。 似是知道今日是主人的生辰,拼尽全力展现风姿,求得主人片刻驻足。 那身穿红衣的小侯爷步伐轻快,黑色的大狗环绕身边,吐着舌头要求舔他的指尖。 因小侯爷偏爱牡丹,十几年前,长公主府专门辟了一方院子,名曰重云园,取自“浅画香膏拂紫绵,牡丹花重翠云偏”。 院内几乎汇聚了整个大梁的牡丹珍品,二乔,姚紫,豆绿,更不乏有青龙卧墨池这种稀世珍品。 安瑶最近睡觉脑子里都是quot;南无阿弥陀佛quot;,觉得灵魂彻底得到了净化和升华。 走路都用飘的。 这天正无聊呢,有侍卫来传说是有个小奴才求见。 quot;奴才?quot;安瑶单手托腮,闻言诧异。 他今日穿着一身红色常服,显得风流肆意。 quot;嗯,说是有什么东西要交给您……还有十分感谢主子在生辰宴那天的搭救。quot;小丫头被这长公主府养得机灵又水灵,嫩生生的像颗水蜜桃。 安瑶直起身子:quot;让他进来。quot; 正是阳春四月,枝叶繁茂,娇嫩的花儿打开几片花瓣,花若含丹,柳如泡碧。 许筠走进来,便见着这被花枝包围的少年,微微一顿,又低下头,低着身子跪在安瑶脚前:“奴才,拜见侯爷。” 还没等安瑶开口。 从院外奔进来一只大狗,它吐着舌头分外欢快,像一团乌云,quot;嗖”一下窜到安瑶脚边:“汪,汪!” 从许筠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踏雪用舌头轻而讨好地舔安瑶雪白的指尖,狗的舌头定然粗糙,那指尖染上粉,有些……色气。 quot;踏雪,几日不见怎么还胖了不少?quot;安瑶的注意力全被它吸引去,又摸又揉的。 第8章 直到亭兰端上葡萄,问了句,才把地上那人想起来:quot;你要献个什么?quot; 许筠对这长时间的忽视并无不忿,将手上的东西呈上,脊背弯得极低,是一种臣服的姿态,只要轻经一脚便能踩上去。 安瑶拍拍踏雪的头,示意他安静,勾起那个东西:quot;一串铜钱?quot;这是个什么意思。 “这是龚言龚公子给的补偿,奴才当日之性命全凭候爷所救,不敢居功。” 龚言? 近些日子事情有些多,安瑶找了很久才把生辰当日那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想起来,和着这还是个忠仆。 “那玉扳指你是在何处得到的?”安瑶将铜钱交给一旁的亭兰,问 quot;您今年踏春之时落在桃花庵,被奴才有幸拾取,想着……能在您生辰之日献上讨个奖赏,不过您已施下大恩,不敢再次求赏。” quot;只愿侯爷年年胜意,岁岁欢愉。quot;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不算好听,咬字略慢,有些颤音。 安瑶忽然对他有了那么点兴趣,俯身抬起他的下巴,那张脸映入眼底,皮肤较白,眉骨锋利,整个五言冷硬寡淡,倒也算得上好看:quot;年年胜意,岁岁欢愉……倒还是个读过书的?quot; 许筠垂着眸子不敢和他对视,嘴角抿起,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和安瑶离得如此近,小侯爷身上的香气就这么毫无防备地闯进他的肺腑之中,有些醉人:quot;幼时在家中曾读过一些书。quot; quot;啧。quot;安瑶收回手,一旁的亭兰垂首用真丝手帕轻轻替他将那小块接触过许筠的指尖擦拭干净。 “亭兰,和管家说声,把这个人调来,做个近侍吧。” 说完,他揉一把踏雪的脖子:quot;走了踏雪,陪小爷我抄佛经去。quot; quot;?!quot;踏雪转身欲跑,被主人逮了个正着:quot;佛祖感化,说不定你以后能做条佛狗,偷着乐吧你。quot; 亭兰看一眼这个奴才:“跟我来吧,侯爷既然赏识你,便要加倍用心伺候,别想着动歪脑筋知道吗?” “是。”许筠嘴上答着,眼睛里却只有那个少年的背影,眼瞳乌压压的,看不清什么情绪,只是很专注。 好像这世间万物于他来说,加起来都抵不过那一个人影。 阳光照到他的身上,许筠不适应地皱一皱眉。 禁足生活百般无聊。 过了几日,上京林家小公子林涛扬翻进长公主府,被踏雪逮了个正着。 “汪汪!”踏雪坐在围墙边,冲着墙上挂着的那人示威。 “哎呦踏雪,你可别闹了,我是来给你们家主子解闷的。”林涛扬扭头朝着踏雪小声解释,扒拉在围墙上,像一只绿色的大壁虎。 安瑶听见声音,环着胸慢悠悠走过来,他今日穿了身鹅黄色衣衫,头戴金冠,朝气蓬勃,一时竟让大壁虎看呆了。 “你这大清早的爬墙干什么呢?”安瑶勾勾手指,踏雪看了一眼林涛扬,便撒欢地跑来安瑶身边打转。 安瑶的手指一抬一落,它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咳”林涛扬解除危机,跳下来,“啪——”一声打开扇子,丝毫看不出刚刚的狼狈样子:“我这不是看你无聊嘛……要不我们出去说?” “嗯。”安瑶不咸不淡地应一声,他向来是知道这好友的性子的。 于是……两人来到了上京城最大的风月楼。 风月楼不仅是酒楼那般简单,喝茶听曲,也算是上京城最大的娱乐场所。 “……”安瑶皱眉,斜睨一眼林涛扬,对方做了个鬼脸,笑眯眯地拉着他走进去。 两人避开人流,期间有几个姑娘对安瑶见色起意,正上来想要勾搭勾搭的时候,被林涛扬挡去。 得亏小侯爷没穿红衣来,那可才是辨识度极高,在悦宁侯的风流韵事里,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满楼红袖招”这样的大场面。 越过曲廊,侍女把他们领到雅阁里。 “……”安瑶对这位好友的行为越发不解,看着面前的棋盘:“你……”他指了指:“你大老远把我带来风月楼,就和我下棋?” 林涛扬按着他的肩膀要他坐下:“哎呦,主要是我会陪着你,只要有我陪着,做什么事不都可以吗?”若是做了别的事情,他不死也要残废。 “你怕不是来给我解闷的,是找我给你解闷的。” 林涛扬摆好棋局:“就从上次没有下完的那开始?” 安瑶叹气,单手用手背撑着额头,弯着眼朝对方笑,逦迤的眼尾似有一枝一枝的桃花盛开:“好啊,那就勉为其难指点指点你咯。” 那人一本正经地行礼:“安小侯爷请。” 下棋便就下棋吧,这一局还没下完,一小厮急匆匆地进来,又急匆匆地出去,林涛扬突然向他告饶,哭丧着脸: “阿瑶,这可真不能怪我,我都打听好了,兄长这几日忙于案件根本回不了府,可他偏偏就回来了。” “阿瑶你是知到我兄长的呀,这要是发现我不在府里好好读书,带着你跑来花楼,我这起码也要脱一层皮。” 林涛扬双手抱拳:“对不住,对不住,下次,下次我请你去承平酒楼的大吃一顿,我给你赔罪了……” -------------------- 来花楼一定要~穿女装啦~~ 猜猜看是谁有这个好福气~~~感谢在2023-02-23 00:16:06~2023-02-23 13:5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9章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3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脸红 “……”看着他这样子,安瑶不知怎么想起来自己的兄长:话说,洛华应该没那个闲心管自己偷跑来青楼吧。 安瑶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地剥葡萄,一盘葡萄吃完了,他走出门准备四处逛逛。 这内院不同于外院,接待的全是王公贵族,陈设雅致,保密性好,走廊都没什么人。 想了想,他准备去找月荷姐姐玩,月荷是风月楼的清倌,弹得一手漂亮的月琴,他尽量避着人,却在楼梯拐角停住:“刚刚过去的那人……怎么那么眼熟呢?” 他想了想,一种莫名的直觉驱使他悄悄跟上去。 某人猫着腰贴在窗后偷听,果然,灵光一闪想起来这张脸。 好像是在一场宴会上,跟在宗丞相身边,就短短一面。 “棉花新增两百担,不过坊里近日闹出了人命,加上上京城近日查得严,各位大人都要小心行事……” 几人神秘兮兮的,讲的好像是江南丝绸坊的生意,不过安瑶琢磨着,倒不像是讲丝绸生意,似乎是话里有话呀。 得,这可太巧了。 安瑶屏息凝神,心中还在想,以自己的武功水平,不一定会被发现。 然而人总是不知道未来和意外哪个先到来的。 里面的人喝嗨了,打开窗户就要呕吐,安瑶在窗户欲开时就下意识开始溜,却还是被捕捉到了一个身影。 “有老鼠!” 个鬼的老鼠,安瑶窜得飞快,奈何对方人太多,他东窜西窜地就翻进一个房间。 馥郁香气扑鼻而来,安瑶躲在屏风后面的墙角处,捂着眼睛,耳根都红了,他这是闯进了姑娘们的更衣室呀。 他小猫一般地蜷缩在角落里,听着姑娘们巧笑打闹,想着躲在房间里不是个办法,琉璃一般的眼珠子提溜转,一把拆开自己的发冠。 那价值千金的金冠就这么草率地被他扔进角落里。 姑娘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他偷偷换上衣服,水粉色的,他年纪小,身子如抽条新柳一般,又生得高挑,混进环肥燕瘦的女人堆里,也不显得突兀。 就如那阳春三月枝头新开的桃花,嫩生生的,能俏到人的心尖上去。 面纱蒙住脸,绾不来发就随便用一根发带系紧,装模作样地跟上前面的队伍。 一行五六个女子,皆戴着面纱,安瑶低头乖巧地跟着,思考如何脱身。 几个侍卫和他相互交错,目不斜视地朝身后走去:“每个房间都搜一搜,别漏掉什么。” “是。” 这瞧着,真不是谈的江南丝绸生意的事情。 一路深入,进入一雅阁,安瑶眼观鼻鼻观心,躲在后面悄悄抬眸,啧,老天爷这是最近不待见他吧。 那边上坐着的男人,不就是那个才被他骂过的什么言? 男人面色沉沉,眼神都没往美人们这边看一眼,看着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龚兄,李兄,这可都是这风月楼独一份的美人呐,要不,你们挑个情投意合的留下来作陪?” 万金玉的态度带着些讨好,若能拉拢拉拢龚大将军,他们将是有天大的好处。 可龚言不领情,自打走进来就冷得跟个冰坨子似的,可不愧是边疆来的军棍子。 “咳,来来来,照顾好了这二位公子,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可风月楼娇滴滴的姑娘们哪受得住副将军的气势,没人敢靠近。 龚言忍无可忍,正欲要告辞,抬头就和姑娘堆里那双眼睛对上视线:那是一汪含着落霞的湖水,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他不可能忘记那双眼睛的。 或许是一辈子。 安瑶眨巴着眼睛:不是吧,打过仗的人眼睛这么好使? 他正欲缩到后面去,却敏锐地察觉到门外的声响,心里一横,就朝那个冰愣子扑过去。 龚言下意识地敞开怀抱,和这春日的清风明月和烂漫花色抱了个满怀。 温香软玉,他的心骤然塌陷了一块,就在这个瞬间一种感觉分外明晰:他完了。 门被打开,几个侍卫走进来,说是哪家公子丢了个贵重东西,正在抓贼人,态度很是谦卑,到让人不好拒绝。 安瑶环着龚言的脖子,坐在他的大腿上。 龚言块头大,就衬得他小小一只,腰肢纤细,似月牙,十分惹眼。 有人看过来,就猛地对上龚言黑沉沉的眸子,杀意如同实质,他钢筋般的手臂圈住月牙,是一种强有力的保护姿态,不容他人半分觊觎。 察觉到他的动作,安瑶把脸埋进男人的肩颈里,温热的气息洒在那块皮肤上。 龚言身子一僵,只觉得那点星火轰得一下燃遍整片草原,一发不可收拾。 侍卫没搜到什么,赔笑着离开。 万金玉的眼神朝这边瞟了好几眼,心里啧啧:也不过如此嘛,装什么不解风情。 龚言的锁骨处有一道疤,看样子有些年头了,安瑶坏心眼地用指甲抠一抠。 对方反应大,把他紧紧抱在怀里,耳根通红,支支吾吾地小声和他商量:“别闹……” 呀,小伙子纯的呀。 自认为混迹风月场所无数的小侯爷玩笑心大起。 龚言起身,安瑶被他抱在怀里,两个人走出去。 第10章 万金玉以为他们要独处去蜜里调油,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龚言感觉脸有些烧。 安瑶以为出门他就会被放下来,谁知对方一声不吭,抱着不撒手了。 他捶捶肩膀:“喂,抱够没?” “……”耳朵红透了,龚言的回答微不可闻:“没。” ? 安瑶怀疑自己的耳朵坏掉了。 他挣扎着要下来,龚言有些可惜,找了个无人处,在楼梯上方将他放下来,安瑶站在三级楼梯上,正好和他对视。 微风不燥,阳光正好,风铃挂在桥檐处自由地响。 安瑶扯下面纱把肩头散乱的发丝拢向脑后,青葱手指穿过黑发,像淌过一条黑色的河,让叫男人看得痴了:“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龚言猛地回神,避开他的视线,只是摇头:“我……你抢了他们的东西?” 安瑶凑近,笑眯眯的,就像一只偷腥的小狐狸在打坏注意:“对啊,我偷走了他们的心。” 哟,脸红透了,这傻大个可真好玩。 龚言反应过来他在调笑自己,揉一把耳朵,色厉内荏地:“好了,我送你回去。” -------------------- 也许是初恋(bushi) 第8章 盗铜 “转过去。” 男人照做,安瑶跳上宽厚的背,脸埋在后颈处,拍一拍他的头,颐指气使:“走吧。” 龚言沉默地背着他,唇边漾着笑意。 …… 安瑶翻回院子,亭兰看见他这一身打扮,一口气差点没抬上来:“侯爷……侯爷这是……” “那个,我,我就是……”安瑶看天看地,口齿不清,跑回自己房间。 第二日,那副被他遗忘的金冠不知被谁送了回来。 …… 皇帝怕他关出毛病,找个由头把他打发去天子山万慈寺礼佛,横竖算是放了个风,毕竟不能太过,得让百官面子上过去。 回府屁股还没坐热,亭兰说外边有人求见。 “谁?”安瑶咽下一口茶,他的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 “韩状元。” “他来干什么。”安瑶大爷似的躺在太师椅上,一点儿也不想动,最近闻着佛香他就想吐,礼佛便能万事如意国泰民安了?怎么可能。 “说是为了感谢您武试上救命之恩。”亭兰看他的眼神里有些藏得很深的慈爱,她七岁时跟在安瑶身边,小侯爷还不会走路,私心里是将安瑶当弟弟看待的。 “让他走吧,又不是什么大事。quot;安瑶单手托腮:quot;再说,文武百官看着呢,这不公然打他们的脸,赶明儿又得被刘正清参一本,多大的人了心里没点打算。” “都当状元的人了,以后官场怎么混呐……”他小大人似他背手站起来,叹了口气。 quot;奴婢这就去。quot;亭兰行礼离开,在门口被安瑶叫住。 quot;那个……”他欲言又止,亭兰心领神会:quot;奴婢晓得,委婉点,莫伤了人家的面子。” 安瑶的面子却是有些挂不住,双手环胸:quot;我可没这么想,巴不得他快点走。”他向内室走去,心中琢磨着必定得找个时间去把刘正清再揍一顿,不然难解他心头之恨。 夜里烛光明灭,晃得人眼睛疼,安瑶才把一天的佛经抄完,浑身不舒服,吹吹拳头站起来,偌大的佛堂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也不知娘亲到哪里了,身体可还康健…… 洗漱完毕,天渐渐热起来了,安瑶只着一件外衫侧倚在座上,亭兰在一旁擦拭他未干的头发,水汽晕染他出色的五官,几缕黑发贴着侧脸和肩颈蜿蜒而下,与玉骨雪肤呈现出极大的反差,漂亮得惊人。 安瑶把玩那串铜钱,铜钱很有几个样式,烛光映衬之下十分清晰,平日里不曾这般仔细观穿过,若是图案不同也便罢了,怎会连规制也有些许不一样呢? 龚将军常年戍边,用的自然是偏远地方发行的钱币,那么…… 他稍稍坐正一些,回想起今日在万慈寺发生的事情,那佛像的手感似乎有些什么不一样。 早上还以为是是错觉,如今想来…… “亭兰,长公主府里的佛像是何时请的?”亭兰思考一会,回答道:quot;是先帝在时赐给长公主殿下的,想来有差不多十九年了。” 呦呵,比他年纪还大。 “万慈寺今日那佛像,是去年新请的,对不对?”安瑶盯着那些铜线,瞪孔里映着烛光,分外明亮。 亭兰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只能回答:quot;是,去年七月,您还去游玩过。” 安瑶抛起那片铜线又接住,琢磨着那日在风月楼偷听来的消息,那珍珠一下子就被串起来了。 若没记错,铸佛你一事是丞相在监管,宗丞相?正愁没地方处报仇呢! 第二日,他起了个大早,虎虎生风地舞过一遍长枪,叫人喊了许筠来。 许筠换了身衣服,打理得干净一些,显出些不一样的气质,让安瑶略微惊讶一下,不过挂念着正事 “你说你读过书?” “是”成为近侍于他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安小侯爷身边时刻都围着许多人,或许早便将他抛去九霄云外。 安瑶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走过来:“让你办件事。”他抬眼,许筠第一次和他对视,他的眼睛又清又亮,带着点狡狭,似乎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这一眼被拉得无限长,许筠慌忙地垂下眸子,低声道:quot;主子请说。quot; 第11章 “跟我过来。” 两人来到佛堂,安瑶背着手:“你跪在那,扮成我抄一天佛经,中午会有官员来检查,亭兰会配合你,混过去就成。” “量你是个聪明的,多的本候便不说了,做好了有赏。quot; 许筠跪了下来:“为主人分忧乃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抬头。” 许筠下意识地照做,才发现两人距离如此之近,阳光从窗外溜进来,飞鸟掠过树叶响起一片quot;哗哗”声,他好像可以闻见安瑶身上的熏香,忍不住吞咽,脑袋有些发昏,正欲垂眼,却被制止,对方仔细地将他看一遍,问:quot;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quot; 许筠藏在袖子下的手掌骤然握紧,脊背绷起,似乎有什么话已经到了嘴边,那双眼睛紧紧盯着小侯爷,是一种仰视的姿态,似有千言万语汇聚,激动得要浸出泪意。 安瑶却是抬起身,摸摸下巴:“啧,我这毛病得改,搞得跟跟你搭讪似的,行了你去准备吧。” 他走后,许筠的脊背突然坍塌,小声而急促地喘气,心中一股无言的悲凉如尖刀一般割绞着他的心脏。 在哪见过呢? 总归是见过的。 他念念不忘,翩若惊鸿,珍藏在心尖连回想都要小心翼翼的回忆,于小侯爷而言,或许只是记忆里的一颗不起眼的沙砾。 是灰色的,毫无记住的必要。 …… 太子正在和人谈事。 窗外那棵榆树的枝条微颤,浓密的叶子哗哗作响,似乎是被石子击打。 太子不动声色地垂眸,对面前的官员吩咐:quot;嗯,就这么办。quot;他将毛笔放好,声音温和却有力度:道:quot;下去吧。quot; 官员恭敬地行礼退下,心中思索着太子刚则交待的事情,余光忽然瞥到什么红色的东西“嗖”一下从眼睛里飞过去,却不敢多看:“狐狸?太子何时养狐狸了?” 太子站在窗前,伸手准确地接住那从窗外翻进来的quot;红狐quot;,这事便巧了,安瑶从小身姿矫捷,跟只猫似的,却好像和这窗户有什么不对付,每每翻窗总会在这卡一下,后来洛华知道,便次次来这接着。 -------------------- 亲亲小侯爷 第9章 鲜活 温香软玉抱在怀里,距离极近,洛华连呼吸都放轻了,安瑶额前的碎发挠着他的额头,很痒,他的唇动了动,很想吻上去。 目光沉沉,他极端克制地将自己见不得人的想法收起来,抿住一根绒毛般的发丝,唇边带着笑意,凉薄的眼里,满是温柔与藏得极好的深情。 安瑶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叶子。 “哪有你这般穿着红衣翻墙的。”洛华凑近把他头发上的叶子取下来,语气促狭,然后退开,一派平和,仿佛刚才的挣扎不存在。 quot;我乐意。quot;安瑶不以为意,坐下来倒了茶缓缓,抬眼,从上到下仔仔细细也看了面前之人一遍:“太子哥哥今日怎么着了蓝衣?” 反正有他记事起,洛华身上只有白、黑、黄三种中颜色,一个款式能有几十件,可没意思。 洛华正欲回答,安瑶伸手示停:“等等,让我猜猜……”他眼珠子转了一圈,像一只在打坏主意的小狐狸:“莫不是遇见了哪家的姑娘,春心萌动啦?” 洛华垂眼,慢条斯理地将卷轴卷回去系好: “前几日母后送来的新衣,说是换个新气象。” “哦……”他失望得整个人都蔫了。 他还以为嫂嫂有着落了呢。 “小侯爷如此大费周章地光临我府,是为何呀?”洛华很角狭长,微微一抬,莫名地冷淡威严。 心知他这是生气了,安瑶乖巧地坐好,挺直背:“我今日可是为了正事。” 洛华那股冷意才上眉梢便消融了,眉眼温润,眼底是平常不见的暖意,闻言只是笑,走到安瑶身边坐下:“哦?据我所知,小候爷现在的正事应当是抄佛经才对。” 听到quot;佛经quot;两个字安瑶更蔫了,垂丧着脸:“你都不知道那玩意儿多难抄。”话毕一顿,清清嗓子:“行吧你和道的。” 他摊开手:“所以更能了解我的痛苦对么?” 洛华幼时抄过的佛经不少,以前是一个人,对着孤灯雪夜,寒意透过垫子和衣服侵入膝益,一直冻到心里,可是后来,佛堂里每回都会摸进来一个小不点,裹得毛绒绒的,把怀里偷偷带来的汤炉塞给他,帐火明灭,小不点蜷缩成一团靠在他身边静静睡去。 长而翘的睫毛在下眼睑处落下一片阴影,呼吸一起一伏,可爱得要命。 雪夜里,有暖炉,促足相依偎,静听雪落无痕。 一晃十年。 quot;对不起。quot; 听见洛华这无厘头的道歉,安瑶知道这位家长只怕又在心中想些歪理了,连忙打断:“得得得,讲正事,真有正事。”他把那串铜钱拿出来,摆在案上又一个个排列好一个一个分开,指给洛华看。 洛华止住思绪,观察铜钱,眉却拧起来。 安瑶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胳膊,又细又直,而在这无暇的玉上,有一小块青紫:“这是昨天在寺里弄的,那佛像有问题。” 洛华看着那伤,眉头拧死,将那手臂移过来:quot;怎么弄的?quot; “撞了一下,啪,就这一下,当时就觉得触感不对,后来仔细想想,更觉得不对,所以才急忙来找你。”安瑶说得正起劲,抬头一看,洛华盯着那块青紫,手中不知从哪拿来药瓶,轻轻上药,表情十分严肃,动作之熟练,令人汗颜。 第12章 还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也只有一点点。 听见他的停顿,洛华”嗯”一声算作回应,仔仔细细地替他处理好伤口,才抬起头:quot;所以你的猜测是。quot; “盗铜。”安瑶轻声吐出两字,面色正经,听见这两个字,洛华的神情才有了些许变化,□□皇帝一统天下后,将茶、盐,钱收归官办,严禁私下流通,而quot;铜quot;作为铸钱的原料,更是被严加把控。 佛像的铜料削减,而又出现与规制有差的铜钱,意味着什么? 轻者贪污,重者谋反。 “这事……莫至向外人透露。”洛华脑中过了一遍,向安瑶嘱咐道。 此事的指向很明显,监管铸佛像一事的人是宗丞相,而他早己察觉了其他一些事情的蜘丝马迹,调查甚久,却一直串不起来,安瑶的到来无疑给他提供了一条丝线。 王尚书只是因为想讨好宗丞相而买通考官给宗辉放水?谁信呢。 “而且……此事牵连甚广,你不许再掺和。”洛华以长辈的口吻,安瑶还没来得及反驳:“长公主殿下离京已接近一年,京中再添动乱,你便好好他当你的小侯爷,不准掺和。” 安瑶的满腔热情被冷水浇透了,却又明白洛华的意思,长公主府荣宠无限,若他只当个闲散公子还好,若真干出什么大事,能牵连一大批人。 若是有人趁机对在外的长公主不利,那可就…… quot;哦……quot;他垂着头,语气怏怏,不死心地建议:“我看那个考官像是知道的不少,你用这个诈诈他。” 洛华摸摸他的头:“知道了,佛经抄得可手疼,要不要……” 安瑶摆手:“不疼不疼,自己做的事得自己承担,再说了,修身养性嘛,这不挺好。”他捶一捶洛华的手心,像一只矜贵的猫。 quot;对不起。quot; 安瑶心头一顿,握上洛华的手:“哥哥对我真的很好,没什么对不起的,多少人求我这生活还求不来呢,别身在福中下和福了。” 洛华握紧他的手,点头,有些出神。 他想,终有一日,要安瑶成为这世间最肆意鲜活的人,无人再能勉强他做不愿意的事情。 果然,这刘正清第二日一大早就把韩澈来求见悦宁侯的事情参上御书房。 好些个想要拿此事好好做文章的官员计划落空,气得半死。 一时也不知刘正清到底是哪一边的。 安瑶瘫在躺椅上没个正形,闻言双手一摊,眼巴巴地看着亭兰:“看吧,我就说。” 亭兰免不得对那个武状元有了些埋怨。 安瑶摸着下巴,想坏主意,末了他背着亭兰勾勾手指:“把那个,抄书的那个近侍找来。” “是。”亭兰依言退下。 不一会,许筠跪好:“主人有何吩咐?” 安瑶慢悠悠地把葡萄吃完,伸手,半晌无人响应,他从躺椅里探出头:“过来呀。” 他晃了晃沾着汁水的手指。 -------------------- 安瑶:我过得可好了,我是天下最开心的人 太子:我的尖尖受了太多委屈,我要对尖尖更好一些 第10章 围猎 许筠眸色沉沉,躲开实现膝行靠近,低着头拿起帕子,仔细地给小侯爷擦干净。 “准备准备,我们晚上去绑个人。” 安瑶靠近一点,单手护嘴,眼里是狡黠的笑意:“小心着点,别让亭兰和管家爷爷发现了。” 夜里,亭兰服侍他睡下,整理好关上门 。 安瑶从被子里钻出来,随便翻一件衣服换上,到了后院里,许筠等在那。 不注意都难以发现,这人就跟一道影子似的。 许筠注意到他披散的头发,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请求道:“奴服侍您束发吧。” “?”安瑶用手指梳头发,有些诧异:“你还会这个?” 许筠点头。 安瑶也不在乎他的水平,在石凳上坐好。 许筠仿佛练习过无数遍的,小心仔细地用一根簪子把小侯爷的黑发绾起来,发上有一淡淡的清香,引人迷醉。 许筠不敢多碰,退开三步。 安瑶摸一摸,感觉良好,动动手指,眼里有凶狠之意:“走吧,出发。” 这边,刘正清才跟皇帝聊完事情,正欲回府, 说起来,他过得节俭,在上京没有亲人,也不爱结交朋友,一直是个孤家寡人,院子不大,只有两三个下人。 过得和苦行僧一样,这就造成了,安瑶要绑他一绑一个准,毫无反抗之力。 刘府在一个较偏的巷子里,马车车轱辘碾压路面的声音在清静的夜里十分清晰。 安瑶蹲在屋顶,看着他那寒酸的马车晃晃悠悠地过去,朝许筠打了个手势。 许筠轻而易举地将人套麻袋背走,又毫不怜惜地摔到胡同里。 看着那人在麻袋里挣扎,安瑶上去踢两脚,心里的气终于顺了。 刘正清挣扎了一会才找到麻袋的出口,他盯着麻袋口沿,垂下眸子,嘴边好像还有一点点微不可查的笑意,笑意在露头的那一瞬间消失。 他颇有些狼狈地站起来,拍打衣服,看见面前环胸而立的小侯爷,又垂眼盯着地面,侧过头,一副不敢招惹的样子。 “知到我为什么绑你吗?” 刘正清动作有些瑟缩,很是隐忍的样子:“悦宁侯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第13章 安瑶斜睨,手臂一震,那柄弯刀就被架在男人的脖子上,夜风穿巷而过,扬起几人的衣角,见对方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微微勾唇,手指轻勾,刀锋便贴着男人的耳朵扫过去。 “啪——” 弯刀入鞘,安瑶踹一脚刘正清的膝盖,几根发丝飘落地面,无人在意。 刘正清难以招架,就这么单膝跪了个结实,寂静的夜里,那声闷哼十分清晰。 安瑶在他面前蹲下来,拍拍侧脸,眼尾微挑,就显得冰冷凌厉,仿佛刀尖的桃花,带着一丝自己不查的魅意:“别以为本侯不敢动你,我就算当街把你砍了,也能全须全尾地从牢狱里走出来,安分点。” 刘正清克制地偏开脸,下颚绷紧,感觉有些屈辱,却怒不敢言。 安瑶爽了,拍拍手:“成,那刘大人回见?” 黑暗中,许筠和刘正清都知到对方的存在,却都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 ——一个奴仆而已,下贱的身份,小侯爷甚至不会投去一个眼神。 ——一个令主人厌恶的言官,会早早地被抛弃。 安瑶摆弄自己那柄弯刀,没有去想揍刘正清之后会不会被告到皇帝那里去,因为他不会,刘正清从来没有把这事宣扬出去过。 可能是觉得丢人?安瑶一边朝家里飞,一边分心想。 再一次弄丢自家主子的顺子,到处角落里找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人。 他扶起一瘸一拐的刘正清,担心道:“小侯爷又来找您了?” 刘正清不说话,把那个麻袋交给顺子,走上马车,摇摇晃晃的木盒子里,他摸了摸自己的侧脸,弯了弯唇。 赶车的顺子把麻袋叠好,叹了口气,弄不明白清心寡欲的刘大人为什么会有收集麻袋的癖好。 盗铜一事终于被摆上了明面,丞相一家落马,王尚书与丞相府勾结徇私舞弊,破坏考试规则的事情被审理清楚,连带着安瑶的罪名也被重新判定,皇帝近日赐了不少东西以示安慰。 九月初,岐山秋猎。 安瑶身着墨蓝色骑装,青丝高高束起,淌过肩背,端的是少年意气,风流倜傥。 他坐在床上,玩自己的匕首,那匕首如风雨中蹁跹的蝴蝶,在白皙的指尖起舞。 亭兰将帐篷收拾好,声音又轻又小,生怕会打扰到小侯爷,让那锋利的刀锋割伤他。 “阿瑶!”是林涛扬那个兔崽子。 那匕首在空中转了个弯,被安瑶握进手里,轻轻一扔,刀锋分毫不差地插进床头的刀鞘里。 林涛扬走进来,听见刀锋入鞘的脆响,整个人一抖,感觉脖子有点凉。 安瑶甚少穿这样深沉的颜色,华丽的云纹蔓延在袖口、衣襟和大摆处,就如高山之巅傍晚时的滚滚云海,深沉的蓝色是大海深处的墨汁,衬得那落雪一般的肤色如明珠增辉。 他自下而上看着你,浅灰色的眸子是大海上一望无际的雾,能把人困死,然后心甘情愿地沉溺进这片寂静无声的深海。 林涛扬不自在地侧过身去:“你今日怎么穿得这般……不一样。” “要你管。”安瑶抬抬下巴:“喏,坐。” 亭兰收拾好东西,沉默着退下去。 林涛扬清清嗓子,找回理智:“阿瑶我来投靠你,我们待会一起呗。” 秋猎没有组队的说法,但是因为岐山大而险,私下里很多人会合作。 “你还放我鸽子呢,我才不和你一起。”安瑶偏过头不看他,单手托腮,那雪白的脸颊肉被挤得鼓出来一小块,可爱得冒泡。 林涛扬小心地盯着那小块鼓起,讨好到:“阿瑶你也知道的呀,我这人四肢不勤,万一在岐山遇见什么猛兽,那不是直接一命呜呼。” 他把椅子拉进一点,从衣袖里变出一朵金属做的牡丹花苞,这不同于其余的雕花,更像是一片一片花瓣做好,最后组合起来的。 轻盈精巧,十分特别。 “我的小英雄,你就帮帮我吧。”林涛扬的语气好不可怜。 安瑶看一眼那花,又看看他,轻哼一声,接过来,花苞半开不露,他伸手去拨开花瓣,就露出里面的花蕊:“行吧,本侯就勉强保你小命。” -------------------- 官方认证:刘正清抖m 第11章 烤肉 “好嘞!”林涛扬看着他的侧脸笑,又凑近一点,给他讲解这朵花,指腹不经意间碰到安瑶的指尖,凉凉的。 日至正午,仪式完毕,皇帝不长不短说几句,一声锣响,围猎开始。 当今圣上共有三位皇子,大皇子就是皇后流产的那个孩子,太子排行第三。 这次围猎,是一个很好的在皇帝面前展现的机会。 皇帝身子微斜,和旁边的皇后咬耳朵:“尖尖甚少穿这样深沉的颜色。” “不好看么?” 皇帝拍一拍皇后的手,语气宠溺:“好看,好看,皇后的眼光一向是极好的。” …… 安瑶和洛华走在一起,林涛扬远远地奔过来,身后不远处跟着他大哥林涛越,两人向太子行礼,然后跑到安瑶的另一侧。 洛华眼神淡淡,兀自和安瑶说话:“尖尖这次有什么目标?” “嗯……猎一头鹿,几只兔子,带一只兔子回去养。” 围猎两年一次,安瑶拔得过头筹,也因乱跑吊过车尾,他对围猎是兴致勃勃,不过对输赢倒是没那么在意。 第14章 “好。” 林涛扬凑近和安瑶咬耳朵:“我发誓不是我要带他来的。” 安瑶回头看一眼那个人,他确实没想到林涛越会来,一身紫袍,装扮很低调,见自己看过去,他朝安瑶勾了勾唇。 这人被他们暗地里称为煞神,整日与大理寺那个阴森森的地方作伴,总感觉会心理变态。 安瑶幼时怕两个人,一个是洛华,洛华总管着他,一个就是林涛越,总觉得他的身上凉飕飕的,像画本子里能止婴儿啼哭的恶鬼,所以两人并不算亲近。 安瑶点点头算作回礼:“你哥不是挺忙的吗?” “谁知道……他前些日子整体忙得不着家,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今日是个盛阳天,他们穿梭在密林中,安瑶一马当先,稀疏的阳光由叶隙间洛在他身上,烫金的云纹乘风浮动,似一条发光的河,盛满揉碎的星子。 抽箭,拉弓,放弦,一箭刺出,竟在空中与另一支箭相撞,那本在慢吞吞吃草的兔子受了惊吓,三下两下跑没了影。 安瑶朝那边看过去。 黑色的大块头骑马而来,是龚言,他看见小侯爷眼神瞬间就亮起来了。 龚言是第一次参加围猎,很多东西摸不着头脑,只想着漫山遍野找安瑶,遍寻不得,穿过密林,忽而豁然开朗。 “你把我的兔子吓走了。” 龚言看见那碎在草丛里的箭矢,有些心虚:“我……我赔你一只,”见安瑶还是皱着眉:“两只,三只都可以,鹿也行。” 他也不在乎什么名次,能哄得小侯爷露出笑颜便是极好。 洛华静静地看着,等两人说完,才插嘴问道:“尖尖何时与龚小将军认识的?” “嗯……前几日,碰巧。”安瑶看向别处: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在花楼与他认得的吧。 看出他在撒谎,洛华也没戳穿他,却琢磨着,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有别的人觊觎上这小狐狸了。 “安小侯爷想要的兔子自然不是一般的兔子可以比得上的,要林某来看……龚副将得猎一只熊才能勉强赔上。”林涛越冷不零丁地开口,语气有些讽。 “若是安瑶想要,自然是要猎得的,不劳林少卿关心。” 三人之间有种莫名的气场,僵持不下,谁也不让谁。 林涛扬小声凑过去:“阿瑶,有鹿。” 安瑶搞不明白几个人针锋相对在想些什么,顺着好友的视线,两人比了个手势,一同冲出去。 局势瞬间被打破,三人的视线收回来,跟着安瑶离开。 小侯爷的两边都被占了,龚言只能一个人孤零零落在后头。 眼看日头将要落下去,安瑶满载而归。 晚上升起篝火,今日猎的几只兔子炙烤出迷人的香气,五个人围在一起,洛华沉默着给安瑶割肉。 “太子殿下还真是和传闻的一样,温和有礼,爱护手足。”林涛越坐在对面,眸子垂着,唇角似勾非勾。 安瑶凑过去衔住那块肉,咬住里面的小块,猩红的舌尖一卷,把外面剩下的肉块咬进去,烤肉的调料有一些蹭在他的唇上,唇角粘上淡淡的油渍。 他悄悄瞪一眼林涛越,篝火为眼珠添上光晕,而对面的人正好在看他,于是便被抓了个正着。 这样子,就像安瑶吃着别人喂的肉,却还要不安分地向他暗送秋波。 对面那人挑眉,眼里的笑意浓一些。 那截舌尖也不知灼了谁的眼,在坐的没人说话,只是余光处,总注意着那个专心吃肉的人。 好像能听见那肉块在齿间挤压撕裂的水渍声。 “还可以再烤一会,有点难咬。”他若无其事地低头,因为含着东西,说话有些含糊,感觉到都在看自己。 以为是自己这么大了还要人喂着吃,太娇气了,于是避开洛华的手:“哎呀,我自己来。” 洛华听见他说的话,眼神从那抹烂熟的红色收回来,嗓音压低:“嗯。” 安瑶一个人吃完了半只兔子,指尖蹭上油和调料,他十分自然地伸向后面,自然也就没看见洛华拿着帕子,正要给他擦手。 许筠一直跟在他们身后,静静地,眼里只有小侯爷一个人,他半跪着,姿态是卑微而恭敬的,仔细将油渍擦干净,雪白的指尖被轻轻揉搓,就漫上来薄薄的粉。 这才有人将视线落在这个跟了安瑶一天却没什么存在感的仆人身上,多半是不含善意的打量。 “尖尖。”温柔低沉的嗓音,安瑶抬头: “昂?” 洛华拿着帕子,轻轻地给他擦嘴,唇是饱满而红的,如暮春的樱桃,烂熟到在树下就能闻见香味。 手被揉搓着,唇也是,安瑶觉得有些奇怪,他不自在地舔一舔唇瓣,润湿的舌尖不小心碰到洛华的指尖,因为常年握笔,指腹有一层薄薄的茧,按压过去,就带着痒意。 翻滚着巨浪的海,蕴藏着风暴,洛华闭了闭眼,那股汹涌沉默下来,风过无痕:“今日累了,早些休息。” 第二日。 “素闻安小侯爷英姿飒爽无人能掩其锋芒,今日可敢与我等比上一比!” -------------------- emmmm,小侯爷好涩 第12章 生变 今年的围猎来了许多常年驻边的人,他们对悦宁侯耳闻一久,好不容易遇上了真人,自然是要好好会会。 第15章 安瑶今日着了红衣,腰间的金色佩带,雕着镂空牡丹祥云纹样,紫金芙蓉冠将三千青丝束起,跨坐于马上,鲜衣怒马,贵气天成。 他摸了摸腰间:“许筠?” “在。” “我的腰刀忘拿了,在帐里,你去给我拿来。” “可是……” 安瑶叹气:“快点。” 许筠静静看了他一眼,俯下身子:“是,那侯爷记得多带几个人跟着。” 安瑶点点头,他是连阳光都要格外偏爱的人,广阔的草地与葱郁古树,散漫的白云与无际的蓝天,此时此刻都成为背景,似花,似火,似太阳,似云霞。 听见那些人挑衅的声音,他转头,下巴抬起,勾唇,眉眼尽是傲然:“奉陪到底!” “驾!” 矫健的红色身影在密林里穿梭,抽箭搭弦,臂与眼神平直,鹿轻盈地绕过草藤荆棘,快速穿梭,一箭不中,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战意燃烧,亮得惊人。 他的速度太快,身边渐渐安静下来。 古树盘桓,遮天蔽日,乌云遮顶,一场大雨又要来临,这夏日的天气就是变幻莫测。 又是一箭射出,正中鹿的后腿,疲累的鹿伏在草丛里喘气,低低地哀嚎。 安瑶收起弓,驱马走过去,淅淅沥沥的雨落下,打在茂密的叶子上,穿林打叶,雨声阵阵。 空气中不知为何弥漫着一股压力,安瑶敏锐地听到一些声响,警觉起来,没有下马,才发现自己已经脱离大部队,深入林子了。 藏在暗处的人察觉到他已经发现,就所幸不再躲。 锋利的箭由密林中四面八方射来,安瑶右腿发力踩住马背用力一蹬,整个人悬空而起,向后翻转,避开奔着他本人来的箭头,手腕转动,那绑着红线的弓在空中划弧,箭被劈里啪啦地挡住扔向一边,动作不过短短一瞬。 落马的一瞬间,他就感受到暗处的杀手,三箭齐发,根根入肉,寂静的密林中,哀嚎声响。 雨愈下愈大,雨珠亲吻少年的脸庞而又坠落,漂亮的眼睛压下来,青涩的五官便染上肃杀与压迫,雨点落在红衣布料上,似染上一朵一朵的血花:“出来。” 轰鸣的雷声在密林上炸开,金属碰撞与拳脚相撞的闷响,被雨声雷声掩盖,血混进雨水沾染上愈发青翠的草地。 小侯爷以一挡十,竟不落下风,那柄从杀手手里抢来的剑,寒光似乎能破开乌压压的浓云,红衣执剑穿行于黑衣杀手之间,剑如游龙,腾云驾雾与乌云闪电下,只等一刻便可撕裂苍穹。 但他毕竟不是神,安瑶在雨中穿行,生死一线之际,他还有心情自嘲:也不知哪家的人如此看得起他,这杀手训练有素,还一波接着一波,这是非要我的命不可啊。 红衣已经湿透了,分不清哪里是血,哪里是雨水。 不知跑了多久,又杀了多少人,朦胧的眼前,好像奔来一个身影。 接着,是一声刺破混沌的马鸣。 意识模糊中,似乎有一个人小小心翼翼地将他背起,热意透过冷湿的衣衫传过来。 也许他得救了。 雨声清脆,由远及近,像是从梦境穿回现实。 安瑶睁眼,是映着火光的石壁,这是一个山洞,火堆熊熊燃烧,很暖和。 他坐起来,发现自己只着一层中衣,外袍晾在旁边树枝搭成的架子上。 “你醒了?” 回头,是龚言啊。 “你救了我?” 龚言披着外袍,里衣也松松垮垮的,露出结实的肌肉,和身体斑驳的刀疤,他坐在小侯爷的旁边,看看火,摇头:“是小侯爷救了自己。” 他以前以为安瑶是金屋里一朵娇贵的花,今日目睹,才惊觉这名动上京的悦宁侯,是何等风采,何等锋芒。 他是春寒料峭时山巅的雪,是恶鬼厮杀中剑尖的花。 美得惊心动魄。 却也令人肝肠寸断,恨不得那一刀一刀的红是加倍割在自己身上。 安瑶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打量一番,发现伤口都被包扎得很好:“我们在哪,过去多久了。” “应当在岐山深处,杀手太多,我抱着你从陡崖滚下来,于是找到这个山洞,已经是凌晨,天快亮了。” “失踪这么久,陛下那边应当早就开始找你了,动静一大那些杀手便不敢继续追杀,我们现在等着人来救便可,若是迟迟不来,等雨停了,我们一起出去找路。” 安瑶点头,人松懈下来就犯懒,激烈拼杀带来的疲累和酸痛蔓延到骨头里,他凑过去:“给我靠靠,好累。” 他靠着那人宽厚的肩膀,有些安心。 龚言喉结滚动,整个人僵住,眼神触及到那块露在中衣之外的肌肤,像是被烫到一样移开目光,把人揽过来。 他又想起替安瑶换衣包扎时看见的春光,深深闭眼,沉默着吐气,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心情,低头想去看看安瑶。 便撞进一双水灵灵的眸子里,带着狡黠,分明是纯的,又十分勾人,若你看上一眼起了别的心思,便要唾弃自己。 “想什么呢。” 龚言的脸彻底红了,声音也哑得不像话,手臂收紧,又不肯次次在小侯爷面前出丑,便手臂用力一提,将安瑶抱到腿上,面对面。 “哎,你……” 暖色氤氲。 第16章 “小侯爷,我没准备娶妻。”他的语气很郑重。 安瑶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这距离有些太近了,他觉得有些不对,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那人喘着气,克制的,怜惜的,万般珍重的,贴上了他的唇。 很轻,像羽毛,像雪,像春日落下的一瓣桃花。 睫毛微颤,刷过龚言的脸颊,像是一簇火焰浇上油,砰的一声燃起来。 龚言单手扣上安瑶的后脑勺,咬上那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唇,然后含住,细细地舔。 有力的臂膀紧紧捆住那截细腰,又收着力气,不碰到伤口,羞人的水渍声隐藏在雨声里,洞内热得不像话。 火热的唇齿间,是龚言没说完的话:“小侯爷,我没准备娶妻,所以可以一辈子等你。” 安瑶的脑袋有些混沌,迷迷糊糊地,感觉这种滋味倒还不错? 冰凉的触感像雨点一般落下,雨声是稀落的,水珠从衣领滑下去,他感觉到,那温热贴了贴他的肚脐眼。 -------------------- 初吻初吻初吻~ 第13章 找寻 雨声不知何时停了,龚言替他整理好刚才被揉乱的衣领,清亮的鸟鸣刺破满室的温情,安瑶窝在龚言的怀里睡得香甜。 天边染上鱼肚白,龚言静静地看着那抹淡却不容忽视的白,心里酸酸甜甜,若是天不会亮就好了。 天亮了,走出这个山洞,小侯爷就要是别人的了。 …… 山洞里满室温情,而山外就是兵荒马乱。 那可是上京城最矜贵的金疙瘩,皇帝现在的脸能拉到黄河入海处,众人现在连呼吸都要思忖着力度。 怕是太子丢了,皇帝也不会这般愤怒。 皇后只是流眼泪,却依旧坚持着和众人一块找,皇帝紧紧抱着她,只能安慰:“尖尖那孩子我们是知道的,他自小学武,又是个聪明的,不会有问题,不会有问题……” 他念叨着,不知在安慰皇后,还是在安慰自己。 太子那几个已经找疯了。 外地来的人不明白,丢了一个小侯爷,上京城顶尖的那一批公子小姐一个个都疯了个彻底。 密林复杂,加上大雨滂沱,已经将所有痕迹都冲干净了,满山的火把兵卫,已经找了整整一夜。 终于,他们找到了人,却是一地的尸体,洛华害怕到指尖都在抖,赤红着眼睛一个一个翻过来,没有安瑶。 他才活过来似的,松了口气。 在雨与泥泞中找了一个晚上,这些人都十分狼狈,头发一缕一缕地贴这皮肤,似索命的恶鬼。 林涛越这个阎王却是笑着,笑得瘆人,招招手,朝手下吩咐:“还有气的,我亲自审。” 手下被他的气势压得战栗,想起这人的手段,看着满地的尸体,只觉得造孽。 天呐,那可是悦宁侯。 谁活腻了要来杀小侯爷啊,怕是死上千次万次,那些人也不会解气的。 …… 众人终于找到了那个山洞。 洛华一瘸一拐地靠近,对上一双眼睛。 两人一上一下对视着,谁也不让谁。 ——这是一匹领地被入侵的狼。 ——这是一匹失去伴侣,理智崩塌的狼。 安瑶坐在他怀里,双臂环着那人的颈,安然熟睡。 洛华慢慢走过去,伸手想要触碰那个熟睡的小狐狸的脸蛋,却察觉到手上的泥泞。 他的尖尖是那么干净,他的尖尖还在。 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被拉回来,他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招招手。 身后的侍从会意走过来,洛华就这么换下外袍,然后小心地去抱安瑶,丝毫没有要理龚言的意思。 梦中的安瑶感觉到什么,半睁开眼,因为熟睡,他白皙的脸泛上一层粉,眼里还有泪意,沾染上浓密的睫毛,他靠着龚言的胸膛,反应了一会,试探道:“哥哥?” 很轻,是冬日暖塘里结的薄薄一层冰,一点点微不可闻的力度,就会碎掉了。 “我在。”洛华的声音颤抖得不像话,保持着那个姿势,眼眶通红,他觉得自己的心被刀绞住,疼得呼吸都放缓了。 “哥哥怎么哭了?”安瑶伸手。 手被握住,洛华看见细小的伤口,泪便滚下来,砸进土里:“没哭。” 于是龚言就这样,沉默着,把安瑶送进洛华的怀里,他去拿了衣服想要给安瑶披上,转头的时候,那个被外袍包裹的小侯爷,已经到洞外了。 洛华低头,与安瑶额头相抵,哑着嗓子:“睡吧,哥哥接你回家了。” 有一道灰色的影子站在洞口,然后默默退后。 许筠沉默地躲在阴影里,看着那个风光月霁的太子殿下将小侯爷抱进怀里。 本来是嫉妒的,可是视线触及小侯爷手臂上裹着的白布条,又凝固住。 仔细来看,才会发现他嘴唇发白,手掌有不自觉的颤抖。 洞外,站着许多人。 刘正清捂着嘴在后面闷声咳嗽,顺子替他顺气:“您找了小侯爷那么久,现在找到了,为何不朝前面站点,小侯爷看见您,说不定就对您好一些了。” 那人只是闷声咳嗽,顺着人群的缝隙去看太子怀里的那个人,看见他安然无恙,只是笑,把嘴里的血腥气压下去,声音嘶哑难听: 第17章 “我便不去碍小侯爷的眼了。” 可是那不甘与痛苦,夹杂着安瑶安全的喜悦又涌上来,他猛地偏头过去,呕出来一大口血。 “大人……” 林涛越远远地往洞里看上一眼,就转身了,手下凑上来,言语恭敬,生怕会惹怒了这位杀神:“有两个还活着,喂了药,已经醒了。” “嗯,至于那些尸体……”林涛越一边朝回走,一边笑,笑意越来越大,有些癫狂:“送兽窟吧,那蛇啊虫子什么的,不正缺东西吃嘛。” “是。” 这上京城,怕是要翻过一片天来。 御医来给安瑶上完药,重新包扎伤口,老太医的手很稳,却胆战心惊的。 一是因为心疼,他是宫里的老人了,从小看着安瑶长大,这大大小小的病痛都是他亲历亲为。 二便是皇后在一边看着,皇帝身边的刘公公也盯在一边,这压力有些大。 御医包扎完退下来:“皇后娘娘,小侯爷并无大碍,只是小伤颇多,需要静养,臣开了药方,按时喝药,修养一月便好了。” “劳太医费心。”皇后握着安瑶的手,神情有些疲惫。 “分内之事,分内之事。” 安瑶自回来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巧儿劝了又劝,皇后就是要在这守着,拍着背一声一声地哄。 巧儿瞧着鼻酸,也就不劝了。 另一边,众皇子,大理寺少卿和禁卫军统领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皇帝年轻时一人之力镇压暴乱,手刃五位手足,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当真不是谣言。 “几十个杀手混入围场,竟无一人察觉?朕养你们是吃干饭的吗?” 洛华甚至连衣服都没换。 大皇子沉默地跪着,倒是四皇子颇有些愤愤不平,但隐藏得很好,他知道,自己这位父皇的心全偏在长公主府,一点也没分给他自己的孩子。 慌慌张张一夜,吃不好睡不好,四皇子的心里怨气冲天,把那幕后之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谁想不开要去找安瑶的麻烦! “此事便由太子全权查办,五日之内,若是找不出背后之人,这太子便不用当了!” 洛华的眼神毫无波动,静静地俯下身去:“是。” 围猎不停,人却都走了大半,也就草草结束。 马车很宽敞,减震技巧足够。 许筠跪在榻边,静静地看着榻上睡着的人。 青葱手指露在被子外面,白到发光。 小侯爷睡得很安稳,呼吸一起一伏,脸颊泛着粉色。 谁的喉结滚动一下,终究没忍住,俯身下去,微不可闻地吻了吻那指尖,指尖是凉的,许筠小心握住放到被子里。 安瑶醒来正在马车里,他抱着被子滚一滚,愣愣地看着车顶一摇一摆的流苏,才想起来今夕何夕。 “主子醒了。” “嗯?”安瑶侧头,才看见许筠跪在榻边: “是你啊。” “主子要喝水吗?” “唔……”他揉一揉眼睛:“要。” -------------------- 呜呜呜我的小侯爷 第14章 表白 许筠扶他坐起来,靠着软枕,慢慢地喝水,喝完了安瑶又睡下,他侧着里面,埋在被子里:“皇舅舅和舅母怎么样了。” “皇后娘娘陪了您一晚,天亮时被陛下劝去睡觉了,陛下……应当还在忙。” 安瑶又沉默一会:“太子哥哥呢?” “太子殿下先一步回京了。” “嗯。” 等了一会没有声响,许筠知到安瑶是睡着了,掖好被子,静静跪在床边。 他是后悔的,恨自己没有快一点跟上队伍,又是心疼和痛苦的,他看见一路的尸体,只想着小侯爷一路拼杀过来,该是有多难受。 皇帝震怒,安瑶身边跟着的人大换洗,他受了二十鞭刑罚,才堪堪从奴隶院里爬出来。 可是身上的痛哪比得过心里的,若是他再快一点,小侯爷身上的伤口,就能转移到自己身上了。 他又想起来那些人,一具具尸体躺在血泊中。 锋利的眉眼压下来,眼底漫上一层暗红:那些人终究是不安分了。 安瑶回到长公主府,闭门不见人,前来拜访的都被人挡了回去。 皇帝有借着这次刺杀的由头肃清上京城官场的意思,上京城最近人人自危。 也有人在朝堂上指责皇帝不该为了一个悦宁侯闹得如此之大,皇帝高座庙堂,垂眸看他一眼,便叫他两股战栗,不过言官嘛,总有不怕死只想博个好名声的。 众人见争吵不过,便将目光看向刘正清,他今日倒是未曾说话。 刘正清站出来,官袍肃然,身如青竹,端正地行过一礼:“臣以为,单是悦宁侯受伤一事,或许可以先撇开不谈。” 言官暗自点头:果然,这么好的机会,刘大人是不会错过的。 “但如此庞大的杀手队伍入岐山围场犹如入无人之境,光天化日之下谋害皇亲国戚,如此嚣张,一来是幕后之人藐视皇威。” 他的语气不急不缓,微微侧身,对着那几个人:“二来,怕是京中有许多人,利欲熏心,行了方便,若此次轻拿轻放,是不是明日便敢入城谋杀命官,后日便敢入宫弑君了呢?” “啪嗒”几人颤抖着跪下:“皇上,臣等不是这个意思。” 第18章 “臣等……” “肃静——”刘公公尖利的声音划破嘈杂的大殿,言官们顿时鸦雀无声。 “如此,可还有人有异议?”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还有人说话,怕是明日就会被“刺客”找上门。 刘正清行礼退下,垂着眼睛:不值得?怕是把他们杀个干净,也抵不上他小侯爷的半条命。 …… 三日过去,大理寺。 炭火烧得有些发青,牢狱里一股阴暗潮湿的腐烂味道,安瑶披着幂笠,穿过阴暗潮湿的走道。 林涛越等在那,手下打开审讯室的门:“我在外面看着。” 那人点点头。 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又被整理干净的宗辉,睁开眼睛,看见白皙的手指慢慢掀开黑纱,露出一张,不该出现在牢狱里的脸。 淡漠的神情,居高临下,锋利的美丽,如淬毒的刀刃。 他抖了抖,深入骨髓的痛排山倒海而来,可是舌头已经割掉喂了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如待宰牲畜一般,承受痛苦。 疼痛使他混沌的脑子清晰起来,光怪陆离的片段在脑海中闪过,他好像闻到过一股奇怪的香气。 他徒劳地嘶吼,想告诉他不是自己买凶。 可是,签字画押,白纸黑字血手印,分明又是他自己。 生锈而带血的刀被丢落在地上,十分清脆。 “嘎吱——” 安瑶走出来,抬眸,清亮干净的眸子里,倒映着火苗。 林涛越有些嫉妒起那簇火苗来:“这么快?小侯爷真是菩萨心肠。”可为何不能对他好上几分呢? 他那个一无是处的弟弟就能以朋友相称,而自己,能得到一点好眼色便不错了,真是不公平。 安瑶不理他,黑纱挡住脸:“谢谢。” 林涛越静静地看着他离开,待那身影看不见好久,才转身打开门,看见地上多了两根沾血的断指。 …… 秋猎一过,龚言就要回到南方去了。 临走前,安瑶前来送行,他本是不愿意来的,奈何龚言这段日子往长公主府送了许多东西,又一封一封地送了许多信,不好看的字,起初有些难认,后面就好看许多。 不过那信上的内容……越发令人耳热。 他觉得自己自从回来之后就躲避人家的行为有些幼稚,为了表示自己对那个吻的不在意,他就来了。 小侯爷到的时候,他们已经临近出发。 而那个心里如烈火烹油的龚副将军,心终于落回实地,他看着那个人,那个用一个眼神骗走自己的的小侯爷,咧牙笑了。 那些挣扎,折磨,难受和惧怕,因为对方的到来消散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热烈的爱意,和即将离别带来的悲戚。 龚言从马上翻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向安瑶身边,他在喘气,胸腔一起一伏。 安瑶看见他朝自己跑过来,脚却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 “阿瑶。”他试探着叫了一声,安瑶不知怎么有些不自在,他又想起山洞里那个吻。 龚言眼里的爱意似乎能溢出来,军队已经要走了,他无法再等下去。 他从胸口拿出一个布包,小心地把他打开,是一根白玉簪子,是一个花苞形状。 安瑶不明所以,仰头看他。 “这是山茶花,在南疆,他的意思是……求爱。”他就那么捧在安瑶的面前,期待着小侯爷收下:“是我自己雕的……” 事实上,那次从风月楼回府,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的脑子里只有安瑶那双清亮的眸子,和手指穿过黑发的样子,夜不能寐。 他想要给安瑶做一只簪子,挽住那条无尽的河。 “龚将军!该出发了!再晚一些,天黑不好行路……” 龚言没理会,执拗地站在他面前,说的话都直白到有些失礼,喜欢安瑶的人不少,但上京人大多知诗书明礼义,表达喜爱也是含蓄的,安瑶向来没弄明白过。 可这人…… 看见那些人又要催,安瑶接过来,也不看他:“知道了,你……你快走吧。” 龚言高兴地差点疯掉:“安瑶,”他的声音低低的,无人能听见,情感却热烈而直白:“我喜欢你。” 安瑶抬头,看见他一边跑着跟上的队伍,一边朝自己挥手,笑容也是浓烈的。 他不知怎么开心起来,当着他的面把那根簪子插进自己的发间。 龚言翻身上马,喉咙发紧:他若是那根簪子就好了。 在身后默默看了很久的洛华走上前来,视线掠过那根不合时宜的簪子,语气很淡:“尖尖,喜欢他吗?” 安瑶毫无察觉,朝着那边挥挥手,思考了一会:“喜欢吧。” 他看不见,洛华明明是笑着的,眼底却是凉薄:“吹风有些凉了,我们回去吧。”他牵起 安瑶的手,温柔地哄。 “好哦。” -------------------- 谁会不喜欢纯情热烈的大狗狗呢? 第15章 大雪 今年的雪落得早,飘飘似鹅毛,一晚便落了个满地,不少店家打开门,忍不住惊叹,有 顽皮的小孩一深一浅地在街道上打闹,闹哄哄的。 大雪一落,繁华上京变得静默而安宁。 但这比往年异常的天气似乎预示着,这是个不平静的冬天。 第19章 长公主的信晚了半月,让安瑶忐忑许久,冬日一冷,他便不怎么爱出门,解禁后打了几场马球,算作是今年最后的运动。 安瑶琢磨着长公主的信件,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惴惴不安好几天,太子近日也忙得见不着人影,他收拾了正准备去皇后那请安,顺便问问母亲的消息。 还没走至门口,管家迈着急迫的步伐走过来告诉他:端平王反了。 几个字让安瑶心中猛得一颤,也顾不上什么礼仪,抓住管家的手臂:“那我娘呢?她怎么样了?” “长公主殿下……”管家脸上的皱纹更深:“没有消息。” 皇帝身体有恙,不能亲临,为了表示对此次巡盐的重视,委派长公主殿下代行,这路程都快进行三分之二,好巧不巧到了竟州,然后端平王便反了,其中若无巧合,怕是谁也不信。 安瑶深吸一口气,抬手指向内殿,眉拧起,无端地增了几分气势,长公主不在,他便是这长公主府唯一的主人:“亭兰,去把本侯那块御赐的玉佩拿来。” 皇家赏赐的玉佩真不少,但亭兰知道是哪块,那块雕着明黄龙纹的和田玉,早时某年上元节皇帝一时高兴赐给他的。 持此玉佩,如皇帝亲临。 安瑶有恃无恐,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御书房前,刘公公见到他,脸上挂着笑正迎上来,看见他腰间那抹黄色,脸色一变,就地跪下。 安瑶走得急,微微喘气缓了一会,将刘公公扶起来:quot;近日翻出这枚玉佩,本侯瞧着心喜,这便带着了,劳烦刘公公通传一声,安瑶有事求见。quot; 刘公公也是宫里的老人,对这位从小在眼皮底下长大的小侯爷心怀爱护,点点头便进去,等了不过几息,他走出来:“皇上让您进去。” 安瑶路过他时,刘公公低声嘱咐:“皇上近日事务繁忙,心情略烦躁,您注意一些。”他懂得刘公公的好,点头道声谢,大步踏进殿内。 刘公公这老心脏还没缓过神,就听见殿内那小侯爷朗声道:quot;陛下,我娘呢?!quot;他双眼一黑。 果然,他不该期待这位天不怕他不怕的小侯爷能审时度势,少闯点祸。 殿内,皇帝看见安瑶,脸上的笑意还未展开便被这句质问凝固在脸上,他低头,状似不明,他问:quot;你娘不是每月寄家书?她怎么样你不知道?quot; 安瑶背挺得笔直,如青松一般雪压不折:quot;我娘的家书晚了半月。quot; “哦?兴许是最近大雪掩了山路,耽误了日子。” 安瑶心知他这是和自己打马虎眼,却不想和他拉扯:quot;舅舅,那是爹爹留给我娘的,神冀兵,除非全灭否则不会晚的。quot; 说起安戟,皇帝微顿,轻叹一声,坐下来。 quot;舅舅,尖尖只求一个下落。quot;安瑶的眼神请澈而坚定,仪态端方,让皇帝想起了十几年前也有个人笔直地跪在这,那时候他初掌大权,边关战事紧急,安戟自请出征。 他们真的很像。 “你娘在端平手中,他轻易不敢动她。”或许是想起故人,他破天荒地和安瑶讲起政事:quot;盗铜一事牵扯甚广,拔出了宗申暗底里的事情,勾结宗族联系外族意图谋反,这不狗急跳墙……” 安瑶明白他在叹息些什么,谋反也罢,这天下谁从对这位子没点想法,但为了上位不惜和外族勾结,便是最后成功,国将不国,败坏祖宗功业,当真是愚蠢又可恨。 舅侄俩聊到夕阳西下,安瑶顺着官道出宫,宫人正将四角宫灯点上,点点光里,似乎又开始飘雪,夕阳最后一抹殷红没入天边,方角檐台落下一层雪,安瑶一个人走着,拢紧外袍,看向天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战事一起,又不知何时平息。 正月里又下了场大雪。 安瑶跪在雪里,或许是冷过了,竟没了知觉,刘公公在殿内远远望一眼,心中有些担忧,回到皇帝身边,皇上正在批改奏折,气压有些低:quot;还跪着?quot; quot;回皇上,跪着呢。quot; 熏炉里的龙诞香蜿蜒缭绕,大殿内燃着地暖,将冬日的寒凉挡在外面。 皇上批字,心中闷得慌,思来想去,静不下心来,放下毛笔,问:“战事岂能儿戏?” 刘公公心中一顿,劝道:“小侯爷年纪小,只是想为陛下分忧罢了,这天寒地冻的,要是冻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 皇帝一股气憋着无处释放,闻言冷笑:quot;人家想跪,朕还能拦着不成?quot; 安瑶敛眸笔直地跪着,感受到身旁有人,抬头,落在他睫毛上的雪花被这动作抖落下来。 别来春半,触目肠断,留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quot;太子……哥哥?quot;跪了太久,声音略显低哑,显然有些诧异这人的到来。 洛华拂去他身上的雪,点点头,掀开披风将他罩进去:quot;你也是胆子大。quot; 他看着地上的雪,半响叹息一声:“不过也没说错什么,父皇除了你,别无选择。” 安瑶起初以为洛华是来劝他放弃的,却不想得来这么一句话,心中升起一股热意,或许这世间,唯有洛华一个与他相识相知之人。 朝中原有三派,三派之间彼此制衡,保证皇上一人独揽大权,而今宗丞相垮台,朝中势力将重新洗牌,两派之间无论哪一方都不想对方占优势。 如今战事刚起,这次的战事在带来苦难的同时,还意味着机遇,谁拿下这次战事的总将军,就代表着其中一方的获胜,这是皇帝所不愿看见的。 第20章 当然,这也是最近韩澈为何如此受重视的原因之一,他府邸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在这种局势下,悦宁侯无疑是最佳选项。 安家世代站在皇帝一边,从不参与任何派行之争,且这次叛乱正好靠近瑶城。 安戟战死之处,安瑶出生之地。 民心所向。 -------------------- 啦啦啦,小侯爷要开始搞事业啦 第16章 出征 皇帝所纠结的,只是安瑶的安全,他已经对不起安戟,对不起长姐,不想再亲手将安瑶送上战场,对不起自己的亲外甥。 “孤陪你等。”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的话,那么我放手,不过你得记住,只有这一次机会。 只有这一次。 两人一跪一站,在雪地里立到天黑,鹅毛大雪非但没有小,还更大了一些,雪被洛华挡去,安瑶藏在他的披风下面,似乎没有那么冷了,宫人点亮宫灯,微亮的黄色氤氲在暮色中,却带不给人半点暖意。 刘公公小跑着出来,站定在两人半步外,躬着身低声道:“外头天寒,两位殿下暖暖罢。” 里头那位,终究是妥协了。 殿内暖意融融,猛然从寒冷中解脱出来,就算身体再好也忍不住浑身发抖。 皇帝那尚存心底的怒气,在眼神接触到安瑶发紫的唇时,消散大半,转为一声叹息。 刘公公取来羊绒披风给两位,宫女上了热茶,好半会才勉强缓过来。 “你们两个倒是关系好。”他气不过地冷哼,洛华垂着眸子跪下,拱手道:quot;儿臣愚钝,一切都是为了战事着想。quot; 皇帝一噎,没接话。 quot;陛下为何不同意,是担心尖尖么?quot;安瑶知道过刚则折的道理,略微示弱。 毕竟是从小宠爱到大的亲外甥,皇帝心中微软:quot;战事岂能儿戏?quot; 现今的局势和洛华讲的几乎一致。 “边关艰苦,战争残酷,你一从小长在富贵窝里的孩子,能吃得了这个苦?一夕上场,千万人的性命抗于肩头,你能负责么?” “打仗可不是口头说说而己。” 安瑶缓缓跪下,眼神中没有半分退缩和怯意,他的身形略显单薄,但可以一往无前永不低头。 quot;陛下,安瑶生在瑶城,那是儿臣的根。quot;有些责任上天注定。 就像长公主在最后一封家书中说的,安瑶抬头,眼神直直撞进皇帝眼中,让他仿佛穿越时空又似乎看见了另一个人: “我们安家的好儿郎,没有懦夫。” 安家人天生属于成场,那个硝烟与血气蒸腾之处,铸就们安家无数英魂。 军人殉国,魂佑疆土,或许那才是他的归宿。 皇帝明白了,一股无言的激流在胸中激荡。 他转过身,闭眼朝他们挥手,声音苍桑而浑厚,此刻他又从那个慈爱的长辈变为一国之主: quot;朕心明矣,回去吧。” 两人重重拜过,宫门早早下钥,长公府是回不去了,安瑶便去洛华那凑合一晚。 夜里,窗外似乎又响起下雪的声音,沉默而有力,安瑶翻个身,洛华知道他没睡着。 quot;怕么?” 安瑶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不怕,我还以为你是来劝我回去的。” 洛华看着他的后脑勺,语气温柔:“鸟儿要飞,何不让他飞高点。” 他懂得安瑶的志向,知道长公主府里那被研读过无数遍的兵书,知道每日早晨不间断的练习,明白他流过的每一滴汗水,明白他跪在祠堂安姓牌位前的默默无言。 这样的人,怎么会安心一辈子碌碌无为? 若是安瑶快乐,那么他可以放手。 quot;不过说好了,你完完整整地去,就得安安全全地回。quot; 窗外雪停,睡意氤氲。 “好,我以后啊,还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和你一起守江山。” 洛华凑近一些,轻轻地拍打他的腰:“睡吧。”守江山?若是他告诉安瑶,在他心中,安瑶比江山重要呢? 他会留下来吗? 等到身边之人呼吸均匀舒缓下来,洛华忍了又忍,终究是没忍住轻轻吻了吻他的侧脸。 此次一别,便不知何时再见了,就容他……放纵一回罢。 次日早朝。 悦宁侯安瑶受封抚军大将军,领兵北援,武状元韩激为副手,于半月后启程。 无数京城女子芳心碎了一地,她们心中期待,又惶恐不安,到头来没等到哪家女子和小侯爷的婚事,倒等来一个出征的消息。 而在众人的叹息惋惜后,又有一个问题,他真的能胜任么? 不知是谁又想起了当初的安大将军和长公主殿下。 传闻十年前,长公主怀有九个月的身孕,听闻大将年在前线战死的消息,悲痛万分,挺着大肚在城墙上三天两夜指挥军民,安瑶出生之时,天光初现,蛮族举旗投降,万万百姓幸存于难。 而今,又是这位再上战场。 军队早已出了城门,远远望去,如一条长龙盘桓与天地之间。 洛华立于城墙上,遥遥望着队伍前方那个红色身影,浓烈得灼人眼球,他走得决然,竟真的一次都未回头。 猎猎寒风,远处山尖还落着雪,春寒料峭吹人醒。 踏雪的前爪搭在城墙上,黑珠子似的眼睛望着远方,本来整齐的毛发被大风吹得七零八落,让人凄凉之余多了几分好笑。 第21章 洛华看它一眼,面无表情:“看什么呢,人家走得可一点留恋也无……” 他沉默站立,任衣袂翻飞,岿然不动,踏雪的耳朵一张一合,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幽怨的咕噜声。 quot;伤心什么呢,又不是一去不回。quot;洛华开口,不知是对狗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直到大军不见了影子,一人一狗才踩着傍晚的寒意离开。 …… 夜里,行军扎营,此次同行的有骠骑将军徐山和车骑将军任正,官高一级,自然也没有把安瑶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兔崽子放在眼里。 徐山将旗子插进沙盘中:“依我所言,大军应从为蒙山绕回竟州。” 任正思索片刻:“不可,绕路耽误时间太久,恐延误战机,我看应从燕岭峡道走出。” “不可,峡道两旁峡谷纵横,若是敌军有意埋伏,岂不全军覆没。” 他们两人本就不对付,如今被凑在一起,谁也不让谁。 安瑶就站在一旁,默默地观察沙盘。 徐山吹胡子瞪眼,抬手:“来,韩小子,你来评理。” 韩澈下意识看了一眼安瑶,对方朝他抬抬下巴,他点头,靠近一些:“我以为……” 深夜,没讨论出个什么名堂,却是要休息了,两人走出帐。 “为何不问问安瑶的看法?” “他?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不知怎么想的要来打仗,这可不是儿戏的地方。” -------------------- 七七脑子不好,打仗的情节额……小白勿喷,反正小侯爷帅就完了! 第17章 天路 月明星稀,韩澈看向安瑶的侧脸,心中微微一动:“侯爷,他们看起来……” 安瑶从思索中回神,转头对视,面上有淡淡的笑意:“无妨,我要是他们,也不会把自己放在眼里,说起来。”他微微歪头,眼中含笑:“你就真的心甘情愿,当我的副将?” 韩澈收回眼神,看着地面,眼里有淡淡的别的东西;“韩某自是尽心尽力。” 却想起临行前,皇宫,韩澈跪在殿前,皇帝沉默,静静地批奏折。 “臣领命。” 皇帝这才放下笔,他看着殿前的年轻人:“你可怨朕?” “臣不明白。” “你武状元之身,本可青云直上,却被朕一纸令下行军边疆,还只是个副手,可有怨气?” 韩澈抬头,直视龙颜:“臣深知陛下器重,必定好好辅佐安将军。” 陛下似乎叹了口气,一步一步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朕信你,去吧。” 韩澈跪在原地,待小太监来催,他才离开,临走前望着宫门,明月高悬,角檐欲飞。 他脑海中的,却是那没入地面四指的红缨枪,那时他有一种预感,安小侯爷的未来,绝不是这方寸红墙。 韩澈回神,感觉到安瑶拍拍他的肩膀:“早点休息。” …… 安瑶沐浴完,走回帐里,看见床上那层厚厚的羊绒毯,有些无奈。 “路途遥远,你还有力气把这玩意带上?” 许筠跪在床前,安静地盯着面前那块被水浸湿的地毯一角,昏黄烛光下,红得像血:“怕主子睡不惯。” 安瑶轻笑,笑声从喉咙里传出来,传进许筠的耳朵里。 许筠将身子压得更低了,小侯爷才沐浴完,他似乎能闻见独属于主人的皂角味,晦暗的夜色里,他夹紧双腿,心中痛恨着自己对主子升起的不该有的心思。 那人伸手摸一把毯子,将自己的湿发撩至肩后:“行了,收起来吧。” 水汽将他出众的面容渲染得更为亮眼,如剑尖一片殷红的桃花,美得浓烈而锋利。 “当将军啊,要和士卒同甘共苦,在外打仗还睡着进贡的羊绒,成什么样子。” 许筠沉默一会:“是。” 安瑶躺在床上,灯光略昏暗,他换了几个姿势都不大舒坦——在家中练武,与真正的上战场果然是不同的,这才一个月,艰苦便难以想象,不过任是疼痛受伤都是得打碎牙往里吞的,无人会怜惜你。 若是受不住了,轻则打道回府,重则命丧黄泉。 许筠跪坐在脚踏上,看见小侯爷面色不好,掩下心中的心疼,问:quot;主子,奴曾学过按摩,要不给您捏捏?quot; 他说完,忐忑而不安,既觉得失言冒犯,又不自主地从心底升起几分期待与渴望,从前只觉得,到近处每日能看见小侯爷便已是极好,现如今,哪怕是贴衣服侍都再满足不了他。 他真是个该死的奴才,死后应该下地狱。 安瑶不知道他的这些心思,抽翻书的空闲看他一眼,这人向来是沉默的,像一道灰色影子,从来不会反抗拒绝,就像他现在让他死,他也会面不改色地抹掉自己的脖子。 “你会得多呀。” 许筠的资料管家早来报告过,难民,家世清白,世代为农,遭遇天灾不得不背井离乡,亲人几乎死绝,卖进奴隶市场,然后被采购的人买进府里。 “要伺候好主子,自然得多学些。” 安瑶翻个身侧躺,轻轻叹息:quot;嗯”他自小是被人伺候惯了的,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倒是许筠,入手的触感几乎让他大脑空白,呼吸不得。 所以,他是不是可以,要求得更多一点?只求这一世,哪怕是死后下地狱,永无来世也行。 夜里灯光太暗,安瑶揉揉酸涩的眼睛,把书放下:“行了,睡吧。” 第22章 吹灭烛火。 他借着月光轻轻为安瑶上药,大多是一些擦伤,看得许筠心如刀绞,上完药他仔细地拉好床帘,跪坐着,就这么静静看了许久。 小侯爷怜惜,给他赐了块毯子,以驱散寒凉。 他终于蜷缩着睡下,闭上眼,听着小侯爷的一呼一吸缓缓入眠,他今天得到的太多了,有些惶恐不安。 小侯爷没必要对一个奴这般好的。 …… 最终,两位将军达成妥协,由燕岭峡道穿行,燕岭峡道地处西北,山高谷深,易于埋伏,但若要绕行则要整整绕过为蒙山,增加少说七日的路程,于战局不利。 今日有雾。 徐山和任正两人骑马走在前列,十分警觉,乌鸦嘶哑着声音穿过峡谷,回声飘荡,犹如游魂。 行至半途,依旧没有什么异常,赶路的疲惫涌上来,人自然也就松懈下来了。 马儿踩到石子,崴了脚,整个人就不自觉的向一旁偏过去,徐山拉紧缰绳正要正起身子,一支箭刺破雾气插入土里,若是没有这马儿崴脚,怕是这支箭就要插进他的身体里。 “敌袭——” 密密麻麻的箭从天上来,似一张无懈可击的网,接着便是喊杀声与马儿的嘶鸣声。 两方人战在一起,由于突袭,敌军一时占了上风,前后皆被围住,如瓮中捉鳖 。 “将军好计谋,这次,就要他们有来无回!”草纯谄媚地恭维一旁的杨艾。 “呵,那是自然。”他胸有成竹,却不知为何总有些心慌。 “这……你觉不觉得,人数似乎有些不对。” “什么?”草纯看过去:“许是被杀干净了呢?他们不可能不从燕岭峡道走。”他笑着,却又想到什么:“倒是……还有条路,不过此路天险,不可能——”他还在想什么,一支箭破空而来,直直插入他的右肩,说的话也就尾音变形。 安瑶立于马上,收回弓箭,抽出那柄红缨枪挽了个花,眼神穿透浓雾,与杨艾对上。 一身红衣由天边来,似冉冉升起的骄阳。 徐山转头便看见那少年将军,长枪的红缨飞舞,似乎连雾气都散开了。 战局扭转。 燕岭峡道还有一条开在悬崖的“天路”,平日只有樵夫会行走,当安瑶提出来的时候,徐山下意识地反驳,甚至觉得幼稚可笑。 -------------------- 是战神阿瑶呀~ 第18章 败将 “若有埋伏呢?”安瑶冷静地问:“易攻难守,瓮中捉鳖。” 徐山眉头紧锁:“且先不说对方有无这个时间在燕岭峡道设伏,这小道如此险峻,谁敢带兵上去?又如何将他们完整带下来?” “我去。”安瑶将小旗子插进燕岭的沙堆中:“我能。” 一老一少,就这么静静对视:“好。” …… 杨艾见己方不敌,深深看一眼那个少年将军,抬手:“撤!”一支箭从他耳侧飞过,带走一层皮,火辣辣地,他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没有回头。 一月后 北方捷报传来,三战三捷。 悦宁侯用事实证明了自己。 虽说皇上任命他总领军队,但论资历,论年龄,他都不过是一个用来缓和各方关系的吉祥物,实际掌权者另有其人,他若只是个花瓶,安安分分等着这场仗打完,回到京中,平白多项功劳,又可以继续他的富贵生活。 但他并不满足,所以得证明给所有人看,安瑶并非一由祖上荫庇的草包,而是给安家再添荣光的后辈。 安家下一任家主。 五月初,安瑶携军北上,与杨军战于陶河,败走,敌军士气大振,敌将杨清率大军追击,欲剿灭其军。 值夜,千嶂里,月暗星明。 密林深处,一众士兵靠坐在树边地上,闭目休息,小虫的声音穿透林子,让这夜显得更为幽寂,北方天寒,已是五月,树叶上却结了一层薄霜,天色一亮便会化去。 不能点火,他们日夜不停赶上几天路,才勉强摆脱敌人。 安摇双手环胸,坐在一块石头上,靠在大树边,墨绿的树叶在空中摇晃,几乎与黑夜融到一起,难以辨别。 有人靠近,他睁眼,眸子像夜里一柄清亮的刀,见到来人,才松缓下来,那人一如既往沉默着,没什么存在感,将披风盖到他身上,在他身边坐下来。 安瑶拢一拢披风,闭目养神,利用这来之不易的时间休息,补充体力。 天色渐亮,太阳还未升起,早晨极冷,今日应当是个艳阳天,他们早已消除了林中的痕迹。 他们必须得逃,却又不能让杨涛跟丢,这可真是个累活,就算安瑶再好的体力,也不得不咬牙坚持。 这也太憋屈了,迟早有一天连本带利讨回来。 第三日,林中有雾。 安瑶抬头四望,这些士兵是自愿站出来的,长久的奔波与逃跑,即使统统忍着,却也心中憋着一口气,看起来十分狼狈。 “本将心知各位辛苦,然我们为大局着想,为亲人而战,为国家而战,是光荣的,想必被杨军追着,都憋着一口气,今日,就是反击的时候。” 有人问道:quot;怎么反击?quot; 安瑶看向手里尖头包着火油的箭,嘴角微勾,狡黠与冷冽交缠在一起,在暗夜里独自开放:quot;就用这个,干票大的。quot; 第23章 是夜。 杨军驻地,从远处看去,只有几个值夜的侍卫在帐间巡逻,炬火燃得不旺,无精打采的。 也是,以为是乘胜追击,谁知追了十天依旧没什么进展。 安瑶一行人躲在草上中,安静观察动向,静静等待对面同伴的暗号。 安瑶擦拭着自己的长枪,从枪尖反射出来的月光映在他的脸上,打下一层寒凉,更显得他的五官分明而惊艳。 这是战场的风沙雕琢出来一朵锋利,冷艳,饮血的冰花。 夜风瑟瑟。 战士们摩拳擦掌,眼中火光闪烁,这也天被像孙子一样追杀的仇,今夜必定一起讨个干净! 夜里一声狼嚎打破寂静。 安瑶将长枪扔给许筠,接过手下递来的一支燃烧着的火箭,箭搭弦上,他闭上一只眼,瞄准底下的军帐。 那簇火焰在他漂亮的眼瞳里熊熊燃烧,壮丽如破晓前的火烧云。 杨军中有巡逻的土兵,听见这声狼嚎抬头四面观察,忽然,耳侧一凉,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quot;嗖quot;得一声扎进身旁的军帐里。 他还没搞清楚什么事,身旁quot;呼quot;得一声烧起大火,顿时,数十支火箭破空而来,本用作庇护所的大小营帐变成了要他们性命的火海。 临死前的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拼尽全力叫出一生最后一句话:“敌袭——quot; 然而,大难临头的杨军都在趁混乱逃跑,他的叫声被淹没在一片惨叫和大火烧烧的声音中。 安瑶站起来接过长枪,用牙咬起束袖带干脆利落地裹紧。 那个京城富贵窝里长大的小侯爷正以惊人的速度飞速成长。 夜幕苍穹之下,火光披上他的红衣,安瑶高声一喝: quot;杀!quot; 那是火光,血光,与兵器的冷光;那是厮杀声,马鸣声,与铁肉相搏的哀乐。 日光升起,徒留满地余烬。 端平节节败退,由竟州平方城退回瑶城,安瑶假借战败,引端平手下的主力杨军追杀,调虎离山,给韩澈带领的主力军时间。 他们得赶在五月中旬与韩澈的军队在瑶城会合。 从西川到瑶城,安瑶带上三营的战士吸引大部分火力,越过草原,危鹰山,从西行北上。 许筠走在安瑶的马边。 他们停下来,站在峭壁向上看去:重崖叠峰,云雾缭绕,清冷的雪的气味充斥整个胸腔,好似被巨人的斧头从山顶一劈二下,高耸凌云,远看去近乎垂直。 安呼出一口气,水汽像一朵小巧的云,回头,当初从西川一路跟随他走出来的战士们,还保留大半,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越过危鹰山,离瑶城便不远了。 准备越过这座上山,他们在山脚下歇息,扎营,煮上一锅热汤,喝下去似乎能驱散大半寒冷。 许筠揉着他的手指,那点凉意浸进他心里,那双灰色的眼睛专注地盯着安瑶的手指,最终还是不受控制地低头,衔住他的指尖,仅仅只是含着,用自己的体温温暖这抹寒意。 安瑶喝着汤,对这位仆人过界的行为并没有什么反应——事实上这并不是第一次了,许筠松开后,安瑶顺势挠挠他的下巴。 许筠乖顺地偏头,蹭一蹭他的掌心,低声“汪”。 安瑶眼里多了几分笑意。 这很容易让他想起踏雪,想起长公主府,也算是远在异乡的唯一慰藉。 身穿甲胄的士兵大步走过来,行礼道:“将军,探子的消息消息,说是杨军从泉城绕去了萨木耳。” -------------------- 咬着裹袖带缠好,想象一下,尊的很帅啊,呜呜呜我要当裹袖带 第19章 伏诛 quot;萨木耳……”安瑶喝完汤,许筠接过碗离开。 士兵的余光轻轻掠过许筠,对这位将军的亲卫略显好奇,他从不和他们交流,甚至不同行,没有一刻是没有跟在将军身边的,沉默寡言得像一道影子。 quot;我知道了,让将士们抓紧时间休息,一早动身,得加快速度。quot; 安瑶站起来,抽出腰间别的弯刀,寒光反射在黑玉般的瞳孔中:“拖得久了,恐生变故。” 七日后,狂风大作,黑云压城,是为天时;地处洼地,高处落石树木,易隐藏奇袭,是为地利;精兵强将,前后夹击,是为人和。 在距离瑶城不足五里的密林,安瑶正在进行战前最后一次布署。 他们披星戴月行进一个多月,踏遍高山峡谷,为的就是这一天。 安瑶翻身上马,长枪被擦得雪亮,烈烈狂风扬起长发,眉目如剑,剑指山河。 正是乌云滚滚,电闪雪鸣,一场大雨即将降下,一场硬仗即将打响。 极致的静与激烈的动中,安瑶闭上眼,呼吸着风起云涌间的草木气味,从胸腔中清喝而出: “神英军,军魂何在!” 刹那间,长枪碰撞地面,百人步代齐踏,如同从地脉深处怒吼出的龙吟,大地在颤抖,雷鸣被覆盖,热血在沸腾,千人怒吼:“军魂永在!” 正在和韩澈军顽固对抗的敌军,忽然听见背后如雨点般密极的马蹄声和几乎震天动地的巨石滚动声。 “杀!” 转头看去。 像是天降骑兵,他们从山坡上倾泻而下,在巨石间灵活穿梭,那一瞬间的气势,铁锤一般狠狠敲击在他们的胸口。 这是第一步:击溃军心。 第24章 巨石巨大的冲击力令人无法阻挡,大雨如石子一般打下来,整片天地仿佛形成了一块由神英军掌握的领域。 他们似乎从四面八方而来,无形之中将端平的大军斩断,四分五裂,一旦失去指挥,败只是时间问题。 这是第二步:斩断阵型。 经过一个多月锤练的神英军如涅槃的凤凰,他们是由安瑶淬炼出来的最锋利的钢刀。 安瑶驾马长驱直入,是燃烧在混沌天地中的神火,顷刻燎原,长枪从空中横切而下,锐不可当,对面的军旗应声断裂,倒地被泥水浸湿,大雨冲刷掉枪尖上的血。 棕马嘶鸣。 他抬头,看见城墙上的端平王和……娘亲。 长公主一身紫衣,看着他,被侍卫用刀架着脖子压至城墙边沿,眼里满是喜爱与欣慰,丝毫没有惧意。 这是端平王能想出的最后一个办法——若在五月前,任谁也想不到这个乳臭未干的纨绔外甥会成为最后那个,断送他野心,来取他性命之人。 雨水打湿他的头发和衣服,狼狈不堪,他看向城下那个红衣将军,像是天边升起的朝阳,年轻肆意,仿佛得到了万物偏爱,端平接过侍卫的刀,架在亲妹妹的脖子上,大声道: “安瑶!若想你母亲活命,就让你的军队停下!乖乖投降!” 韩澈从拼杀中解脱出来,视线从城墙移向安瑶。 胜利在望,血脉亲情。 他会如何选择? 安瑶捏紧枪杆,杀意几乎化为实质,他听见自己的心跳quot;咚一咚一咚”,有力清晰,他把缰绳在手中绕了一圈,防止因出汗而脱落。 母子相隔两年再次见面,最终竟是生死离别,长公主什么也没说,但他明白,母亲是巾帼英雄,从来不畏惧死亡。 如今爱子长大成人,她的心早已飞去了安戟身边。 不知娘亲在家书最后写下那句话时,是否就已经预料到今时今日的场景? “我们安家的好儿郎,没有懦夫!” 安瑶闭上眼,长枪一扫,挑开敌方士兵,身后是战士惨烈的厮杀声,鲜血浸入泥土,这也是一个一个被亲人期待着的鲜活生命。 quot;轰隆隆——quot;无情的雷声在天边炸响,闪电照亮安瑶的脸,豆大的雨点滚落,眼迎着闪电睁开,他奋力扬起缰绳:quot;驾!将士们!开城门!quot; 尖利的马鸣刺破黑天,安瑶俯身,单脚勾住马鞍,抓住尸体上插着的箭,一个挺身直起身子,咬牙,放箭,弓弦颤动,在他手指尖割出一个伤口,鲜血被雨水融开。 电闪雷鸣,羽箭破空而出。 端平在闪电中颤了颤眼,那支箭直直插入他的心脏,汩汩的血液奔涌而出,他此生所见到的最后一幕,是那个红衣将军策马奔向城门——城破了。 他败了。 安瑶的眼神紧紧盯着空中那个下落的影子,他要快一点,更快一点。 时间被拉得无限长,又好像只过了一瞬。 许多光怪陆离的画面浮沉在他的脑海里,三岁和长公立离开瑶城南下回京,离开城门时,母子二人回头遥望。 娘亲轻吻他的额头,那双温婉的眸子里满是他看不懂的东西: quot;尖尖,你要记住,瑶城是你的家,你的根。” quot;你的……归宿。” 似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眼眶里流出,与雨水混在一起,转眼变冷。 突然,一抹黑色闯入他的视线,那人飞身而起,接住了下落的女人,却因重力而狠狠地砸向地面,激起一朵巨大的泥花。 安瑶心下稍安,深深地看了那人一眼,收力停马,马蹄扬起,嘶鸣震天,他转身,从胸口掏出虎符,举过头顶: “叛军头目既己伏诛!开城门,若有抵抗者,杀无赦!quot; 瑶城城墙上的副将亲眼看见前几日还指点江山的端平王死在自己面前,早已吓破了胆,慌慌张张地大叫道:“开城门,快,开城门,我们……我们投降!” 大雨渐消,鸟鸣清脆,光照在城前的红色土地上,战后的后备军正在收敛同伴的尸体。 他们的遗体,会被葬在英魂冢内与安戟大将军一同安眠。 天边染上乳白色,巍峨的群山下,正孕育一轮崭新的红日。 …… 许筠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窗外成荫的榆树,树叶青而葱郁,密匝匝地交叠在一起,轻轻摇晃着。 随着一声轻响,小门打开。 许筠眼眸微颤,侧头看去。 -------------------- 呜呜呜小侯爷好帅 (如果我的文风开始欢脱起来,说明我心情很好,就很喜欢吐槽,如果文风开始矫揉造作,那就是没灵感了qaq) 第20章 掌权 安瑶今日穿着一身交领对襟绿色长袍,袖上和衣襟处绣着小巧而精改的竹叶纹路,绿色从上而下沉淀,慢慢走来像一片浮动的海。 不像是前几日战场上号令千军的大将军,倒像是文人书生,俊秀青葱。 他在床边的藤椅上坐下,清亮的眸子看过来,见他的眼神从自己进门起便未曾离开过,有些好笑:“好的挺快。” 长公主殿下即便是个相对纤瘦的女子,从十几米的城墙上落下来,若不是在空中被旗子缓冲了一把力,怕是这人早死了。 许筠当然不怕死。 若是能就这样死了,主人或许会记住他一辈子,也算是一个极好的归宿。 第25章 quot;谢主人关心。quot;许筠试图起身下床行礼,被安瑶按回去:“静心养病,不谁乱动。” 许筠留念肩头的那抹温热,垂着眸子轻轻quot;嗯quot;一声,手指在被子里扣着床沿,如此平和无言的相处,是他最为渴望的。 “救命之恩,你可要什么赏赐么?”安瑶没发现他内心的澎湃,在心底,对这个人是十分感激的。 许筠的样子好像在他脑中开始清晰起来,不再只是一个模糊不清的的灰色影子。 “分内之事,不敢求赏。”许筠的声音又低又缓,将头侧向里边,五官棱角分明。 安瑶想笑,连声音都带上几分愉悦之意:“本侯身边有无数人,求财的,求权的,层出不穷,你献出一条命,却什么都不要,怎么,是真的无欲无求?quot; “还是…...”安瑶的眼压下来,手肘撑着膝盖,手背撑着下巴,问:“放长线钓大鱼,要更大更多的东西?” 许筠身子一僵,浑身冰冷,扯开被子就要下床跪下来。 落在安瑶的眼里,让他心情大好,房间内的气氛沉凝到结冰,不一会却又被一声轻笑打破:“好啦,躺好,你要的什么就说吧,你应得的。” 见许筠固执,他叹了叹:“我也心安。”床上那人微顿,侧头,小心翼翼地抬起眸子:“什么都可以么?” 安瑶不可置否地点头:quot;尽我所能。quot;他也有些好奇,这个人到底想每些什么呢? 那人沉默片刻,问:quot;奴……要休养多少天?quot;这问题难度有些大。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起码两三个月吧。”许筠垂着眸子,神情略显落寞。 休息还不开心,这可真是个怪人。 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安瑶的那句quot;尽我所能”给了他勇气。 “主人可不可以……不找别人?” 说完他便觉得不妥,小侯爷从小被金贵地养大,怎么可能离开他人的侍奉。 但……两三个月,足够另一个人取而代之了,安瑶听着奇怪,却好像明白他的意思: “别人,什么别人?” “和你一样陪伴按摩,舔手指的别人?” 他话一说出口,微顿……这描述好像不大正常的样子,安瑶轻咳,抬手在面前扇了扇。 “你这愿望真奇怪。” 许筠以为他生气,挣扎着要站起来谢罪:“若是……” 安瑶将他按回去,敲敲他的额头,语气略有些不自然:“行了行了,答应。” 他站起来,衣摆落上溜进窗子的阳光:“真当本侯离了人过不下去似的。” 许筠专注地看着他被阳光亲吻的侧脸,只是笑。 小侯爷双手环胸,偏头看他一眼,转身离开:quot;好好养病,走了。quot; 许筠捏着枕头,有些控制不住地将头埋进被子里,真好。 …… 英魂冢内,葬着在北疆战死的英烈,安瑶远远地便看见其中一个墓碑前,坐着一个人, 那人着一身素袍,似乎不知道在那坐了多久。 他走过去,将手中白色的花放在台前,碑上刻着:“大将军安戟之墓”。 “爹,尖尖来看你了。quot;安瑶跪在长公主身旁,开口道。 quot;对,我们的尖尖很棒:quot;长公主接过安瑶的手,像安瑶幼时靠着自己一样,靠在安瑶的肩上:“尖尖长大了,长成男子汉了。” 微风轻漾,拂过暮色里的长青树,松声似在低语,安戟的墓旁空着一块——那是长公主为自己留的,对于安戟,他陌生而又熟悉。 这个素未谋面的父亲,只留给他一个陌生壮烈的背影。 安瑶看他看过的兵书,用他用过的红缨枪,走他走过的路,父亲未完成的使命,由他来完成。 夜里,城主府。 端平王败了,可仗还没打完。 现在的人分为两派,一派是班师回朝,像往年一样,和蛮族讲和,一派主战,乘胜追击,把蛮族打回去。 房间内闹哄哄一片,安瑶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放于腹部,不语。 侧颜落在阴影里,安静而威严。 此次平反的大胜,无疑奠定了安瑶的地位,军中一派统领,没人再小瞧这个京城来的小侯爷。 韩澈坐在他身边,听各方分析,等待着安瑶的动作,各方人意见达不成统一,终于有人想起了那个瑶城真正掌权的少年将军。 开口之人蓄着络腮胡,徐山面色涨红:“安将军什么看法?” 房间内的杂声淡去,安瑶抬眸,面色带笑,笑意不真:quot;韩澈?” 韩澈站起来,往桌子上放上一封信。 quot;将军已请示过了,圣上的意思是…..打。quot;他站起来,面色温和,示意络腮胡打开那封信:quot;不仅得打,还得打得漂亮,打得他们听见中原军三个字,便俯首称臣,心生惧意。” 安瑶并没有过问他们的意思,主和派正欲成出来反驳,安瑶单手下压,他的态度软中带硬,令人挑不出错。 quot;我父亲在时,把他们打回去了,投降的时候,瑶城几乎被血浸透,可如今,我十七岁,蛮族的铁蹄来了一波又一波,他们忘记疼了。quot; 安瑶敲敲桌子,一字一顿:“斩草除根,方得边疆安宁。” 说起父亲安戟,议事房间内的各位忽然惊醒: 这是安家人用鲜血打下来的城池,这里是安瑶掌控的主场。 若连打仗都要谈民主,这仗是打不下去的,安瑶把每个人的神色收入眼底,双手撑起桌子站起来,韩澈将密信收起,沉默地站在他的右后方,无声地支持。 第26章 “安瑶还有些事情,今日就到这里,明日整军。” “期待与大家共同战斗。” -------------------- 是战神将军呀 第21章 月族 一轮红日由草原与天的交际之处露头,空蒙的绿色染上一层灿烂的金黄。 马鸣风萧萧,一行商队由东边走来,他们正要去蛮族贩卖茶叶。 马车的红幡由风吹起,与红日相和。 突然,安静宁和的气氛被奔来的骑行队伍打破,身穿藏服的大汉们面上皆是狰狞的笑意,如野外的豺狼遇见猎物,很显然,在他们眼中,这支商队就是待宰的肥羊。 吆喝声传来,商队雇佣的保镖们眉头紧锁,大汉们狂妄地笑,显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马车震荡起来,安瑶稳稳当当坐在马车里,对上许筠的视线,咬碎一半糖块:“稍安勿躁。” 糖碎粘在嘴唇上,他伸舌头舔了舔,一块糖吃完,外面已经完事了。 劫匪是草原上的游盗,专门抢劫来往的商队,安瑶原计划是扮作茶商混进月族,事发突然,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出乎意料的是,似乎又有一方加入混战,拼杀声小了。 马儿凑近,一把撩开马车的车帘。 是一个异族男人,人高马大,身穿彩色藏服,脸上画着秘纹,长相俊美,那双眼睛,像狼一样凶狠,泛着紫色的光泽。 安瑶扶着车壁,眨巴着眼睛看过去,红色的丝带缠绕进黑发里。 那双眼睛,让月戎想起清晨的鹿,清亮而懵懂的,带着天真和惧意。 于是月戎回转马头,敲敲马车:“出来。” 糖有些粘牙,安瑶总想用舌头去抵那颗牙齿,闻言很是害怕地低下头,正准备出去,对上许筠的视线。 一如既往冷漠沉凝,却偏偏让他看出一点委屈。 安瑶挠一挠他的下巴,掀开帘子,看见外面那个人,颇有些踌躇不前,终于在眼神的压迫下走出去。 月戎心情很好,长臂一勾,这中原来的小少爷就被揽进怀里,大掌扶上细腰,仅仅一个手掌,就握住一半了。 两人同骑于马上,安瑶几乎整个人嵌进他怀里。 “啧,真细。” ? 安瑶拍上他的手,清脆地“啪”一声,对方一点表示都没有,反而好以整暇地凑近,下巴搁在他的肩颈处,说话都带着热气:“你叫什么名字?” 温热的气息洒过来,安瑶的耳朵抖了抖,真是可爱的反应。 “你……你是谁?”分明是害怕,还要装作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连尾音都在抖。 月戎看他那白到透明的耳垂,没忍住,凑上去咬一咬,对方又一缩,他也就顺势将人紧紧捆进怀里:“按你们中原人的叫法,可以叫我月戎。” 月姓,月族人?挺巧的。 “你叫什么?” “我叫姚安。” 太阳已经完全出来。 月戎笑了,扬鞭策马,队伍在大草原上奔驰,自由热烈的风迎面涌来,让人心情激荡。 肌肤相贴,热得要命,那人确实专门要吓他一样,坏心思地越来越快,风呼呼地刮在他的脸上 安瑶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这是在干什么,异族纯情男人求爱中原美少女(?)他还真看过不少这种话本子。 渐渐地,远方出现一个群落,白色的帐篷,彩色的饰物,木质栅栏还有成群的牛羊。 群落的人跟月戎打招呼,好奇地看向世子怀里那个红衣少年。 风模糊了他的面容,只留下一个火苗一般的身影。 终于停下来,月戎翻身下马,安瑶小口喘气,显然是吓得不轻。 “哎。”月戎双手撑上马背,由下而上看向他:“你们中原人是不是有句话,叫……” 紫色的眸子里满是势在必得,锋利的面容增加一股煞气:“救命之恩,必当以身相许。” “?”什么东西? 月戎也没有等他答应的意思,毕竟他不会给他拒绝的机会。 安瑶被他抱下来,紧紧困在怀里,大步朝前走,不时有人经过。 “世子。”族人行完礼,想要去探寻世子怀里的那个人,便感觉到一股逼人的视线,顿时头皮发麻,便跑开了。 安瑶环着他的脖子,有些羞耻,脸埋在他的胸膛,小声和他谈条件:“我可以给你钱,我家里很有钱的,你救了我,他们一定会很感激你的……” 月戎充耳不闻,走进帐子,他把安瑶放在床上,少年像是砧板上香甜的肉,偏偏自己还毫无察觉。 “不要钱。” 安瑶感觉到有些莫名害怕,只能小声回答:“那……那你可真是个好人。” 异族人还真觉得安瑶在夸他是好人。 凑上来就要吻他。 安瑶慌忙捂嘴,神情震惊:原来,原来这个异族人是存了这种心思? 月戎以为他是害羞了,神色温柔下来,吻上他的手背:“别害怕。” 濡湿的触感通过手背传过来,月戎克制住自己不要吓到他,牵过那只手,然后吻上安瑶的唇。 十指紧扣,这个吻不符合他的气质,出奇地温柔,不过能感受出来这个吻有多青涩。 月戎一点点吃掉他的口水,安瑶才吃过糖,嘴里甜得要命,不一会这人就暴露了本性,扣着少年的后脑勺凶狠地吻下来,越发深入,安瑶只能后退,渐渐后背抵上墙,然后被捆住腰肢。 第27章 凶狠得令人心颤。 安瑶以为所有人的吻都是那个言那样,像一只大狗狗,摇着尾巴细密而讨好地舔,他有些出神,甚至在脑海里开始比较两个人的吻。 嗯,他还是喜欢那个言什么一点。 好半晌,月戎吻够了,火热的嘴唇想要顺着耳垂往下,被安瑶掐住下巴。 脖颈是人最脆弱的地方之一,月戎几乎顷刻就肌肉绷紧,面露凶光,好似下一秒就能咬上少年的脖子。 可是少年像是没感觉到危险一样,奋力推开,怒目圆睁,却只是色厉内荏,声音湿漉漉的,带着喘:“你……你要白日宣淫吗?” “白日宣淫?”月戎放松下来,神色疑惑,像一匹对猎物挣扎逃命而尽在掌握的狼正在休憩:“你们中原人不能在白天做吗?” “……”安瑶瞠目结舌,因为刚刚的吻,脸颊红扑扑的,嘴唇是烂熟的红色,眼尾也漫上鲜艳的粉,泛起泪花,秀色可餐。 月戎咽下口水,他想起河谷的春天,漫山遍野的桃花花瓣随风落在澄净的湖水里。 吞咽声音有点大。 -------------------- 尖尖现在的人设是:被抢来的单纯可爱中原少年 第22章 新娘 “好吧。”族里的阿姆说过,要学会尊重伴侣的意见,于是他捧住安瑶的脸颊,再一次吻上去:“那我们再来一次。” “唔……你……”你住嘴啊喂! 也不知道这个吻持续了多久,安瑶觉得自己像是在海浪中,被巨大的浪花拍得翻来覆去,有些缺氧。 安瑶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计划。 最后,月戎重重吸一口唇瓣,然后退出来,水渍声十分响亮,令人眼红心跳。 “你们中原人是不是讲究三书六聘,八抬大轿。”月戎在喘气,胸腔一起一伏,蓬勃的生命力与性张力扑面而来,面相很凶,紧紧盯着安瑶,好想要把他一口吞下去。 “……”安瑶张嘴,那种麻痒停留在上面,有点不自在:“可是我们才见第一次面啊……” 月戎瞧他舔自己那被折磨得艳熟的唇珠,心痒痒,觉得自己抢回来的新娘可爱极了,又上前亲一口:“月神娘娘说过,当命定的爱人出现在面前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会一辈子爱他。” 只需要一眼。 那掀开的车帘,是风吹过,搅乱一池春水。 “……”安瑶眨眨眼:“可我是男子。” “无妨,月神娘娘说了,真爱十分不易,我又何必在意你是男子还是女子呢?” “……”油盐不进呐。 本着混入敌人内部的原则,安瑶迟疑地点头。 月戎揉一揉他的脑袋:“我会对你好的。” 安瑶弯唇,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可爱。 明明被自己欺负哭了,双手抱膝,缩在墙角,还要对一个欺负他的坏人乖乖点头。 月戎觉得身上某个地方有些异样。 所幸此刻外面有人叫他:“世子,单于叫您过去。” 部落已经传开了,说是世子抢了个人回来,一路抱到帐里,现在正在办事呢。 说起来……原来这个大杀神是正常人? 究竟是什么天仙似的人物,感化了月戎这尊杀神。 “好。” 帐内传来声音,没什么异常,传话的人眼神奇怪:这也不像是才办完事啊?难不成,月戎不行? 似乎探究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连忙跑了。 月戎又黏糊糊凑上来亲了一会,才离开。 “别乱跑。”声音有些哑,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势。 “哦。”安瑶乖巧点头。 看月戎走出去很久了,安瑶掀开帐篷走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啊,自由的味道。 然后看见一个黑漆漆的人影。 “许筠?” 许筠掩在黑夜里,视线落到安瑶的唇上,眸色沉沉。 “标记怎么样?” 许筠点头:“有点难办,他们查的很严。” 安瑶在石头上坐下来,下意识地舔嘴唇:“月族是蛮族十八部落较强的部落之一,若是到时候打起来,会是我们统一西北极大的阻碍,要么招安,要么……斩草除根。”他的眼里藏着很深的杀意。 许筠只是盯着那猩红的舌尖和嘴唇,他知道自己无权去说什么,但是嫉妒如淬毒的,年久生锈的刀刃,一刀一刀,拖泥带水地切割他的血肉,嫉妒,却又没有资格嫉妒。 痛苦,却又甘愿痛苦。 “是。”他恨不得,现在就去砍了那个人。 商量完,安瑶背着手想要出去看看,走出栅栏。 月族部落似乎都在忙着什么,人群很热闹,杀牛宰羊的,编织装饰的,说着话突然载歌载舞起来的,是鲜活的人间烟火。 突然有人拍一拍他的后背,转头,是一个用五彩丝带编成麻花辫的小姑娘,眼睛大大的,鼻梁高挺,长着雀斑,很可爱的异域少女。 “你就是我五哥抢回来的新娘?”少女转了个圈,仔仔细细地打量他:“怎么是个男的啊。”想起什么,她凑近:“要不,你给我当新郎吧。” “我也喜欢你。” 安瑶这才发现,这个女孩的眼睛是绿色的,像是上好的玛瑙。 “我叫西琳,我的名字,是开朗,活泼的意思,你呢?” 第28章 安瑶后退,脸悄悄红了:“我叫姚安。” 西琳最开始听说五哥抢了个中原新娘子回来的时候,是震惊的,毕竟按照月戎之前的作风,看起来会孤独终老,又冷,又傲,还脾气不好。 谁知道今天突然动了凡心,于是听说月戎被单于叫走了,她连忙跑过来看热闹。 她敢说,自己这辈子没有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 他像是神山的枫树,由天神沾满骄阳的色彩,细细涂抹勾画出来,墨色的神山覆盖皑皑白雪,飘散的云彩直抵苍穹,古老的梵音字天边而来,天地之间,只有那抹红的存在,是平和而壮烈的色彩,能灼痛人的眼睛。 热烈,纯净,让西琳想起一切美好的词。 “你喜欢我五哥吗?”西琳牵起他的手朝外面跑,穿行在人群间,抬头,安瑶看见五彩的经幡随风而动。 然后他们远离人群,停在一棵大树下,已经是六月了,但这边天气寒凉,这株槐树正开得繁盛。 小河蜿蜒绵长,阳光折射出七彩的粼光,绵羊在小河那边吃草,姿态很是悠闲。 “我五哥他脾气不好,你不要和他成亲。” 这倒是真的。 “我……”安瑶低头,颇为隐忍,有些难言之隐。 “而且……”西琳见他不回答,有些急了,凑近一些:“而且五哥和单于关系不好,你跟着他会很危险的。” 关系不好? “他不是世子吗?怎么会关系不好?” 西琳抿唇,声音很小:“这个世子之位,是大阏氏用命逼单于设立的。” 不和?安瑶眼底掠过微光,还想问点什么,身后传来沉沉的一声:“西琳!” 是月戎。 从月戎这个角度,少女踮脚凑近,少年低头,鲜艳色彩为背景,显然是吻了上去。 他想杀人。 安瑶回头,缩一缩身子。 落在西琳眼里,就是这个脾气超坏的五哥把少年欺负怕了,更加坚定了拯救他出深渊的信念。 月戎骑马飞奔过来,压腰,长臂一揽,把安瑶抱进怀里,他居高临下。 西琳怒目而视。 然后眼睁睁看着月戎捏着安瑶的下巴就亲了上去。 西琳气得跳脚:“你不能强迫他!他明明就不喜欢你!” 亲够了,月戎从安瑶的嘴里退出来,眼神压下来:“更不会喜欢你。”说完也不看西琳的反应,扬鞭策马,朝自己的帐子跑去。 手臂紧紧箍住安瑶的腰,像根铁链子。 -------------------- 落跑99次,霸道世子俏新娘(bushi)(精神恍惚) 第23章 误会 不得不说,亲兄妹总是懂得如何给对方捅刀子的。 他的新娘子不爱他,不过没关系,这才第一天,他们还会有很多很多天。 第二日有仆人进来送吃的, 安瑶才知道,原来昨日看见部落热热闹闹的,是在准备迎接月神节。 见他一脸好奇,仆人小姑娘捂嘴偷笑:“据说,在月神节晚上,月亮停在月神庙心口处的那个时刻,有情人在庙前亲吻,就可以一辈子在一起。” “我猜世子一定会在那天晚上和您求爱。” “……”安瑶皮笑肉不笑:“可是我是男子。” 小姑娘有些羞涩,只是捂嘴笑:“小公子不用担心,我就没有见过比你还要美貌的人了,月神娘娘一定会十分喜欢你的。” 安瑶叹气,开始吃饭,食物是烤羊腿,外焦里嫩,出乎意料地合胃口。 他和韩澈约定的是三天,这样看来,刚好就是在月神节晚上了。 他就这么住下来,除了每日被月戎亲的喘不上来气之外,过得还不错。 每次亲完,许筠都会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安瑶只能舔着唇瓣,搞不懂。 夜里,月戎抱着安瑶,吻他的侧颈,然后流连而上,啄吻耳垂,有些激动,安瑶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好在月戎没有进行下一步的意思,安瑶面对墙,有些困了。 他当纨绔可是本色出演。 睡意朦胧,月戎的大掌摸进衣服里,带着茧子,有些痒。 他正要恃宠生娇闹上一番,身后人靠近他的耳侧,声音沉沉,带着哑意:“安安练过武?” 睡意散了,安瑶装作困得不行:“练过呀。” 或许是摸够了腰,月戎挪动身子,抓住安瑶的手,然后十指紧扣:“安安练的是刀还是枪?” 气氛有些变了,莫名危险起来。 安瑶挑眉,翻身对上他的目光,眼神亮晶晶的:“枪,你会吗?” 练枪的人,茧子在食指和虎口处,而练刀的人,茧子在掌心和大拇指处。 懂行的人一摸就能摸出来,撒不了谎。 第一次被心爱的人用这般崇拜爱慕的目光看着,月戎的思绪有些卡壳,于是他低头吻了吻安瑶的额心:“会一点,改天比试比试。” 他没有问一个不知事的小少爷为什么会苦练长枪。 安瑶靠着他的胸膛,慢慢闭上眼睛。 若是比试,他是放水,还是不放水? 第二日早晨,安瑶被亲醒,那人火热的胸膛贴在自己身上,像是一匹狼在做标记。 亲完之后,月戎把他抱起来穿好衣服,去贴他的鼻尖:“我要出去一趟,你乖乖待在帐篷里,别乱跑。”末了又咬牙切齿加上一句:“不准去见西琳。” 第29章 安瑶眨巴着眼睛看他,不说话。 “若是有人欺负你,就去北侧的帐子里找月隼,或者等我回来,给你撑腰。” “你要去干什么?” “去别的部落送个信,路程快的话,傍晚就能回来。” 安瑶点头:送信,结盟的信,还是拒绝结盟的信? 出帐的月戎,在经过许筠时停下脚步。 许筠抬头,沉默着和他对视。 眼神冷冷的。 月戎嗤笑,用食指摁一摁自己的嘴唇,阔步离开。 “许筠?” 许筠回神,垂下头走进去,半跪在床边:“主人请说。” “找人去探一探,月戎送出的那封信的内容。” 安瑶看向帐外:“我希望不是结盟的信件。” 若是蛮族十八部落真的下定决心结盟,事 情便有些难办了。 正午,单于派人来请他一叙。 安瑶捏着衣角:“单于找我?能有什么事情。” 侍者身材魁梧,满脸横肉:“听闻小公子是中原的茶商,单于找你,自然是想要谈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好的,我收拾一下马上去。” 侍者不满,想要来拉扯他,被许筠挡住,安瑶压下许筠的胳膊:“不用收拾,带路吧。” 侍者瞟一眼许筠,从鼻子里面发出不屑的哼声:“走吧。” 很轻视的态度,所以不可能是暴露了,安瑶放心下来。 走进主帐几个女人绕在中间那个男人身边,这单于看起来……年轻时英勇过。 不过年纪大了,就开始疑神疑鬼。 单于看见他走进来,眼神闪了闪:“小公子请坐,听说你姓姚?哈哈哈哈,贵客前来有失远迎。” 安瑶颇有些拘谨,笑着点头:这都两天了还有失远迎。 睁眼说瞎话啊。 “还不赐座?” 仆人这才装模作样地让安瑶坐下来。 “姚公子听说家里是茶商?” “嗯。”安瑶埋头吃东西,含糊不清地回答。 “我看姚公子年岁不大,怎么孤身一人往这草原跑。” 安瑶抬头,喝下一杯酒,神色不屑:“我是家里的老幺,不受重视,不就是运货么?谁不会,我看啊就是我那个父亲偏心,不让我出人头地。” 明明说着如此讨厌的话,却仍然鲜活可爱。 是这大草原罕见的骄矜。 也怪不得他那个儿子将人抢了回来。 “所以我揽下这个活,不就是大草原吗?我花重金雇上最好的镖局,谁能动我?” 单于听完,放松下来,心中不屑,面上却不动声色:“所以小公子是要给哪个部落卖茶啊?” 他态度和善,但是有些没隐藏住的不屑与轻视。 在他眼中,安瑶就是一个毛还没长齐的纨绔草包,不值得费心对待。 安瑶听完神色有些不对:“自然……是你们月族部落了。”他低下头,气焰也低下来。 侍者看见单于的脸色,半跪在一边,蹭一下把短刀插进桌子里,面色凶狠,单于哼笑:“我诚心诚意待小公子,小公子可不要骗我。” 安瑶被吓得一抖;“是……是去苍鹰部落的。” 单于换一个姿势,推开凑上来的女人:“苍鹰部落?” 安瑶捻手指,怯懦地点头,垂下的眼底却满是兴味。 猜猜看,月戎去的那个部落,究竟是不是苍鹰呢? “小公子运送的真是茶叶?” “单于这是说的什么话?”安瑶震惊:“我堂堂姚公子还会骗你不成?” 单于给人使个眼色,有人抬着一个箱子走进来,箱子哐当地被扔到地上,声音沉闷,不像是茶叶,倒像是…… 那人一把掀开铁箱,当着安瑶的面拂开上面的一层茶叶,露出里面明晃晃的金属。 -------------------- 今天是戏精尖尖 第24章 桃花 安瑶呼吸噎住,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许筠赶忙上前搀扶,垂着眼睛,有些无奈。 “这……这……这是……”安瑶看向单于,对方的脸已经沉下来了,许是怕极了,他语无伦次:“这不可能,我明明是卖的茶叶,怎么会,怎么可能呢?” 把他慌张的样子尽收眼底,单于心中有了打算,面色缓和下来:“小公子良善,自然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可能是误会。” “对,误会,一定是误会。” 单于的眼神有些怜悯:一个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草包弃子罢了,不足为惧。 “月戎他性格独断专行,待小公子无礼,还请小公子不要怪罪。” 安瑶似乎被戳中了痛处,颇为隐忍地摇头:“世子殿下对我很好。” 重头戏来了。 单于叹气:“我这个孩子,自小不服从管教,总觉得他的阏氏是我杀的,对我心怀不满,这么多年,我便一直顺着他,养成今天这种性子,作为父亲,我也很是羞愧。” “不是单于的错。”安瑶抬头想要说什么,又咽下,神色很是纠结。 “小公子有什么话要说吗?”单于装作关心的样子:“若是受了委屈,小公子告诉我,我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安瑶依旧神色纠结。 于是单于再加一把火:“看来小公子与我那儿子是两情相悦?也是一桩好姻缘。” 第30章 “不!”安瑶终于叫出声:“单于,我一个男子,怎甘心雌伏于他人身下。” 单于放下酒杯:“哦?那看来是我这个不听话的儿子强迫了你?” 安瑶神色屈辱,只能咬牙答应。 “这……唉,他可真是狂妄无礼。” 或许是察觉到他的态度,小公子望过来的眼神带着乞求:“单于若是能够帮我,我必定赠上大笔钱财答谢,还有茶叶,盐巴,单于需要的东西,我统统可以奉上。” “这……” “若是这月族还有人能管住月戎,也只有单于您了。” 单于达到自己的目的,重重叹上一口气:“不是我不愿意帮助小公子,主要是他现在年轻气盛,翅膀早就硬了,哪怕是我,也不一定能管的了他。” “可是……” 单于挥挥手把闲杂人赶出去,那双鹰眼看向安瑶:“不过,我确实很想帮助小公子。” 安瑶眼神一亮:“多谢单于,多谢单于。” 单于单手下压,示意他禁声:“不过,也需要小公子的帮助。” 仆人送上一个小陶瓶:“这是迷药,月神节晚上,你设法让他喝下,我再趁乱送你回中原,如何?” 安瑶看着那个瓶子,最终还是接过来:“但凭单于吩咐。” 回到帐里,安瑶打开瓶盖轻嗅:“你说,是迷药,还是毒药呢?” 许筠和他对视:不用怀疑,肯定是毒药。 借他的刀,杀了不受控制的世子,然后将他擒获,杀人灭口,天衣无缝。 安瑶摇头:“蛮族水深呐。” 兄弟相争,父子相残,血脉亲情,更多时候都是杀人的利剑。 夜里,安瑶睡得迷糊,有人钻进被窝拥住他,带着水汽和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睡了吗?” 对方的声音很轻,与平常有些不一样。 安瑶揉着眼睛:“嗯?” 月戎轻叹,吻渐渐急切,带着点惩罚一味,收紧双臂,似乎要把他揉进血肉里,安瑶似乎感受到一点点脆弱。 转瞬即逝,让人感觉是错觉。 “单于叫你过去了?” “嗯……”安瑶挣扎出来,去打月戎的手掌,被人从梦中叫醒,语气不好:“谁知道为什么铁箱里装的是武器。” 说着他有些委屈:“明明是茶叶。” 月戎不容拒绝地把他揽过来:“别害怕,睡觉吧。” 他没再说什么。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安瑶捋了一遍,怀疑那天谈事,有月戎的人在。 第二日,安瑶被外面的热闹吵醒,一边穿衣服一边思考,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他穿着敌人的衣服,睡着敌人的床,被敌人亲亲舔舔,话说所有卧底的待遇都是他这样的吗? 出门,顺着人流,找到一个巨大的擂台,人群喝彩,擂台上拳拳到肉。 安瑶爬上架子,才看清楚,是月戎和另外一个人在比试。 古铜色,肌肉结实,动作到位。 安瑶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单作为对手来说,月戎还是可以排的上号的。 终于,月戎打倒对手,众人欢呼,裁判把那个奖品彩球扔给他。 月戎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安瑶。 他的身上还有汗,喘着气,把彩球扔给安瑶。 人群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欢呼,都在起哄。 安瑶抱住彩球,被气氛感染,笑起来。 月戎有些忐忑的心情也好起来,三步两步跳下擂台,把安瑶从架子上接过去。 “亲上去!”半大的男孩大叫,于是所有人都闹起来:“世子亲上去!” “亲一个!” 月戎低头,安瑶却是瑟缩一下。 月戎微顿,转而去贴一贴他的额头,什么都没发现一样抱着安瑶离开,朝他们挥手:“自己玩去!” 安瑶环住他的脖子,彩球抓在手里,里面的铃铛晃悠着,随着动作清脆地响:“去哪?” 月戎不说话,把他放到马上,自己跨上去,搂住他:“坐好。” 他们远离部落,在大草原上奔驰。 草原一望无际,长空万里,一碧如洗。 安瑶眼神清亮,抬头:“你要带我私奔?” 月戎看见自己的影子倒映在那双眸子里,心情很好:“对,把你关起来,然后吃掉。” 安瑶皱眉:“不可以。” “你打不过我,没有反抗的余地。” “?”来打一场啊,谁怕谁。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过奇怪,月戎笑得眯起眼睛。 爬上坡地,一片桃林映入眼帘。 红得灿烂热烈,如火似霞,似要燃尽最后一丝生命,云雾一般飘浮在谷底。 “这是我能找到的最后一片桃花。” 月戎停马,把安瑶抱下来。 这才看出,桃花已经开过了,花瓣大部分都落下来,把地也染成粉红色。 上京城名贵花种不少,安瑶却第一次看见这般,蓬勃的生命。 他们开在无人知晓的野外,与万物和鸣,出尘绝艳。 他在看花,月戎看他。 人面桃花相映红。 -------------------- 月戎大概知道,但是拒绝知道 真相戳破老婆就跑咯 第25章 表白 见安瑶的第一眼,月戎便想起桃花,他以前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如此热爱这些华而不实,于生存没有什么用处的东西,或许就在那一眼,他明白。 第31章 喜爱一个东西,并不能看他给自己带来了什么,缘分很奇妙。 “见你第一眼,就想要带你来看桃花,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 安瑶看够了,小声反驳:“可是我最喜欢牡丹。” 牡丹在塞外养不活的。 他不属于这里。 那人一步一步靠近,身上的气势十分压迫,安瑶只能后退,最后被压到树干上。 “你……干嘛。”安瑶小心地抬头看他,见他面色严肃,又眼神飘忽地去赏花。 “安瑶。” ? 安瑶有一瞬间的僵硬,眨眨眼,肌肉绷紧,又缓下来:“什么?” “年纪不大,喜穿红衣,善使枪,爱牡丹。”月戎把他紧紧困在臂弯里,没有感情地陈述,眼神确实紧紧盯着,不放过少年的一丝表情。 “你说的是那个英明神武的小侯爷?”安瑶疑惑地看过去:“听说打仗很厉害啊。” 两人对视,安瑶恍然大悟:“你以为,我是那个安将军?” 月戎只是看着他,没说话。 “……”安瑶撇嘴,扭头不看他:“我要是他那么厉害的人,早就把你打死了。” 月戎哼笑,手指捻着安瑶的发尾,语气难辨:“我也很想与他战上一战。” “看看是他的枪厉害,还是我的刀厉害。” “若我与他打起来,你觉得谁能赢?”他的手插进黑发中,将因为刚才动作弄乱的头发梳顺,面上含笑,好似真的是在问他问题。 刚刚的试探被不轻不重地忽略。 也不知道他信了没有。 安瑶装作犹豫一会:“我觉得安将军能赢。” “哦?”月戎捧住他的脸,视线极具侵略性,安瑶觉得他能把自己一口吞了。 “当然了,他可是中原的大将军。”安瑶的脸被捏成包子,还要口齿不清地嘴硬。 月戎不可置否地点头,抬头看向四周的花,问:“你喜欢这个桃花吗?” 安瑶被他揉着脸:“喜欢啊。” “你喜欢草原吗?” “……喜欢啊。” “你喜欢月族吗?” “喜欢啊。” “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 安瑶脱口而出,见月戎笑出声才反应过来,眼睛瞪的像铜铃,转而怒气鼓鼓地看向男人。 没等安瑶反驳,月戎满意地开口:“我也喜欢你。” “我……” 月戎捂住他的嘴,弯腰把他扛起来:“后天办婚礼。” 安瑶气得踢他好几下,然后挣扎着咬住月戎的手指。 然后,就震惊地发现,月戎用手指勾了勾自己的上颚。 “!”安瑶哪受过这种对待,怒发冲冠,凶狠地咬下去,尝到血腥味。 “嘶”月戎抱他上马:“别给咬断了。” 他把手指抽出来,伤口很深,估计是要留疤。 本来是想教训教训自己的小新娘,低头看见唇染上那点嫣红的血,又消气了。 安瑶瞪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非但不生气,还笑。 月戎抱着他,低头,安瑶没有束发,而是学着月族的习俗,用彩色丝带把头发一缕一缕绑起来,浑身上下都是他的气息和痕迹,彰显这个人是属于他的。 他眼里暗藏汹涌的情绪,却只是克制地吻了吻安瑶的发间。 傍晚,单薄的月亮挂在天边,天色没有黑透,部落已经热闹起来了。 年轻人手挽手,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少男少女在起哄下牵手拥抱。 月神庙前,月戎把安瑶从马上抱下来。 庙外的树上挂满彩绸。 看着这个庙,安瑶心情复杂:这人是铁了心要娶他呀。 月戎牵过他的手,两人一起走进庙里。 不像中原的佛寺,都修的金碧辉煌的,月神庙朴素多了,就正中央一尊仙女石像,仙女头戴月轮发冠,发冠后的墙壁破了一个洞,能看见外面的月亮。 月戎右手握拳靠左肩,弯腰行礼,左手没有放开,神情冷峻。 安瑶直视石像,月华如水,仙女平和宁静地注视着他们。 月戎拜完就要牵着他离开。 安瑶疑惑:“你……” “什么?” 安瑶张张嘴,摇头。 月戎搂过他,声音低沉:“问我为何不吻你?” 安瑶摇头,一双水润的眼睛眨呀眨的,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月戎凑近,那双狼一般凶狠的眼睛死死盯住他:“我不信神,也不信命,我只知道自己想要的,就要不择手段,紧紧抓在手里。” 至死方休。 安瑶移开视线不看他,点头:不信神你还带我来拜月神娘娘,闲的哦。 月戎牵过缰绳,安瑶扯一扯他的衣袖,月戎回头,眼神询问。 “我不想骑马了。”安瑶这几天一点一点试探他的底线,每次都把他气得半死,恶狠狠得要来上他,安瑶象征性抹一下眼泪,月戎就消气了,黑着脸把他抱起来哄。 有一次真的把安瑶闹生气了。 月戎哄了又哄,最后趴下来给安瑶当小马骑几圈,人家才勉强原谅。 得了便宜还卖乖,结局是被堵在墙角亲哭。 “你背我好不好。”安瑶歪头朝他笑,摇一摇月戎的手臂:“骑马难受。” 他现在的人设可是一个纨绔草包,最是好吃懒做。 第32章 月戎败下阵来,蹲下,稳当当将安瑶背起,一只手牵缰绳,一只手托安瑶的屁股,慢慢朝部落走。 部落燃起星星点点的火,足够指引他们回去。 “我们成亲需要派人告诉你父母一声吗?” 安瑶在他宽厚的背上晃着脚丫子,把月戎散落在后面的头发扎上辫子,闻言也不在意:“不用,他们不管我。” 月戎平静地“嗯”一声。 黑夜笼罩大地,月戎给安瑶换上衣服,扣好最后一颗扣子。 安瑶一身月族服饰,颇有异域风情,名贵的玛瑙被做成额饰挂在眉心,十分衬他。 月戎捏一捏他的脸蛋,没忍住,低头贴一贴那嫣红的唇瓣。 “收拾完了吗?” 月戎点头。 安瑶从他手臂下的空隙钻出去,拿起酒壶倒上一杯酒,递给月戎:“嗯?” 酒液撞击银质酒杯的声音很是清脆,本来轻松愉快的气氛有些凝滞下来,月戎看向酒杯。 手指修长,皮肤白皙,指尖泛粉,将银质的雕花酒杯比下去。 烛光模糊了他的神色,月戎接过来。 笑意淡了,他抬头和安瑶对视。 安瑶皱眉:“你不爱喝吗?”他被养得很娇气,或许眉目间都是他自己未曾察觉的信赖和天真,好像就算给的是一杯毒药,对方也会毫不犹豫一灌而下。 “非喝不可么?”月戎罕见地,温柔的征询他的意见,那双眼睛里藏了太多安瑶看不懂的东西。 事实上,安瑶猜得不错,月戎和单于势同水火,当然在他身边安插了自己人,安瑶说的每一句话,接过小陶瓶的神色,都事无巨细地落到他的耳朵里。 他在赌,赌三天时间,能在安瑶心里留下一些不可磨灭的痕迹。 安瑶作势要把酒杯抢回去:“不喝算了……” 却见月戎先一步喝下那杯酒,然后按住安瑶的后脑勺吻上来。 “唔……” 冰凉的酒液在火热的唇舌中沸腾,燃烧。 月戎的另一只手捆住那截细腰,吻得凶狠而细密,仿佛要把所有的感情汇聚在这一个吻里,这一刻他放弃了过往筹谋的一切,也要拉着这个无情的爱人一起下地狱。 一起死也不错,到了地里,还能纠缠。 混乱中安瑶扇了他一耳光,十分清脆。 月戎没什么表示,单手将他提起来,然后压在床上,吻没有断。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人的动作终于小了, 最后难以抵抗药性,昏过去,意识消失的前一秒,月戎不甘心地咬了咬安瑶的唇珠。 安瑶缓过气,一手把他掀翻在地。 看见他的手已经被他自己掐的血肉模糊,难怪药性发挥那么晚。 安瑶揉一揉自己的嘴巴,泄愤似的一脚把他踹下床:“又没让你死,那么激动干嘛。” 他肯定是把药换了,这人留着还有用呢。 “许筠!” 许筠低着头走进来,视线冷漠地掠过地上那个人:“在。” 他把月戎结结实实捆起来,然后踢进床底。 又给安瑶整理好着装,跟在他身后走出去。 -------------------- 好日子到头啦,老婆要跑啦 第26章 缱绻 月神节席上。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草原上,一个个白帐彩旗之中,篱火照亮了天,染得黑幕沁黄。 身穿五彩舞裙的少女载歌载舞,主位坐着的男子左拥左抱,葡萄美酒不动声色地观察下坐第一个男子。 他穿着一身红衣,这颜色格外衬他,惊艳殊色将身旁侍候的美女都比了下去,慢悠悠细品小酒,左手抱着美女的腰肢,一幅浪惯了声色窝的样子。 看来没错,果然是个中原来的草包公子哥。 安瑶的表演几乎没有破绽,他用手指轻轻抹掉美人唇上的颜色,笑一笑,狭长的眼尾几般风流,轻飘飘什么也不说,便惑得那美女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了。 究竟是她来勾引引他,还是他勾引她呢?许筠沉默他站在他身后,与欢乐的宴会格格不入,垂着眸子,像一座冰雕,眼神盯着小候爷那小截被女人唇脂染红的指尖。难以自控地滚动一下喉结。 多的反应再没有了——也不能有。 已是深夜。 主位上的男人举起酒杯向安瑶敬酒:“小公子远道而来,恐我月族招待不周啊。” 安瑶跟着说了几句客套话,月族单于放声大笑,谈起了货物之事:“姚公子青年才俊,以后茶叶贸易往来,可就要多亏姚公子帮忙了。” 左不过客套夸两句,然后软硬兼施,撕破脸硬抢,东西和人都到月族的地盘了,可还有还回去的道理? 单于面上笑意渐沉,刚刚还欢声笑语的宴会忽然出现一队月族卫,雪亮的弯刀正对着安瑶。 许筠跨步上前,冷着脸挡在他前面。 “单于这是什么意思?”安瑶似乎并没有多害怕——这不合常理的表现让单于略有些莫名的慌。 “刚刚有人来报,说是小公子投毒毒害我月族世子。” “草原上弱肉强食,小公子若还想活命回去享福,怕是不要抵抗才好。quot; 毒害世子,席上顿时一片喧哗。 安瑶慢悠悠品上一口酒,没急着回话,安抚地拍拍一旁的女子,推开她站起来,身材高挑,气势与前天不一样了,像一杆长枪。 第33章 单于脑子里莫名想起那个被中原人称为战神的瑶城守将,心下一突,将脑子里不着边际的想法丢出去,却看见那人接过那个黑衣侍从的剑,掂量两下,然后…… 竟毫无预兆地向他疾冲而来,硬生生扎进他面前的木板中,剑身颤动,可汗吓得软到在座位上。 “你!快来人……”他还未说完,便听见身后响起一片喊杀声,火光冲天。 不消时。 训练有素的中原军包围席面,一名中原将军携兵驾马而来,站定,单膝行礼,神色恭敬:“将军。” 将军? 在单于惊恐的眼神中,安瑶背着手朝他点点头,眼里是冰冷的笑意: “草原上弱肉强食,安瑶学会了。” 原来他就是安瑶,那个一年收服草原十一个部落的战神将军,红衣昭昭,他怎么会把他认成一个草包少爷呢?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胜利。 韩澈凑过来,小声汇报:“月族世子带着一支队伍跑了,没守住。” 安瑶慢慢用手帕将弯刀沾上的血迹擦干净,说实在话,他早有预料,若是抓住月戎,纵然是极好的,若是抓不住,丧家之犬,也不足为惧。 他看向天地交接的远方: “无妨,回城。” “是,将军。” 夜。 今日大获全胜,军队庆祝闹到很晚,安瑶喝了很多酒,有些头晕,早早回帐中睡下。 许筠进帐时,便看见桌上剩下半碗的醒酒汤,心下担心,轻轻拨开床幔:小侯爷生得好,塞外的穷山恶水没半点消磨他的帅气,反而蜕变出一种惊人的魅力。 此刻他面色排红,眉头轻皱,衣裳半敞,那才吻过舞女的唇,红得透亮,如茫茫沙漠里唯一的红色果子,你知道,轻轻咬一口便会汁水四溢。 安瑶躺在床上,睡得不安稳。 quot;许筠?quot;艳红的唇一开一合,像是有一种惑人的香气。 许符筠跪在床边:quot;嗯……您不舒服么?quot; 安瑶翻了个身,手背抵着额头:quot;酒里有东西。quot;白皙的皮肤上浸出一层薄汗,声音有些哑。 从这里依旧可见听见远方帐里的欢笑声,烛光清浅,氤氲一帐暖色。 许筠放轻呼吸,伸手虚虚圈上安瑶的手腕,伏在他身边,一本正经的话语里带着几分诱哄:“小侯爷,奴帮您,好不好?” 点点冰凉从皮肤传过来,消解了炎热,安瑶大脑有些迷蒙,他虽有着上京第一纨绔的名头,但洛华管得严,那方面什么的从未尝试过,还是一张白纸长公主常年不在家,亲亲抱抱的事情不少,但在情事这方面十分干净。 许筠俯身吻了吻他的小臂,用舌尖勾起他的指尖,细细吮吻,话也像含糊着一样,模糊而又暖昧:“奴让您舒服,好不好。” 床幔像秋日的芦苇荡,落霞孤鹜,长风一吹,漾出层层叠叠的的波。 修长白皙的手指陷进那个浓密的黑发里,估计连它的主人也不知道,是想叫那放肆的人出去,还是更深一些。 深夜。 许筠抱着安瑶洗澡擦身子,极端克制地在安瑶的脖颈上轻轻烙下一个吻,打整好床上,回到自己本该呆着的地方。 他没有半点睡意,靠着冰冷的地,觉得似乎连夜风都沁着几分甜,磋磨半夜,他终究还是没忍住,伏在床沿,悄悄地勾住安瑶的小半截指尖,就着坚硬的床沿睡下。 待天色微微亮,他才将外露的情绪藏进心底,伏在脚踏上睡了过去。 一连好几天,许筠都没见着安瑶。 直到五天后,安瑶沐治完,他为小侯爷穿衣时,才大着胆子圈住他的腰身。 卑微而小心地问:“主子,您恶了奴了么?”从铜镜里看去,神色有些像前几日在荒原见的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安瑶不知道该怎么对他——毕竟他们之间发生了一些超乎主仆之间的事情。 安瑶抬手,像往常一样挠了挠他的下巴,避开他的眼神:“没有。” “若是因为那件事的话,您不需要困扰的。”许筠讨好地勾一勾小侯爷的手指,声音轻而缓:quot;您是奴的主人,奴整个人都是您的。” 第二日。 安瑶将西琳请进来,西琳红着眼睛,坐在一旁不看他。 见他一直不说话,眼泪像珠子一样往下落:“你……你……” 安瑶叹气,递过去一方手帕。 手帕在半空中便被拍落到地上。 安瑶对待女孩子总是更有耐心的,弯腰把帕子捡起来,又换一个新的递上去:“擦擦吧。” 西琳不说话,红着眼睛瞪他。 “我可以保证,只要你们不反抗,你的族人都会活得好好的。”安瑶在他身旁坐下:“我又不是阎王,哪会随随便便杀人。” 安瑶好哄歹哄,西琳才软化下来。 “听说你会医术?” 西琳点头。 “军中有位老军医,医术十分了得,你若是愿意,可以跟他学医。” “你真的不会屠杀我的族人?” 安瑶点头,语气平和:“我要的只是臣服。” 一月之后,草原茫茫。 月族世子与安将军一战。 那锋利的枪尖停在月戎的脖子前一寸,枪风在脖颈处割出一条红痕,点点血迹透出来。 月戎看了他很久,惨然一笑,爬起来,单膝跪地,手攥住枪杆,血顺着枪尖流下来,那双浴血的眼睛紧紧盯向马上的红衣将军。 第34章 “月族世子月戎,愿为安将军鞍前马后,一统西北。” 拿下苍鹰部落,是诚意,也是投名状。 枪杆一震,红缨枪便收回安瑶手中。 将军居高临下,冷漠地接受一只狼的臣服:“允。” 至此,西北蛮族,还剩下五个部落。 -------------------- 只有最干净最听话最舔的狗狗才有肉吃! 第27章 上京 夜里,许筠,韩澈,月戎三人相隔而坐。 气氛沉凝,都看着地板,毫无交流的意思。 直到安瑶开门走进来,三个人才活过来一样看向他,安瑶关上门,对他们的目光视作无物。 三人站起来。 安瑶在主位坐下:“坐。” “有什么想法就说吧。” “我觉得苍鹰部落的残部不足一提,剩下的五个部落,就数冬氏族和大蛮族两族鼎立,不排除他们会联合的可能,但是以我们对两个族长的了解,这个联合不会长久。” 十九年前,就是大蛮族统领蛮族十八部落向中原进攻,在中原惨胜之后,与蛮族十八部落求和,时间过去这么久,当初密不可分的部落联合也早就分裂,实力大大削弱。 安瑶此前的布置也是基于这个考虑,留下难啃的两方势力互相牵制,也为他们接下来的战争有益。 安瑶看向他们,语气平和,却杀意弥漫:“所以,下一个,杀谁?” “我建议拿冬氏开刀。”月戎开口,安瑶这般模样,实在让他心口发烫。 “讲。” 烛影明灭,他们聊到深夜。 临走时,月戎看着安瑶和许筠离开的身影,问:“他们住在一起?” 语气冷冷的,带着妒意。 韩澈看他一眼,离开了。 韩澈无意掺和进他们的勾心斗角里,小侯爷或许会有许多个爱人,但是只会有他一个忠心的伙伴。 所以他韩澈不能有别的心思。 他只会是,安瑶在战场上可以毫无顾忌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 边塞的时光如沙子,无声无息,便流逝得无影无踪。 月戎和许筠两人总是暗地里不对付,却也都知道分寸,没有闹到让安瑶不开心的地步。 夜,一灯如豆,长安的密信快马加鞭而来,安瑶坐在桌前借着烛灯打开,只是有简略的一行小字。 第二日一大早,韩澈跨进门房,接过那张密信,细细看去,短短几个字背后,又是深不可测的波云诡滴。 “圣上龙体有急,上京有变。” 韩澈抬头,等着座上那人开口。 初春的日光迫不及待地抓住他的衣角,三年时光,可以改变太多东西。 安瑶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敲击在实木方案上,半晌,他看向韩澈: “阔别三年,是时候回趟上京了。” 三年前太子为将军求情,何偿没有考虑到今日?不消五日,训练有素的大军自瑶城悍然出发,驶向长安。 半月后,上京。 太子被禁军围困于东宫中,皇帝奉行平衡之道,虽立下太子,却并未下放太多权力,既而身体有恙,回过头来再想谋划时却已晚了,他子女不多,却个个都是能拿得出手的,这也造成了众皇子势力不相上下的局面 谁不想坐上这个至高无上的位子呢? 然而这种情沉下,洛华一如往常,静坐着翻看古书,悠然自得,丝毫没有紧迫。 他不慌,却是有的是人慌。 太子继位乃是正统,若是拖得太久,天下万民怕是也不会服气,太子平日办事滴水不漏,就算现在找出几个某莫须有的罪名软禁了他,怕也困不太长。 人一急,便会生乱。 四皇子带兵强闯东宫,逼太子认罪,自行退位。 两两相望,一人甲胄加身,昂扬神气,一个淡定自若,甚至没把他放在眼里,他是谁? 不过一个马上要沦为阶下囚的太子,一个背后无人不得圣宠的太子,凭什么这般淡然。 天色渐晚,房间内无人点灯。 四皇子的剑在太子面前不过三尺之处,映着月光,似乎更要冷上三分。 洛华放下手中的手等,仿佛在看一个玩闹的弟弟似的,叹息道:quot;那么,你想如何?quot; 态度似乎有所松动,极致的兴奋下,四皇子把这种退让当成了怯懦,脑中仿佛已经出现了自己黄袍加身的样子,他持剑靠近一步,眼中燃烧着一种名叫欲望的火焰。 “本皇子要你认罪,自请退位。” “我早就受够了你,受够了安瑶那个混球,凭什么你一个常在的儿子能高高在上,生来就是太子,凭什么他一个公主的儿子享尽父皇的宠爱,凭什么,我才是父皇的儿子,我才是!” 洛华挑眉,只是看着他,书在不知何时放下,双手交叉置于桌上,并不说话,在他提起安瑶的时候,眼神才压下来。 quot;你……quot;四皇子被他这副样子激怒,正欲说话,一人突然破门而入,他转身,斥责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那人惊惧的叫声打断: “殿下!悦……宁侯攻进来了!” 远处,似乎能看见点点如雾般的火光。 quot;悦宁侯?quot;四皇子喃喃自语,脑中许多毫无头绪的事情终于串成一条线,那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的不安也终于一锤定音。 冲动消散,令人毛骨悚然的惧怕便侵入他的五脏六腑。 第35章 木门打开,那人一亮红色戎装,跨入门内,四皇子的剑颓然落地,他知道,事已成定局。 安瑶看着他,眼眸一片黑,半点暖色也无,从无数战场上淬炼出来的一身气势,几乎不用特意,便让地上那人不敢抬头: “拿下。” 手下将人带走,安瑶才看向主座那人,他好像没什么变化,时间穿梭至三年前——他知道洛华就在城墙上,可是不敢回头,怕一旦回头,便前进不下去。 安瑶敛下眸子,背挺得笔直,如暴雪中昂扬不灭的松,正欲行礼。 quot;臣……拜见太子殿下。” 却被人扶住。 几乎是从安瑶的身影进入视线的那一刻,洛华的眼里便再容下下其他,他长高了,瘦了,经历过自己所见不到的风雨,蜕变出一种令人过目难忘的风华。 这样美好的安瑶,叫他怎样舍得放手,安瑶面前落下一片阴影,那人慢慢靠近:“你我之前,不必多礼。” 洛华克制而贪婪他描摹面前之人的轮廊,眼眶温热:从前他做不到,但从今天起,安瑶不必再为任何人低头,包括他自己。 这里没有外人,安瑶摸摸头发,半点在战场上指点江山的威风也没了:“你是太子嘛。” 洛华的眸子里溢出细碎的温柔笑意。 “果然是太久未见,叫尖尖与我生疏不少。” 两人开门走出去,一路上皆是安瑶的军队:“我们在常送关与龚将军相遇,便一路驶向上京,铲除了城外驻扎的……反军。” “总之呢,你现在是这儿的老大了。”安瑶抬招下巴,自以为十分威武 落在洛华看来便是一个讨夸奖的小孩:“多谢尖尖。” 原来蒙他庇佑的树苗,也已长成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大树了。 -------------------- 回京啦 第28章 新皇 皇帝早已病入膏荒,只是还不到死的时候,仅凭药物吊着一口气。 洛华跪在床前,听皇帝没什么逻辑地讲遗言,他瘦极了,面色灰白,一代帝王,也终究逃不过生老病死。 他对洛华自小便严苛,不苟言笑,仔细回忆起来,几乎没有什么父子温情——也许对每个儿子都是这样,唯独对安瑶有些例外。 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会因小侯爷的进步而骄傲,会因小侯爷犯错而生气,会呕心沥血为小侯爷打点。 也许……是因为没有和爱的人有一个孩子吧,皇后早年因为陷害伤了身子,可能一生无子,但皇帝就这么顶着满朝的压力,从未威胁到这个正妻之位,洛华也是乘了皇后的青云梯而已。 洛华只是安静地跪在床前,静静地当个听众:“尖尖年幼,你多宽容他些……你母后身体不好,念在十几年年养育之思的分上……让她得以安度余生。” 皇帝睁眼看着床顶活灵活现的雕花,莫名地眼眶发热:“是朕……是朕对不起皇后,对不起我的滢滢……” 似乎有什么湿润晶莹的东西落了下来,浸入明黄的被褥。 洛华缓缓闭眼。 沉重的老钟响起,传遍整个皇宫,穿透层层密密的红墙黄瓦,被飞鸟衔着投入云端。 安瑶扶着哭成泪人的皇后,强忍泪意。 一声丧钟,江山易主。 夜里,洛华走进牢狱,四皇子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依旧难以消解洛华的郁气。 他蹲下来,小心地不让自己的衣服沾上秽物。 四皇子费力地睁眼看他,疯了一般,神情激动,双目充血,犹如恶鬼。 洛华表情淡淡,是一种冷到骨子里的漠然:“看起来,你过得不错?” 四皇子早被拔了舌头,说不了话,洛华也不需要他回答:“你很想要那个位子……对不对?” “你也很讨厌安瑶。” 他静静地给四皇子戳刀子:“那我要是把这位置给安瑶坐了,你会不会活活气死?” “很惊讶?” 牢狱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平日里温润如玉的脸庞竟冷得刺骨,乌压压的情绪沉淀在那双眼睛里,洛华凑近,轻声细语:“毕竟安瑶才是这世间唯一留存的正统皇室血脉。” “你我,都是棋子咯?” 他呵呵地笑起来,落在四皇子耳中,犹如恶鬼。 四皇子惊恐地睁大眼睛,眼球像是要凸出来,布满血丝,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叫喊。 父皇是个疯子,世家害死了他心爱之人的孩子,他就狠心地搞死了世家女生下来的皇子,偷偷调换几个宗族小孩,让世家自相残杀。 只有安瑶,是皇帝心里唯一的小辈。 他把安瑶当做亲生孩子疼爱。 可安瑶志不在皇位,他也舍不得将这个孩子一生困在这个吃人的木头笼子里,所以……找了洛华这颗棋子。 或者说,是安瑶自己找了他。 安瑶选择了洛华,所以洛华必须登上皇位,换了另外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让安瑶好过的。 走出来,看见明媚的春光。 洛华有时候在想,自己不想当这个皇帝,他可以做一个幕僚,跟在安瑶的身边,为他出谋划策,能日日相见便已是极好。 可是他不能,安瑶要肆意地活着,而洛华,会在他见不到的背后,默默等着。 或许尖尖以后会结婚生子,他想,自己能体贴地做好那个孩子的伯伯,一辈子看着尖尖幸福快乐,就是极好。 第36章 旧皇安葬,新皇登基,所有的事情办完,几乎半个多月过去。 安瑶以守丧之名住在宫里——从前与洛华一同住的地方,新皇早已搬去太和殿,留下的布置到没什么变化,就是每日起个大早去上朝有些烦人。 正是朝际更迭之际,早朝上各路大臣闹哄哄的像菜市场,多亏洛华脾气好,若换了安瑶,非得一个二个揍一顿不可。 安瑶摇摇脑袋把这想法丢出去,谋反可是连掉脑袋的。 待所有事情情结束,新皇已经坐稳了位置,众人才反应过来,身边潜够默化地换了好些人。 当今圣上办事像暗河里的水,静默无言,却尽在掌握之中,面上温和好说话,但当真不是会吃亏的。 傍晚,安瑶来到御书房门口。 崔公公弯腰掀起珠帘,脸上满是恭敬:“陛下吩咐了,侯爷随意进出即可,不必通报。” “多谢。”他跨步走进去,手里拿着一个长条形盒子。 崔公公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这位才是这紫禁城最不能得罪的人。 皇帝宠爱,兵权在手,朝中重臣也都站在他那边。 安瑶走进去的时候,洛华正在批奏折,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眼里是温柔的笑意。 洛华放下笔:“小侯爷今日怎么有空来这御书房?” 安瑶在一旁坐下,太监上完茶,便统统退出去。 “来看看你。”安瑶单手托腮,语气有些怜悯:“这下子你更忙了。” 某人摇摇头:“真不容易啊。” 洛华走过来坐在他的下位:“你若是真觉得我不容易,就来帮忙,不要说风凉话。” “天地良心,我可不想帮忙。”安瑶把那个明黄色的盒子放在桌子上。 洛华眼里的笑意淡了,看向安瑶的时候又是温柔的:“怎么?” “那天晚上皇舅舅给我的,说是……” “说我以后要是欺负你,就把这个拿出来,对不对?” 安瑶瞪圆眼睛:“你知道?” 洛华无奈:“我猜的。”先帝宠爱安瑶一世,临死前怎么可能就这般不管不顾,肯定是会给安瑶留后路的。 不过尖尖对他如此信任,倒让洛华十分欢喜。 “父皇嘱咐过你,不要让我知晓,对吗?” 安瑶眼神飘忽,嘟着嘴巴不说话。 洛华将盒子推回去:“尖尖信哥哥,哥哥十分欢喜,你放在手里便是。” “只不过,不要打开,好吗?” “哥哥不会伤害你,我用性命保证。” 他的语气诚挚而郑重。 倒让安瑶十分不好意思,他本来就是为了不让兄长与自己之间有误会,才会把这个拿出来的,怎么现在倒是兄长给自己保证了。 “我知道的,哥哥对尖尖最好了。” 洛华揉揉他的脑袋:“是尖尖对我好。”他哪怕是付出一万倍,也是比不上的。 -------------------- 洛华是个表面风光月霁,暗地里感情压抑到极致的疯子,俗话说就是他在不断pua自己hhh 呜呜呜保佑我考试全过,不要挂科qaq 第29章 暗室 七月七日乞巧节,为给长久悲凉的上京城带来一抹欢快,连带皇宫内地办了场宴会,去去秽气。 太后一身素装,只是象征着露了个面安瑶陪着她,直到夜里才起身赴宴。 名为家宴,来的人却多得不得了。 斛筹交错,轻歌曼舞。 时光如棱,从前洛华坐在侧位给安瑶剥萄萄,现在,却是一个人坐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一边慢悠悠地剥葡萄,淡笑着谈论家国大事。 洛华视线掠过,看见什么,忽然顿住,无言的压力弥散开来,对面的人臣心中惨得慌,不知自己说错什么,惹恼了皇帝,顺着皇帝的目光看去,是悦宁侯。 他更奇怪了,皇上不是向来与悦宁侯关系亲近?洛华调整完表情,若无其事地继续,捏着葡萄的右手,青筋暴起,却克制着,没有捏坏葡萄,圆润晶莹的葡萄躺在琉璃盘中,十分可爱。 大臣被这低气压压得不敢抬头,又不明所以,只能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颤颤巍巍继续谈事。 洛华看见。 安瑶身边那个亲近的侍人,低着身子,在难以让人发现的地方,舔去了安瑶手指上沾染的酒渍。 小侯爷似乎瞪他一眼,并未生气。 白皙的手指染上水光,分外色气。 刘公公出宫陪着太后了,新提携上来的是一个较为年轻的太监,姓崔。 崔公公会意上前,洛华端起那盘葡萄放在他手中:“给悦宁端过去。” “是。” 皇帝政务繁忙,安瑶无聊得长毛,一时也回不去边疆,他多大个人了,天天去宫外和狐朋狗友吃喝玩乐也不大对,似乎有损他这战神威严,从前有家人陪着没发觉,现在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发现皇宫当真是这天下第一等孤独的地方。 傍晚,洛华得空来看他。 饭后不多久,哪位大臣有事上奏,安谣到处走走消食,这地儿他十分熟悉,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的,等到长大,来的次数才渐渐少了,这样看去,陈设竟与之前没发生过什么变化。 那秋千,还是他八九岁时,洛华亲手扎的,青藤爬上绳子,叶生得绿而旺盛,懒懒地下垂,安瑶轻轻一推,秋千动起来,那叶子一晃一晃的,愁态可掬。 第37章 安瑶眼里染上几分笑意,穿过一片郁郁竹林,跨过曲廊,走进去,是一间小书房,虽平常有人打扫,但没什么烟火气,应该无人很久了。 书架旁,有个小门,从整座宫殿布局来看,这似乎与兄长的寝殿靠近。 安瑶走过去,推开木门,身后忽然传来一点声响,是谈完事情的洛华。 “皇兄?” 洛华纠正过很多回他的称呼,像以前一样叫quot;太子哥哥quot;是不行了,去掉quot;太子quot;二字又不够尊重,安瑶坚持之下,洛华也不肯让步,最后两人融合一下,就叫皇兄。 夕阳的光被树截住,落下一片阴影,明黄的龙袍,雕龙栩栩如生,洛华站在那,脸被阴影映得有些看不清。 第一次,安瑶感到一股无言的陌生。 quot;嗯quot;洛华走近些:“怎么走到这儿了?” 安瑶看一眼室内,被层层架子遮挡,看不见什么东西:“随便走走……怎么,不能随便逛?” 洛华忍俊不禁,那股陌生感淡化得无多无踪,让安瑶以为刚刚只是个错觉:“这哪里你未撒过欢?” quot;….….quot;安摇摇头:quot;我多大个人了……给点面子。” 真是,小时候的事总拿出来说。 “这里面是什么?” 洛华看着那屋子,笑意不变,顿了一会儿,回答道:“一些书法、字画、平常收集的小东西。” 他圈住安瑶的手腕,那温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摩挲两下:“没什么好看的。” quot;走吧,为兄陪你下棋,好不好?quot; 跨出门的那一刻,安瑶转头,又望了眼那扇门:那里面,究竟是什么呢? 安瑶隔了几天,心中总惦记着那扇门,像是踏雪在挠自己的心。 说起踏雪,他不在的这些日子,这大家伙不仅没瘦,反而壮了一圈,被养得油光水滑,可见是半点也没想他。 踏雪和许筠一碰面,似乎谁也不待见谁,许筠顾忌着他,表面上不会和踏雪有什么不愉快,但每次伏在他膝头,拐着弯地总要可怜几句。 让安瑶觉得好笑。 渐渐的让他俩磨出一点什么来,这一人一狗怎么像在争宠似的?错觉吧。 终于有一天,安瑶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避开人,再走进那个小书房,发现竟上了锁——但这锁不怎么样,估计是下人未尽心,安谣瑶拿出一根铜丝,三下两下便可以开门。 进门之前,安瑶有些踌躇,莫名地有一种感觉,这门一旦走进去,便会改变什么东西,且再也回不来了。 思索片刻,安瑶走进去,合上身后的门,室内通风较好,没什么异味,越过遮挡视线的置物架,他终于看清了那些“书法,字画,平日收集的小玩意”。 墙上嵌着夜明珠,刚好可视物。 莫名的寒意从脚底升起,让他的大脑有片刻空白。 映入肌帘的画纸上,皆是一个人——安瑶,他一时有些难以数清,粗略看去,从他四岁到上京开始,一直到……现在。 红衣的,黑衣的,骑马的,睡觉的……许多画面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架子上摆放的小东西,竟还有他八九岁丢的,像书籍、毛笔,碎掉的玉佩,放弃不再穿的衣物。 这真的是一个兄长会做的事情吗? 安瑶告诉自己:是的,不会有错的。 他这个想法一直持续到,见到中央的一幅画。 是一身红衣,却不是普通的红衣--是嫁衣,凤冠披霞,栩栩如生,可以看出作画之人花费了多少的心血。 安瑶全身僵硬,想起一些事。 有一年春游,他一身红衣被别人笑话是新娘子,他又生气又伤心,洛华似乎安慰了他,却并没有让他开心起来,他说: “尖尖这般好看,若是穿上嫁衣,定是世上最好看的新娘子。” 一个男子,哪喜欢听别人夸自己好看呢? 现在想来,洛华那时的神态…… 安瑶闭了闭眼,却是不敢再深想下去,他抬手,拉开柜门,露出一片雪白的衣角,衣角上绣着精巧的字:quot;瑶quot; 他迅速关上柜门,转身,自己的东西,他哪能不认识? 军营中全是粗人,开过的玩笑数不胜数,他早已不是那个从前什么都不懂的小公子了,无需再看。 他似乎真的改变了什么东西,已经改变的,就断然不可能再恢复原样。 安瑶没有从原路返回,而是想看看,这藏室究竟隐匿在何处,推开木门,到达了太子寝殿——竟是一个嵌在书架里的机关,这书架上全是《尚书》《春秋》之类的quot;之乎者也quot;,叫的是克己复礼和君子端方,安瑶向来是敬而远之。 -------------------- 考试?(一脚踢开) 我拿着书在自习室玩了一个半小时手机,然后告诉自己不能这样了,于是拿出电脑开始码字。 qaq 第30章 圣人 他做了个深呼吸,退回去,目不斜视地从小门走出来,锁上锁。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今晚没有一丝月色。 安瑶漫无目的地在园子里闭逛,夏日的夜晚十分热闹,虫鸣闹哄哄的,吵得他心烦。 磨蹭半天,他才终于回到自己的寝殿。 开门进去,忽然愣住一时纠结是走进去,还是退出来。 洛华坐在一旁看书,踏雪伏在安瑶平常坐的地方,舔自己的毛,听到开门声,洛华看过来,一如既往,温润而包容,因着身上的龙袍,多上几分上位者的独断气势。 第38章 可这明明就是安瑶的兄长,那个从小便爱他护他的兄长。 见他面色略有些不对,洛华放下书,温声询问:“怎么皱着眉头,又跑去哪玩了?” 安瑶将这些事情压至心底,他向来不是一个喜欢拖泥带水的人,但这事如一团乱麻纠缠不清,便让他逃避一会儿吧:“无聊得很……我就不能是去干正事嘛,瞧你这话说的。” 他坐上榻,踏雪蹭进他的怀里,试图去舔他的指尖。 洛华的眼神落到那沾着水渍的指尖上,想到什么东西,眸色渐深:“踏雪天天到处乱窜,身上脏得很,别总让什么脏东西都可以碰你。” 若是从前,安瑶可能会回怼几句,但今日,总觉得给洛华话中有话,怕不是做贼心虚:“哪脏了,踏雪不是懒得很,今儿个在殿里昏昏欲睡一整天。” “踏雪是从小养着的,放心,可外面的野狗,还是不要太亲近才好。” 夜色渐深,洛华没有要走的意思,倒是踏雪,被亭兰牵着洗澡去了,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两个人。 两人有搭没搭地说话,末了,洛华想要牵起安瑶的手腕,被下意识地躲过,四目相对,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捅破了,殿中的气氛有些僵硬。 洛华面色不变,稍稍用力圈住安瑶的手腕,细而白,刚刚好:“尖尖进去过了?” 他的眼神里蕴着笑,似乎只是在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总是说不听。” 猛然间,安瑶明白了什么,为什么从前一直未发现的地方,他一走便到了,为什么洛华要拒绝他进去看的请求,为什么那把锁如此不牢固。 不是巧合,而是面前这人,想让他看见罢了,不过……为什么呢?为什么十几年了,偏偏是今时要揭开这层窗户纸。 “我……”安瑶张了张嘴,却不如从何问起。 “尖尖知道了什么?”那人温柔地催促。 安瑶偏头躲过他的视线:quot;你……” 洛华似乎轻笑一声,像幼时包容他犯错一样叹了口气:quot;尖尖quot; 安瑶转头:quot;嗯?quot; “对,哥哥爱你。”他的眸子满含深情,温柔的,包容的,虔诚的,捧出一颗真心,将多年压抑的感情赤裸裸展开在安瑶面前。 安瑶只能逃避。 面前罩上一片阴影,洛华站在他面前,用手抬起他的下巴:“那个下人……是盛家的后代,当年的漏网之鱼。” 无需过多解驿,安瑶就是明白了,他说的是许筠:quot;盛家?quot;那个和安戟同时代的家族,因贪污罪、欺君罪被株连三族。 这代表着,洛华轻轻一句话,便能要了那个罪臣遗孤的命。 quot;嗯,尖尖年纪小,易受坏人迷感,哥哥不怪你。quot;洛华的眼神描摹安瑶的五官,徐徐俯身,欲吻。 “你觉得,用他能威胁到我?” 吻被生生偏头躲过,安瑶咬唇,盯着一旁的柜子,无声地拒绝,身子绷紧,如一把上弦之弓。 “当然不,他算什么东西。” 洛华的神色没什么受化,却强硬他捏住他的下巴,转过头,另一只手的指尖,从额头、眼睛、鼻梁、嘴唇流连而下,最后,俯身吻上了安瑶的唇。 克制而轻缓的,仿佛不是一场强迫。 那人伏在他身边,声音低哑,带着平日从不曾表露过的欲色: 这副端方温雅的圣人皮囊终究是被他自己撕开。 “尖尖不要怕,哥哥可以等。” “但尖尖得记住……不要让哥哥等太久。”温热的呼吸洒在耳畔,却从让安瑶一路凉至心底。 …… 洛华却一如既往,时常会来陪他,看书、下棋,看安瑶练枪,做着从前也会做的事,但总有什么东西变了。 自那日一吻后,洛华发乎情,止乎礼,再没越雷池一步——但安瑶知道,这并不是妥协了,反而是一种自信,对他定会妥协的自信。 洛华暂时留下许筠一条命。 -------------------- 呜呜呜我要进考场了,太紧张了加个更吧 第31章 花魁 自从洛华的感情戳破之后,安瑶便搬出皇宫,回到长公主府。 倒是不少人送来拜帖,只为见悦宁侯一面,但至今还没听说哪家人被请进府里。 但是却没有人说闲话,那可是悦宁侯,现在一身金闪闪的军功在身上,风头无两。 平常人哪怕匆匆看上一眼,便觉得魂牵梦萦,若能被请进去对坐而谈。 那可真是天大的福气。 就在众人期待谁家能率先进去的时候,林涛扬却是早早把安瑶从府里骗了出来。 “我给你讲啊,待会要去的地方,啧,那可是……”林涛扬一边吃饭一边手舞足蹈,还不忘着给安瑶夹菜。 “哦,风月楼啊?” 安瑶挑眉,静静地看着他闹。 他们坐在窗边,正是黄昏,越过重叠的房屋,天边的云霞如梦似幻,鬼斧神工却都成了小侯爷的陪衬。 似凤凰于飞。 安瑶歪着身子斜靠在椅子边,也不知亭兰是怎么想的,安瑶的额前戴着金线编织而成的极细的额饰,那颗水滴状的鸡血石由金子镶边,正好落在眉间,远远看去似一颗朱砂美人痣。 远黛之间是一轮红日,那是一切光明的来源。 极其妍丽,却又不显女气。 第39章 浓云一般的乌发垂下来,从侧脸边流淌下肩,浅灰色色的瞳孔含着笑意,笑意却又是漫不经心的,懒而乖巧地把他夹进碗里的菜吃掉。 吃相很好,举手投足带着一股慵懒气,却又带着点危险意味。。 林涛扬感觉心脏狂跳,连说话都有些卡壳。 有点……有点像在逗猎物的狼王。 这大漠边疆的风也不知是怎么办到的。 这是一种,浓艳,锋利而危险的美。 “你……”林涛扬捂上胸口侧过脸,避开他的眼神,暗地里警告自己:不能动心,不能动心,那几个男人会把他撕碎掉的。 他之所以可以安然无恙地跟着安瑶瞎逛,仅仅是因为朋友这个身份。 他呼出一口气:“你怎么知到的。” 安瑶懒得管他的异常:“你自己想想,除了风月楼你还带我去过哪?”他放下筷子,单手撑头,懒洋洋的:“那风月楼不会是你开的吧。” “怎么会……”他正要反驳,对上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比了个手势,期期艾艾的回: “有一点点。” “你哥没打死你?” 林涛扬赶忙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慌张地环顾四周,超级小声地朝安瑶挤眉弄眼:“这个不能在外面说,到时候给你细说。” 安瑶煞有介事地陪他演出,做出十分惊讶的样子,用口型回他:“哦,那待会说。” 说完两人都笑起来。 眼睛弯起,那颗朱砂在眉间微颤。 太阳不知何时落下去,街道亮起点点灯火。 林涛扬捂住胸口,有些痛苦地慌忙逃走:“我……我去付钱,你休息好了就下来。”不能 呆下去了,再呆下去要出人命了。 安瑶笑得趴到桌子上,笑得花枝乱颤,笑够了深吸一口气,站起来,理一理衣服,绕过屏风就要出去。 “听说了吗?当今圣上……” “不会吧。” “这不是谋反吗?” 安瑶微顿,贴着屏风偷听。 “皇帝的事情你也敢乱说,小心砍头。” “据说是真的,那可是当时宫里的老人亲口说的……假的……” 那人明显把声音放低了,听着便断断续续的。 “走啦。” 林涛扬在走廊尽头招手。 安瑶看一眼那包厢,朝他抬抬下巴,两步跟上去,他坐在马车里还在琢磨:假的?什么是假的。 直到林涛扬叫他下车,安瑶才摇摇头,不再思考,掀开帘子走出去。 “就是呢,前年风月楼扩建,那楼建到一半没钱了,刚好有人求到我这,就借了点给他。” 林涛扬带着他在雅阁坐下来,从窗口刚好能看见楼下的舞台,绫罗绸缎由楼顶落下,颇有意境。 “今日有花魁演出。”林涛扬一副你占了大便宜的模样,瞧对方面色淡淡,话语顿住:他怎么忘了面前这位可是上京城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呢,平日里高傲不见人影的历任花魁都恨不得把这小侯爷抢走藏进屋子里。 “咳,今日这位不一样,你且看着。” 安瑶点头,不可置否。 林涛扬看着他的侧脸,又觉得:每日都在镜子里看着自己,小侯爷对别的人没兴趣很正常。 他仔细对比了一便那几个男人,若是要说哪个可以用美男计诱惑小侯爷的话…… 还真没有。 唉,爱谁偏要爱安瑶这人,惨哦。 安瑶偏头就看见他这副愁云惨淡的模样:“你怎么了。” 林涛扬摇头,一脸正直,见安瑶不信,双手一摊:“真的什么也没有啊。” 闻琴声起,雾浓了,风卷落梅又送出缠绵的馥郁,罗幔轻舞,如朦胧水瀑,拨云开雾,向琴声源头寻去,是一位月白长衫的抚琴人。 气质出尘,但不难看出,是一位男子。 “?”安瑶向林涛扬投去疑惑的眼神,对方轻咳,示意他继续听。 -------------------- 改文了哦 考完啦,我回来啦! 从这里起就是无大纲乱飞了,系好安全带 谁能懂,小侯爷戴额饰尊的很美 第32章 月琴 琴声清朗,不同于风月楼的靡靡之音,倒是别有一番风骨在,众人皆被他代入幽静山谷之中,待一曲尽了,才悠悠转醒。 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掌声。 安瑶这才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到是不错,一点也不阴柔。 长身玉立,丰神俊朗。 他捏着下巴,林涛扬一看便知他在打什么歪主意:“你……想什么呢。” “你说,要不我也去选一次花魁,你别说,我在上京城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 林涛扬一口茶喷出来,差点呛死自己:若是安瑶去选,那投票用的花能把风月楼淹没。 倒也有一次,那时安瑶年纪尚轻,身段纤细,月荷手伤了,他也穿上女装,戴上面纱,于那圆月高悬,繁花锦簇的湖中央弹过一曲月琴。 只此一曲,万籁俱寂。 那也是唯一一年,花朝节没有“女神祈福”。 也是那天晚上,安瑶贪杯,于月下的层层黄瓦上舞过半曲。 他躲在黑暗的墙角后面偷看,也许是那位太子不愿意与他共享这一场月与红衣的舞,不过半曲,就将人抱了下去。 第40章 “你可别……”林涛扬回神:“不行,别乱来。”上京城的人会疯成什么样。 男人也就算了,那几个郡主县主疯起来,可是连当初的太子都不怕的。 “不知37号房可愿与我共奏一曲?” 林涛扬反应过来:“我们是37号哎。” 每晚都会有一个号码牌,被当日的表演者从盘子中抽取,若是一曲相和,得了亲睐,便有机会与表演者单独见面。 林涛扬抬起双手,镇定道:“我从未做过这种事。” 安瑶点头,递了个眼神,对方瞠目结舌:“你要答应。” “嗯哼。”安瑶站起来,房间一旁立着大柜子,上面摆放有几种乐器,指尖划过,安瑶随意挑了个顺手的。 林涛扬微顿:是月琴。 他在安瑶的示意下,清清嗓子,答道:“我用月琴如何?” 琴声起,却风格大变,如从涓涓山泉涌入大海,竟是一曲泛沧浪。 安瑶不紧不慢地按自己的习惯调整好月琴,单手一拨,流畅的乐声与楼下的琴声汇入一起,如黄河入海,蓬勃的,强烈的,旷远的,浪花在碰撞中破碎,这是一场浪与水的狂欢。 安瑶侧脸微垂,眉浓肤白,他的眼睛垂下来,那一弯翘起的睫毛让他想起那晚的角檐, 他再次捂住自己的心口,只能苦笑。 总不能骗自己一辈子。 时间很长,却又很短,曲尽了,梦醒了,安瑶却只一路向前,不曾回过一次头。 言竹此曲也是酣畅淋漓,一曲尽,他缓了很久,才开口道:“言竹愿邀公子阁中一聚,可好?” 林涛扬在安瑶示意下,咬牙答应。 对方把月琴朝他手中一抛,转身挥挥手,离开,扬起的裙摆像是这个梦最后留下的涟漪。 “你真去啊?不该干的事情别干,听到没!” 完了。 林涛扬还没从心碎中走出来,就遇见另一个心碎,这要是被人知道他带着安瑶来青楼,还和人共度春宵,明日他不会横死大街吧。 安瑶走出去,侍女见到他都是一愣,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不是,悦宁侯吗? 小姑娘红着脸:“您这边请。” 安瑶额首。 小姑娘的头快要低到腰部,好不容易把安瑶引到目的地,又有些怅然所失:“言公子在等您。” 安瑶递过去一颗碎银,对方看过来,安瑶勾唇:“赏银,麻烦姑娘了。” 小姑娘的脸红得烧起来,接过,也不顾礼仪,疾步消失在走廊拐角处,留下安瑶一个人有些懵:是他的态度太过孟浪了吗? 推开门走进去,言竹背对着他,听见声响回头,微愣,起身行礼:“原来是侯爷。” 安瑶单手下压:“免礼,坐。” 两人相对而坐,煮茶焚香,言竹细致地烫完茶杯,有条不紊地煮茶,相顾无言。 言竹将茶端过去,安瑶放在鼻下轻嗅:“好茶。” “侯爷谬赞。”他的态度不卑不亢,敛目,仍是,荡起涟漪的茶水显露出他不平静的心:毕竟随便哪个人,都不可能在离悦宁侯如此近的距离,心如止水的。 “从前只知侯爷文韬武略,不想月琴也弹得如此之好。” 文韬武略,安瑶挑眉:“言公子才是谬赞。”他专注看人的时候,那浅色的瞳孔倒映出人的影子,会让对方误以为很深情,但理智又知道,所有人都是浮光泡影。 理智与私欲撕扯在一起,最后乱成一团。 言竹动作微滞,低下头。 “听言公子的琴声,独具风骨,为何会流落这风月楼呢?” “侯爷不知,这世间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言竹如今这样,已是不错。” 安瑶点头,没再问,茶杯的热气将那颗朱砂染得鲜艳如血。 言竹看得愣神。 “言公子幼时可去过端阳?” -------------------- 言竹不是新攻 但是这个人洁 六个已经够难写了,怎么可能还加一个(瘫) 第33章 祈求 那人微顿,敛下的眸子闪过一丝微光:“言竹幼时四处漂泊,或许是去过吧……” 他说完抬头,取过自己的古琴:“侯爷可要听什么曲子么?” 安瑶斜倚在椅边,看着他的脸,举杯,语气淡淡:“随意。” 曲到一半,言竹便能感觉出来,对方心不在焉,一曲终了,侍者走进来低头对言竹耳语,然后退下。 言竹看向他,安瑶勾唇:“言公子有事去办便好。” “改日必向侯爷亲自赔罪。…… 他走出去,关上门。 安瑶慢悠悠喝完茶,茶杯杯座碰上木桌,响声清脆:“出来。” 他向后靠着椅背,双手搭在雕花扶手上,指尖轻轻地敲,话落,角落现出一个人影,停顿片刻,才从阴影里走出来,单膝跪在安瑶面前,头极低:“主人。” 安瑶慢悠悠地剥葡萄,抬腿踩上那人的肩膀,碾一碾:“什么时候跟来的。” 许筠沉默片刻:“听说您来这了,才跟来。” 安瑶做不来这种事,葡萄碎开,汁水四溢,从前有洛华剥葡萄,后来有许筠,不在也有其他人,这种事情从来轮不到安瑶自己做。 许筠圈住安瑶的脚腕:“主人,我来吧。” 安瑶垂着眼睛,自上而下看他,把碎掉的葡萄扔进茶杯里,把指尖放在许筠面前,看着对方咽口水,抬头要吻过来的时候,又抬手躲开。 第41章 逗狗似的。 许筠是害怕的,害怕安瑶会不喜自己的逾越,会把他扔开,他的眼里渐渐带上祈求。 安瑶点上他的额头,然后把汁水都抹在他脸上,手背贴上他侧脸,突然兴起,扇过去,声音清脆。 许筠睫毛微颤,没有反应,拿出手帕仔仔细细地把安瑶的手指擦干净,有些遗憾。 “你把言竹支走的?” “嗯。” “瞒的事情挺多。” “言竹在外有些产业,闹出一点事情就好了。”他低着头,给安瑶捏腿,在提到言竹这个名字的时候,眼底的乌云浓了些,不过克制住了。 “你和他很熟?” 许筠放下他的腿,沉默了很久,才抬头,双手小心翼翼地攀上安瑶的膝盖:“主人可以,不和他来往吗?” “为何?” “主人又为何对他另眼相待?”那双永远古井无波的眸子,终于有了动荡。 另眼相待? 仅仅见一面就另眼相待了? “可能……因为他长了张好看的脸?”安瑶勾唇,语气真假难辨。 许筠整个人紧绷起来,忍到青筋暴起,他突然站起来,双手撑住扶手,力道很大,手和木头撞出响声,将安瑶困在身下,他第一次,俯视安瑶,他的主人。 他好像有很多话,很多情绪堵在喉咙里,眼底漫上红色,藏有太多安瑶看不懂的情绪,唯一能看懂的,是悲伤。 像是一匹被逼到绝路的狼,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在反抗:“那主人,是喜欢他的脸,还是我这个人呢?” 他也是第一次对安瑶诉说爱。 他是俯视着,可安瑶一点也不害怕,因为他能感觉到,这个人的情绪,甚至是命,都牢牢握在他手里,就算是杀了许筠自己,他也不会伤害到自己一分一毫。 安瑶抚上他的脸,没有正面回答:“你的脸也不错。” 许筠没有得到回答,和安瑶对视,情绪都散了,他轻声问:“我能抱抱你吗?” 安瑶点头,然后他俯身拥住他的主人,交颈而拥,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拥抱却是轻的,若是安瑶不舒服,轻轻一挣便能推开:“我是有事情瞒着您,不过,请主人信我,好吗?” 安瑶摸摸他的头,没说话。 “您不要主动靠近他好吗?” 回答依旧是沉默。 许筠闭眼,笑得惨然,他侧头,微不可闻地吻了吻安瑶的后颈:“您,透过他,想到了谁呢?” 异样的情绪从心中划过,安瑶来不及捉住:“什么?” 许筠平静好自己的情绪,退开:“主人要回去吗?” “嗯。” 马车里。 许筠试探着,捧住安瑶的脸,安瑶抬眸看向他,眸子是清凉的,不含丝毫杂质,这样的小侯爷,怎么会次次伤他,又次次见血呢? “我可以吻您吗?”他的眉目是悲戚的,却勾起嘴角,是平常那副温顺体贴的模样。 安瑶眨眼,不说话。 于是许筠贴过来,很轻,只是慢慢地贴,吻了一会,他动情了,睁眼,发现安瑶看着自己,眼里没有欲望,只有清醒,火忽而又被浇灭,许筠伸手遮住他的眼睛:“阿瑶,闭眼。” 嗓音是他们在床第间才有的情绪外露,沙哑的,情动的,温柔的,讨好的。 -------------------- 有故事的正宫 第34章 红花 七月初七,七夕节。 大早上舞过一遍枪,沐浴完斜躺在榻上看书。 许筠细细地替他擦头发,水渍浸出帕子传到皮肤上,像落了一层淅淅沥沥的雨。 安瑶仅仅随意披了一件深蓝色的长袍,金丝绣花如浮光掠影,水汽蒸腾着泛上粉色的玉。 如枝头新雪,三月初桃。 “主人今日有什么安排吗?” 安瑶摇头:“林涛扬说是要来府里玩。” 说完他回头,单手托腮,抬头看他:“你想不想逛七夕的夜市?” 许筠低着头,安静地擦头发,过了一会才意识到安瑶是在和他讲话,暗自滚动一下喉结,抬头:“和您一起么?” 安瑶勾一勾他的下巴:“你想自己去?” 许筠克制地闭上眼睛,摇摇头:“主人和我一起吗?” 安瑶轻笑,转身继续看书,语气也懒洋洋的:“嗯。” 太阳升起,便听见远处传来林涛扬的喧哗声:“悦宁!” 放下书,揉一揉额角,单手撑头等着林涛扬过来。 那人是来了,可身后还跟着一个,不是,林阎王怎么也来了。 或许是看懂了他的眼神,林涛扬克制地摇摇头,面色无奈,五官皱成一团。 近了,他才恢复成笑嘻嘻的模样:“你这当主人家的也不知道出来接接我,你哪次去林府不是我早早在府外接你?” “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安瑶给他倒一杯茶:“林公子光临寒舍可折煞我了啊。” 林涛扬摆手,茶刚放到嘴边,感觉脖子有点凉,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喝下去:乱吃飞醋。 有本事让安瑶给你也倒一杯! 林涛越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 许筠默默地倒上一杯茶移到林涛越面前,然后沉默着退下。 “安瑶这奴才倒是调教得不错。” 他一贯是这样带讽的语气,跟谁欠他钱一样,安瑶早就习以为常:“我的人自然是不错。” 第42章 许筠微微掀起唇角。 “那个那个……我们下棋吧。”林涛扬实在服了他大哥了,当面嘲讽人家的奴才和当面嘲讽人家有什么区别。 怪不得不讨阿瑶喜欢。 感觉到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林涛扬捧着棋盒双手奉上:“大哥的棋艺更胜一筹,大哥和安瑶玩吧,我学习学习。” 安瑶忍笑,看着林涛越真的把棋盒接过来:“林少卿很有自信呐。” 林涛越动作微顿,垂下眼睛:“我棋艺不精,还请小侯爷手下留情。”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安瑶和林涛扬对视,对方惊恐摇头,安瑶和他挤眉弄眼:刚刚是这人在说话? 不知道啊。 这话是他能说出来的? 不知道啊。 不会是吃错药了吧。 不知……道啊。 你知道个什么啊! 林涛扬摊手。 “白子先行。”林涛越抬手示意。 安瑶收回眼神,清咳:“这么玩多没意思,要不林少卿我们赌点什么?” “嗯?小侯爷想赌什么?” 安瑶眼睛滴溜转,想要和林涛扬眼神交流,对方若无其事地偏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没用的东西。 安瑶撇嘴:“嗯……” “若是你输了,就戴着大红花在府里跑一圈,好不好?” “大红花?”林涛越本以为安瑶是看上了自己的什么东西,正想着,这金尊玉贵的小侯爷什么东西得不到,原来……是来整人来了。 “好啊。” 答应得这么干脆? “小侯爷若是输了呢?” 安瑶回头,单手撑着下巴:“我想吃葡萄。” 许筠应声离开去取葡萄,听见身后的侯爷问:“你想如何?” “我公务繁忙还未曾夜游过上京,不知小侯爷今晚,可否带我游玩一番?” 许筠眼里的笑意忽然淡了,离得远了,听不见小侯爷的回答。 可是,按照安瑶的性子,无论输赢,今晚都会跟那人一同出去。 那……他呢? 雀跃一个早上的心垂下来,泛着酸意。 他不过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奴。 又如何与少卿相比。 小侯爷说过了,有这份心,便该知足。 回来时,棋局正好到了关键时候,许筠站在一边剥葡萄,剥皮去籽,将晶莹的果肉放在玉盘里。 听见林涛扬的惊呼:“行啊悦宁,你和我下棋的时候放水!” 果肉堆起一座小山。 棋局也到了尽头。 林涛越被安瑶摁死,毫无生还的可能。 安瑶懒洋洋地托腮,眨一下右眼:“承让哦。” 又伸手打了个响指:“亭兰,去找一朵最大最红的花来。” 林涛越被那一眼勾得不行,侧开脸:“小侯爷是一点情分也不与我讲。” 顿一下,又问道:“是牡丹花么?” “这全城,七月还有牡丹盛开的,也只有你的重云园了。” 安瑶侧头含住许筠递来的果肉,动作十分理所当然:“想的美,我府上的牡丹花可一个比一个金贵。” 林涛越的视线落到许筠的手指上,笑意微凉。 亭兰拿来一大朵绢花,是玫红色的,足足有成年男子的手掌大。 “……” 林涛扬忍不住笑出声。 得到一记眼刀。 安瑶也忍笑:“你可得好好谢谢我,仅仅是在府内走上一圈,放到旁人身上,怎么也是一条朱雀大街了。” 林涛越黑着脸任由亭兰给他簪上。 如花似玉。 林涛扬没忍住,又笑出声,干脆躲到安瑶身后笑。 见安瑶笑得眼睛都弯起,林涛越也就没那么抗拒了,只是面色依旧不自在。 走过半圈,不少丫鬟小厮都见到了这位小侯爷的好友,眼神奇怪,躲躲藏藏地低着头互相交头接耳。 林涛越只觉得额角直跳。 “侯爷,龚将军递上拜帖,可还是像往常一样回绝了?” 他怎么又来了。 那日安瑶本来是准备放他进来的,但忽然想起来那支玉簪子,左找右找就是没找到,这长公主府什么金贵东西没有,谁会去在意那样一根手艺不好的玉簪子呢? 安瑶怕龚言问起来,就干脆避而不见。 不过今日…… 安瑶摸着下巴看脸越来越黑的林少卿,抬抬手指:“让他进来吧,直接带到这里来。” 龚言被请进来的时候,受宠若惊,他次次递请帖,却次次被回绝,早已经做好永远进不去的准备。 他不知道是哪里惹了小侯爷不开心,搜罗了东西想要赔罪,却连东西都送不进去,只能每次亲自在这等。 今日突然让他进来,竟像做梦一样。 直到他看见了头戴大红花的林涛越。 等等,这是那个成天臭着死人脸,说话尖酸刻薄的林少卿? -------------------- 如花似玉就是如花的意思。 想到小侯爷头戴大红牡丹花的样子了。 龚言: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林少卿(瞳孔地震) 第35章 七夕 林涛越看见他,本来脸就黑,看见他一言难尽的表情,脸更黑了。 “这是……” 第43章 “林少卿说是今日做了新打扮,正要向所有人炫耀呢。”安瑶拍拍他的肩,一本正经: “龚将军觉得不好看么?” 眼底的促狭总是遮不掉的。 “好看……”龚言的语气十分迟疑,却因为安瑶的靠近而思绪飘忽:难不成,安瑶喜欢这种打扮的男子? 逛完一圈,安瑶笑岔气了,许筠站在他身后,替他将略微散开的辫子重新编好,龚言知到这个曾经的奴仆不可同日而语,也不去触他的霉头:“我带了点礼物,交给亭兰了。” 安瑶喝完一杯茶才缓过来:“龚将军客气。” 他才是客气,来之前想问的许多话卡在喉咙眼,龚言涩然,最后只是摇摇头。 这么多年过去,他也不是那个一腔孤勇的毛头小子了。 “龚将军上京许久,也不知南疆是否有合适的人坐镇?”林涛越早早取下那朵绢花,恢复了那副死人脸,这是在嘲讽他在京城呆得太久,不理会南疆的事务。 “中秋一过便走,此次回来还有军中事务处理,自是比不得林少卿悠闲。”他看一眼那朵绢花,冷哼出声。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看戏的林涛扬又好笑又酸涩,又怕引火上身,偷摸看安瑶什么反应,见他在和许筠咬耳朵,一点也没关注到这边的战况。 操碎心的林涛扬摇头。 “是不是该开饭了?” 许筠的身子压得很低,跟安瑶几乎脸贴脸,他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面色不变:“什么?” “?”安瑶又凑近一些:“该开饭了。” 从外人眼里看,就是安瑶凑近亲了亲许筠的侧脸。 “是。”许筠始终垂着头,一副除了安瑶谁也不关心的样子。 林涛越冷哼,龚言也觉得和他吵没意思,打住话头。 亭兰来了,却不是传膳的,她行过礼,凑近安瑶小声道:“侯爷,陛下来了。” 安瑶的命令是谁也不见,不过这来的可是当今皇帝,好在皇帝懂规矩,安静地等在外间等她进来通报。 若是起了冲突。 自然还是以小侯爷的命令为先的。 “皇兄?他怎么来了。”自那晚过后,安瑶是许久未曾见过他了,他神色纠结,末了还是开口;“迎进来吧。” 洛华今日穿得很低调,像是还是太子时候的装扮,看他这样,安瑶那点变扭突然淡了,十几年的情谊,哪能说断就断呢。 众人看见洛华都是一惊,跪下行礼,唯有安瑶,朝他招手:“快坐,你来的正是时候,我们正准备开饭。” “好。”洛华轻声答应,揉一揉安瑶的头,堂而皇之地坐到安瑶身边——林涛越原本的位置:“宫中没有尖尖,总觉得寂寞,尖尖不要怪哥哥不请自来就好。” 安瑶不看他,朝亭兰招手:“怎么会,哥哥来就好了。” 亭兰行礼,下去传膳。 洛华说完,他才敛下笑容:“平身,不必多礼。” “谢陛下。”嘴上说着谢谢,心里什么想法可就不得而知了。 林涛扬顶着自家大哥沉沉的目光坐回安瑶身旁,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哀嚎:我的个天神呐,我今日出门是没有看黄历吗?不会还有其他人没来吧。 “府里好生热闹,我还担心尖尖会想家,这样看来,倒是我多想了。”他看着安瑶,语气温和,眼神却难掩落寞。 “我不是小孩子啦。”安瑶瞪他一眼,和洛华相处的状态,和旁人自然是有些不同的。 “小侯爷邀请,自然是要来的。”林涛越淡定喝茶。 假笑的林涛扬:明明是我舔着脸要来长公主府玩的。 “陛下这般出宫,若发生什么不测,可要谁来负责。”龚言向来玩不来什么心眼,说话直来直往。 “难为龚将军担心,朕不过回家一趟,不值得兴师动众。”他不软不硬地回答,既表示了自己与安瑶的亲近,又显示了自己的宽容大度。 安瑶双手托腮等着菜一盘一盘上桌,看见林涛扬朝他挤眉弄眼,他不明所以:“你总跟我比划些什么呢?” 被众人目光聚集的林涛扬,完全不敢动,假笑:“没……我想说……想说你这府里的厨子依旧那么厉害。” 安瑶害我! 还好亭兰即时出现拯救了他。 “侯爷,刘正清刘大人递上了拜帖。”亭兰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面对一屋子自家侯爷的爱慕者面不改色,甚至有空在心中挑挑拣拣,想来,没有一个是配得上自家侯爷的,若是……全收了。 长公主府也要辟大一点的院子,才能装下。 “?”安瑶怀疑自己听错了:“谁?你说谁?” “回侯爷,是刘正清,刘大人。”亭兰一字一顿,抑扬顿挫。 林涛扬想扇自己一耳光:叫你多嘴,我真该死啊。 “他这是越发了不得了,竟然敢往我面前凑。”安瑶直起身子,这次回京他没先去找刘正清的麻烦,这人倒是自己找上门来,安瑶思考一会,挑眉:“叫进来吧,加一副碗筷。” “是。”亭兰嘴角含笑。 其实刘正清递过很多次拜帖,都被亭兰拦下来了,不过今日…… 林涛扬不能接受,压低声音问:“你放他进来干嘛。”还嫌不够乱? 安瑶双手一摊,清亮的眼睛里不含一丝杂质,甚至有些疑惑:“反正都这么多人了,也不差他一个。” 第44章 “……”林涛扬点头,然后低头缩在椅子上不说话了:安瑶这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 事实上安瑶还真没往那方面想,就是奇怪,这几个怎么都跟商量好了一样,赶集呢这是。 刘正清得到肯定答复的时候还有些惊讶, 本来他早就不再抱希望,他知道安瑶对他不喜,但总觉得,安瑶这次回京若不想办法见上一面,下次见面,也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他今日依旧是一身青衣,走着,便想:应该做一身新衣裳的,小侯爷见到,会不会怪自己不识礼数,不过…… 他眼里的笑淡下来:小侯爷哪会管他的衣裳是不是新的呢?他从来不会仔细看自己的。 走到亭中,看见满满一桌人,他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忽而释然,原来这一路的纠结,都是自己瞎想。 -------------------- 林涛扬,一个身处修罗场为安瑶操碎心的人 第36章 香囊 “参加陛下。” 低头拜过皇帝,他才看向安瑶,不卑不亢的态度,眼里却又藏着什么东西:“侯爷。” 安瑶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遍,抬手:“坐。” “免礼。” 他来得最晚,自然坐在离安瑶最远的地方。 “刘大人不是最近身子不好,怎么还有力气来拜见小侯爷。” 刘正清淡笑不说话,做足了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跟他在朝堂上舌战群儒的模样相差十万八千里。 “吃饭。” 安瑶突然觉得听他们吵架还蛮好玩的,许筠上前给他挽好衣袖,然后净手,安瑶却是在指使洛华:“我要吃那个。” 赶在洛华之前,林涛越用公筷给他夹进盘子里:“陛下政务繁忙,就不要麻烦他了。” 洛华又夹上一些安瑶喜欢的菜放进他的盘子里,语气宠溺:“给尖尖夹菜,怎么会麻烦。” 净完手,安瑶想起来什么,招招手:“许筠你也一起,林涛扬往那边挪一挪。” 许筠眼里倒映出安瑶完完整整的影子:“是。” “?!”林涛扬眼睛瞪得像铜铃,指一指自己,看见安瑶点头,于是不情不愿地朝旁边挪过去,看安瑶活像看什么负心汉。 安瑶拿许筠当奴才,在座的各位可不行,许筠现在也是正儿八经的副将军,比龚言的品阶是要低一些,可军功是实打实的。 “许副将现在可真是小侯爷身边第一等红人。”刘正清的话像是夸奖,在座的都不是傻子,不会在这种场合撕破脸,也都假惺惺地演戏。 许筠沉默地服侍安瑶用餐,自己倒没吃什么东西:“承蒙小侯爷提携,自是要尽心尽力服侍的。” 光是带他去北疆,这几年来日日相伴,就够这群人嫉妒个没完。 而且,这看起来如此亲近,不难想象这几年来,他们是怎样相处,点点滴滴都如热油浇在他们心口。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最后只有安瑶一个人被服侍好,吃得饱饱的。 吃完饭,安瑶伸了个懒腰,看他们一会,问:“饭也吃完了,你们没别的事情做了吗?” 戏都给他看困了。 安瑶浅浅打个哈欠:“我睡觉去了,你们自便。” 洛华正要说什么,他倾身抱一抱洛华:“哥哥也早些回宫吧,外面不安全。” 他把洛华的借口全部堵住,洛华无奈,只能答道:“好,听尖尖的。” 其实,安瑶能这般心平气和和他讲话,就已经是出乎他的意料,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抱完起身,大步离开,衣袂翻飞,红色发带缠绕进黑色的发间,万般风流,没有一丝拖泥带水,挥手:“不送。” 唯有许筠,默默跟上去。 留下几人面对面,互相都瞧不上眼,对视都是刀光剑影。 而林涛扬,抬头的勇气都没有,默默躲在角落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安瑶一离开,众人也就没了继续针锋相对的闲心,陆续离开。 只有洛华留到最后,静静把一壶茶喝完,笑意不变,眼里却是冰凉的,想着:从前,有些小瞧那个仆人了。 夏日酷暑,凉阁里放着冰,依旧有些热,阁外花坛的栀子花开得正好,香气弥散在空中,沁人心脾。 安瑶睡在榻上,许筠便跪在一边静静扇风,午后十分安静,许筠看着小侯爷的睡颜,心中十分满足。 或许是想起什么。 那平时什么表情也没有的脸上,溢出一点笑意,笑意虽淡,却是真实而暖的。 他想要,永远活在阳光下,活在有小侯爷的阳光下。 天色渐淡,安瑶悠悠转醒,懵懵地盯着屋顶,缓上一会揉揉眼睛,:“什么时辰了?” “酉时,还早呢。” 安瑶转身,双臂交叉枕在脸边,浓密的头发顺着曲线顺流而下,暖光的光影里,他美得不似真人:“回京一段时间,越发懒散了。” “主人在长身体。” 安瑶哼笑,浅浅打一个哈欠,发现许筠凑近一些,他眨着湿润的眼睛:“怎么了。” “我能吻您吗?” 对不起,但是,他真的很想,想到那股情感快要溢出来。 他紧紧盯着安瑶,眼里只有爱意,和很纯净的祈求。 安瑶才睡醒,骨头都是酥的,见他这副样子,眼尾微挑,手指点上许筠的鼻尖,然后滑下去,经过唇,下巴,脖子,然后,勾住他的腰带。 第45章 嗓音带着哑意,仿佛有钩子,眼神却又是纯的,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只是吻,不想做点别的什么吗?” 许筠身子绷紧,随着指尖的游移轻颤,那突出的喉结滚了滚,膝行上前,仰头吻住安瑶的唇,捉住安瑶的手,然后把手指,插,进去,十指紧扣。 栀子花在晚风中轻摇。 羞人的水渍声想起,伴随或急或缓的喘。 凉阁四面都没有遮挡,只有珍贵的花草和屏风虚虚挡住,那精巧白皙的脚趾忽而绷紧。 安瑶一口咬住许筠的耳朵,咬出一道血印子。 香风淌过滑腻的皮肤,雨珠滚落于花瓣之上,夕阳最终没进城的边缘。 不知过了多久,许筠抱着安瑶去洗澡,小侯爷夹着他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颈处,慢慢晃腿,用指甲在他背上慢慢地划,刚刚被抓伤的伤口还没好,不过这点刺痛,只能算得上痒,让许筠刚消下去的爱,欲重燃, 他一手环腰,一手托着安瑶的屁股,将只套一件外袍的小侯爷抱进浴池。 小侯爷不安分,坏心思地用膝盖去蹭。 许筠只是克制地低头,喉结不受控地滚动,忍得眼底发红,有力的臂膀环住安瑶的腰,防止他摔倒。 安瑶很喜欢他这副隐忍克制的样子,凑上前咬一口那突出的喉结。 于是洗澡又洗了很久。 直到夜深了,两人才换好衣服出府。 说是带许筠见世面,其实就是安瑶瞎逛,今天心情好,买了一堆花里胡哨不实用的东西,许筠任劳任怨地付钱提东西,心里甜得要命。 今日七夕,张灯结彩,到处是猜灯谜的摊子,每人都戴上面具,若是谁看上谁,便送上信物,送男子便是香囊,送女子便是簪子,按照习俗,被送礼的人不能拒绝收下礼物,若是两情相悦,便取下面具。 相携比翼桥上栓下红绳。 所以安瑶这一路,收下的香囊挂满腰间,许筠要接过来,却被拒绝了,安瑶想着,好歹是姑娘的一片心意,女孩子的心意可是不能辜负的, 当然,也有胆子大的男子送上来簪子,安瑶接下来,待对方一走,便插进许筠的腰间,走到朱雀街,看见人群聚集,欢呼叫好。 “是杂技。” 安瑶钻进人群,许筠也在身后跟来。 光膀子大汉手上拿有火把,举在嘴边一吹,火燃起来,在空中炸开,惹来一阵又一阵的惊呼。 火光映在安瑶的眼中,浅色的瞳孔波光粼粼,五官锋利而秾艳,每一根发丝都被火光偏爱着染上橙色,美得惊人。 许筠就这么痴痴地看着。 “我总觉得,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许筠眨眼,面色温柔:“为什么这么觉得?” 安瑶歪头:“直觉。”他想一想,侧头看他,看他映着火光的脸。 许筠低头,没有对上他的眼神,却是笑着的,嗓音低沉:“小侯爷,总是不会错的。”他将手中的香囊,系到安瑶的腰带上,仔细地打结。 “哪里来的?”安瑶被转移了注意力,低头,拿起那个香囊打量,很素,却在右下角绣着代表富贵的红牡丹,手艺不算好。 许筠理顺香囊的流苏,声音有些淡:“刚刚掉了。” “哦。”安瑶听见惊呼,又转身去看杂技。 他们被挤得身子贴在一起,许筠低头,掀开安瑶的面具一角,爱恋地贴一贴小侯爷的唇,小侯爷正要说什么。 大朵烟花在夜幕炸开。 看他雀跃的样子,许筠给他整理好面具:收了香囊,又取下面具,这般,便当做小侯爷是答应他了。 -------------------- 沉默寡言又贤内助的攻,舔到最后应有尽有捏~ 第37章 谣言 近日上京有流言传出,说是当今圣上非皇家血脉,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 几日之后,流言非但没有息声,反倒愈演愈烈。 安瑶第一反应是不信,电光火石之间,又想起那日在酒楼听来的风言风语,才知道原来那个“假的”说的是皇帝的身份。 可是,怎么可能呢? 洛华分明就是太子,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太子,看来是什么想要谋权篡位的阴沟老鼠又要作妖。 他将毛笔放下,吹干刚刚练的书法:“太后那边没有什么反应么?” “回侯爷,没有。” 太后自从新皇登基之后就在后宫中吃斋念佛,对外界一点也不在乎,只有安瑶过去探望的时候,才会见见外人,可是皇室血统不纯这种大事,怎么会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心中不详的感觉愈发浓烈,他往后靠着椅背,许筠将干掉的书法收拾起来,安瑶见了,有些无奈:“这种东西扔了就好,存着干什么,又不是什么珍贵东西。” 许筠仔细地把书法卷起,系上带子放好:“侯爷亲笔所书,自然是万金难求。” 安瑶摇头:“亭兰。” “在。” “更衣,我要进宫,” “是” 安瑶佩戴那块玉佩,可以说在宫中可以肆意妄为,安瑶过去的时候,正有官员从御书房出来,中年官员看见他,颇为惶恐,圆滚滚的身子就要跪下来。安瑶见怪不怪,略微扶他一把:“不必多礼。” “谢侯爷。”官员抬手擦一擦额角的汗:他看见这枚玉佩就要抖一次。 第46章 这小侯爷哦。 许筠退后,守在殿外,崔公公等到安瑶进去了,才跑过来搭话:“小侯爷是不是听见宫外的谣言,才要进宫的?” 许筠头也没抬一下:“主人的事情,奴不敢揣测。” 崔公公一噎,悻悻离开。 安瑶探头,发现洛华正全神贯注地批奏折,猫着身子走进,他习武多年,若是不想弄出声响,谁也发现不了他。 到了案前,他悄悄从案前露出脸,做鬼脸想要吓他。 洛华微顿,本是冷漠幽深的神情瞬间破冰,含着暖意,放下毛笔宠溺地点一点他的额头:“好可怕。” 安瑶没吓到人,撇撇嘴,不大高兴的样子,站起来拍拍衣角,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去:“你装得一点也不像。” “那我们再来一次?” “我才不要。” 崔公公进殿看茶,然后低眉顺眼地离开,每次小侯爷在的时候,皇帝的气压都会缓和许多,他是很乐意小侯爷经常来坐一坐的。 不带着那块玉佩就更好了。 安瑶一边喝茶一边看他批奏折,等了一会,才问:“皇兄可曾听到什么谣言?” 洛华抬头看他:“这次不叫哥哥了?” 那日在众人面前公然叫洛华哥哥,也是存了别的心思,总感觉会很好玩。 “说正事!”安瑶说不过他,觉得不好意思,便插科打诨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你听到没有呀。” 那人点头,面色不见有什么变化,冷静得不像话,安瑶心底的忐忑平静一些,也就有了底气:“大皇兄整日沉迷工部造轮船,四……皇兄在那样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呆着,还有谁会出来作妖啊,皇舅舅不会还有年轻时的风流韵事,在民间还有儿子吧。” 他琢磨着,又觉得不可能,就皇舅舅对舅母那个宝贝样子,别说宫外了,宫内几个嫔妃都像是做做样子。 “不应该啊……” 洛华从余光看见他纠结的样子,奏折上的批字都有些凝滞,对于这个流言的到来,他并不惊讶,这件事迟早会被拿来做文章,只是……安瑶究竟,会不会想要知道这个真相呢? 他如今正被架在火上烤,出了事,太后不会管他,朝廷不会向着他,天下万民也不会信任他,也许他是该早日筹划的,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有些快意地任由流言发展,带着含报复的疯狂。 八岁,被安瑶求着带出去游湖,调皮的安瑶掉进湖里,救回去发了整整三天高烧,他被关在宗祠中,皇帝的戒尺一下一下,没有半分怜惜地打在手心。 十岁,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自己敬爱的父皇是个疯子,那天晚上他从梦中惊醒,旁边的小安瑶睡得正香,他吓出一身冷汗,手已经捏住那脆弱的脖颈,感受到平稳的心跳,手在发抖,心在撕扯。 然后一无所知的安瑶抱住他的胳膊,软乎乎的脸蛋蹭一蹭,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奶声奶气地叫哥哥。 怎么办呢,那是洛华最后一次哭,泪水打湿了枕头,他把安瑶紧紧抱进怀里。 所有人都在逼他,又不想要付出一点代价,先帝那副遗诏,他早知道是什么内容,无非是揭穿自己的假血脉,然后让安瑶登基。 可是,他不在乎,从那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稀里糊涂撞到自己怀里的那一刻起,好像他的人生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唯一在意的,只有安瑶。 安瑶会站在哪一边。 或者,等到戳破了这个真相,尖尖又是否会接受他的情谊呢? 就好像有人将一把锋利的刀插进他的胸口,他不但不想反抗,反倒是疯掉一般,想要那伤口扎得更深一些,好剖开心脏,让爱人看看自己的真心。 再让爱人去评判,是留下,还是其如敝屣。 墨汁在宣纸上沾成黑糊的一团。 安瑶想得出神,他是不太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的尔虞我诈,但不代表他不会,按理来讲,他应该事先调查清楚,顺藤摸瓜查下去,瞒着洛华,知到真相。 但是…… “尖尖为什么急匆匆就来找我。” “因为你是你啊。”安瑶听见问题,脱口而出,说完才反应过来是洛华在问。 洛华在他身边坐下,他的瞳色很深,平常看起来就显得深邃而漠然,这时橙色的夕阳在他眼底染上清浅的亮光,整个人的气质如春风拂面:“我是谁?” 安瑶微顿,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偏过头,掩饰般地喝茶,声音也低下来:“是我兄长。” 夕阳褪去,那点光亮也暗淡下来,好似新抽条的嫩笋又经风吹雨打,颓丧许多,他扶住安瑶的双肩,动作带上一丝胁迫意味,逼安瑶去看他。 目光相对,洛华动一动嘴唇,本来是想要说什么狠话的,却又没有那个勇气去开口:多年权谋场上锻炼出来的谨慎小心让他不敢将自己置于如此决绝的境地,不敢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也就不敢亲手揭开那个血淋淋的真相,赌一个必输的选择。 安瑶身子紧绷,预感到他要说什么,却在他倾身过来抱住自己的时候,松了口气。 他们交颈而拥,洛华蹭一蹭他的侧颈,语气散漫:“尖尖希望这个谣言,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其实洛华也不是没有想过折断安瑶的翅膀,在每一个孤单的,远远看着安瑶越飞越远的夜晚,可是舍不得,就算他最后能铲除了所有阻力,尖尖也不会甘愿困在这个铁笼子里,一步妥协,步步妥协。 第47章 安瑶没说话,看着远处的烛光明灭,最后环住洛华的腰,抱紧一些。 -------------------- 洛华赢也是因为这个身份,输也是因为这个身份 可怜捏 可惜我就喜欢这种高岭之花爱而不得(阴笑) 第38章 请求 京城近来气压有些低,抓了好几个人进去,朝廷更不安生,站队的,表忠心的,拉帮结派的,不过都是暗地里进行,皇帝威严犹在。 也有不少官员在慈宁宫前长跪不起,求太后出山主持公道,太后一声不吭。 安瑶也去见过太后,舅母像往常一样,备好吃食,又新裁好几件衣裳让他带走,待安瑶旁敲侧击地问起,她也会岔开话题。 临走时,太后轻抚他的侧脸,脸上是熟悉的温柔的笑:“舅母只要我们尖尖,一辈子健康快乐。” 安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要深想,又无从想起,只是抱一抱太后:“我好着呢,您自己才是要好好保重身子,尖尖会时常来看您的。” “准备何时回瑶城?” “中秋过了就走。” 太后闻言,只是握住他的手轻拍:“出门在外,注意着身子,要安安全全的。” 安瑶点头,然后行礼离开。 出到宫外,马车平稳行驶,安瑶把玩手中的玉玩。 “去承平酒楼么?”许筠看出他的不开心,将手放在他的膝盖上,以示安慰。 安瑶拍一拍他的手:“嗯,去瞧瞧他们想干什么。” 昨天有人送来一份请帖,请安小侯爷今日在承平酒楼一聚,落款是李大人李玉,先帝遗留下来的臣子,保皇派,李家自古是站在皇帝那边的。 行至酒楼,侍者恭敬地将他请进去。 他进屋的时候,所有人都站起来,人不多,四个,李玉牵头,还有一个姓裘的,另外两个安瑶不认识。 安瑶颔首,被迎着坐下,四人才坐下来。 这位李大人在先帝在位时,经常逮着安瑶教育,就一老顽固,所以看见他的邀约,安瑶也是十分惊奇。 不咸不淡扯几句闲话,或许是看出安瑶的不耐,便直言了当:“小侯爷可听说了近日的谣言?” 安瑶慢悠悠地喝茶:“哦?什么谣言。”他抬眸看李玉,眼神清澈,一副单纯好骗的模样,显得李玉心里的盘算好像很是肮脏,李玉突然有些后悔直接将安瑶请出来。 毕竟这名动京城的小侯爷从来不是一个按套路出牌的人。 裘大人见此,解围道:“近日京城传言,说是皇室血统不纯。”他挥手让人给安瑶添茶:“不知小侯爷可有什么看法?” “看法?”安瑶没有接那杯茶,单手撑膝盖,面色含笑:“各位大人不会真信了吧。” “小侯爷也不必跟我们打马虎眼,是真是假我们心中自然有数,今日请小侯爷过来,也是有要事相商。” 安瑶点头,示意他们继续说。 “先帝在位时曾与世家产生冲突,此事小侯爷可知晓。” “当然。” 当年先帝继位不久,被世家胁迫,和世家周旋很多年,才韬光养晦一举夺回皇权,其中就有盛家,受到波及,宫妃也都死的死,遣的遣。 安瑶透过茶杯的倒映去看许筠,发现他似乎没有听到一样,什么变化都没有,静静地立在身后,存在感压得很低。 “那小侯爷可知,当时没有先帝的亲生骨肉存活。” 安瑶眉峰一挑,没有说话,只是把玩手中的穗子。 “换而言之,小侯爷现在,是唯一的正统皇室血脉,若是小侯爷有意……”话语未尽之意,不必言说。 这是,注意打到自己身上来了。 “李大人口说无凭,叫安瑶很难相信。” 见骗不到他,几人换了个眼神,咬咬牙:“我们有人证,当初宫里清扫时,有几个老宫人逃出来,这么多年过去,还剩下一个,小侯爷若不信,可随我去见一面,自然就明白了。” 许筠的眼神平起波澜,一闪而过,若不是安瑶一直看着,都发现不了这个变化,安瑶试探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懒得跟这帮人继续拉扯,匆匆接几句,装作很苦恼的样子,回府仔细想想。 傍晚,安瑶吃完饭,在重云园消食,七月只有几朵名贵的特培牡丹,养在单独的花盆中。 走累了,卧在凉阁的贵妃榻上,听人来报,说是风月楼言竹公子求见。 “叫他进来吧。”说完他看向许筠,对方身子有些紧绷,不过克制着:“我要吃葡萄。” 许筠对上他的眼神,像是要说什么,垂下眼睛,那一潭深水又平复回去:“我……我去拿。” “嗯。”安瑶单手撑头,指尖轻轻地敲侧脸,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离开,他有点好奇,这许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他是选择继续装下去,还是向他坦白呢? 言竹今日依旧是一身白衣,飘飘欲仙,有几分弱柳扶风的样子,跪在安瑶面前规规矩矩行大礼,头碰在地板上:“草民拜见侯爷。” “平身。”安瑶稍微坐正一点:“言公子有什么事吗?” 言竹直起身子,依旧跪着,很是隐忍的姿态,像是……一朵倔强的小白花。 安瑶似乎在哪见过这番姿态,想一想,这不是那日饭桌上的刘大人吗? 第48章 言竹似是悲伤至极,又坚强不屈,做了好一番思想工作,才抬头望向安瑶,整个人温润有礼,眼神却透露出悲意和倦意:“言竹自知失礼,但事情紧急,一时走投无路,想起来当日以情会友,便腆着脸来见侯爷,想要求一件事。” “事情关乎草民性命,却只是侯爷一句话的事情。”他说完,又伏身一拜。 许筠回来,站在一旁剥葡萄。 “别急,你说说看?” 听见安瑶的回答,许筠手里的动作略微加重,葡萄裂开,汁水染上手指,他将那颗葡萄丢开,重新拿起一颗。 “草民在外有个弟弟,前日突然有官兵闯入家中将他带走,说是私通朝廷罪犯,让人见一面也不行。” “他的品性草民是最了解的,他虽无大用,但胆子小,这般大事,他是万万不敢做的。” “草民幼时父母双亡,这些年与弟弟相依为命,这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会求到侯爷身上。” “侯爷大恩大德,还请救他一命。” -------------------- 本人平生最恨一些受落魄之后的爬床情节 尖尖的人设本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只是在亲人面前有所收敛 言竹他没有放在心上,只不过想要逗逗许筠 第39章 盛家 “侯爷大恩大德,还请救他一命。” 他又要磕头,被安瑶制止:“那你想要我怎样帮忙?” 许筠剥好葡萄,半跪着递到安瑶面前,一颗一颗地喂他,半点眼神也没有分给那个跪着的人,平静的眼波下,藏着浓云滚滚。 看见希望,言竹的眼里泛上泪花:“求您让官府仔细重查一番,不要冤枉无辜之人。” “这样啊……” “草民……草民……”言竹本是个高傲之人,就算前半生漂泊无依,流落与风月楼弹琴,也未曾放下傲骨,今日,却不得不放下姿态来求人:“草民孑然一身,只有一副皮囊和一身琴艺,若侯爷不嫌弃,言竹愿当牛做马,报答侯爷的恩情。” 安瑶瞧着有趣,伸手想要去碰他的脸,手却在半路被拦住,那人圈住他的手腕,低头不敢看他,只是圈住不松手。 许筠见他要去碰言竹的时候,下意识就做出阻拦的动作,反应过来,惊觉失礼,只能僵硬道:“脏。” 言竹的视线飞快地掠过那手腕,落寞地低下头:“草民自知身份低微,又身在花柳之地,配不上侯爷……” “本侯会帮你去问问的。”安瑶看着许筠脸色变黑,哼笑,挣脱手腕去吃葡萄,招招手:“那你从今日起,便在府里住下吧。” “谢侯爷。”言竹又一次深深拜下,被亭兰领走。 “你不开心么?”安瑶强硬地抬起许筠的下巴,和他对视,许筠那双平时总冷漠的眼睛里,酝酿着黑色的,泳动的情绪,安瑶好心情地拍拍他的侧脸:“我在等你。” 等你坦白。 许筠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他欲言又止,最后低下头。 安瑶轻轻叹口气,收回自己的手,许筠下意识地想要去追逐,手抬到一半,又捏紧,然后放下去,要坦白吗?可是他不敢。 第二日傍晚。 “会下棋吗?”安瑶单手撑头,淡笑着看面前那个略显局促的人。 龚言本是来送礼物的,都没有奢求能进府,在被人引进来,看见安瑶的时候,脸都有些红:“会一点,不是很精通,还请小侯爷手下留情。” “小侯爷叫我龚言就好……不必如此生疏。” 许筠切好水果端上来,水果送到安瑶嘴边,安瑶咬住然后吃下去,满满地放下第一颗棋子:“你下去吧。” “主人。”许筠又送上一块水果,嗓音低沉,只是专注地看着安瑶,他这几天一直是这样,低眉顺眼,事事都顺着安瑶,态度讨好。 “我自己来。”安瑶没看他,回答都显得心不在焉,专心致志地和龚言下棋,纯黑的棋子与白皙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 许筠垂下眼睛,感觉喉咙有些哽住,他不确定安瑶是不是在和他怄气,或许他只是有些生气,生气自己瞒着事情,小侯爷对他已经十分宽容:“那奴站在外面,有事唤一声便可。” “嗯……” 临走前,许筠抬头和龚言对上视线,两人的眼神都是冷的,龚言不太明显地勾了勾唇,许筠将杀意藏在眼底,然后垂下头退出去,他背对着站在凉阁门口,仔细去听里面的动静。 棋子一颗颗落下。 龚言在和小侯爷调笑,小侯爷听起来很开心,笑声又轻又低,令人心里痒痒的。 龚言输了三次。 安瑶打了个哈欠,眼尾氤氲水汽,也不生气:“龚将军还要多练练。” “小侯爷才思敏捷,龚言佩服。”龚言并不觉得羞耻,小侯爷比自己厉害,是很正常的事情,小侯爷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安瑶被逗笑,余光看见门口光影处的黑色影子,问:“你找到心爱之人了吗?” 龚言摸不准安瑶问问题的目的,只能小心翼翼地答道:“当年的承诺,我会坚持一辈子。” 安瑶垂着眸子,粉红的眼尾逦迤上挑,因为面色很淡,就无端增添几分冷艳,他无聊地拨开棋子,玉石之间碰撞的细微声响被龚言捕捉到,好像自己的心也顿时丢盔弃甲,被那指尖慢慢剥开,他好像收到几分隐秘的暗示,又捉摸不得,气氛暧昧起来。 第49章 勾唇,睫毛似起舞的蝴蝶一般微颤,抬眸,水润清浅的眸子望过来,如同秾艳的牡丹花瓣在熟透时坠进春雨的水潭中,荡起一圈圈轻而馥郁的波纹。 于是龚言将他抱起来,放到软榻上,安瑶勾起他的脖子,手指在胸前划圈。 痒意一路传到心底,龚言害怕自己失态,圈住他的手,开口时,嗓子是自己都惊讶的低哑,不知是害羞还是惊喜,耳畔红得不成样子:“小侯爷……” 他的小侯爷没说话,低头吻住他的唇。 唇是凉的,却点燃了一簇足以燎原的火,混乱中衣衫滑落在地面。 凉阁外,许筠闭上眼,沉默得如同一根柱子,细细看去,才发现他在轻微地发抖。 好像有一把生锈的刀子,慢吞吞地在割心脏的肉。 为什么呢?就算要惩罚他,也……不要在同样的地方,好不好。 那天晚上,许筠给安瑶清理好身子,哄着安瑶睡下。 昏暗无光的房间里,许筠低头吻上自己的太阳,细密的吻从额头流连到唇瓣,然后退开,细心地拉好床幔。 今夜落了一场大雨,格外寒凉。 第二日,安瑶悠悠转醒,这次没有许筠来服侍他起床,他懵了一会,起身下床:难不成,刺激过头,跑了? 问问亭兰,安瑶才确定这人真的跑了。 不装了? 安瑶设想过许多可能,却想不到他真的跑了,毕竟许筠这人平日里恨不得时时刻刻跟在安瑶身边。 一封密信放在安瑶的书案上,打开来: 原来当初先帝是秘密弄死了自己几个亲生骨肉没错,却还剩下一个,被心软的老宫人掉包,从乱葬岗抱出宫,留下一条命。 那个宫妃是……当年盛家嫡女,所以,当初那个活下来的皇室血脉,是盛家的外孙。 盛家。 安瑶读完这封密信的时候,竟然有种情理之中的感觉,不知道是在笑洛华真的不是自己的亲哥哥,还是在笑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不起眼的小侍卫,有可能是那个皇室遗孤。 安瑶没有帮皇室提纯血脉的想法,先帝的皇位传给谁就给谁做,当初世家如此海舅母,如今还指望他帮他们上位? 安瑶自己去做皇帝都不可能让世家子登基的,想得美。 第二日,听说龚副将军回府时惊马,从马背上摔下来,伤得不轻。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安瑶正在和言竹吃饭,他没有错过言竹一瞬间不自然的表情。 只是想着:原来一匹温顺多年的狼,依旧能咬死人。 -------------------- 开始疯的小许 (文档出问题了,大半夜跟我朋友修了几个小时,呜呜呜,我是个傻子) 隔壁文开啦,清冷厌世大美人,感兴趣可以去瞅瞅 第40章 真相 “言公子似乎很怕火。” 言竹虽身处下位,却仍有风骨,吃相也很优雅:“言竹小时候遭遇过一场大火,故而一直对火心有余悸,侯爷见笑了。” 安瑶淡笑着摇头。 回行途中遇见□□,回头时,言竹已经不在了。 下属陪护在身旁:“侯爷,要找吗?” 安瑶拍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不必。” 言竹从头到尾,都只是个利用的筏子罢了,那人目的不纯,安瑶又不是傻子,只是,言竹那张脸…… 安瑶又想起那场大火,和大火中那个义无反顾的身影,那个孩子还活着吗?又流落到了何处。 安瑶不信言竹是那个孩子,他出现的太巧了。 夜里,上京郊外某处废弃的宅子。 言竹从黑暗中惊醒,发现自己被绑在柱子上,绑得很严实,几乎不能动作。 废弃的宅子有一股灰尘和腐烂的味道,目之所及,是破烂的布帘和倒塌的各种木制家具,就在前方,生着一堆火。 寒风从窗户破烂的缝隙里吹进来,将火吹得瘦弱。 言竹眯起眼睛仔细看,才发现隐藏在黑暗中的一个黑色影子,恶鬼一般,不知何时就会从黑暗中窜出来,一刀致命。 喉咙被勒得刀割一般疼,他张张嘴,极力从喉咙里发出几个尖利嘶哑的字,丝毫没有风月楼花魁说话的温润清朗:“盛……不,许筠?” 那人缓慢转头,眼睛在黑夜里,泛出一种狼一般的墨绿,杀意隐藏在浓云之下,看他就像在看砧板上的一块肉。 他似乎只是看他一眼,又将视线一会去,盯着那堆火发呆。 言竹出声便咳嗽不止,差点把肺咳出来:“你想干什么,你要背叛我们吗?” “你也不看看自己身上流的是谁家的血。” “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洗刷干净,咳咳咳……” 许筠不理他,言竹的声音就越发歇斯底里起来,好不容易缓下咳嗽,耳间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他又缓慢冷静下来:“你就不怕小侯爷查起?你不是最怕小侯爷知道真相了吗?” 听到小侯爷三个字,许筠才终于有了反应,他侧身,言竹才看见,那人左手拿着一柄长刀。 长刀上的血迹,被火映衬,反射出不详的暗光。 “你觉得,他会在乎你?” “侯爷可是将我留在府里,带我玩耍,去酒楼,逛夜市,何尝不是在乎我?” “若他真的在乎你,我动不了手。” 第50章 言竹身子一僵。 “那你,又是……要做何?” 许筠漫不经心地用白布将刀上的血迹擦干净,嗓音低沉,散在夜色中,似低声喃喃,又分外清晰:“我想干干净净,走回他身边去。” 屋外来人了。 许筠持刀,站起来。 这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 七天后,幕后黑手盛家被连根拔起,竟然是盛家遗孤到衙门自首。 承认造谣,否认有皇室血脉的遗存,依法入狱。 夜里,狱卒恭敬地将安瑶带到一处牢房,然后点头哈腰地退下。 许筠一身囚服,本来是坐在牢房的一角,在安瑶刚出现时就看见他,头埋的更低,又忍不住去看。 可怜巴巴的丧家之犬模样,一点也看不出来卧底敌人内部最后反水的气概,安瑶双手环胸,自上而下:“几日不见,行礼也不会了?” 那人黑沉沉的眼里有光亮起,他双手双脚都戴有沉重的枷锁,却依旧规规矩矩行了大礼:“奴,拜见侯爷。” “过来。” 许筠膝行上前,始终低头,不敢和安瑶对视,做错了事情,不敢看见安瑶冷漠失望的眼神。 安瑶叹气:“抬头。” 那人一颤,深吸一口气,缓缓抬头,在见到安瑶的那一秒,泪意止不住地涌上眼眶,猩红一片:主人果然还是怜他的么? “这次的事情,当真没有你的手笔?” 那点光又散尽了:“主人,不信我?” 或许是他眼神中的悲意太浓,安瑶迟疑地解释:“我与皇上相识十几年,手足情深,自然是要紧一些。” “您与皇帝手足情深,情深义重,那……”他的手攀上牢房的木柱:“那我呢?” “我算什么?” “我与您陪伴近四年,过围场,上战场,过塞外的草原冰山,日日夜夜相伴,这些都是不作数的吗?” 他一字一顿,面色悲戚: “阿瑶,我们的感情,便不作数吗?” 他固执地盯着安瑶,好似身处悬崖上孤注一掷。 或许是这个称呼触动安瑶,他的神色软化下来,轻抚许筠的侧脸:“作数的。” “我没有怀疑你。” 许筠赌对了,侧脸吻一吻安瑶的手心。 盛家当初确实偷出来一个孩子,但那时盛家动乱,孩子年幼,没有熬过来,早早一命呜呼,当时的盛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偷梁换柱,将自己夫人刚生下来的孩子换成小皇子,谎称自己的儿子出生早夭。 也就是许筠,当年的名字,叫做盛竹。 盛家男丁被赐死,女眷流放,却有一部分人侥幸逃脱,联合其他世家的人,离开上京韬光养晦,准备多年后再利用皇子复仇。 后来复仇阵营分为两派,一派满意现状,一派利欲熏心,两派发生冲突,复仇派知道长公主府的悦宁侯,会是以后夺位的一大障碍,若是除掉悦宁侯,对大局有利。 于是设计绑架。 也就是那晚,偷跑出来的少年许筠,遇见了粉雕玉琢的小侯爷,为他放上一场大火,大火中,小侯爷很高兴,答应未来封盛竹为大将军。 一次不成,自然就有无数次。 少年盛竹开始反抗,多次破坏他们的计划,左右是个假的,不如挑一个听话的假的。 于是他们挑中了盛家次子,盛源,也就是后来的言竹,言竹换走了许筠的脸。 后来,说要送一个卧底去安瑶身边。 于是许筠去了。 许筠再一次见到安瑶的时候,小侯爷一身红衣,于明艳杏花下策马而过,他从桃花庵侍从的手中,抢回小侯爷遗落的玉扳指。 也是安瑶从龚言手中救下许筠的那一刻起,他突然决定,要干干净净地,待在安瑶身边。 当年那场刺杀,就有复仇派的手笔。 于是他开始策划,怎样彻底扳倒那群人。 听到换脸的时候,安瑶摸一摸许筠的下颚,看他的眼神,许筠有些踌躇而忐忑地问:“您,喜欢现在这张脸么?” 安瑶挑眉,不可置否:“看顺眼了,还不错。” 许筠轻轻勾起一点弧度,末了又开始嫉妒,小侯爷是喜欢这张脸么?可是这张脸是盛源的,小侯爷喜欢的是我,对,是我。 “好好待着,我会向陛下求情,把你放出来。” 许筠乖顺地亲吻安瑶的指尖:“奴等您。” 等到安瑶离开他的视线,这人又沉寂下来,靠在牢房的一角。 他撒谎了,并不是从安瑶救下自己的时候,龚言丢的那个扳指就是他偷的,也是他引着龚言光天化日之下动手,也是他提前做好准备,吸引踏雪从那边经过,就为了小侯爷,过来行这个救命之恩。 然后通过那串铜钱,走到小侯爷身边去,那串铜钱自然也是他计划好的,宗家害小侯爷承受牢狱之灾,又怎么可以全身而退呢? 至于皇帝,他们做了个交易。 皇帝必定要放他出去。 这次出去,他便可以,干干净净地在阳光下,永远陪在小侯爷的身边。 -------------------- 差不多就酱 写的有点意识流hhh 第41章 对峙 大牢。 洛华身着龙袍,尊贵无比,在这阴暗潮湿的大牢里静静品茶。 而对方,被绑在木架上,衣衫褴褛,血肉模糊。 第51章 许筠很痛,呼吸轻轻扯动肌肉,都会带起一连串的剧痛,可是他又知道,这些伤只会痛,不会留疤。 就算他跟小侯爷告状,小侯爷也不会相信。 但是他知道,对面的人也不好受。 这身份高高在上的新皇,也不过是乞求小侯爷爱意的一只狗罢了。 “陛下看起来很嫉妒?”他咳出一口血,汗和血混合着,却心情不错。 洛华不紧不慢地喝完茶,放好茶杯,和这个教坏尖尖的男人对视,神情轻蔑而不屑,是那种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尖尖心里,踏雪的地位怕是都要比你高一些。” 一条卑贱的狗罢了,不知耗尽几辈子的好运来到尖尖身边。 许筠仰起头,艰难地吞下嘴里的血水,嘴角带笑:“可是主人带我去了边关。” “我与尖尖十几年的感情,不大瞧得上你,你若是本分,跟在他身边尽心伺候也便罢了,别升起不该有的心思。” 许筠看向他,笑意敛下来:“可是主人把您当做哥哥。” “龚言能吻他,那个世子能吻他,卑贱如我也可以表达爱意,你却不可以。” “陛下,你真的想要做这个皇帝吗?” 字字珠玑,刀刀见血。 “你不必试图激怒朕,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朕永远会是尖尖心里的第一位,亲情也好爱情也罢,有这点就足够了。” “你就不一样,你随时会被抛弃。” “而朕,永远在尖尖心里。” 两人对视。 皆是杀意与嫉妒。 “谁都可以是你,而我不一样。” 当年如果安瑶踢出的球撞到另一个人身上,安瑶就会跟着那个人溜进祠堂,和那个人分享点心,最后选择那个人成为兄长,成为后来的帝王。 “你在嫉妒那个球没有砸到你身上吗?”洛华是被激怒了,他无法接受自己和尖尖多年的情谊被贬的一无是处,甚至无法接受尖尖选择另一个人的假设。 嫉妒?许筠确实嫉妒,嫉妒他们十几年的感情,是许筠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山,就算他把心掏出来,小侯爷心里,洛华始终比他高上一层。 “可惜了,那个陪在主人身边的人,会是我。” “你不怕朕杀了你?” “你不敢。” “尖尖为了你和我翻脸,你还不够资格。 那块烧得通红的烙铁死死按进许筠的腰腹,他疼得全身发抖,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他虚弱之际,却笑得猖狂:“我现在还活着,不就是资格吗?” 茶杯被洛华硬生生捏碎,碎片扎进他的手掌,血肉模糊。 许筠心里也不好受,他的灵魂好像从□□抽离出来,看着这个痛苦到极致的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多么狼狈,多么丑陋,多么卑微。 小侯爷会爱他怜他吗? 不知道,不敢想,他只能一遍一遍洗脑自己,才能挺过痛苦,回到主人身边去。 一人狼狈一人尊贵,处境却好像又都好不到哪里去。 与此同时,安瑶却是在青楼逍遥快活。说起前因后果,就要提到林涛扬这厮。 林涛扬才在朝廷谋了一官半职,九品芝麻官小官。 挚友回京之后,他便推了任务,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常把安瑶拉去风月楼玩,点上一桌子好酒好菜。 “月荷姐姐可还好?”安瑶小口小口地尝酒。 他在边疆也喝过一点,但是酒量依旧不咋样。 中原的酒没有那么烈,多喝一点应该也没什么事。 林涛扬语气酸酸的:“你也不关心关心我,见面第一句话就问你的月荷姐姐。” “关心你干什么。”安瑶瞪他。 林涛扬在心里愤愤不平,却也知道自己是个没什么用的人:“月荷几个月前由江南的一个商人赎身,嫁过去当大娘子了。” “商人?” 瞧他这关心的样子,林涛扬更酸了:“我查过了,家世清白,为人不错,也是真心喜欢月荷的,再说了,有你帮衬着,谁敢欺负就揍谁。” 安瑶点头:“谢了。” 林涛扬拿筷子戳戳这盘菜,又去戳戳那盘菜。 安瑶好笑:“好啦,我可想你了,你这几天来过得可好?” 不好,一点也不好。 没了安瑶一起胡闹,这上京城死气沉沉的,他那位大哥像是死了弟弟,整日阴沉着脸。 原先一起玩的公子少爷也都渐渐谋上差事,结婚成家,鲜少聚在一起。 林涛扬叹一口气,看向窗外:“就属你最出息,战神将军啊……” 要不是安瑶带兵入京那天全城戒严,姑娘们的手帕香包能把朱雀大街给填满。 这个称呼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交出来,安瑶感觉有些羞耻,给他碗里夹菜:“吃饭吃饭。” “哦……”林涛扬埋头扒饭的间隙,拍拍安瑶的手掌:“在外行军,注意安全。” 安瑶点头:“明白。” 他们聊天喝酒,夜色渐深,林涛扬不知道跑哪出恭去了,安瑶揉一揉耳侧,有些发晕。 扶墙慢慢走到门口,走出去,在走廊拐弯处撞见一个人,一个踉跄就要倒下去。 却被人抱起来。 安瑶摇摇脑袋,抬头。 有点眼熟,但是记不起来是谁。 第52章 林涛扬知道自己那个好弟弟丢下公务跑来风月楼喝酒,就知道安瑶多半在这里。 公事办完路过风月楼,他便鬼使神差地走进来,好巧不巧,撞上某只醉鬼。 “知道我是谁吗?” 安瑶眨眨眼睛,用力闭上,又猛地睁开,不记得,他摇摇头。 抓住他的那双手紧了紧:“小侯爷可真健忘。”语气嘲讽。 想起来了,安瑶伸手指指他:“你是林阎王?” 林涛越随便找个房间把他抱进去,抵在门上,闻言,那双凤眸危险地眯起:“阎王?原来小侯爷私底下喜欢这么叫我。” 阎王,是够不讨喜的。 他现在在安瑶眼里就是两个人,是熟人,安瑶也就放下防备,这样头就更晕了:“头晕。” 安瑶瘪着嘴撒娇,看起来就是一个偷摸喝酒,然后醉倒在酒罐里的狐狸,尾巴垂下来,左右晃动。 “喝了多少酒。”林涛越冷脸给他揉脑袋,心里想着林涛越这个兔崽子是要好好磋磨磋磨了,回去揍一顿。 安瑶下意识地歪脸去蹭他的掌心:“我不想喝的,林涛扬非要我喝。” “我回去打他。” 打两顿。 “好,嗝。”安瑶猝不及防打了个酒嗝,懵住,然后又打了一个。 林涛越勾唇,倒一杯水慢慢给他喂下,小侯爷乖得很,唇水润润的。 或许是看见他的眼神,安瑶问:“你要吻我吗?” 林涛扬一顿,凤眸挑起:“什么?” 安瑶疑惑,他看得懂面前这个人的眼神,龚言是这样,月戎是这样,许筠也是这样:“不想吗?” 那人托起他的脸,又一次问:“你……说什么?” “安瑶,你再说一遍?” 安瑶戳一戳男人的唇瓣,就是不说话。 还挺软,手指按着按着,就碰到牙齿,有口水,安瑶皱眉想要把手指抽回来。 却被人咬住。 林涛越嘬一口白皙的指尖,在小坏蛋迷糊的视线中贴上那他肖想已久的唇。 和他的人不同。 这个吻很轻,像在对待一个一戳就破的梦。 安瑶等了一会,发现他还是在用嘴唇轻轻地贴,于是便坏心思地伸舌头去舔。 舌头被勾住,整个人被男人抱起来抵在门上,没有着力点,安瑶只能双腿夹住男人的腰。 门外不时有人经过。 脚步声,打闹声,调笑声,都像被灌进水里,咕噜咕噜的。 安瑶只能听见唇舌间的水渍声,令人眼红心跳。 一门之隔,太羞人了。 林涛越最终也没有问安瑶自己是谁,今晚他太高兴了,就想做梦一样。 想让这个梦长一点。 安瑶睡着了,他把小狐狸抱起来,亲手将他送回长公主府。 也不知道这胆大包天的小侯爷会不会记得,若是知道是自己吻了他,怕是会很生气吧,会不会生气到来找他报仇? 想着,林涛越轻笑,俯身贴一贴安瑶的额头:若是来报仇就好了。 龚言在长公主府门口等了一个晚上,从白天到黑夜,他紧紧盯着门口,心里甜的酸的苦的,把心口糊住,他想问问,那根山茶花簪子,还在不在安瑶手里。 等到了,心上人却在另一个人的怀里。 那人轻飘飘看他一眼,把安瑶送进管家的怀里。 “你……”他的眼神能把对方剥皮抽筋。 可对方也不是善茬,林涛越的笑冷而讽:“半夜在长公主府外鬼鬼祟祟,龚将军怕是不懂规矩。” 他嫉妒龚言先找到小侯爷,陪了他一夜,又庆幸,因为他不敢想象,如果没有龚言,小侯爷会怎么样,受多少伤。 “你……你和他是什么关系?”龚言不是一个善言辞的人,却不妨碍他想揍人。 林涛越的手掌印上嘴唇:“你想的关系。” 话音未落,他攥住奔着脸来的拳头,眼里是笑着的,笑意不达眼底:“别在这打。” -------------------- 让我偷偷懒 怎么说今天也算大肥章(得意) 第42章 花月 又是一年中秋,花好月圆,不同的是,今年只有洛华和安瑶两人了。 安瑶有些喝醉了,单手撑着头,看这秋日里的满堂春色,不知是哪位巧手,孕育出了秋日牡丹,艳丽的红色花绽开,舞裙扬开,婀娜多姿。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洛华知到他醉了,张了张口,没说话。 “今日中秋佳节,不知悦宁侯可有礼现上?”林涛越也有点醉了,他以为时间能淡化一切,可惜,爱意却是藏在心底,愈发浓烈。 安瑶挑眉,眼尾上挑,稚嫩的面容早在大漠风沙中蜕变,单只眨眨眼,便能叫人色授魂与,欲罢不能。 有人痴了,有人醉了,爱上的人只能越爱越浓,初见的人便一头倒入湖中。 “呵,有啊……”他站起来,懒洋洋地勾起银质酒壶,黑发如瀑,碎发散落不羁,他轻轻一跨便走上台来,仰头灌下一口酒,晶莹的酒水成注,像落了一阵雨,唇瓣蒙上水光,美得惑人。 有人吞了吞口水,有人脸红到避开眼睛。 他步伐有些摇晃,靠近皇位,看着皇位上的人,歪头。 洛华伸手,以为他要说什么,安瑶却陡然发力,扔开酒壶,脚尖踢上侍卫的剑鞘,寒光乍现,铁剑握于手中,在空中划一个圆弧,风起,娇柔艳丽的牡丹花荡开微波。 第53章 剑稳稳停在安瑶眼前,剑风吹开额前的碎发,漂亮的眉眼显现出来。 清脆的声响,酒壶跌落剑尖,几滴酒水洒开,沾湿脚下的重工祥云地毯。 安瑶勾唇,那身红衣便在皎洁月光下舞起来,剑出如游龙,翩翩有谁重。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腰肢是静水扬起的清波,眸色是秋日落霞的惊鸿。 碧华皎,银汉遥,懒倚晚霄,烟波浩渺,纤云弄巧,疏离繁嚣,醉卧青阶春江半瓢,风姿傲骨不屑折腰。 逍遥,浅笑,桀骜,绝妙。 一舞尽了,安瑶仰头灌下最后一口酒,酒壶没勾住,被抛弃在地面,他独自一人走出去,铁剑轻轻一掷,便插回剑鞘。 震如钟响,满堂的醉人悠悠转醒。 仙人早已逐风而去,徒留一阵花香缭绕。 圆月高挂,清辉慢撒,牡丹开得正盛,安瑶走近些,指尖碰上花瓣,似头轻嗅,红衣逦迤,与花色一衬。 刚刚落了一阵小雨,精巧的雨珠胖乎乎地滚在花瓣床上,凑近了吻,有股淡淡的,秋日的味道,安瑶的醉意淡了些,鸦羽似的睫毛微颤,是花间的蝴蝶。 一缕青丝落下,那人低头含住一块花瓣。 唇的绯红的,含着香气,花瓣是正红的,像是姑娘羞红的脸颊,轻轻一动那露珠便轻巧地吻上这位仙人,只求这一瞬,哪怕这温度会让自己瞬间蒸发掉。 花分浅浅胭脂脸,叶堕殷殷腻粉腮。 似乎能听见花瓣脱离花蕊的“啪嗒”声,安瑶听见声响,转头。 原来是画师看呆了,卷轴从手中滚落。 公子拈花带笑,竟是将月色花色,比下三分。 画师跟随师父浪迹天涯,画技早已出神入化,可今日见此美景,只觉得世间的一切手段都是虚妄,普通人的纸笔,怎配留下神迹? 至此一眼,他坠入秋水的湖中,只用余生回忆,或许在临死前,颤颤巍巍抖落出来的墨汁里,能描绘出三分今晚的月色和花色。 惊鸿一瞥乱人心曲,只此一眼,成了多少心人的心头难忘。 那人离席,似乎盛宴都黯淡了些。 洛华称事离席,留下满场的人各自热闹,心中回想着刚才的画面,心头发热,又酸又甜的感情交织在一起--他有些醉了。 抬头见了天上圆月,他自小便是个不信神的人,可今晚,他诚挚他希望。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待沐浴更衣完,行至寝殿,崔公公瞧了眼内室,未像往常一般跟上去,轻手关上门。 洛华的手指刚碰上明黄的床幔,忽然顿住,察觉出什么不对,床上似乎躺着什么人,他英俊的眉皱起,崔公公不会随意放人进来,而能随意出入他寝殿的人…… 洛华垂下眼,恢复那副淡然的表情,掀开床幔,里面那人朝面朝墙,哀着被子,像一只蚕,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那人在咬手指。 洛华眼底染上几分笑意——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 那人听见声音,慢吞吞地转头,下巴尖藏在被子里,眼睛黑白分明,清激见底,好看的眼睛眨巴眨巴,调整睡姿面向上边,见洛华半响没有动作,问道:“过来睡啊?” 说着又小声加上一句:“站着干嘛” 安静一会,洛华捏一捏鼻梁:“回去睡。” “我不。” 洛华有些无奈,坐在床沿,欲掀开被子,被人叫住:quot;等等quot; 安瑶默默把整张脸埋进被子:“你把蜡烛吹了。” “也就你敢对我指手画脚。”洛华调笑一句,起身去吹灭蜡烛,放下床幔睡下。 夏日酷暑,盖着蚕丝薄被,也不显得热,过上一会,安瑶慢慢挪动,蹭到洛华身边,洛华睁眼,拍拍他的背低,声道:“睡觉。” quot;哦……quot;安瑶应一声,翻身,头挨上洛华的肩头,被子下的手盖欲盖弥彰地牵住洛华的裘衣袖子。 洛华无声地滚动一下喉结,没动:“做什么?”那人把头埋在他肩旁的被子里,安静地当个吉祥物,却是不动也不说话了。 良久,就在洛华以为他睡着时,那人攀上他的肩,头靠在他的颈窝,青丝缭乱,撩得他颈肩发痒。 “尖尖给哥哥做皇后好不好?”分明是勾引,声色却哪有什么勾引,纯得不行,像一块糯叽叽软乎乎的桂花糕。 洛华偏头,抱着他,明知故问:“什么?” 若是有灯,他应该能看见,一旁这个人全身红得像烂熟的苹果。 洛华勾唇,将他的下巴抬越来,安瑶闭着眼咬唇,却是再不吭声,睫毛一颤一颤的,能把自己勾得不知天南地北。 尖尖自小,便在感情这方面纯得很。 安瑶,半天没听见应答,心中想,莫不是表现得太急功近利了?不够真情,万般思绪在心中纠成一团,忽然听见一声轻笑,唇上覆盖上粘糊的温热,还有缠绵在唇齿间的舌。 “皇后可不好当的。”这是一个吻,一个区别于那晚的,激烈的吻,像是沙漠中行走的末路人,挖出一口井,每一滴水都珍贵无比,穷尽所有力气,也再挖得太更深一些。 洛华的大掌环上安瑶的腰,安瑶绷着身子连脚趾都蜷缩起来。 羞人的水啧声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清晰,安瑶不自觉地喘气,却只能抱着洛华的肩,予取予求。 quot;他没教过你接吻么?quot;洛华吮吻去安瑶唇边的水渍,手指捏捏那可爱的耳垂,问道:“怎么换气都不会。” 第54章 安瑶好不容易得到片刻喘息,好半响才从纷乱的脑中得出头绪,反驳道:quot;我没接过吻。quot; 等等,好像亲过,还不止一次。 洛华微愣,笑意渐深,啄吻尖尖的唇:quot;尖尖好乖。quot;吻顺着下鄂,滑至肩头。 “等等,我好像亲过。” “不过哥哥的吻比龚言和月戎舒服,我喜欢和哥哥亲吻。” 洛华才要开心得飞起来的心一下子跌落到谷底,却什么也不敢做,最后嫉妒得没办法,惩罚地磨一磨安瑶的唇珠。 他的吻像长河入流,绵延而危险,稍有不慎,便可能溺死在这充满控制欲的深情里。 安瑶盯着头顶,脑中晕乎乎地想:这药效发挥的时间,也太长了吧。 凌晨,他轻手轻脚他穿上衣服,不自在地擦擦唇,替洛华盖好被子,放下床幔,一切恢复原样,行至门边,手刚搭上门,却踌躇了,有些舍不得。 安瑶站了一会,忽然转身,跑回去,伏在床沿,深吸一口气,倾身贴了贴洛华的唇,那人的身子有一瞬僵硬,转眼即逝,却被安瑶捕捉,他似乎忽然明白什么。 他在洛华这,永远不止一次机会,十千万万次,洛华总会迁就他的。 “谢谢哥哥。” 打开门,今晚月色很美,明月如霜,照见人如画。 -------------------- 碧华皎那一段改自网络小诗 我原先的设想是洛华得到尖尖的爱,小许得到尖尖的身,但是好像写崩了hhhh 第43章 离开 中秋盛宴,皇宫沉浸在欢乐中,进进出出的关卡简单许多。 安瑶成功和龚言碰上面,由他帮忙,溜出宫去:quot;大军那边呢?quot; 龚言觉得今夜的小侯爷不太一样,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或许是月光缘故,小侯爷竟比平日里艳的几分。 quot;放心。quot;龚言将衣服给他披上:quot;城门会有人接应,你小心点。quot; 安瑶抬手和他碰拳:“谢了。” 龚言摇摇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在夜风中伫立良久,此去经年,何时再见?只盼安瑶万事安然。 大牢,许筠被带出牢房,有人递给他一把刀,门外,是一众佩甲死囚,昏暗的烛火,映出那人冷硬的侧脸。 quot;拿着刀,走出去。quot; “陛下说,小侯爷爷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上京是天下最繁华的城市。 极乐之夜,灯火璀璨,人流不息,从高处看,整座城仿佛是灯的海洋,条条银河从屋群穿过,汇入的人群车流。 堪比楼高的花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马、荷花、船……样式不胜枚举,有提着花灯,小烟花的游人连连惊叹,各式小摊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安瑶穿行在人流中,也不觉为这万千繁华慢下脚步,这便是他想守护的。 也是他的父母所付出一生去守护的。 侧头,远远看见一个半大的小孩落单在路中间,花车缓缓前行,众人欢闹着,无人注意。 小孩惑许是太过害怕,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连哭都忘了。 花灯即在身前,终于有人发现这个小孩,阵阵惊呼淹没在花灯的锣鼓声里,此刻,一道红影掠过,将小孩抱离开去,众人反映过来,那人没见了影子。 落月湖畔,安瑶抱着怀中粉雕玉啄的小女孩,她扎着两个花苍,用两根青丝绸系住,水汪汪的大眼睛,像萄萄一样,活脱脱一小美人胚子。 小女孩咬唇,盯着安瑶不说话,小短手一点一点戳着安瑶的肩。 quot;怎么了?quot;安瑶问。 小女孩低下头,去蹭他的下巴:“漂亮哥哥……”声音又奶又小,心都化了。 安瑶只是笑:quot;你爹娘呢?走丢了?quot;这可有些麻烦,官府他现在可是去不得的。 小女孩支吾吾没说出个所以然,两人一大一小正僵持,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quot;阿摇!quot; 安瑶转头,呦,真巧,这不刘正清刘大人么?阿瑶……仔细想来,这名字还只有半梦半醒间听许筠叫过。 刘正清看见他,微微停顿,小跑上前,看着安瑶半晌,行了个简礼:“拜见小侯爷。” 怀中那小女孩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滴溜滴溜转,好奇心全表现在脸上,朝着刘正清脆生生地叫到:“爹爹。” 刘正清伸手将她抱过去,小女孩乖巧地环住刘正清的脖子:quot;爹爹和漂亮哥哥认识?quot; 刘正清摸摸他的头,看向安瑶:quot;多谢小候爷救了阿摇,改日必登门致谢。quot;他没有问起这国乐之日为何安瑶会出现在大街上,连眼神都有些让人难以察觉的躲避。 安瑶双手环胸:quot;她叫阿摇?quot;刘正清微顿:quot;嗯,她叫摇光。” 哦,是个误会, 安瑶摸摸鼻子:“哦,好名字。”他看着那小不点,忍着不住笑:“真难想象,你是怎么生出这么乖巧好看的孩子的。” quot;……quot;刘正清清咳一声,没接话,小侯爷不待见他,这是早就知道的。 小女孩的眼睛在两人之间不停地打量,然后对安瑶脆生生地道:“爹爹不是我的亲爹爹,爹爹其实是我的伯伯,不过现在是我的爹爹了。” 安瑶微愣,看见刘正清的眼神,忽然反应过来,伸手,小女孩的手掌握住他的食指,轻晃:“漂亮哥哥,阿摇可以给你做新娘子吗?” 小女孩眼巴巴的。 安瑶灿然一笑:“可以啊,那小阿摇要好好长大啊。”哄小孩,他放软语气,十分温柔。 第55章 刘正清静静看着他,目光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泛起点点涟漪,却什么也没说。 安瑶收回手:quot;虽然本候不大待见你吧,但看在小阿摇的面子上,勉强祝你中秋快乐。quot;他昂着头,光彩如一层上好的釉。 quot;嗯,再见quot;他歪头朝小女孩挥挥手,转身大步离开。 quot;中秋快乐。quot;刘正清低声回答,这句话飘散在空中,无人响应。 他站在这,看那个肆意的红色身影没入人流,不知怎么又想起见安瑶的第一面。 那年他高中,受邀踏青,一红衣少年策马而过,盛开的杏花从他发间落下,留下一阵香风。 何等风流,杏花弃了一切,也只为在他发间闻过一趟。 quot;那是悦宁侯。quot; “传闻皆道’一见安候误终身’,今日一见……果不做假。” 刘正清和道安瑶要去哪。 乐曲淌过落月桥,阿摇抬头:“爹爹好像很喜欢漂亮哥哥。” 刘正清刮刮她的鼻子:“你还小,很多事情不懂……” “不是要去给你的阿爹阿娘放花灯么?不要再乱跑了。” 有些爱,只能藏在心底。 从别忆相逢,万般荒凉,几回魂梦又见杏花雨,风华依旧浓,重逢,三两点阑洲灯火,流转无穷。 城门。 安瑶化妆成商队的商人,准备混出城,守门侍卫总觉得这人有几分眼熟,伸手试图去拨开身边的小厮看清楚些,安瑶看着那手越来越近,心中微凝。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城墙上的士兵朝他叫道:quot;哎!快上来,花朝快开始啦,有什么磨蹭的,自从安小侯爷平定了北方,这个把月出了几件事?quot; 侍卫收回手,仰头大声回答:quot;行,知道了。quot;他的目光在安瑶身上扫了一圈,挥手:“行了,走吧,行程这么急,这烟花盛会都不留下来看看。” 花朝,中秋夜的长安城的盛会,会有今年的quot;花朝神女quot;在落月湖上献舞,这是普通百姓难得可以一睹花魁风采的时候。 届时,还会有各大家族的礼物,诗人吟诗,奏乐表演,盛大的烟花。 安瑶回头,城门阻挡了一切视线,将昏暗的城外和灯火映天的城内分隔成两个世界,半响,他转身,朝那人道谢,跨步上马。 既然选择了大漠孤烟,便无需留恋这灯火繁华,行走一里路,远远看去,一个人影站在梧桐树下。 安瑶驱马到达他面前,控下缰绳,许筠抬头,静静注视,眼睛里倒映着月亮和他的影子:“侯爷。” quot;嗯quot;安瑶看见他身上的多处伤口,问道:quot;还好吗?quot; 许筠顺着他的目光,看见摸到脖子上来不及遮挡的伤口:quot;很好。quot;小侯爷的心是偏向皇帝那边的,他只要能陪着小侯爷,就已经十分满足。 他如道皇帝是为了什么,不过是想宣誓一下自己对小侯爷的主权,没法在安瑶身上讨得什么,只能对他发脾气。 小侯爷可不是谁的附庸,他是西北的大将军,他就是他自己。 quot;你……以前叫什么名字?quot;安瑶看着许筠,试图从那陌生的脸庞找寻找几分幼时的影子。 他想起来,那年被绑架,熊熊大火中,他曾指使过一个小孩,那时他才六岁,那个小孩是他第一个属下,满山的烟雾中,他曾向他许下封将的承诺。 quot;盛竹quot;许筠沉默半响,微微露出一点笑意,其实安瑶记不起来也没关系,刀山火海,是他跨越而来寻到了他的小侯爷,足矣。 “好久不见。” 许筠点头:“好久不见。”其实我每分每刻,都陪在小侯爷身边。 “上马,我们回瑶城。” 皇宫。 佑大的宫殿内,没有点灯,皎洁的月光洒进窗户,在金砖他上映出一道孤独的影子。 洛华坐在床边,看着那道影子,好半晌,他终于开口:quot;这时候……尖尖应该出城了。” 崔公公站在一边,不敢说话,可是看着这一国之君如此萧瑟的样子,心中一酸,跪下来:“恕奴才多嘴,既然您想,何不把小侯爷留下?” “小侯爷与您十多年情谊,京中无数繁华,时间一长,小侯爷也会甘愿的。” 洛华站起来,宽大的衣摆逦迤一片,他行至窗前,看着那轮象征的团圆的明月,手中摩挲着一块玉石。 “尖尖束发生辰那天,题过一首诗。”他似乎有些怀念,缓缓念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崔公公抬头,他看见陛下闭上眼,用一种近乎叹息的口吻,说出今日最后句话。 “安瑶,是自由而生的。” 话落,天边漫上云霞,他抬头,是一朵魂丽的牡丹花。 过了护城河,安瑶听见身后长安城烟花绽放的声音。 回头。 艳丽大气的牡丹花一枝独秀,独独放于黑空之上,万丈红尘滚滚如霞,黑幕苍穹之顶,红色震撼人心,光辉遍散大地,如洒落的星子落入护城中,融聚成一条银河,蜿蜒向天。 此刻,光胜于一切。 其实他本可以和洛华把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说清楚,但不知为何又踌躇了,最后选择这种方式离开。 那是亮的,安瑶转回头,前方是满布荆棘的黑暗,泥泞大路没入连绵的平原深处,静默而黯淡,可那才是他选择的地方。 第56章 前方有路,则心火不灭。 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向着永恒开战之时,吾心,即是军旗。 -------------------- 最后一句化用王小波的句子,我们尖尖的征途的星辰大海! 尖尖就是感觉,和洛华做兄弟已经不纯粹了,做情人又别扭,而且他注定要去边疆的,和洛华没有结果,又因为多年感情,所以干脆不管先跑了 应该还会写一点边疆的故事,最近有点忙请多担待呜呜呜 第44章 利箭 十一月,瑶城下了一场鹅毛大雪,站在城墙往前望去,瀚海阑干百丈冰。 蛮族只剩下残部苟延残喘,大汗领着妻子儿女和一众部下躲进草原深处。 安瑶看着城墙外的雪地,猎猎寒风吹动他红色的衣角,他有点想起那年的冬天。 洛华站在他身边,大氅为他挡住冰冷的雪。 正想着,厚厚的披风披上他的肩膀,那个人环住自己的脖子,系好披风的带子,温热的气息洒在耳侧,拥住满怀的热意。 月戎抱着他:“冷风如此之大,你还站在这风口处。” 在城墙下看见这个人的身影,在雪与天的苍茫一色中,他像是燃烧成一束火苗。 好像就会有神仙来接他去天上。 那种冥冥之中快要失去他的恐慌,促使月戎三步两步跨上来,抱住安瑶。 安瑶摇头:“我在想,他们会躲到哪里去。” “草原气候寒冷,他们不敢过于深入,估计就是躲在哪个河谷里,不着急,慢慢找。” 他捂住安瑶的手,他的手没有自己的大,双手一拢便整个包进手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的手一直白白香香的,全身……。” 还要再说些什么,碰见安瑶的眼神,便住嘴。 月戎一个异族世子,被安瑶收入麾下,私下里不知道受了多少排挤,他的气质也就不像原来那般锋芒毕露,刀鞘把刀锋全部收起来了。 安瑶去摸他的脸,皱眉:“怎么糙成这样。”说着,眼神划过喉结,嘴唇,鼻梁,再到那双深邃而泛紫的眸子里。 月戎滚动一下喉结,在他纵容的目光下附身下去,叼住那令他魂牵梦萦的唇瓣。 风雪是冷的,吻却是火热的。 好像身边有安瑶陪着,一切的冰雪都不再称之为冰雪。 十二月,探子找到了残部的位置,安瑶集结队伍,月戎和韩澈分别站在他身后两边,许筠不见踪影。 “月戎,你从漭山峡谷西面进入,韩澈会在北面接应你……”布置完任务,安瑶抬头,看向月戎:“你的任务,就是死死拖住他们,懂吗?” “是,将军。”月戎悄悄勾一勾安瑶的手指,安瑶面色不变地嘱咐其他人,浅浅勾唇,那点弧度落在月戎的眼睛里,他也不自觉地眉梢染上笑意。 今日无雪,峡谷却风扫残云,月戎带着队伍悄无声息地靠近营地,狼一般的眼睛,在风雪雕刻中更为深刻狠戾。 终于,他看见和韩澈约定的信号,弯刀抽出刀鞘,是一声锋利的嘶响,撕扯开风雪的寂静,以刀落为信,队伍冲杀出去。 雪与血之舞,刀与箭之鸣。 以少战多,月戎并不惧怕,可当战友一个一个的倒下,援军依旧没有到达。 是路途晚了吗? 月戎杀红了眼,他本就是一匹孤狼,全心全意,不过一个安瑶罢了。 终于,筋疲力尽之时,他听见身后的马鸣,他砍下敌人的胳膊,鲜血染红他的衣服,回头,他看见马上的红衣将军,正飞奔而来。 眼眸里的那点笑意还未散播开来,不知从哪来的暗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他的胸膛,月戎下意识侧身,避开要害,那箭直直插入腰腹,汩汩的血液流出来与敌人的血液融合到一起,他倒下了,余光中是安瑶的身影。 安瑶远远地看见,下马冲过来抱住他。 月戎捂着伤口,还有心思朝他笑:“嘶……” 对上安瑶的表情,可能是疼痛麻痹大脑,他竟没看出什么不对,忍着疼痛:“没事……没事……别担心。” 安瑶眼里有淡淡的担心,很淡,他抱着月戎,月戎大半的重量移到他身上,另一只手去摸那根箭,鲜血沾染上雪白的指尖。 哈出来的白气消散在空中,或许有的会凝结成冰碎。 “不深,别怕。” 安瑶是从真刀真枪中走出来的大将军,怎么会害怕这些小场面,月戎知道,却总是担心着,在他眼里,安瑶既是英武的大将军,又是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子。 听说安瑶的家是上京,中原上京繁华三千,也许在几年后的某一天,安安会带他回家看看。 安安不穿戎装的中原打扮也是极美的。 “我又想起我们一起度过的那场大雪。”月戎不在意地摁住伤口,靠在安瑶的肩上,有些感伤。 数月前,他们追击敌人,不慎中计困在雪山上,两人找到一个山洞,过了一晚。 外面风雪呼啸,山洞中却是暖的,他和安瑶依偎在一起,安静地什么也没做,静静听着雪落下来。 安瑶说落雪的声音会让人感觉很宁静,他小时候喜欢堆雪人,然后给雪人围上大红色丝绸,觉得一个雪人太孤独了,就会再堆一个年长的,像他的兄长。 然后兄长把他抱进屋子里,他带着毛茸茸的围巾和手套,还有虎头帽子,缩在床边,看雪静静落下来,给红围巾上落下一层白色。 第57章 兄长忙完之后,就会抱着他去和舅母一起吃饭,舅母会做胖乎乎的玉露团,上面印着大红色的梅花图案。 吃完饭,也就犯懒,枕着踏雪的肚皮缩成一团,在落雪的宁静中进入梦乡。 于是月戎半是死皮赖脸,半是玩笑打滚地哄着安瑶什么时候也给他堆一个雪人,要放在安瑶的雪人的旁边。 安瑶被闹得不行,答应了。 月戎从前不喜欢雪,他的母亲死在一场大雪里,他眼睁睁地看着亲爱的母亲渐渐没有呼吸,单于一点也不关心——因为他就是凶手。 后来,他时常因为莫须有的事情被单于关进柴房,柴房破破烂烂的,在风雪天里,屋顶都会被掀起来,他衣衫褴褛,缩在草堆旁,汲取一点温暖,冻得身上一块青一块紫。 很多次,他都觉得,自己会死在大雪里。 山洞中,安瑶慢慢讲小时候的故事,他只是抱着他,听见一声一声的心跳,忽而感觉到一种饱胀的爱意,爱意暖遍全身,带他永远逃离出幼时永远走不出去的那场大雪。 然后他们在山洞中接吻,月戎坏心思地将安瑶舔遍全身。 血还在慢慢地流,月戎却一点也不怕,他轻轻拍着安瑶的背,一如幼时娘亲轻拍他的背哄她睡觉一样:“怎么办,有点想吻你。” 安瑶低头,两人的距离更加近了。 月戎缓慢地喘气:“安安……” 他的小将军,低头吻住了他。 雪又下起来,洋洋洒洒的,花瓣在天空中飞舞,美得惊人。 吻也是像雪花一般轻轻的,这是安瑶第一次主动吻他,可是月戎还没来得及高兴,便感受到,安瑶握住他的手,然后把那根没有刺得不深的箭,狠狠刺进血肉里。 他似乎听见了金属撕裂血肉的声音。 好刺耳。 好痛。 怎么会这么痛。 怎么办,可是安瑶在吻他。 生命的最后一刻,月戎抱住安瑶,他不会亲吻,自己可以教他,轻轻地舔唇瓣,然后勾住舌尖,血腥气漫上来,安瑶一定会很嫌弃。 可是怎么办呢,他要死了,下辈子,安瑶再来惩罚他好不好。 于是他反握住安瑶的手,以一种极其凶狠的力度,猛地刺进去。 原来,今日就是一个局,一个针对他月戎的局。 “我的雪人,你还没有堆呢……”有血从他的嘴里流出来,他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抹掉,不让血沾染上安瑶的衣袍,如果擦干净了,安安一高兴。 他就会给自己堆那个雪人了。 自己的雪人,会堆在安瑶雪人的旁边,然后手牵着手,再也不分开。 安瑶就这么静静地抱着,等到温度越来越冷,他伸手,抹去月戎眼下将要凝固的眼泪,站起来,眼底是冰冷,和一丝怜悯,轻叹。 草原的孤狼,终究是没从那场大雪里跑出来。 月戎是月族世子,单指这一个身份,就不能让他活下来。 如今西北统一近在咫尺,月戎这把刀,也就倒了该要折断的时候。 韩澈骑马静静地等在远处,大雪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在想什么呢? 可能是,羡慕,羡慕月戎死前,还能得到一个拥抱。 直到安瑶站起来,他才驱马走近。 安瑶用手帕把手上的血擦干净,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看向月戎的尸体:“月世子战死漭山峡谷,将遗体移入英魂冢内,好生安葬。” 韩澈只是看着眼前的将军:“是。” -------------------- 亲手死在尖尖手上,也算是一个极好的归宿了,便宜你了姓月的 第45章 结局 许筠找了很久,才在一个废弃的院子里找到安瑶。 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牙白烫金花纹的袍子,身披银色大氅,蹲在那里堆雪人,大氅的狐毛一颤一颤。 院子一片雪白,空荡荡的,显得人也孤寂。 许筠知道昨天的事情,说实话,他对月戎的死早有预料,甚至怀有恶毒的心思,但是看见安瑶一个人堆雪人,就又觉得,那人活着也行,废了双腿双脚,养着逗安瑶开心,未尝不可。 或许安瑶是在给月戎堆雪人。 一个死人,真是好运。 他走过去蹲在安瑶身边,替小侯爷将松开的衣带系好,过去牵过那双冻红的手:“我帮您吧。” 安瑶的手被他拢在手心里,温热将冻僵的手解冻:“又不着急,我自己来。” “阿瑶在想昨天的事情吗?” 微愣,安瑶移开视线:“是也不是,就是觉得,战争真残酷。” 如果有选择的话,希望不会有战争,他也不当这个大将军。 原来不是为了月戎,许筠淡笑:“阿瑶已经做到最好了,你可是英明神武的大将军,总有一天,阿瑶会彻底消灭战争。” 安瑶哼笑,抽回回温的手,继续堆雪人。 雪人已经有了雏形,他双手将散落的雪拍严实一些,许筠拿来胡萝卜和煤炭,给雪人安上眼睛和鼻子。 堆完之后,安瑶将腰带取下来围在雪人的脖子上,不知想到什么,眼里是很纯真的笑意。 许筠想:阿瑶或许是想到了没有他的童年。 还没结束,安瑶将铲子递给许筠:“你不是要帮忙吗?再做一个吧。” 做一个陪着红围巾雪人的玩伴,会是他吗?许筠心情很好,在安瑶的帮助下把另一个雪人堆起来。 第58章 两个雪人靠在一起,就好像他和安瑶一直在一起一样。 画好眼睛,怼上鼻子,安瑶拍拍手,拢起手对着哈气,白雾弥散在空中:“之前答应月戎的,就当是完成他的遗愿了。” 原来不是他,怪不得看这雪人不顺眼,他的面色耷拉下来,像一只落败的狗狗。 安瑶本来就在偷偷看他,扑哧一笑:“骗你的啦,这是你,至于他,再堆一个。” 狗狗又亮起眼睛,不存在的尾巴摇摇晃晃,还想去蹭安瑶。 于是他们又在另一边堆了一个。 许筠从身后抱住安瑶,感受到凉意,将臂弯缩进一些,他的下巴停在安瑶的侧脸,轻轻地蹭。 像一只大狗狗撒娇。 “我们回去吧。” “好。” 许筠凑过来吻他,安瑶坏心思地把冰冷的手往他的脖子里钻,许筠吻得温柔而细致,然后将他整个人抱起来,走回房里。 傍晚大雪又乌压压落下来,压断纤细的纸条。 屋内芙蓉帐暖,甜香氤氲。 第二天,安瑶再想起来的时候,发现那个雪人被木料砸坏了,也许是晚上风太大。 …… 寒冬刚过,冰雪初融,雪水汇集成溪流,流入干涸的河谷,浸润了干燥开裂的土地。 大军行至松原,远望,是一望无际的新绿草原,安瑶坐在马上,抬手:“停军,扎营!” 有人疑感地投来目光,正是乘胜追击的最佳时机,为何要停下驻孔呢? 虽然疑惑,但他们依旧顺从地翻身下马,指挥士兵孔营。 许筠看过来,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不需要语言便心领神会。 是夜,虽己初春,北方依旧冷得很,将士们烧起篝火,烤肉煮汤,穿着厚厚的棉衣,这冬天一点也不难过。 安瑶喝着汤,听下属小声来报,在东边发现几个蛮子,他叮嘱几句,莫要惊扰。 蛮族本就是败逃,精神疲惫,物资匮乏,可兔子急了还咬人,先溜上两天,再收网也不迟。 一连三天,军营这边吃饱喝足,蛮军这边提心吊胆,连日备战,早已坚持不住,终于有几个士兵倒下去,有人放松下来,有人破罐破摔。 士气低迷之际,忽然从东方闪起火光,喊杀声由远即近,如地脉深处的怒吼。 终日精神紧绷的蛮族顷刻被吓破了胆。 如此对比悬殊,一场胜仗没有疑问,拼杀声中,蛮族大汗弃营逃跑,带着几个侍卫,竟是儿女妻子都丢下了。 安瑶冷冷地盯着他们,血珠从枪尖滚落,老鹰凶戾的叫声刺破苍茫天空,他驱马越过人群追上去。 quot;将军!quot; 安瑶没有回头,红缨飞舞,猎猎作响:“传令由许筠全程代理,清扫战场,回城!” 就让他自私这一回,有些仇,非报不可,行至沉英湖畔。 从山棱远远看去,青峰九簇,碧原满天,蛮族可汗水仓皇逃跑,终于在湖畔被安瑶追上,他那双混浊的眼睛,仰望着山坡上的红衣青年,从脑海深处,想起一个梦魇般的身影。 那个人也是这样,以一挡十,决胜千里。 那人的面容渐渐清晰,可汗指着安瑶,神色愤恨而又惧怕:“你……你是,那个孩子……” 当初北蛮十八部落投降,四月飘雪,听闻瑶诚内有一名婴儿诞生,姓安。 安瑶跨坐在马上,看着这个,与自己的父亲几乎可以称为宿敌的男人。 可汗壮年时被誉为quot;草原上的雄鹰quot;,他有拥有强大的休魄,睿智的头脑,一统一八部落,带领北蛮蒸蒸日上。 可如今,雄鹰老了,多年的声色沉迷掏空了他的身体,可在这暮年之际,却又碰上了一个更年轻,更强大的敌人。 安瑶没有说话。 可汗却己明白了什么,当初他不惜放弃两个部落的人民也要杀死的安戟,是横亘在他们中间的天堑。 国仇家恨在前,今日,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不知是风,还是人大吼一声。 安瑶的长枪在空中划出一个锋利的弧度,红缨映着日光飘扬。 兵器的碰撞声,唤醒这片土地上无数沉睡的英魂,他们轻哼着,仿佛与风、天、水一起吟诵着一首亡灵之歌。 初生的春风吹皱琉璃般的湖面,大朵大朵艳丽的牡丹,绽放在湖畔,顺着湖水弥散,染得沉英湖如夕阳一般红。 太阳已经没入起伏的墨色山群中,天地笼罩在橘黄色的阴影之下。 在瑶城城墙上等待己久的许筠,终于在土地尽头,见到了那个人——他的将军。 将军策马奔跑,在天幕留下一个黑色的剪影,像是一场古老的皮影戏,演释着苍凉悲壮的故事。 将军手中提着一个包袱——那是北蛮十八部落首领的头颅。 风簌簌穿过草、树、石甚至沙土,天地间,似乎有一个低缓而神秘的声音,在这万里驼铃万里波,青山处处埋忠骨之地,吟诵起一段歌谣: “请为我唱一首出塞曲, 用那遗忘了的古老梵音, 想着草原千里闪着光, 想着风沙呼啸过大漠, 想着黄河岸啊阴山旁, 英雄骑马啊骑马啊归故乡……” 同年三月,朝廷正式将西北收入管辖之下,皇帝封安瑶为大将军,掌虎符,镇守西北。 第59章 先帝为安瑶封号quot;悦宁quot;时,并未期待他建功立业。 只希望这名字能保估安瑶一世喜悦安宁,而十几年后年后,悦宁侯镇守着北方疆土,真正地,护得一方百姓平安喜乐。 ——后记 (正文完) -------------------- 完结撒花? 最后的歌谣出自席慕容 其实这篇文本来是全文存稿的,当时就四万多字,然后一点点改改加加到现在差不多十万字。 我tm牛死了。 好爱鲜衣怒马的小侯爷,大将军 尖尖永远是我的宝贝鹅子 还有番外,想看什么番外也可以告诉我哦 敬请期待叭~ 下本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继续写,存稿到我有底气了就会继续,芜湖。 尖尖就是坠吊的(尖叫) 第46章 番外 安瑶在石头上,晚风吹起红色的发带,他坐在那,看着远方起伏连绵的群山。 quot;陛下立太子了。quot;韩澈走过来,坐在他身边,三四年的战友友谊,让他们有种难言的默契。 圣上并未纳妃,哪来的孩子继承皇位?看出他的疑惑,韩澈笑笑:“在宗室过继而来的……属实不大明白这位圣上在想什么。” quot;说是……顺王之子,洛清和,你认识么?quot;安瑶微顿,洛清和……他似乎记得这个名字。 时间推至几年前。 一日围猎。 □□马上打来的天下,十分重视围猎。 先帝在时,各皇子都蓄足劲,想在先帝面前表现,顺王死得早,那日安瑶与洛华遇上几个半大的小孩,似乎是哪个人射中一只兔子,都在争吵,唯有一个小男孩站在一边,沉默注视他们。 衣服略显陈旧——顺王早死,又无依靠,活下来便不错了。 quot;这小孩有点意思。quot;安瑶届时年轻,坐在马上,筐里满满的猎物,洛华看他一眼,不可置否。 后来,兔子被一个高傲的皇孙带走了,安瑶驱马走过去,居高临下:“你干嘛不抢啊。” 那小孩五官精致,有皱着眉头:“早知争不过,为何要抢?”虽然努力装成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可还是萌得很。 小小的安瑶同情心泛滥,抢过洛华筐里的一只小兔子塞给他,又觉得自己十分伟大,半句没讲走开了。 洛华远远地看那小孩一眼,小孩抬头,不躲不避他迎上他的视线。 quot;走啦走啦。quot;安瑶怕洛华找那小孩的麻烦,催促道。 两人走后。 小孩紧绷的背才放松下来,背后竟然浸出一层冷汗,低头看看那还活着的兔子,抱紧一些,转身跑开了。 皇宫。 少年太子提着一金丝鸟笼来,明黄的衣摆落在洛清和面前,他听见那人点评道:quot;曲子不错,声音……似乎不是宫中养的。” 洛清和跪着,背挺得笔直:quot;上次围猎时儿臣偶得这只雀儿,觉得十分喜爱,便将其训养,能得到父皇的喜爱,是它的福气。quot; quot;嗯quot;那人应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他独自一人在这冰冷的皇宫里,静静地等,等着安瑶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会回来看看他,他孤注一掷地守着一个梦,像一具人偶,死气沉沉。 他沉得住气,可有人沉不住气了。 洛清和抬头:quot;野鸟尚得训服,皇上乃一国之君,何物不该臣服?quot; 那鸟蹦跳着,不时碰碰笼子,发出轻微声响,洛华在他的目光中,蹲下来,和他平视,即使如此,依然有种不可忽视的威严:“你想说什么。” “皇上是君……悦宁侯是臣,君要臣死,臣怎可有怨言。” 洛华勾唇,可眸中无半点笑意:“你将安瑶,与这雀儿作比?” “不是。”洛清和急忙否认,垂下头:“您已是天下之主,为何不能拥有自己所爱之人?” “你所说的,是爱吗?” 洛清和一顿:“可是……”他犹豫半天,小声开口:“我若喜欢什么东西,必将其握进手里方能罢休。” 他……他也很想小侯爷。 皇帝只是静静看着他,自己当初……何尝没有这种想法呢? 后来洛清和想起这天,依旧不能明白那时皇帝眼里的感情,洛华稀罕地摸了摸自己的头: quot;当你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会发现自己已经无关紧要,你的每一次心跳,都只是为了那个你爱的人。” “所以,他快乐就好。”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