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带着小师妹私奔》 第1章 [gl百合] 《开局带着小师妹私奔》作者:时雨mrh【完结】 简介:[双女主] [修仙] [剑道] [撒糖] [长生] [无系统] 一睁眼,梦雪儿发现自己穿越了。 穿越就算了,怎么身边还跟着个呆萌的吃货小师妹,问她私奔下山后去哪儿?! 梦雪儿:……别问,问就是她也刚来。 不过不慌,她一个剑修天才,还不能带小师妹在尘世横着走了? 挑衅小师妹的? 打! 小师妹喜欢的? 通通拿下! 她就是出了名的宠师妹,毕竟谁又能拒绝一个软萌可爱,一调戏就脸红的小乖乖呢。 “师姐,你说要护我一辈子,少一分、一秒都不作数哦。” “以后,也一直在我身边吧。” 第1章 相知莫问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题记(正经修仙文) —— 山河灵域,大周王朝,棠梨观。 日薄西山,山河入暮,袅袅晚钟敲响。 梦雪儿惊醒。 “穿越了?” 随着大量信息汇入脑海,梦雪儿确认了自己穿越的事实。 她来到了一个修仙者的世界里,名叫苏雪,棠梨观大师姐。 “难道是我打开方式不对吗?” 沉稳的性格让梦雪儿能够快速接受新环境。 只是,如同小说中那样找了半天,梦雪儿也没发现穿越者标配金手指。 唯一庆幸的是自己走的不是废柴流,修行天赋尚可。 只是,眼前有一个难题摆在她的面前。 三个时辰前,前身干了一件有违常情,大逆不道之事。 她带着自己喜欢了很久的小师妹,私奔下山了! “雪儿师姐,你说我们偷偷下山,师父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啊。” 思绪纷乱间,小师妹凌珂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声音灵妙动人,如同石落山间清泉。 凌珂身着黄裙,晚风轻拂而过掀起裙摆,透出如雪的肌肤,苏雪的视线本能地落在她的身上。 “小师妹,师父她……” 摇了摇头,苏雪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 观中只有三人,师父,她以及小师妹。 在苏雪拜师入门的时候,小师妹就已经住在观里好些年头了,还是因为年长的缘故,这才得了大师姐的名号。 所以她既是棠梨观的大弟子,同样也是棠梨观的关门弟子。 前身经历坎坷,侥幸从饥荒中活下来,靠四处流浪吃百家饭生存。 直到遇到了师父,便被她带上山来,踏上仙途。 而师妹从小就在棠梨观长大,从未下过山,而自己却有过几年的红尘阅历,故而不知不觉间,便成为了她除师父之外最为敬仰的人。 凌珂向往山门外的世界,在她的百般请求下,二人带着天高任鸟飞的向往,趁师傅不在,私奔下山。 凌珂性格跳脱,转眼便将师父抛之脑后。 “快看我捉的灵兽,今晚咱们就吃雪儿师姐你常说的烤兔子好不好。” 凌珂扬了扬手中提着的雪灵兔,双眼弯成月牙,笑吟吟地看着苏雪。 苏雪只觉心跳一阵加速:“好,师姐来给你露一手。” 怪不得前身会禁不住凌珂的哀求带她私奔下山,如此神态,无论男女都是通杀! 虽然少了些调料,但苏雪对火候掌握的极好,随手一挥,灵气凝结,面前早已堆好的枯柴上燃起火焰。 很快,外焦里嫩,表面渗透着黄色油脂的雪兔便烤好了。 “真香!” 凌珂嘴角沾着油污,吃的摇头晃脑,极为开心。 “雪儿师姐你也快吃啊,我怎么你觉得有点不对呢。” 苏雪回神:“没什么,看你吃的太香了。” 晚饭后,师姐妹二人开始闲聊夜话,不觉中才察觉天色如墨。 夜幕盖下,山间灵虫精怪开始活动,凌珂挥动符箓开始布置隐匿阵法。 火堆灭了之后,二人相互依偎着,悄然入眠, 夜凉如水,但对修行者而言,无伤大雅。 凌珂睡的很香,睡容带着满足的笑意。 苏雪却是辗转难眠。 前世今生,千万思绪涌上心头。 普通的上学,普通的工作,普通的生活。 普通到前世也没有什么好值得留恋人与事,若说有,那也只是放心不下家中二老。 来到这里,登仙路,问长生,似乎也还不错? 何处来,何处去? 困惑的苏雪有了想要四处走走的冲动。 她轻轻地挪动身子,并没有打搅到凌珂的安眠。 刚走出阵法,便看到一身青袍,缥缈如烟的身影。 手持佛尘的师父叶相知抬头一笑,青丝自肩边滑落,目光复杂地看着苏雪,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入了凡间。 “徒儿……徒儿见过师父。” 苏雪作揖问候。 占据了原身的灵魂,如今面对至亲的师父,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没想到师父这么快就被找到了。” 苏雪心中很是苦涩。 不过,这似乎也不奇怪。 叶相知早就能羽化登仙,飞升仙界了,堪称人间至强。 只是不知何原因,她却在这小小的棠梨观留守数百年。 第2章 叶相知面相出尘,风华正茂,几百年的岁月丝毫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堂堂大修仙者,她们的踪迹如何能逃脱她的眼光。 “雪儿,你来这棠梨观有多少时日了?” 叶相知语气温和地看着苏雪,丝毫没有怪罪。 “八年了。” 叶相知脸上出现了母爱般的慈祥: “是啊,八年了,你们俩也从小姑娘长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 “在山上待了那么久,也该是时候让你们下山历练一番。” “下山历练?” 苏雪脸上多了些喜意,师父不但没有怪罪,还支持他们的行为。 叶相知浅浅一笑道:“你们此次下山,其一是入红尘,炼红尘之气,超凡脱俗,筑成仙之基。” “其二,东海仙山与我棠梨观有旧,半年后仙家弟子大比,你二人自去便可。” “东海仙山!” 苏雪心中震惊。 在她的记忆里,东海仙山可是五大仙家之一! 怎会与仅有三人的小小棠梨观扯上关系? 看出了苏雪的疑惑,叶相知并未解释,只是笑道:“等你到了便会知道为何。” “雪儿,你是大师姐,此次下山,便由你照顾小师妹了。” “她涉世未深,很容易轻信他人。” 说着,叶相知脸上出现了一抹苦涩:“不要轻易相信男人的话,当然女人的话也不能全信,修炼之道,如逆水行舟,莫要忘了日日修行。” “若是半年后在东海仙山丢了我棠梨观的脸,哼哼!” “徒儿谨遵师命。” 听完交代,苏雪紧绷的身体暂时放松了些。 但她还是有些担心,谈话间,叶相知的神识不止一次在她身上扫过。 “莫非她看出了什么?” 苏雪有些忐忑不安。 “师父难道是看破不说破?” 思虑间,叶相知主动问: “雪儿,你有心事?” “师父,我……” 叶相知来到苏雪身前,如同小时候那样将她抱入怀中:“为师送你八个字,你只需要谨记心中。” “师父请说。” “心意相知,莫问天涯。” 第2章 修行之道 次日清晨,晨光熹微。 苏雪把玩着手中龙眼大小的荧光琉璃灵珠,灵珠是叶相知昨夜临走前赠予苏雪的护身法宝,下山以后若是遇到困境,将之捏碎即可解围。 但苏雪的心思并不在灵珠上,而是喃喃自语: “心意相知,莫问天涯。” “到底什么意思?” 晨雾渐起,睡醒一觉的凌珂雀跃打断了苏雪的沉思: “师姐,终于可以下山了!” “这次下山,要回家看看吗?” 一边收拾着行囊,凌珂一边随口问着。 苏雪摇了摇头,“我爹娘死于饥荒,早就不知道尸骨何处” “再说了,如今棠梨观就是我家,除此之外,我还能去哪里呢?” 苏雪的无心之言让凌珂有些愧疚。 小嘴张着,低着头小声应答,像是犯了错一样。 苏雪瞧见,用手抚了抚着她额头,“别往心里去,师姐我随口说的。” “长大了终归是要离家的,而且,师父不是说了嘛,我们若想羽化成仙,就必须要斩断凡根。” 犹豫了一下,苏雪还是开口道:“昨夜你熟睡时,师傅已经来过了。” “啊?” 凌珂顿时紧张无比。 苏雪笑道:“怕什么。” “师傅同意了我们下山炼红尘气,断凡尘根,筑长生仙基的。” “我们需要好好历练,半年后,还有一场与东海仙山的比试等着我们呢。” 凌珂听完,心头顿时卸下了包袱。 “师傅同意就好,那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下山了!” 凌珂摇头晃脑,仿佛山间精灵般笑了起来:“师姐,我们快走。” “我要和你像话本里写的那样,师姐妹一起仗剑天涯!” 一路游山玩水,花了两个时辰,直到接近正午,两人才踏上官道。 “雪儿师姐,那边有座观潮亭,我们过去歇会吧。” 凌珂虽是修仙者,但境界稍低,且修行的大道不同,体力并未出奇。 天下修行共分三类。 修士炼气。 方士炼神。 侠士炼体。 虽说都殊途同归地共求大道,但在修行路上,各有不同。 棠梨观一脉属道家,为方士。 道家崇尚的是上善若水,道法自然。 听着潮声,二人皆心有所感, 师姐妹二人即刻盘腿在石头上打坐,背对着背,运转功法,灵气蒸腾。 伴随潮声,悄然入定。 凌珂天赋极高,被叶相知称为道种。 凝聚神意,修炼神识,如同吃饭喝水。 而苏雪的天赋不在此道,走的是另外一条路。 也就是炼气士,炼的是胸中浩然正气。 比起凌珂,苏雪的天赋差的远,但于在剑法上的造诣却是一日千里。 修行一道,无论方士侠士亦或是修士,共分十境。 日照,香炉,紫幽,沧海…… 凌珂已至半步沧海,苏雪则是香炉境后期修士。 第3章 方士修士虽只有一字之差,但修行根基却谬之千里。 方士根基为灵根,一个人的灵根是由先天决定。 故而一个人能否成为方士,也是先天决定,像凌珂这样的天灵根,更是稀缺甚少,故而称之为道种也是理所当然。 而自己灵根平平,即便是强走方士的路,将来也不过是泛泛而平。 因此叶相知给她选择了修士这条道路。 修士根基是为吐纳,吐纳灵气,开辟灵海。 换句话说,只要是能够感应到天地灵气者,都有机会成为修士,故而修士的门槛要比方士低得多。 至于侠士,那又是另外一种修行体系了,不是一言两语便能解释清楚的。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 第十境,无论方士侠士亦或是修士,都可以羽化登仙,飞升上界。 苏雪猜测,她们的师父叶相知,极有可能是一位九境方士,距离飞升只差一步。 二人修行结束,凌珂赞叹。 “山外果真神奇,这观潮亭如此普通却能让人顿悟。” “师姐,你的剑法可有裨益?” “自然。” 苏雪笑着点头。 层层浪潮递进,如若叠浪,无穷无尽,于她的剑法,不是一点半点的好处。 刚刚她领悟了剑法的势,拔剑时,以势养剑气,层层叠浪,出剑时,威力无穷。 斩剑时,可以势叠浪,如同这浪潮,层层递进。 “看来我这悟性还不错嘛。” 二人又探讨了一阵修行过后,继续上路。 沿着官道前行二三里路,来到一座县城,冀通县。 县城不大,人员出入也不算很频繁。 高高立起的城墙上,每一块砖都刻满了这些年来所经历的沧桑。 “师姐,那是什么,为什么要把人的画像贴在墙上?” 凌珂初入红尘,对于一切都感到颇为好奇。 墙上那几张画像格外显眼,顿时引起她的注意。 苏雪微微一笑,走近说道:“这个叫通缉令,一旦触犯了王朝律法的人,就会被官府通缉,而如果有谁能够将之擒住,或是提供其线索,就可以去县衙里领赏钱。” “原来是这样子啊,那雪儿师姐,赏钱是干什么用的呢?” “这……” 苏雪愣了一下。 “赏银呢就是钱,可以用来换取衣食。” “原来如此,就跟我们修行者之间易物时所用的灵石是一样的对吧?” “额,你要这么理解也没什么问题。” 没问题个鬼啊! 拿灵石跟尘世的银钱相提并论,简直是暴殄天物。 “这上面说,罪犯王勇仁,赏银三百两!” “雪儿师姐,如果我们能把他抓到,是不是就可以拿到三百两赏银了?” “是这样的没错,但是……” “哇,那太好了,我们赶紧去抓犯人吧!” 凌珂激动的大喊一声。 周围的人纷纷投来各色各样的神情,换句话说,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苏雪捂着脸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小师妹啊小师妹,你这是要让我丢脸丢到天上去啊。 苏雪有种预感,她们此次下山历练,怕是会遇到诸多不顺。 两人没有在这里逗留,苏雪拉着凌珂的小手,匆匆从入城而去。 这座县城并不算太热闹,街市上也没有商贩的吆喝声,就好像每个人都在本本分分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即可。 “奇怪,这县城似乎有些不对劲啊……”苏雪心想道。 第3章 老子就是这的天,你能拿我怎么的? 对一切都感到好奇的凌珂如同好奇宝宝一般。 拉着苏雪沿着城中的道路不知疲倦地逛。 不知逛了多久,来到一处繁华街道,各式各样的吃食冒着热气,空气中香味弥漫。 “雪儿师姐,我饿了。”凌珂小手捂着肚子,可怜巴巴的望着苏雪说道。 苏雪松了口气,这小妮子总算是玩够了。 “叫你贪玩,现在知道饿了吧?” 这般小城,若非凌珂,苏雪是不会逛的这么细致的。 “师姐,我知错了……” “没事没事,师姐带你吃好吃的东西去。” “嗯嗯,雪儿师姐最好了。” 凌珂一听到好吃的,连忙两手挽住苏雪的胳膊,脑袋像小猫咪一般往她的肩膀上蹭了蹭。 像个爱撒娇的小孩。 苏雪进城的时候听到有一家客栈十分火爆,应当挺有名气,便挽着凌珂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行进了数百步。 忽然发现前边不远处传来一阵惨叫声。 人群围成一个圈,指指点点在议论着什么。 “诶雪儿师姐,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咱们过去看看吧。” 凌珂果然还是好奇宝宝,哪怕是饿着肚子也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苏雪拗不过她,只好带着凌珂凑上去看了看这究竟是怎么个回事。 凑到人群边上,只见众人围成的中心内,书生模样的蓝衣男子被扒光了上衣,用绳子捆绑在一根柱子上。 瞧见这模样,凌珂连忙用手捂住双眼。 悄悄从手掌间露出一个缝隙,偷偷地瞄了几眼。 被捆绑的书生周围,三人气势汹汹站在那里。 第4章 为首那人脸上有颗大痣,肥头圆脸,魁梧有力,嘴脸十分嚣张。 他身后两人身子精瘦,太阳穴鼓起,一看就是练过些拳脚。 其中一人正用一柄折扇朝着那书生脸上一顿猛扇。 “叫你看,叫你看” “这下知道招惹我们王老爷是什么下场了吧?” 书生呸了一口唾沫,咬牙切齿道:“眼睛长在我身上,我想看谁就看谁,你凭什么管我!” “喝,还敢嘴硬?” 打手一听,脸上露出残忍地笑容。 高举折扇欲要扇下去,被领头那人打断。 “三儿,别急别急,咱们有话好好说。” “三儿,对付这种人的,光来硬的没意思,得让他心服口服。” 打手一听,连连点头,满脸奸笑道:“老爷说的是。” 大哥笑吟吟的走近书生,高高在上道:“小子,今天我王勇仁高兴。” “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再叫声爷爷,就放了你,如何?” 王勇仁肆无忌惮地践踏着书生的尊严。 书生一听,倔强回绝:“我宁死也不会向你磕头。” “哟呵。”王勇仁听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脸上笑容更甚“好好教训下这硬骨头” 小弟附和道:“好久没有遇上这种乐子了,大哥说想让他怎么死” “啧啧啧。” 啪! 王勇仁一拍手,兴奋道:“这小子嘴都干成什么样了,王老爷心善,赏你杯水喝” 打手瞧见王勇仁边说边使眼色,立马就明白了是怎么个回事,连连点头。 他转过去对着书生,宽衣解带:“小子,今天算你走运,你三爷我刚好留了一泡尿水,够你喝个一壶的。” 瞧见这里,围观的女子接连捂住双眼,私底下的议论声更大了。 “太过分了。” “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 听闻人群议论。 王勇仁不急不躁地转身回笑:“谁说的,站出来!不敢?那便看好了,这就是得罪我王勇仁的下场,记住了,老子就是这的天!” 打手脱下裤子,眼看就要往书生脸上渍尿。 忽的一道稚嫩童音从人群中响起。 “住手!” 此话一出,众人寻声而望。 身着黄裙的少女提着一柄碧绿袖剑挺身而出。 王勇仁一眼便傻,双眼不断冒出粉红色心心。 “仙女!” 实在是太漂亮了,仙气十足又不失娇俏可爱,五官精致身段玲珑,活该给我王老爷暖被窝。 “我滴乖乖,老天爷对我王勇仁不薄啊!竟然把这等极品大宝贝送到我眼前来,三生有幸啊!” 周围人群不忍地闭上眼睛。 “唉,可惜了……” “多好的姑娘啊,就这么被糟蹋了……” 可惜归可惜,却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拦。 这便是人性。 在他们眼里,这年轻漂亮的少女很快就要被这畜生给玷污了。 少女正是凌珂。 王勇仁嚣张走到凌珂面前,“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我家里很大,有很多好东西,随我回去看看。” 凌珂本就是看不下去才出手的,此刻一打量发现此人有些面熟。 “诶,你不是通缉令上面那个王勇仁吗?” 这人的长相与城门通缉令上的面相简直一模一样。 尤其是脸上那一枚大痣,实在太过明显。 一想到通缉令上的银子,凌珂顿时高兴起来。 王勇仁还不知大祸将至,不断口花花。 “原来小妹妹认得我啊,那就更好了。” “没错,我就是王勇仁,在这冀通县,我就是天,跟爷回家享福去” 王勇仁霸道无比。 周围人群连议论都不敢了,全场哑然,谁也不敢出口半个不字。 为了展示威风,王勇仁呵斥道: “三儿,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那臭小子灌水啊,大哥一会还有正事要办呢!” 小弟点头:“小子,你爷爷我的尿来咯……” “你敢!” 凌珂低喝一声,袖剑应声出鞘。 形随影动,剑出如龙,电光火石间,利剑便凛冽而出。 第4章 人世间的弯弯绕绕 随着剑光一闪,那已经宽衣解带的男子瞬间击飞在地。 他用手捂着脖子尖叫,说话嗓音都变得沙哑起来。 王勇仁见状,同样也是懵了。 没想到这看起来娇滴滴柔软易推倒的小女子竟然还隐藏了这般手段,可谓是杀人不眨眼。 “杀人啦!杀人啦!” 王勇仁急忙高呼起来,周边巡街的几个衙役一听,急忙加快脚步匆匆赶至。 这杀人可不是件小事,哪怕他王勇仁再怎么一手遮天,也不敢再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动手杀人, 可这眼看才十六出头芳龄的女子,怎的会如此毒辣? 别看凌珂才年芳十六,她在山上的修行可不是简单的凝神聚意而已, 平日里叶相知也会要求她们在山中除妖,死在凌珂手下的大妖小妖,不说多那也有十几只了。 只因她道心足够稳重,即便是初次杀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应激的反应。 巡街衙役推开围观众人,拔出腰间官刀,气势汹汹的问道: 第5章 “谁杀了人?死者何处。” “大人,您可得为小的做主啊,那个女子,她……竟敢把三儿一剑杀了。” 衙役瞥了一眼倒地捂脖子的王三,又看了看手持袖剑的凌珂,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 一看死的人是王三,偏偏又是和王勇仁混在一起的街头恶霸,这种人死了,活该! 可话又说回来了,杀人可不是件小事,明面上的程序该走还是得走。 “你,姓甚名谁,为何杀人?” 凌珂正要张嘴,忽然一道白裙翩翩女子冲进人群将她拉住。 两人一黄一白,犹如绝代双骄,可谓是人间绝色, 令得围观的人群一时间眼神不知道该看哪里是好。 “两位官人,我等乃是棠梨观弟子, 我二人初到此地,便看见这几名恶霸在此为非作歹,且又是通缉令之要犯,故而杀之,理所当然。” 苏雪的声音不大,但却句句在理。 “说的好!” “这种人就该杀!” “杀杀杀!” 苏雪话音刚落,人群里一齐跟着起哄, 他们早就看王勇仁不顺眼了,如今有仙人前来行侠仗义满人间,自然是无人不拍手称快! 就在众人起哄之时,另一名打手偷偷对王勇仁小声说道: “老爷,要不咱们还是先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回头再找她算账!” 王勇仁点了点头,此刻他心头也是一阵凉飕飕的,恨不得直奔东门而去,再不走在这儿等着给人抹脖子呢? 两人连忙趁乱灰溜溜地逃窜而去。 凌珂见状,欲要上前拦截,却被苏雪扯住了衣袖。 少女回头望去,只见白衣女子表情严肃的摇了摇头。 “咳咳,那什么,死者乃是朝廷要犯,死有余辜,散了吧散了吧,都散了吧。” 一名衙役咳嗽两声稳住场面,另一名衙役则是招呼围观的人群散去。 就在两名衙役处理王三尸体时,凌珂见他们似乎完全无视了自己, 赶忙凑上前去戳了戳一衙役的腰间,吓得他浑身惊起,回头骂道: “你又想作甚?” “赏银啊,通缉令上不是说……” “还想要赏钱?你们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活过今天吧,有这功夫,赶紧逃命去吧。” 面对凌珂滑稽的质问,两位衙役却只是白眼一笑,浑然没放在心上。 凌珂气的一跺脚,本来还想顶嘴几句,却被苏雪一把拉住,两人快速的从街头的另一边离去。 “雪儿师姐,你不是说抓到犯人能够得到赏银吗?为什么他们不给我们赏银啊?” 离开了那条街巷,凌珂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问道。 “小师妹啊,这件事情你想的太简单了。” “太简单?为什么?” 凌珂更是疑惑不已。 “你想啊,那王勇仁的通缉令贴在城门口,可他非但不躲起来,还敢在街头作恶行凶,这说明什么呢? 很明显,他的背后,有很大的后台?” “什么叫有很大的后台?” “额……就相当于是他也有一个像咱们师父一样厉害的人给他撑腰, 所以他才敢无视通缉令,为非作歹。” 经过这番解释,凌珂算是听明白了,可她还是很不甘心地问: “难道就没有人能够惩治他们吗? 任由他们在街上作恶,太过分了,如今让他们逃了,早晚还不是要回来。” “小师妹,有句话叫,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你放心吧,他们猖狂不了,反倒是你,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不许这么冲动了知道不。” “喔……” 凌珂一知半解地点头, 她久居凡尘之外,对人间里的弯弯绕绕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明白的,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叶相知会同意她们下山历练的缘故。 不斩断凡根,终究是成不了大道。 瞧见凌珂有些不开心,苏雪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脑袋说道: “好了,不要想这些不高兴的事情了,走,师姐带你吃好吃的去。” “嗯嗯,雪儿师姐最好了!” 早已是饥肠辘辘的凌珂听到好吃二字,瞬间把所有的烦恼抛到脑后。 苏雪带着凌珂来到之前看上的那家客栈,让店小二把他们这的拿手好菜都上一遍。 店小二瞧见二人气质不凡,加上容颜如花似玉,一看就是大家闺秀或是哪位大户人家的千金,故而也不敢有所怠慢,赶紧催促后厨尽快上菜。 由于在城里耽搁了些许时间,两人酒足饭饱的时候,也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刻,这会也是店里头最热闹的时候。 而众人议论纷纷的,无非就是今日那位行侠仗义的小姑娘。 “你听说了吗,今天有个小姑娘把王勇仁的手下的王三给杀了,简直大快人心。” “可不是嘛,这真是给咱们老百姓出了一口恶气。” “只可惜啊,那位小姑娘要倒霉咯……毕竟那王勇仁,他可是……” “嘘,你不要命了吗?在这里聊这些干什么。” “咳咳,多谢兄台提醒,咱们不说这些了,来来来,喝酒喝酒……” 这些来客说话的声音虽然小声,但对于苏雪和凌珂已是二三的境修行者而言,即便是蚊子叫的声音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第6章 苏雪总觉得,今天这件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难道说,那王勇仁的后台,真的强硬到不可招惹的程度吗?” 苏雪想了想,觉得这地方人多眼杂,不是久留之地,便带着凌珂去柜台结账。 “掌柜的,给我们开两间上房。” “好嘞。” 客栈老掌柜笑嘻嘻的收下银钱,正准备把钥匙拿给她们, 忽然瞥见苏雪身旁那身着黄裙的女子,不禁微微一怔,下意识将收下的银钱退了回去。 “这位姑娘,抱歉,咱们这儿刚好满房了,您还是到别家店去问问吧。” 第5章 头顶上有人 冀通县县衙,夜火通明,寂静无声。 “娄知县,大事不好了娄知县。” 忽的,一位衙役急急忙忙推开县衙大门,大口喘息着高呼道。 “怎么回事?” 正准备上床安寝的娄知县听闻,连官服都来不及穿,只披了一件红袍外衣便匆匆来到衙内庭院。 “娄、娄知县……” 那衙役疾跑过度,累得双手撑腰,上气不接下气,险些喘不过来。 “你莫急,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 娄知县一看能把县衙急成这样子,显然是件天大的事,既然如此,急也没用,倒不如任其自生自灭。 反正他这个知县,迟早要当到头。 衙役喝了口水,这才将事情的起因娓娓道来: “还不是白天那件事情,王勇仁和他那几个手下欺负一位姓吕的书生,碰巧被一位练过拳脚的外乡女子路过,他手下王三给人家一剑杀了。 这不,眼下中江郡太守已经连夜派兵过来,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啊。” “又派兵?” 娄知县无奈的叹气一声, 他用了一个又字,显然这已经不是第一回发生这种事情了。 “那女子现在何处?住的哪家客栈啊?” 衙役接着说道: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整座冀通县都传开了,哪还有客栈敢收留他们。 方才还看见她俩在街上游走,估计是正愁着寻找住处。” “那还愣着干啥,赶紧去通知她们躲一躲啊。” 娄知县咬牙道, “实在不行,先把他们请到县衙来,他彦太守再怎的一手通天,也不敢在县衙里闹事, 等明儿一早,偷偷将那俩女子送出城外,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衙役点了点头: “大人说的是,小的这就去办。” 眼看着衙役再次急匆匆的飞奔而出,娄知县心中更是焦躁不安,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此刻师爷也知晓了情况,急急忙忙赶到县衙。娄知县看到他,犹如看到了救星,急忙迎上前去。 “师爷,你说这一局该如何化解?” 师爷是一位官场的老手了,娄知县还未上任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这儿当了十年的师爷,遇到的大风大浪,多了去了。 只见师爷不紧不慢的捋了捋胡须,笑道: “知县大人莫慌,此事呢大可大,小可小。” “你说怎么个大法,又怎么个小法?” “大嘛,就是按照大人您刚才所说的办法,将那女子请到县衙来躲一晚上, 彦太守虽然派兵,却也不敢在县衙里闹事,只是把……” “这是什么?” “只是,您若是这么做,就等于又跟彦太守撕破脸皮,下回见面的时候,只怕不好交差。 当然还有另一种两全其美的办法,即可让他退兵,又能让知县您安然无患。” 娄知县将信将疑道: “你且说说。” 师爷道: “您可以主动派人把那女子给拿下,然后大开城门,亲自交给彦太守, 这样一来,既能顺水推舟送个人情,还能减轻你俩之间的恩怨,岂不美哉?” “这……这这这……唉,我这一方父母官啊,不配!” 娄知县摆了摆手自责道。 他也知道,这确实是个棘手的事情,怎么处理都不是个事啊。 毕竟王勇仁的身份,可是头顶上有人! 就在半年前,王勇仁主动托人告诉彦太守,说自己有个亲妹妹,美若天仙,可将其嫁给太守大人纳为第七房妾, 彦太守一听,有这等好事送上门,自然不会拒绝,于是大办婚礼,理所当然的把她请了进来。 从那以后,这王勇仁便仗着自己是彦太守的小舅子,在街上横行霸道,四处搜刮老百姓的钱两。 为了这事情,他还差点得罪了彦太守,两人关系此刻已经闹得很僵硬。 眼下如果再发生这种事情,下回可就不仅仅是派兵这么简单,只怕自己这顶乌纱帽,也得给他摘了。 “那娄知县您的意思是……” 娄知县深吸口气,摆出视死如归的模样: “大丈夫话既然已出,哪还有收回来的道理, 哪怕是得罪了天王老子,我这个知县也不能让我城内的百姓平白无故遭受他人的玷污。” —— 冀通县街市。 凌珂和苏雪两人倒影成双走在清冷的街巷上,一路上都有什么灯火,只靠着月色微微照亮着前路。 “雪儿师姐,为什么所有的客栈都说满房了,明明楼上那么多空房子,就是不让我们住?” 第7章 凌珂问道。 苏雪笑了笑:“可能是他们觉得我们太穷了,住不起这么好的客栈。” “太穷了么,我们不是从师父那儿偷了好多灵石吗?” “小师妹,你可要知道,我们如今身在红尘,交易所用之物乃是银两,灵石只有跟修仙者打交道的时候才用得上。” “我懂了,原来是我们没有人间的钱,所以他们不肯收留我们。” “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苏雪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还好凌珂这小妮子好骗,随便忽悠两句就过去了。 “那我们今晚住哪里呢?” 凌珂疑惑地问。 “随便找个亭子住一晚就行,反正在山上的时候我们不也是这样子的吗?” “嗯嗯,只要雪儿师姐住哪里,我就跟着住哪。” 凌珂其实对衣食住行这些并不在意,哪怕给一日三餐都只吃稀饭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她之所以这么问,只不过是无意识的粘着苏雪。 换句话说,离开了苏雪的凌珂,就像是没有地图的车马,只会在道路上四处乱撞。 她需要像苏雪这么一个人来替她指引方向,替她来做选择。 而这恰恰也是叶相知最头疼的地方, 因为苏雪不可能永远陪在凌珂身边,以她的修炼天赋,很快就会突破沧海,上至五境,六境, 甚至是比苏雪 提早好几十年飞升仙界。 到那个时候,没有苏雪在身陪着,她又该如何生存呢? “这妮子啊,真是让人不省心。” 苏雪心中暗想道。 说起来,从原宿主的记忆中,好像没有提起过凌珂的身世,她父母如今在何处呢? 能够生出天灵根的小孩,父母的实力肯定不会太弱, 但是叶相知这么些年来,却对凌珂的身世闭口不谈,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小心。” 苏雪忽然拉住凌珂,转身回头望去,对着空无一人的街巷喝道: “鬼鬼祟祟的跟踪别人,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第6章 来者不善 没错,自从苏雪和凌珂离开最后一家客栈的时候,就一直有个人在后面偷偷摸摸的跟随着。 而凌珂也早就知道了这点,只不过没有说出来。 毕竟他可是炼神的方士,修为境界又比苏雪强,所以察觉能力自然胜过苏雪。 但她之所以不说出来,是因为她察觉到那人并没有修为,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并没有在意。 直到苏雪的神识察觉到了之后,她才将之点破。 凌珂并不知道,有些时候,那些看起来最弱小的普通人,往往是可以要你性命的人。 苏雪很清楚这个道理,因此在察觉到有人能跟踪的时候,就立马将之点破。 “两位姑娘不要惊慌,是我……恕在下斗胆,一路尾随了两位姑娘。” 苏雪话音落下,从墙角处发出一道略微耳熟的声音,只见他斯文儒雅的走了出来,眨眼一看,原来是今天被绑在柱子上的那蓝衣书生。 “在下吕毅考,此番前来,是想感谢二位姑娘今日救命之恩。” 那自称是吕毅考的蓝衣书生在距离她们三尺前停了下来,看着他清秀的面孔上,却是没有半点歹意之色,苏雪这才放心下来。 “举手之劳罢了,我师妹看不惯那些欺人霸市之事,所以方才出手相助,你不必放在心上。” 苏雪点了点头,直觉告诉她,最好不要跟这位书生产生关系,否则可能会有不祥之兆。 吕毅考接着说: “想必两位姑娘今夜尚未找到安息之处吧?” “这跟您有何干系?” “若是不嫌弃的话,可到在下的寒舍借宿一宿,两位姑娘不要有误会,我会独自在院外打个草席,你俩尽管放心锁上房门。” 吕毅考生怕苏雪误会自己的好意,连忙把真心话给吐露出来。 “雪儿师姐,要不我们就答应他吧,他跟了我们一路,好像也不像是坏人的样子。” 虽然凌珂不介意在野外风餐露宿,但还是可能能有个房子住,哪怕只是打个地铺也行。 苏雪想了想, “既然你有这心,我对先前的无礼向你道歉,不过你也不必去屋外住,只需给我们提供一张桌椅避避风寒便可。” 事实上,苏雪和凌珂主要不怕他搞小动作,也是因为看他一身的书生才气,有点秀才的味道,加上他今日白天所说的那些话,像是个可靠之人。 说罢,两人在书生的带路下,来到了一座简陋的房屋, 推开门,一股浓重的油墨香味扑面而来,可以看到书生的床上,以及桌上,摆满了一本本书。 “寒舍有些凌乱,让二位姑娘见笑了,你们稍等,我这就收拾收拾。” 书生先是将桌子上的纸墨笔砚收起,再将书堆收放整齐,随后点燃一盏煤油灯,房间里顿时暖和了起来。 此时虽然只是早秋,但入夜之后多少还是能感受到寒意来袭。 如今有这盏明灯驱寒喂暖,的确是比在街边的亭子露宿一晚上要好得多。 “看你这那么多书,你是打算参加秋闱报考举人?” 那蓝衣书生点了点头: “姑娘说的不错,小生的确是想要考上举人,然后回到这冀通县当一方父母官。” 第8章 “对了,你今天为什么挨那几个恶霸欺负呀?你是不是跟他们有仇?” 凌珂好奇地问道。 书生摇了摇头, “小生在买书的时候,只不过是看了那王勇仁两眼,便被他给盯上了,非要我磕头认罪。 我吕毅考宁可死,也绝不向这种下三滥的恶人下跪。” “若是这样的话,你这个父母官可不好当噢。” 苏雪幽幽来了一句, “连衙门公布的通缉令都敢无视,并且巡街的衙役也对他们视之无睹,你就算当上了官,又能拿他怎样?” “我……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让那几个街头恶霸得到依法惩戒。” “那你们这里的官老爷就不打算管他了吗?” 凌珂问道。 “管了又如何,谁让人家上面有人……” 就在这时,屋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透过窗户看过去,火光通明犹如白昼,一盏盏火把在黑夜中跳动如雷。 “雪儿师姐,他们来了好多人。”凌珂小声说道。 苏雪点了点头,人家既然都找上门来了,那看来是不打算善罢甘休了。 “小师妹,一会动起手来,尽量不要杀人,他们都是官府的人,如果杀了怕是不好解释。” “放心吧雪儿师姐,我这回下手有分寸的。” 凌珂说罢,一截纤细的竹木袖剑已然出鞘。 书生见状,吓得有些脸色苍白,连连抱怨道: “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二位姑娘。” 苏雪摇了摇头, “这不关你的事,就算他们不来你家,也会到处在城里搜查我们俩的。” 苏雪这下总算明白了,难怪没有客栈敢收留她们二人,原来是怕遭到王勇仁报复时候牵连到自己的店铺。 “里边的臭书生,你不是要考举人吗?我让你考,我王老爷今个就让你好好的烤一烤。给我烧!” 屋外头王勇仁的话音方才落下,数十道火把瞬间朝着房屋的方向丢了过来。 此时天干物燥,屋子又是茅草所盖,眨眼间便燃起了熊熊大火,滚滚浓烟四起,呛得吕毅考连连咳嗽不止。 苏雪和凌珂倒还好,以她们此时的修为,屏息凝神片刻倒不是问题。 “咳咳,糟了, 我的书……” 吕毅考顾不上房屋走火,第一时间竟然是先去保护好自己的那些备考书籍。 “雪儿师姐,现在该怎么办?” “先冲出去,把外边的人给解决了,然后再想办法灭火。” “好!” 凌珂早就对这群恶霸看着不顺眼,得到了苏雪的指示,她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竹木袖剑在夜里泛着点点荧光,剑出影随,不过三息时间,便放倒了五名官兵。 苏雪也拔出了自己的佩剑,随后将剑身放在一旁,手持这剑鞘冲进人群里。 她的剑和凌珂的不一样,那可是开锋过的利刃, 以她香炉境后期的实力,只是随随便便释放一道灵气,便可以将普通人一击毙命,故而她选择最保守的办法,用剑鞘来应敌。 第7章 家家都有难言处 铛铛铛!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啊,走水啦!” 夜半三更,打更人敲着锣镲在街上大声吆喝,惊扰了那一群群早已卧榻安眠的百姓。一听到走水,谁也不敢马虎大意,很多人几乎是连夜穿了衣裳,看着火光通明的方向,提着一桶桶水飞奔而去。 “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怎么就走水了,是哪个地方走水?” “娄知县,您可总算是来了,就在前边,那吕毅考吕秀才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就被一队人马给围住了,不出半柱香的功夫,房子就给点着了。” 打更了急匆匆的如实禀告。 娄知县和师爷一听,纷纷皱起了眉头,“早知道这太守大人派来的手下没安好心,可没想到这事情闹得这么大,这,这分明是不把本官放在眼里!哼,走,咱们过去看看。” 待娄知县和师爷等人赶至吕毅考家门前时,火势已经被控制的差不多了,除此之外,地面上横七竖八还躺着十来个府兵的身影,各个都捂着伤口腹部,一个劲的呻吟惨叫。 在那人群中,还站着二人持剑而立,一位黄裙翩翩,一人白衣素雪,好似绝代双骄,天仙下凡。 “两位姑娘,在下冀通县知县,不知你二位可是今日在街上行侠仗义的女侠?” 苏雪瞥了一眼知县身上的官服,也不知道对方是否安得什么好心,谨慎的说:“是又怎么滴?” “二位姑娘误会了,本官绝无责怪之意,那王勇仁倚仗自己是彦太守的小舅子,在我县欺男霸女,搅得我县的百姓不得安宁,下官也是,无可奈何啊。若非两位女侠今日出手,只怕任由其发展下去,只会更加祸害无穷。” 娄知县深知,能够轻而易举将彦太守派来的府兵解决的一干二净,显然不是什么普通人,他彦太守纵使本是通天,也不敢招惹这些江湖侠士,故而娄知县这才深感涕零,以表敬畏之情。 “我们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算不上什么大事,对了娄知县,那王勇仁你打算怎么处置?” “王勇仁现在何处?” “自然是跑了,此事本就因他而起,如今闹得这么大,他不跑还等着您来抓?” 第9章 苏雪这里头是话里有话,她想试探这娄知县的底,究竟敢不敢把王勇仁依法伏诛,若是不敢,任由其放虎归山,别的不说,这吕毅考早晚要死在王勇仁的手里。 而娄知县也很聪明,他没有第一时间表达自己的主意,反倒问人在哪,分明就是说,你们怕不怕这王勇仁的报复,若是怕了,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然而让苏雪万万没想到的是,娄知县一听王勇仁逃了,反倒怒火中烧,“这个畜生,干了这般伤天害理之事还想一走了之?师爷,那王勇仁一定没跑远,把我冀通县所有的衙役都给派出去,务必将这个要犯缉拿归案,本官要好好的审理一番。” 师爷道:“遵命,小的这就去办。” “不用了。” 没等师爷离开,苏雪立即打断道:“那王勇仁虽说跑了,但若真让他从我们眼皮子下溜走,哪有这么容易,早就被我小师妹给抓回来了,如今正被捆绑在吕毅考的房屋里。” 娄知县听闻这话,不禁眸子一亮,再次对这两位江湖女侠有一番刮目相看。 “能否带本官前去瞧一瞧?” 苏雪和凌珂便带着娄知县推开那已经烧成煤炭的房屋,里头一股烟熏呛鼻,只见王勇仁被粗大的麻绳捆绑了一圈,嘴角被抹布给堵上,面脸上全是黑乎乎的黑渣滓。 苏雪微微一笑,将王勇仁嘴里的抹布给拿开,顷刻间伴随着剧烈的阵阵咳嗽。 “两位女侠饶命,我王勇仁再也不敢了,呛死我了,咳咳咳咳……” 王勇仁几乎是泪流满面,哭喊着求饶。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苏雪幽幽说道,她接着看向娄知县,“知县大人,如今你又该如何处理呢?” 娄知县用手摆正了下自己头顶上戴着的乌纱帽,一脸严肃地喝道:“王勇仁,你可知罪?” “知罪知罪,小民知罪,我再也不敢了。” “哼!”娄知县冷哼一声,“既然如此,本官便在这儿临时设立公堂,给你判刑!王勇仁,你欺压百姓,祸害良家妇女,烧毁民房,作恶多端,还多次侮辱朝廷命官,如今人证物证聚在,本官判你,斩立决!” “什么?” “来人,拖下去斩了!” 王勇仁一听,瞬间昏了过去,但即便是如此,依旧被衙役给拖了出去,莫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一名衙役走进房屋说道,“回禀大人,要犯王勇仁已行刑完毕。” 娄知县点了点头,他接着看向苏雪到,“这位女侠,您看本官这一案判得可还妥当?” “这种人死一千次都不过分。”凌珂嘟着小嘴喃喃道。 苏雪微微一笑,“既然如此,这儿也没我们什么事了,那我们与师妹二人便暂且先行离去。” “姑娘且慢,你们助本县捉拿要犯王勇仁,有功,按照通缉令所说,当赏银三百两。” 一听到三百两,凌珂眼里不禁眼冒金光,她虽然不知道三百两究竟有多大的数目,但心中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一笔小钱。 苏雪没有立即给出答复,而是想了想,低声道:“楼知县,可否借一步说话?” “没问题,姑娘请随我来。” 楼知县带着苏雪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姑娘,这儿没有外人,你有话尽管直说。” “我比较好奇,楼知县既然杀了王勇仁,今后又该如何跟他上面的人交代呢?据说这王勇仁的背景,可不小啊。” 楼知县点了点头:“姑娘请放心,此事本官一人做事一人当,绝对不会透露出二位姑娘半个字。” “这倒无所谓,我和我师妹二人行走江湖,害怕这个不成,只是你怕是自身难保。算了,你们官场的事情我也不知晓,不说这个了。不过你方才所说的三百两银子,怕是这县衙银库里,没有这么多吧?” “这……”娄知县擦了擦汗,“不瞒你说,三百两银子的确不是个小数目,可若非如此,百姓不服,天理也不服啊。” “若是这三百两银子要从百姓手里征税才能换来,那岂不是适得其反?不如这样,赏银呢,我与师妹便不要了,你呢凑比钱,安顿好吕毅考,给他重新盖一间房屋,让他能够安心备考,争取秋闱中举,回到这冀通县当一方父母官。” 娄知县一听,连忙作揖跪拜,“姑娘能如此为我县百姓考虑,实乃侠士巾帼英雄啊,姑娘放心,您的吩咐,本官一定照办!” 苏雪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这儿也没有我们什么事情了,天也快亮了,我们也该是时候离开这地方了。” “姑娘且慢。” “娄知县还有事吗?” “姑娘,能否告知二位师出何门,让我娄某人好好记在心里。” “我们乃是棠梨观中的弟子。” “棠梨观?” 娄知县想了半天,从来没听说过附近有这么一座道观,刚想在细细询问的时候,那白衣素雪之人已不见踪影。 第8章 半步紫幽 “雪儿师姐,我们为什么不要通缉令上悬赏的三百两银子啊?”走在离开冀通县的官道上,凌珂不解的问。 她并非是贪图那三百两银钱,只不过觉得理应到手的东西,为何又要退还给人家,她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因为做人要留一线,况且我们不要这钱呢,就相当于是为了今后的成仙积累一些功德,到时候回能更加顺利的踏上仙道。” 第10章 “原来是这样啊,也就是说,只要别人送钱给我们,我们不收的话,就是可以积累功德,能够更快成仙?” “额,你要这么理解也……算了,小师妹,总之啊,这笔钱我们不能要,至于下一笔钱该不该要,到时候师姐会告诉你的。” “哦,雪儿师姐,我明白了。” 明白? 你明白个锤子噢。 这还真的印证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对,一个敢说,一个敢信。什么积累功德,修仙大道都是苏雪瞎编出来的,这些话连她自己都不信,也就凌珂这种单纯朴素的小姑娘会轻易信任而已。 对于凌珂而言,红尘路上还有种种的疑惑等着她去解答,想要像师父叶相知所说的那样,斩断凡根,如何容易。 我自凡间来,又入凡间去; 他日想登天,何处问神仙? 两人在夜中又复行了二三里路,只见东方的天际晨光破晓,一缕暗淡的紫霞自东而来,那便是紫气东来。 “小师妹,修炼的时辰到了。” “嗯。” 说罢,两人挪到官道一侧的草地上,席地而坐,一人开始吐纳,一人开始屏息凝神。 一缕紫气系东方破晓的天边缓缓流畅而来,在苏雪的一呼一吸间,仿佛形成了一个内循环,紫色的霞光被她吸入口鼻,绕着身体的周身经脉运转一个周天,随后吐出来的,乃是浑浊的污秽。 炼气三境视为紫幽,便是借助天边的紫霞灵气滋润体魄,既可以不用用餐,也能够活力饱满。这清晨的一口紫霞灵气,对修炼者而言,乃是绝佳的天光宝物。 所以到了炼气三境这个地步,其实已经可以辟谷了,但虽说是如此,身为人生十来年,食谷米长大,腹中的充饥干一时半会还难以散去,故而依旧会留恋凡间的烟火。 而像苏雪这样尚未完全辟谷的二境后期修士而言,或多或少每天也还得需要吃一顿饭来维持身体的机能,至于凌珂嘛,完全就是馋的。 不过这种嘴馋之意,等他们到了沧海境,开辟气海识海之后,就不会再依赖凡间的五谷杂粮,从那以后,才可以真正算得上是修仙者。 所谓沧海,意味着海阔无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到那时候,自然不会因为凡间这点美食而打动道心,内在满盈,便无需外力灌输。 两人打坐修炼莫约过了一个时辰,只见位于苏雪丹田之处,汇聚着一道金光,带着暗淡的紫气在指掌之间徘徊流畅,随后缓慢的融入丹田之内,整个人仿佛焕发了一道金光,虽然只是一刹那的光,但依旧被早已醒来的凌珂察觉到了。 随着光芒的消散,苏雪也睁开眼,清亮油润的双眸里更显得有几分气魄,容颜也更加的动人优雅。 “恭喜雪儿师姐修为提升至半步紫幽。” “没想到,冀通县一事竟然让我的修为提前增长了不少,难不成之前所说的积攒功德真有其事?”苏雪用自己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按原本的计划,苏雪的修为要提升至半步紫幽,至少还需要半月有余,而如今直接省去了半月的时日,可谓是令人欣慰。 修行十境,每一个境界又分为前期,中期,后期以及半步上境。 所谓半步紫幽,意味着距离第三境紫幽境仅有半步之余,一般而言,来到了半步上境之后,想要破境就不需要再着急,只需要持之以恒,待机缘成熟,水到渠成即可。 穿越之前,他还是个普普通通的人,而如今,才过去短短一两天的时间,自己身体竟经受了如此大的变化,哪怕是心态浮沉不安也是在所难免的。 修仙之道,犹如攀山跋涉,正所谓高处不胜寒,在这条长不见顶的登仙台阶上,每走一步都要稳扎稳打,否则只会印证了那一句老话,站得越高,摔得越狠,甚至是一败涂地,再也站不起来。、 “半步紫幽了啊……” 苏雪感慨道。 “等雪儿师姐抵达紫幽境后,就会对凡间的五谷感到不太有兴趣了,所以在紫幽境之前,师姐可要珍惜所吃的每一顿饭哦。”凌珂带着调侃的意味噗笑道。 “你还敢嘲笑师姐,哪次带你出去吃东西,吃的最多的那个人还不都是你?”苏雪白了她一眼,嗔道。 凌珂无奈的吐了吐小舌头:“人家那不是,嘴馋嘛而且雪儿师姐总是往我的碗里夹菜,人家不好意思不吃啊!” 好个小妮子,如今反倒怪起我来了。 不过前世的宿主却是很宠爱自己的小师妹呢,哪怕是得到了什么好东西,都会留着给她享用。 但话又说回来了,谁家有这么个粘人又可爱娇滴滴的小师妹,谁不宠啊,恨不得把她宠上天。 “小师妹,走吧,我们早点赶路,争取天黑之前带你到下一个县城吃好吃的去。” “嗯嗯,雪儿师姐最好了!” —— “是她们吗?” 两人走后,在原先打坐的位置上,出来了一位蒙面黑衣人。 “回大人的话,的确是他们,据说是来自一个叫什么棠梨观的师门,也不知道什么来历,那黄裙少女身手挺厉害的,白裙少女虽然不如那黄裙少女强大,但是功夫也不甘示弱。” 黑衣蒙面人发出冷冷的笑声:“想不到这小小的冀通县,竟然能冒出来这么两位身手阔绰的家伙,真是让人兴奋啊。” 第11章 “大人,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直接上去拦住她们吗?” “不必打草惊蛇。”黑衣蒙面人摇了摇头:“看他们此番前去的方向,应该是中江府,哼,简直是自投罗网。你去通知彦太守,让他坐观一场好戏……” 第9章 七夕之夜 三日后,黄昏。 一辆马车缓缓驶过遍布车辙的官道,两旁的风景静谧迷人,在夕阳火红的照耀下,呈现出别有一番风味的秋日之景。 正所谓一点飞鸿影下,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二位姑娘,老夫就送你们到这儿了,前边不远处便是中江府了,接下来的路,你们便自己走吧。”一位驾车运送草料的老汉转身向着那二位白衣黄裙女子说道。 “多谢这位大叔,您能送我们到这里已经很感激了。” 苏雪说罢,摇了摇睡着正香的凌珂,“小师妹,我们到了哦。” “诶……这么快就到了呀。” 凌珂揉了揉眼睛,瞥见远处灯火明亮的高大城墙,简直比他们先前所去的冀通县还要辉煌数十倍。 “哇,好高大的城墙,真不知道里面究竟住了多少人。”凌珂咂了咂嘴,被苏雪拉着手,一跃跳下了马车。 老汉一听,不禁呵呵一笑:“这可是咱们中江郡的君府啊,里头好玩的地方多着呢,不过你们也要小心啊,最近这世道不太平,尤其是两位小姑娘家,容易被歹人顶上。” “多谢大叔提醒,那我们告辞。” 苏雪点了点头,跟着凌珂一路有说有笑的朝着中江府走去。 一入府门,里边华灯初上,人群拥挤,四处都是人,吆喝声,这简直比那冷清的冀通县不知要强上数百倍。 “哇,雪儿师姐,快看快看,这儿有好多人啊,那还有人表演耍杂的,咱们快过去看看吧。”刚进到到城里,凌珂又变成了从乡下来的老奶奶,看见什么都是新奇的模样。 毕竟她在棠梨观静心修炼的十几年,对外界的事物只能依靠苏雪的言语传述给她听,因此浮想联翩的越多,自然就会越期待。 苏雪也是第一次走进古代的大都城,不过见惯了前世的霓虹街景,灯红酒绿,这点气场还不足以震撼到她。 “买糖葫芦嘞,酸酸甜甜,香脆可口……” 苏雪松开凌珂的手,独自走到卖糖葫芦的前边,买了一根最大号的糖葫芦,“给,你尝尝看。” “雪儿师姐你不吃吗?” “我以前吃过了。” 凌珂将信将疑的舔了一口,酸甜的感觉刺激着味蕾,瞬间让她唾沫涌出,下意识咬了一小口。 “哇,这太好吃了,雪儿师姐你也尝尝吧。” 凌珂踮起脚尖,将糖葫芦递到苏雪面前,苏雪也没有回绝,朝着糖葫芦的另一边也咬了一口,这酸甜可口的味道竟让她不由得震撼一番,果然这才是原汁原味的糖葫芦啊,跟现代那些工业糖精制作出来的,简直是虐爆了! 吃过了糖葫芦,两人又去看了看耍杂的表演。 忽的,凌珂发现一男一女站在河边,好似情郎一对,他们点起一盏纸灯,随后只见灯影徐徐飞上天吧,放眼望去,这才发现高空之上不知何时依然多处了很多展灯在飞。 “雪儿师姐,那是什么?” “这个啊,就叫天灯,据说只要在灯上写下愿望,来年便可实现心愿哦。奇怪了,今天是什么节日,为何会有这么多天灯?”苏雪疑惑了下,随后问了个路人。 “这位姑娘,敢问今日是什么佳节,为何天上有这么多天灯。” “哎?你们连这都不知道吗?今天乃是七月初七,鹊桥相会之日呀!” 路人带着惊叹之色回答着苏雪的问题。 “七月初七?什么是鹊桥相会呀?”凌珂手持着吃了一半的糖葫芦,抬起小脸蛋,懵懵懂懂的问道。 那被追问的路人姑娘噗呲一笑,本来不打算打理这种无聊的话题,奈何看到凌珂实在是太过可爱,还是耐心地给她解答:“传说啊,天上有一位神仙叫织女,他与凡间一位叫牛郎的男子相恋了。但是神仙有神仙的规矩,是不允许恋爱的。” “于是呢,这件事情被王母娘娘知道之后,就派天兵天将将织女给捉回天宫,是他们永生永世都不能在一起。奈何两人坚贞的爱情呢感动了喜鹊,于是便有无数只喜鹊飞来,为他们搭成鹊桥,让牛郎与织女在天河之上相会。据说那一日正好为凡间的七月初七,故而王母娘娘便允许牛郎跟织女在七月初七这天,在鹊桥上会面一次。所以便把每年的七月初七,定为七夕佳节。” “哇,王母娘娘怎么能那么狠心,两个人一年才能见一次,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不想当神仙。” “你这小妹妹还真好玩,神仙哪里是我们凡人能当得上的呢……” 目送这位好心的路人姑娘离去,凌珂连忙朝着苏雪问道:“雪儿师姐,那个姑娘姐姐说的是真的吗?王母娘娘竟然如此的歹毒,我们修仙还有什么意思啊。” 苏雪捂着小脸,用食指刮了刮凌珂的小鼻尖,“我的傻师妹啊,那就是个故事,你怎么还当真了呢?如果天上真的有这样一个歹毒的王母娘娘的话,那我们这些修仙者为何还要费尽心思的想要成仙呢?” “况且,王母娘娘若是真敢这样子做,她就不怕我们这些从凡间飞升上界的修仙者造反吗?” 第12章 “雪儿师姐说的好像有道理哦,所以牛郎织女真的不存在吗?” “不一定,至于答案是否真的和传说中的一样,只有等你飞升成仙了,才能去了解。” “嗯嗯,雪儿师姐我明白了。” “对了,雪儿师姐,你之前说,凡是节日都会有好东西吃,像什么春节要吃粽子,中秋节要吃月饼,那么七夕节吃什么呢?” “吃吃吃,你就想着吃,不是所有节日都跟吃有关的呀……”苏雪有些无语,前任宿主都跟她说了些什么啊,感觉要是让凌珂生活在他前世的那个时代,怕不是得活活养成一个小吃货才行。 “欸,原来七夕节没有东西吃呀。”凌珂有些失望,还以为又有什么好吃的。 “你不是才刚吃一个糖葫芦吗。” “不够吃嘛……” “真是服了你了,行吧行吧,师姐带你吃大餐去。” “嗯嗯,雪儿师姐最好了!” 第10章 弹指朝夕 因为今日是七夕的缘故,几乎各大客栈酒楼都是人满为患,不过好在也不是一个空位都没有。 “两位客官,要吃点啥?”店小二一如既往的恭敬迎上来问道。 “还是老规矩吧,把你们这的招牌菜都拿上来。” “嘿嘿,客官您可真识货,不瞒您说,咱们这的招牌菜,绝对是整座中江府能够拿出手的顶尖菜系。二位客官稍等,菜立马就上来。” 小二说罢,风风火火赶至后厨报菜名去了。 趁着菜还没上来,凌珂已经在暗地里摩拳擦掌,似乎是要准备大显身手。 “一会别吃得太撑,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雪儿师姐放心吧,我会点到为止的。嗯?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啊……” “确实,这种香味我也没闻过。” 有点像前世酒馆里特地调制的鸡尾酒的香味,但又没有那种浓郁,而是一种清新淡雅的芳香,只是让人鼻尖一嗅便能触动味蕾的感觉。 于是趁着小二上菜的时候,凌珂特地问了下这香味是什么。 小二自信满满地说道:“嘿嘿,两位客官,这可是咱们本店的招牌酿酒,百年女儿红,据说那是老祖宗就开始酝酿下来的,每年只开一坛,卖完即止。” “真的有百年这么久?” “客官若是不信,可以来一杯尝尝,假一赔十。” “好呀好呀,我想尝一尝。”凌珂拍手称快,难得遇到这种百年珍藏的好货,她自然是一马当先冲在前头。 “不行。”苏雪一听,连忙拒绝道。 “为什么呀?” “你还是个小姑娘,不能饮酒。” “诶,雪儿师姐,不要这样好不好,我就尝一口,一口就可以了,好不好嘛……” 苏雪实在是拗不过凌珂的撒娇,只好无奈的答应了。 “只能喝一口噢!” “嗯嗯,雪儿师姐最好了。” 不一会儿,饭菜全都上齐了,小二也端来了一杯那所谓的百年女儿红,酒杯用上等的如玉制作,杯中酒色清莹,微微泛着光,犹如一汪清泉自天上而来,扑鼻的香味让人未饮已醉。 “我来尝一尝这什么味道。” 凌珂迫不及待的将如玉酒杯端起,小小的抿了一口。 “咳咳咳,好辣,这么香的酒为什么会那么辣……” 凌珂连忙放下酒杯,吐出舌头用手掌当成小扇子一个劲的摆动。 “都跟你说了,小孩子不能饮酒,你还不信,这下吃苦头了吧。”苏雪在一旁仿佛早有先见之明一般嘻嘻一笑。 她前世喝的酒也不少,虽然酒量不是很大,但也能感觉到,这所谓的百年女儿红绝非子虚乌有。 仅仅是一小口入肚,凌珂的小脸蛋便已经涨红得跟个红苹果似的,精致的脸庞上多了一抹红润,显得更加动人可爱。 “来,吃点菜缓一缓吧。” 苏雪有些心疼的夹了一筷子菜,轻轻喂到她嘴里。 接连吃了几道菜后,凌珂嘴里头那股辛辣之味才逐渐散去。 “雪儿师姐,你要不要也尝一尝,这百年女儿红是什么滋味。”凌珂缓和了一些,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些歪主意。 苏雪摇了摇头:“我酒量也不行,不敢喝。” “诶,原来雪儿师姐也有不敢尝试的东西啊……那这杯酒不是浪费了吗?” “浪费就浪费吧,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咯,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喝酒。” 凌珂吐了吐舌头,装作没听到,一个劲的埋头吃饭。 当然,话虽如此,凌珂心里头多多少少还是惦记着这杯百年女儿红,趁着苏雪不注意的时候,又偷偷的用筷子沾了一点点。 如此下来,一顿饭下来,这杯女儿红竟被她偷喝掉了一大半。 凌珂以为苏雪不知道,实际上她只不过是看破不说破罢了,就当给这小妮子吃点苦头,好让她以后她长点记性。 这顿饭两人足足吃了有半个时辰之久,一杯女儿红全都灌入凌珂的小腹之中,此刻她的脸已经是完全的红透了,如同成熟的葡萄,吹弹可破,惹人恨不得凑过去咬上一小口,任君采撷。 吃过晚饭,两人继续回到人多热闹的大街市上,此时正是街巷最欢腾的时候。 灯火上重楼,满城浮光跃金,今宵千里,与共月明。头顶天灯点点相伴月影,弹指朝夕,斗转星移,今宵好梦入心底。 第13章 “雪儿师姐,我怎么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好像要飞起来似的……” 凌珂摇摇晃晃走在街巷上,一身散发着淡淡的酒气,说话的语气也是模棱两可。 “小师妹,你这是喝醉了。” “醉了吗?我怎么没感觉啊……” 她一边有说有笑的,迈着莲花步伐,在人群中翩翩起舞,像个仙女下凡,淡黄色的裙摆飘飘,伴随着肩上青丝飘絮入柳,惹来周围的人一阵惊叹与鼓掌。 “这是哪家的大小姐啊,竟然如此美貌如花,若是能与她相伴一夜,石榴裙下做鬼也值了。” “得了吧,就你还相伴一夜,怕是连人家的闺房都进不去,这种级别的美女,不是我们这种人消瘦得起的,看看就行了。” “多好的姑娘,多希望我今后也能邂逅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 伴随着人群的赞叹,凌珂更加放飞自我,飘飘欲仙起来,若此时配上丝竹之乐,绝对是佳人美景又一春。 凌珂在街市上绕了两圈,又摇摇晃晃的游荡到苏雪身旁,贝齿红唇,如梦如画。 “雪、雪儿师姐,我们来玩游戏吧。” “又玩游戏,这儿那么多人,还是下次在玩吧。” “不嘛不嘛,难得今天高兴,况且我们好久没有玩游戏了,好不好嘛?” “那行吧,不过你记住,点到为止,不许乱来,这里可不是棠梨观,出了事情可没有师父帮我们收尾。” “雪儿师姐你尽管放心就是了。”凌珂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嘻嘻一笑,仿佛在谋划着什么小伎俩。 “那么雪儿师姐,游戏马上就要开始了,还是老规矩,我数三声,然后你来追我,追到我就算你赢,追不到我,今晚你就得给我捶腿捏肩。” “好好好,依你就是了。”苏雪没办法,反正今天也是七夕佳节,就纵容这小妮子一回吧。 “那我开始数咯,三、二溜咯!” 第11章 平地起风来 随着一声童气稚嫩的溜咯,一位淡黄色的身影如同脱落一般在人群中转悠悠,眨眼间消失在过往的人海之中。 “这小师妹,还是这么的调皮。” 苏雪也没有办法,踮起脚尖轻轻跃起,落在一座小摊位的伞棚之上,随后借着身体迸发出的气机,在空中来个二段跳跃,轻而易举便来到一座楼阁之上踏栏而立。 论其轻功,对修士而言自然是以身轻如燕,轻而易举。毕竟修士炼气,以气御力乃视为根本,是由外到内的自我提升。 而方式的修炼方法则与此相反,方式炼神,以念控力,故而在外力之上要远远不及修士,但内在的神念却是远远比修士强大许多。 因此尽管苏雪的轻功要胜于凌珂,但是想要抓到她,也还是得费一番功夫。 此刻凌珂的神识悄然释放而出,一旦苏雪接近她方圆一里之内,她便能够有所察觉,从而做出躲藏亦或是悄然转移位置。 当然,这并不代表苏雪拿她没辙。 两人毕竟师出同门,即便修行方式不同,但是内在的心法几乎差别不大,故而凭借着这点微弱的气息,苏雪一路踏着轻功,在琼楼阁宇之间来回穿梭。 放眼望去,底下的人如同蚂蚁一般细小,仿佛一脚便可以踩死一大片,而在这其中的蚂蚁里,一位身着黄裙的小姑娘此刻正躲在人群中看着戏班子表演胸口碎大石,还时不时发出叫好的赞叹之声。 “小师妹,找到你了哦。” 苏雪微微一笑,从高阁之上一跃而下,她没有使用任何气机,而是任由身体自由落体,轻盈的身子仿佛可以随风吹动,缓缓在半空中飘动。 这便是半步紫幽的实力。 所以完全进阶到紫幽境,苏雪便可以开辟云海,灵气外放,若是炼制出本命剑,即可提前御剑而行,成为一名受人瞩目的剑修。 不过本命剑可不是那么好弄的,需要大量的天材地宝来进行炼制,并且还得需要与自身的内在云海契合才能将之收入云海。 此时的凌珂心思全然放在胸口碎大石的表演上,她想不明白的是,这么大一块石头,怎么能够在人的胸口上砸碎呢? 还有那个嘴里会喷火的把戏,就算是炼神的方士也做不到嘴里喷火啊。 常年待在山上的她,对于人间烟火的种种新奇,都像是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小师妹啊小师妹,找到你了!” 忽然,苏雪幽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才让凌珂惊醒。 “糟了,我怎么给忘了,现在可不是看表演的时候,没想到雪儿师姐这么快就找到我了,看来她的轻功造诣越来越深厚了,不行,我得想个办法让她就算找到了我也抓不着才行。” 凌珂屏住气息,尽量隐藏起自己的神识,随后在人群中朝着远离苏雪的方向不断穿梭,很快,在神识的一里方圆内,总算察觉不到苏雪的气息,这才松了口气。 “要躲到哪里去好呢?这儿又没有山洞,或者像山上的悬崖老松。” 那些地方是她经常躲藏之处,因为在那里即使是轻功再高的人也很难爬上去。而自己却可以借助飞燕符,或是驾云府飞上去。 方士炼神,所施展的手段主要也是以符箓为主,故而即便是同一境界下,方士终究是要略胜于修士一成。 毕竟,若是能够依靠独特的天灵根轻轻松松飞升成仙,谁又愿意苦苦的日日夜夜吐纳灵气呢? 第14章 “咦,有了!” 凌珂似乎是发现了目标,开始心中嘿嘿一笑,她敢相信,雪儿师姐绝对找不到那里。 “奇怪,小师妹怎么突然间又消失了呢?” 站在高楼之上的苏雪不停在人群堆里搜查,但哪里都瞧不见那一位淡黄色衣裙女子的踪迹,这让她开始有些担心。 毕竟此时凌珂的一身酒劲还未完全散去,很多事情都尚未经过清醒的头脑思考,再加上这里可不是山上,人的心眼可比山中妖兽要诡异的多,她就怕凌珂初涉红尘,容易被歹人蒙骗。 “早知道就不答应跟她玩这个游戏了……” 苏雪不敢迟疑,快步的在楼顶之上奔跑起来…… 凌珂来到一座高塔楼阁前边,仰望着塔楼最顶上的尖尖一角,心想着站在那儿一定能够俯瞰整座中江府,那该是多么辉煌璀璨的风景啊。 凌珂心有所想,指尖一挥,一道淡青色的符箓依然捏在剑指之间,她双手结印,神识凝聚在指尖,开始施法。 驾云符! 之间的淡青色符箓朝着地上一拍,哗啦的一声符箓被一道燃火点着,很快化作灰烬消散,随后犹如平地起风来,凌珂就像是长了一双隐形的翅膀,开始缓缓往高空出飞。 “嘿嘿,飞起来咯……” 黄裙少女摇摇晃晃的随着风往楼阁之上活动,因为酒劲开始发作的缘故小脸显得更加通红,眼前也逐渐出现了模糊的重影。 但此刻她一心只想着怎么快点攀登上楼阁顶端,也顾不上这些了。凌珂就像是一个不倒翁,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的升天,借着从地上喷涌而出的气旋不断上升,眼看就要触及到楼阁顶端的瓦片。 少女这才松开手中印记,正要一步踏上去。 呲溜…… 奈何她视野出现重演的缘故,原本踏出去的右脚只是脚尖碰到了一块砖瓦,并没有能够让她完全固定,就像是半道踩踏了空,噗通一声随着瓦片一块从十丈高的楼宇之上跌落而下。 “糟了!” 凌珂心中忐忑,双指连忙结印,想要再次使出驾云符,可眼下哪还来得及,眼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少女仿佛已经看到了一片血淋淋的场景。 “雪儿师姐,救我……” 凌珂闭上双眼,她知道这不过是幻想罢了,因为苏雪的气息根本不在方圆一里之内,即便是在这,也不可能赶在她落地之前接住她。 “我会死吗?” 凌珂心中忽然间有些后悔,如果不跟苏雪闹这个玩笑,如果刚才好好的听苏雪不喝那杯女儿红,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八丈,七丈,六丈,距离地面越近,落地速度也就越快。 哐当…… 凌珂的耳畔隐约响起了瓦片碎裂的声音,而下一个,便是自己了…… 第12章 画船听雨眠 “想我堂堂一名半步沧海境的方士,居然会落得个摔死的下场,这要是传出去,我做鬼也没脸去见师父了呀……” 此时的凌珂已是懊悔莫及,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够任其视野不断的贴近地面,一点点,一点点。 落地摔成个稀巴烂…… 嗖! 就在这时候,一柄剑鞘带着锐利的青光从远处疾驰而来,犹如飞瀑的流星,划过了夜幕的黑,穿越破了皎洁的月,在与死神互相挣扎的最后一个结点,飞越而至。 “啊……诶,我这是……” 凌珂以为自己会摔得很痛,下意识叫了出来,却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痛感。 “难道是师父给了我什么护身法宝救了我一命?又或者是什么金刚不坏神功让我感觉不到疼痛感?” 此时的他,距离地面仅有三尺之余,屁股安安稳稳的坐在一把剑柄之上,而剑柄上的剑气荧光,缓冲了她下落时所附带的全部冲力,这才使得她安然无恙的平稳降落。 “这是雪儿师姐的剑鞘……” 凌珂低着头,撩开裙摆瞥了一眼所乘坐的剑鞘,映入眼帘的竟是熟悉的容颜。 一位白衣飘飘的仙女从高空之上飘落而下,随后朝着乘坐在剑鞘上的少女走去,她眼里布满着担忧,惊慌,以及劫后余生的喜悦。 “雪儿师姐……” 凌珂从浮空的剑鞘上跳了下去,像个小孩子一般扑进了苏雪的怀抱之中。 “雪儿师姐,呜呜……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黄裙少女话音颤抖的说着,转眼间便低声哭泣了起来,原本还想要训斥她几句的苏雪,瞧见这副模样,也不忍心再多说些什么。 她只是轻轻地安抚着少女的后背,指尖顺着头顶的秀发轻轻滑落至脊柱,像抚摸一只受惊吓的小猫咪,任其在自己的怀抱中哭泣,撒娇。 泪水打湿了她的胸前衣裳,散发着淡淡的冰凉之感。 过了片刻,凌珂抬起头,小眼睛已经哭得红肿,整个人还在微微的抽搐着,说话也是微微颤动。 “雪儿师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骂我吧……” “小师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师姐为什么要骂你呢?” 苏雪甜甜一笑,用手指轻轻揩揩眼泪,“好啦,别哭了,这么漂亮的一张小脸蛋,都哭成苦瓜脸了,以后变丑了怎么办。” “才不会变丑呢!” 凌珂犟着嘴说道。 第15章 “好啦,不要再哭了,都哭成泪人了,女孩子哭起来是不好看的哦。” “可是,雪儿师姐,我刚刚真的好害怕,万一我再也见不到你该怎么办?” 咚! “哎哟,雪儿师姐,你干嘛打我……” “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只要有师姐在,就一定不会让你出事!” “嗯嗯,谢谢雪儿师姐。” 在苏雪一番安慰之下,凌珂的情绪才逐渐平复下来,两人离开了这座冷清的高阁楼台,再度回到街市之中。 “雪儿师姐,我怎么感觉头有些晕乎乎的……在我面前,怎么好像有两个师姐,怎么回事啊,师姐,你是不是使出了分身之术?” “你呀,这是酒劲上头了呀,以后不许喝酒了,听到没有。” 凌珂连连点点头:“打死我都不会再喝了!” “那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吧。” “嗯。” 凌珂挽着苏雪的小胳膊肘子,虎头虎脑的小脑袋挨在她的肩膀之上,就像是一对绝佳的恋人,走在街市上此情彼情。 “雪儿师姐,我们去坐那个吧。” 跟着苏雪走了半里路,本想打算找加客栈休息一会,谁想那小妮子又突然兴起,心中贪玩之念又升了起来。 苏雪顺着凌珂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是一湖面上来往的游船,所谓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苏雪早在前世就很向往这种奇妙的水上生活,毕竟在大都市也没有机会乘坐过这样的小船只游玩。 虽然现在是秋天,但是这个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凌珂想要乘船夜游,从而顺便也把苏雪心里边这条馋虫给勾了上来。 “那你这里等我,我去租一条船,不许乱跑了听见没有。” “嗯嗯,雪儿师姐放心吧,我不会再乱来了,我现在啊,只想好好的躺在船上睡上一觉,那该多舒服啊。” “就你懂得享受。” 苏雪吐槽了一句,便松开凌珂的手,便来到湖边租赁一条游船,船夫站船尾,船上的舱室正对着前头,可以一览无余的望着湖面灯影。 “姑娘,要乘船吗,我这儿便宜。” “姑娘,来我这吧,我比他更便宜。” “这……” 苏雪一时间陷入选择困难症,没想到租赁一艘船都还有竞价的,想来即便是古代人们也都挺卷啊。 就在这时候,一个憨态老实的小男孩跑了过来,他轻轻拉扯了下苏雪的白衣素袖,踮起脚尖轻轻说道:“这位大姐姐,你要乘船的话来我爷爷这吧,我爷爷在这条河上撑船已经有四十多年了,驾船技术绝对平稳,而且价钱也便宜。” 苏雪扭头瞥了一眼这个小孩子,乍一看确实是挺老实的,但总觉的他说话的时候有些不太自信的样子。 “那行吧,就租你爷爷的船,” 那孩子一听,忽然眼角抹上一层泪影,“谢谢大姐姐!”、 说完领着苏雪朝着他爷爷所在的船走去。 这小娃娃是怎么回事,不就是租赁一条游船嘛,至于感动到这种地步吗?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但愿如此。” 苏雪付好了游船费,随后便回去叫上凌珂,两人一块儿登船。 “二位姑娘是第一次乘船夜游吧。” 老人家捋了捋胡须,眼里似乎夹带着一些复杂的情绪。 “是呀是呀,我们是从山里来的,从来没见过这么宽的湖面,真的是太漂亮了。” “呵呵,那位这位姑娘今日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瞧瞧咯,恐怕是以后就很难再有机会了啊……老夫的乘船技术你们尽管放心,在这条湖上撑船的,还没谁比我资历更老的。” “既然如此,便辛苦老人家您了。” 第13章 雨夜江湖 两人是第一次踏上船,尤其是这种小型的游船,和如履平地时的车马不一样,站在船上总给人一种摇摇晃晃的感觉,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会侧翻掉下去。 不过两人好歹也是修行者,对于这种初次体验的不适应感很快就打消。 船身吃水很低,仿佛只需要往下稍微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到水面,那种逐浪积水的感觉让凌珂一下子就像个小孩子一样玩了起来。 难得瞧见凌珂这般高兴,苏雪也没有去打搅她的玩乐,而是走进了船舱看了一眼,这一艘游船的船舱虽然不大,只能容得下两三个人乘坐,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被褥,枕头茶桌,酒杯等等应有尽有。 同时还设有了一道门帘遮住外头,哪怕里边的人在湖中央想干点些什么羞羞的事情,也不至于会被外人瞧见,这样的设计确实是挺“人性”化的。 玩了一会湖水,凌珂也有点腻了,这才开始走进船舱里一探究竟,就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到哪里对她而言都是新奇的事物。 “哇,这船舱好大啊,还有枕头,被褥,还有茶水糕点。雪儿师姐,这糕点好好吃啊,你要不要也吃点?” “你还没吃饱啊,小心撑破你的小肚皮。”苏雪摇了摇头,今天的晚饭吃的有点多,她就没有吃糕点,只是轻轻啜了一口茶,茶香泛着湖面上飘来的淡雅芳香,酒不醉,人自醉。 “两位坐好咯,老夫要起船了。” 随着老船夫摇摆这船桨,哗啦啦的击水声与岸上隐隐传来的丝竹管弦相互形成了应和,仿佛身处在一个渺小的天地里,一叶方舟便是这座江湖的中心,也是他们温暖的归宿。 第16章 苏雪突然在想,若是以后自己也能弄一艘船,整日就在船上度日,任凭水流将船只送往山河万里,这也是一种惬意的体验。 不过那得是很以后以后的事情了,以她现在的实力,别说弄一艘船,连自己都还是个旱鸭子,若是一个不慎船打翻了,估计要溺死在水中,这人世间的悲哀,莫过于此了吧。 水能载舟,能育人,能滋润万物,却也可以带来天灾,夺去人的性命。正所谓世间万物皆有灵,只有善待一花一草一木,才能够融洽与之相处。 “哇,水面上的倒影好漂亮啊,还有鱼。雪儿师姐你看,那里有一大片鱼群,好多鱼呀。” 苏雪顺着凌珂所指的方向望去,鱼儿在水中嬉戏,行人在街边玩耍,湖面映着五颜六色的灯影,也有水草缓缓漂流的顺畅,乘船的人好似隔绝于红尘之外,站在一个特别的角度来观望这其美景佳人。 “这也许就是人们所谓的江湖吧……” “江湖,原来这样也是江湖啊。”听闻苏雪发出的感慨,凌珂不禁附和道,“我以为江湖就是那些绝世高手在一起打打杀杀,争抢着武功绝学。”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了。” 苏雪没有反驳,而是任凭凌珂静静依偎在她怀里,女子的特有的芳香夹带着散发的酒气,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气味,让人闻起来有种不自然的上头。 “雪儿师姐,你说我们以后会永远这样在一起玩耍吗……” 凌珂眯着眼睛,迷迷糊糊说这些糊里糊涂的话,仿佛就要睡着一样。 “一定会的。” 苏雪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不知不觉中,少女的气息变得下来,她闭上了双眼,胸脯微微起伏,小脸笑得跟蜜一般甜美,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亲上一口。 真的会吗? 苏雪心中这样想着。 凌珂的天赋,过不了多久就会突破沧海境,成为修行者之中的佼佼者,而随后的青云境,问道境更是毫无压力。 她会在这条漫长的修仙道路上走得很远很远,而自己,只是一个资质平平,多少有点运气成分在里面的普通练气士。 人家在前面走,而自己在后面苦苦的追着她跑。 “修仙修仙,到头来终究是一个人在修仙啊……” 苏雪忽然想起了棠梨观中的师父叶相知,如今没有了她和凌珂的陪伴,自己一个人独守这么大的一座道观,难道不会感觉到寂寞空虚吗? 师父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建造这样一座道观,既没有人来参拜香火,也没有同行道友的交心交谈。 “师父究竟是在秉持着怎样的一种道心,独守这座空观呢?” 对于叶相知而言,苏雪和凌珂的离开,只不过是让她的生活再度回到曾经的百年之景,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吗?修仙路上种种历练,难道就没有一个能够值得交心之人吗? 哪怕像她和凌珂这样的师兄妹关系也没有吗? 就算修仙者不需要凡间的谷米钱粮,可一个人空守在这个道观之中,未免也太过孤单了吧? 如果未来某一日凌珂飞升上界,自己是不是也像师父一样,独守人间数百年?又或者是收养几个调皮可爱的徒弟,伴随着自己每日带来的一些乐趣? 一个个问题犹如吐泡泡的鱼儿,扑通扑通冒出水面,轻叩在少女的心头。 苏雪摇了摇头,想那么多干什么,我才穿越过来没几天呢,怎么一下子就变得多愁善感了呢?还是说,是我舍不得现在这样的生活了吗? 的确,此时的生活与前世的九九六相比,简直就是神仙般快活的日子。 每天除了修炼之外,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吃了玩玩了吃,还有个可爱粘人的小师妹陪伴在身边。你看,多么美好的幻想啊。 有没有可能这些都只是一场梦,只要今晚从游船上醒来,梦碎了。 她会被早晨七点半的闹钟叫醒,然后一边换衣服一边吃早餐,匆匆挤进上班的地铁,在那个闷沉如同棺材的铁箱子里,度过一天时间的大半,然后又到公司里在那个四四方方不大不小的隔间里,度过人生的一大半。 然后这辈子就这样子结束了吗? “不是的,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可我……苏雪,不对,梦雪儿,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仙道渺渺,何处才是归途? 她想起了临行前师父送她的那句话,心意相知,莫问归期…… 滴答,滴答…… “嗯?下雨了?” 开始只是几粒珍珠大小的水滴落在湖面,但很快雨滴便长成龙眼般的大小,噼里啪啦打在湖面上,船头的站台上早已被雨水淋湿。 晚风吹斜而过,偶尔有几粒雨滴扑面而来,洒在自己的脸面之上。 那冰冷透彻的感觉让苏雪瞬间清醒了一些,不再去纠结过往的事情,安安静静,欣赏着湖中的雨景。 岸上的人在匆匆忙忙的避雨,一柄柄小花伞寄托着人间里大大小小的思念与关怀,而这湖面上小小的一叶扁舟,便是他们现在所能栖息的庇护所。 苏雪不由自主的盘腿打坐。 她闭上了双眼,呼气,吸气,仿佛能够从气味中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变化,雨点的大小。 雨落成河,又汇聚成云,聚云成雨, 如此反复,便是一个轮回…… 第17章 云海,气海,识海如此反复,也是一个轮回, 在她灵识内心的小世界里,苏雪仿佛看到了一片汪洋大海,那是一朵朵层云堆砌而成。 只见在云端之上,有一扇门,门外有微弱的光照亮,那是更宽广,更加新奇的海洋。 苏雪迈着缓慢的步伐走上前去,推开这扇门。 她看到了云海…… 她破境了。 第14章 小师妹不见了 此番破境,可以说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却也存在几分运气在内, 苏雪本身就已经是半步紫幽,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突破紫幽境都是理所当然的,而眼下她因为这场江湖夜雨,从而感叹道了仙道这一生的渺小,凡人修仙,犹如蚍蜉渡海,只有发觉到自己的渺小,才能发现更宽广的海洋,那边是云海。 修仙者如同蚍蜉,内心充斥着一大片云海。 若是心念不正,只怕会海水倒灌,气海回流,五脏六腑全然受到损伤,,故而修仙路上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不可不谨慎小心慢行。 就如同这一颗颗从天而降的雨点,看似砸在人身上并不怎么疼,但若是将所有的雨点汇聚成一起,那么顺势而落,别说砸死人,甚至可以淹没整座村庄。 水能包容世间的万物,也能承载世间万物之灵,此次苏雪的破境,可以说离不开这场大雨。。 这场大雨来快,去的也快,此时游船也在湖面上逛了一圈。 或许是因为破境的灵气外放,将卧榻在苏雪膝枕之上的凌珂惊醒,她先是揉了揉眼睛,忽然感觉到眼前的这个雪儿师姐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雪儿师姐,你突破紫幽境了吗?太棒了!” 凌珂一睁开眼睛,便察觉到苏雪的气息比之前更加强劲了不少,甚至和自己的差距拉开的也没有那么大了。 如今的苏雪突破了半步紫幽,来到紫幽初境,而她自己则是半步沧海,一只脚在沧海境,一只脚在紫幽境。 “只是运气而已。” 苏雪说的不错,若是没有这场大雨,她的破境时日,估计还得要延后个十来天。虽然修仙者岁月无穷无尽,不争这一时的朝夕,但很多时候这种水到渠成的事情,是难以言喻的。 其实苏雪也有点担心,自己破境那么快,会不会影响到自己所修养的道心,毕竟修为提升的越快,内在的心魔也就会越来越强大,一旦心魔的力量挣脱了自己的束缚,那便会走火入魔,后果不堪设想。 凌珂又躺了一会,想要直立坐起,却突然感觉到头疼欲裂,难受无比,只有躺着的时候才稍微舒服一些。 “雪儿师姐,痛,我的头好痛。” 从凌珂那一脸狰狞难耐的表情来看,似乎是很难受,第一次醉酒的后劲最为凶猛,这点前世的苏雪是了解的。 当时为了陪同几个客户应酬,硬是将自己活活灌出了胃病。 人活得也不容易啊,但凌珂这完全是自讨苦吃,若是她不喝那杯女儿红,也就不用吃这番苦痛了。 “师姐替你揉一揉吧……” 眼看着凌珂痛的快要哭出来了,苏雪不禁感到有些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可还是很疼啊,师姐,有没有什么丹丸能够让我吃了不疼。” “我的傻师妹,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丹丸呢?” 苏雪有些无语,要真有这种玩意,那街坊酒楼还不得卖到天价去。 “对了,醒酒茶。” 此时大雨已经停歇,虽说还伴随着些许细雨朦胧,但并不影响街上的行人游走,那些在屋檐下避过大雨的小商贩们又开始到街上吆喝起来。 “小师妹,你在这儿忍耐一会,师姐去给你买点醒酒茶。” “嗯嗯,雪儿师姐……” “好啦,不要再说话了,乖乖躺着就是。” 苏雪竖起小食指,轻轻地堵在凌珂的小嘴唇边,那柔软轻弹的红唇,真是犹如熟透的红樱桃,让人忍不住采摘下来轻咬一口。 凌珂眨了眨眼,点头示意,便不再出声。 苏雪从船舱里取来一个枕头,让她小脑袋枕好,随后轻轻地站了起来,长时间的膝枕让她腿脚有些发麻,不过这对于一位三境的修士而言,已经不算什么大问题,过会便会恢复。 她探出船舱,对着船尾摇橹的船夫说道:“船家,能否靠岸边停一会,我去买碗醒酒茶。” 船家此时披着一身蓑衣,将斗笠压得很低很低,完全看不清脸面,他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很快游船便行驶到了岸边,距离岸上还有一两丈的距离,苏雪即刻轻轻在船头点起脚尖一跃,身轻如燕一般在水面上进行一个借力,轻而易举的便跃上了岸边的围栏之上。 这便是紫幽境修士的身法。若是此时苏雪有本命剑的话,他甚至可以御剑飞行,当然并不是小说里那种高空御剑,只是普通的低空滑行。 若想要抵达高空御剑,长距离的飞行,那得要沧海境之上登青云才能做到。 饭要一口口吃,修行自然也是不能一步登天,御剑飞行只是个广阔的大概念,只要是能驾驭着飞的东西,都可以称之为御剑,但此剑非彼剑啊。 此刻已经临近亥时,街市上的茶馆大多都已经收摊完毕,想要在这个点找一杯醒酒茶可不容易,苏雪也是疾驰轻功在人群稀少的界面上快步奔行,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一家即将收摊关门的茶铺子,废了好大口舌,才能让店家盛出一碗醒酒茶出来。 第18章 买到了醒酒茶,苏雪又再次往湖边赶去,但此时她的速度要比先前慢了不少,毕竟茶碗不是茶壶,经不起颠簸动荡,稍有不慎还可能打翻在地,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她只好用灵气包裹住茶碗,尽量不让茶水撒漏出来,而这样一来,速度自然会有所减慢。 待她回到湖边停船的位置时,早已经过去了两刻钟。 此刻放眼整片湖面,早已是空荡荡的一片,夜深了,所有的游船基本都停靠码头准备歇息,哪里还有一艘游船在湖上停滞的? “船家,你在吗?” 苏雪朝着湖面大喊一声,奈何却空无一人回应。 她以为是船家等得不耐烦,回到把船驶回码头处,于是苏雪又朝着停靠游船的码头岸边赶去。 当他匆匆来到码头时,亥时已经过半,十几艘游船安安静静的整齐排列在湖面上,一眼扫过,船舱里一个人都没有,至于那些撑船的船家,也是早早就回家歇息去了。 “怎么回事?” 苏雪心中开始有些急了,按理说就算船家急着回家歇息,也应该让小师妹留在船上才是,又或者把她请下船,留在原地等候,可小师妹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的? “小师妹!” 苏雪望着整片湖面啊,语气中夹带着几分灵力高声呼喊。 湖面上荡漾着风,风传递了她所发出的呼唤,若是小师妹在这片湖上的某一个位置,一定能够听得见她的呼唤,从而发出信号回应自己。 可苏雪等了好一会儿,仍然没有等来一丝的回应。 她慌了,心中着急,有些忐忑不安,那一碗满满的醒酒茶也是在不经意间脱手而出,哐啷落在地上,茶碗碎裂成瓷片,茶水与雨水混杂在一起,让原本是泾渭分明的地面积水,顷刻变得浑浊不堪。 “小师妹……” 苏雪此刻不得不承认一个很严重的事实,她把小师妹弄丢了…… 当然,苏雪又怎么可能会甘心就此罢休呢,他连忙冲下码头,在那一排排停靠好的游船上挨个搜寻,但完全没有看见小师妹的身影,甚至是,她们先前所乘坐的那艘游船,根本就没有停靠在这儿。 她仍然不肯作罢,又踏着轻功在水面上借力飘行,四处寻找着湖面上是否还有其他游船的踪迹。 但因为自己才刚刚突破紫幽境,对气机的掌握还不是很熟练,加上内在心急如焚,一个不慎,没有掌控好气机的外放。 噗通一声,她一脚踩进了湖面之下,整个人落进了水里。 第15章 走阴人 秋夜的湖水,冰凉刺骨,犹如千丝万缕的冰丝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让苏雪整个人陷在水中无法动弹,只因为,她不会游泳。 是的,前世的她是个旱鸭子,而这一世的她因为从小就在山上的道观里长大,更别说见到什么水了,连喝的水都只能靠顺着山涧流淌下来的泉水供给。 在这种心急如焚的情况下,突如其来的落水让苏雪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匆忙挣扎之间,又不小心呛了几口冰凉的湖水,令他的道心更加不稳。想要汇聚灵气将自己的口鼻包裹起来,却也感到颇为难受。 她连忙屏住了呼吸,虽然在水中她不会游泳,但因为停止了动弹,所以整个人处于悬浮状态。 “冷静,我要赶紧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 紫幽境的修士可以屏住呼吸片刻有余,因此在停止了口鼻的灌水之后,苏雪逐渐放松了绷紧的神态,她开始在水中尝试捏诀,聚气。 修士炼气,靠的便是天地灵气。 所谓的气,并非仅仅只是人呼吸之间吐露的清浊之气,还有晨曦时刻的紫霞灵气,以及潮涨潮落之间的潮汐灵气。 顾名思义,即便是在水里边,练气士也可以借助水中的气进行运功。 只不过苏雪是第一次在这种不适应的环境下运转功法,故而会感到颇为困难,她尝试了好几次都聚气失败,体内的周身脉络就像是被水给冰封似的,灵气始终无法在体内运行一个周天。 这样一来,纵使她有通天本领,也难以运转功法,无法脱离这片深沉的秋色湖水。 就在她打算尝试第二次运功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抓住了自己的双脚,那是一种冰凉的,夹带着阴森冷酷的气息。 苏雪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这绝对不是人的手掌。 脑子里闪过一抹灵光,一个本不该出现的词语在她脑海里闪过。 “水鬼!” 传言道,有落水者因为怨气挤压,导致魂魄无法步入轮回,于是在水中常年的积累怨恨,久而久之以水为生,化作水鬼,只为等待落水之人,将之拉至水底,成为自己的替死鬼,随后好让自己入轮回投胎。 “糟糕……” 她能感觉到,那双虚无阴森的鬼手已经紧紧地如同藤蔓一般缠绕住了自己的脚跟,此时她的双脚就像是被绳子束缚住了一样,想要挣扎却又无可奈何,根本动弹不了。 小师妹的安危尚且未卜,若是她死后,是否也会成为这湖底的一方水鬼,因为心中的遗憾无法如愿,从而无法轮回转世? 就在时候,她突然感觉到自己在湖水之中缓缓有上升趋势。 就好像,湖底抓住自己双脚的那双手,正将自己往湖面上推去。 第19章 “这……怎么回事?” 苏雪仰头,从水底望去,湖面上倒映着的光影越来越近,那一层薄薄的水面,犹如隔绝生死的阴阳路。 “哗啦!” 随着身体的不上升,她很快破水而出,水花在周围四溅,在湖面上泛起道道波纹。 一股清新淡雅的空气吸入鼻尖,那是起死回生的安逸。 “这只水鬼,是在救我?” 苏雪的双脚仍然被那只手掌给缠绕着,但它并没有把自己往水底下拖动,反而是缓慢的向着岸边漂浮过去。耳畔隐约传来叮铃铃的道铃声响,像是有谁在岸边念诵着经文。 乍一看,那是一位黑袍少年,身后背着一柄大黑伞,手中挥舞着引魂幡,那喃喃如雨的经文便是从他嘴里念诵而出。 就在距离岸边还剩下一两丈距离时,苏雪感觉自己体内的气机可以运转了,连忙催动心法,破水而出。 只听嘭的一声,在水面上炸起了数道水光如荧的花朵。 湿了身子的白衣少女轻点水面,双脚借力一蹬,很快便跨过了湖边的护栏,来到清冷安静的岸上。 与此同时,那背着黑伞的少年也停止了经文的念诵,他解开手中的印记,从背后的竹筒里取出一幅画卷,苏雪瞥了一眼画卷之上所画的内容。 里头尽是些张牙舞爪,面目狰狞,鬼气森森的面孔。 只见少年并起剑指,对着水里轻轻一指,“收!” 哗啦…… 一道虚无的鬼影从水中破开,随后化作一束惨淡的白光,钻进了少年手中的那一幅画卷之中。 少年收起画卷,转身作揖道:“在下贸然出手,让姑娘受惊了,还请谅解,我并不知道姑娘乃是修行之人,是我多此一举了。” “不,多谢公子出手相助才是。”苏雪感激不尽道,“你方才手中所拿着的画卷,可是百鬼录?” “哦?姑娘识得此物?” 黑衣少年显得有些惊讶,能够一眼看穿他所施展法宝的人可不多,想必眼前这位姑娘应该是出身不凡,若是不能与之善交,也千千万万不可得罪。 苏雪点了点头:“在道观中师父曾与我们提点过一二,据说百鬼录上收录着百鬼之魂魄,一些有能耐之人便可施展神通,将画册之内的百鬼请出来,为其所用。” 黑衣少年点了点头,“既然姑娘认识此物,那想必在下的身份,姑娘应该也是略知一二了吧?” “你便是传说中那些行走阴阳的走阴人么?” 在这世界上,除了方士,修士,侠士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民间奇门异士,如抬棺匠,鬼画师,纸扎匠,蜡人匠等等,这些人虽然不能修炼成仙,但是手中也掌握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手段。 若是一些境界较低的修行者与之交手起来,说不准还会落败得很惨,毕竟他们凭借着手艺多端,变化无穷,操纵阴阳的手法也是层出不尽。 更有甚者,一些大能者还可精算天经纬地,执掌日月乾坤。 第16章 四方小鬼之疾行鬼 “姑娘在这水里泡了那么久,想必一定是冻坏了身子吧,我知道这附近有个澡堂,姑娘可放心前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暖暖身子。”黑衣少年将画册收好,微微一笑道。 苏雪听他这么一说,不禁觉得身子确实有些嗖冷,不过好在自己已经是紫幽境的练气士,想要生病可没那么容易。不过正如这黑衣少年所说的,如果不将湿透的衣服换下,迟早也还是要感冒的。 “多谢这位兄台的好意,我还有急事要办,暂时就不麻烦你了。” 苏雪说着,转头正欲要离去,只听那黑衣走阴人的一句话,却让苏雪停下了脚步声。 “姑娘所要找的人此刻早已不在这座城内了。” “你说什么?” 苏雪回过头,双瞳瞪得很大,犹如金光闪烁的明灯一般,眼神里泛着些锐利的杀气。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人?”苏雪将信将疑的问。 走阴人微微一笑,“我观姑娘气色急躁,神情之中似乎在刻画着某个人的画像,故而推断出是在找人。而我有用走阴人的法子稍稍帮姑娘算上了一卦,卦象显示满天星斗,晴空郎朗,却不见月影,说明姑娘要找的人并不在这上面,意味着人既已经离去。” “你真的会算卦?” 苏雪一听,似乎觉得这书生话说还有点道理。 算卦这种事情她并不精通,但是她小师妹很在行,准确来说,炼神的方士都会精通天文地理,可通算风水八卦。正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 “在下棠梨观苏雪,方才冒昧了,还请莫见怪。不知兄台该如何称呼?” “在下覃舟,不过区区草根出身一个普通走阴人罢了,说不出什么名门。不过不是在下自吹,这算卦找人找物这点,在下还是有点把握的。” 瞧见这名叫走阴人的少年说话如此大气,苏雪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眼下凌珂显然是遇害了,若是在平时她还不怎么担心,偏偏正好赶上她酒劲上头,谁知道会被人趁机做出什么龌龊的勾当。 越想下去,苏雪心中就越来越气,越气就越急躁,从而道心不稳。 她之所以会从湖面上落水,其实也是道心不稳的一个体现,眼下只有找到小师妹,才能让她彻底安心下来。 第20章 “你能否算出我要找之人身在何处?”苏雪追问道。 覃舟点了点头,“这点并不难,不过我说姑娘,你这一身湿漉漉的衣裳,是否该换一下,就算你不觉得冷,一路上也会留下痕迹。” 覃舟说的没错,此时苏雪刚从水里爬上来,无论是衣服还是三千青丝都还在滴着水。若是就这样子去找人,一路留下一条清晰可见的水迹,那不能于是自报家门,还谈什么找人? 苏雪听他这么一说,不禁觉得有些惭愧,尤其是自己所所穿的白衣素裙还是很轻薄的,被水这么一浸湿,该透的部分也是一览无余的映在少年面前,好在这会天色尚晚,不容易被人看出来罢了。 “那你等我一会,我去换身衣服,可不许偷看!” “姑娘放心,我覃舟绝非此等低俗之人。” 覃舟微微一笑,示意苏雪请。 苏雪纵身一跃,轻轻钻进了一户人家的墙院之中,此时这户人家已经熄了灯,可以听见起鼾声连绵起伏,显然是睡得很安沉。 苏雪从腰间掏出一个百宝锦囊,只是略施展发觉,一身干净整洁的雪衣白裙便出现在手中。这就是修行者之间所谓的储物锦囊,其价格非常昂贵,需要用大量的灵石才能够买到。 好在她们的师父是一位实力强大的人物,区区一两个储物囊不过是身上法宝的九牛一毛罢了。因此在入师门的时候,她就给师姐妹二人每人分发了一个。 苏雪褪去一闪,露出了白里透红的肌肤,可谓是佳人如玉,肌肤如雪,细细一看足以令人小腹生出一团不吐不快的火气,总之就是各种成语往上套的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换好了衣服之后,苏雪又是纵身一跃,从墙垣之内飞了出来。 覃舟果然没有食言,一直定定地站在原地等候。 事实上,苏雪去换衣服的时候特地做了一个小把戏,那便是用灵力偷偷在覃舟的周围三尺宽内画了一个圈,一旦他走出这个圈,留存的灵力就会消散而去。 “倒还真是个正人君子……” 苏雪心中暗想着。 她快速来到覃舟身边,轻声道:“你说能找到我师妹,该如何寻找?” “苏姑娘可否听说过疾行鬼?” “疾行鬼?” 苏雪摇了摇头。 寻人之法各行各业都有着自己的看家本领,对于走阴人而言,最效率的办法便是问鬼! 覃舟捏着一枚深黑色的铜钱,对着正北的方位高高抛起,任凭它落在地上发出叮咚一声。 他随后绕着这枚阴黑色铜钱正走三圈,旋即捏诀作法: “疾行如风,迅捷如雷,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四方之疾行鬼速速来见!” 覃舟话音落下,江边之上忽然间安静了下来片刻。 忽的,地上那一枚阴黑色铜钱竟然竖立了起来,顺着覃舟方才走的路线反绕三圈,随后哐当一声遁入青石板下。一只双足踏云,身如轻燕般的嘿呦小鬼从地下钻了出来。 “这便是疾行鬼,他行走快捷,常用于阳间阴差与地府间的通风报信。” 覃舟给苏雪解释道。 对于鬼魅这种玩意,女孩子自然不怎么感兴趣,尤其是它相貌丑陋,若苏雪不是有一定修为的练气士的话,估计早就已经退避三尺。 “你意思是这个小东西能告诉我小师妹在何处?” 覃舟点了点头,瞪着疾行鬼问道,“去查询下她的小师妹现在何处。” 疾行鬼一听,嗖的一声遁入地下,湖边之上又安静了下来。 “疾行鬼此时已经领了命,替覃舟打探消息去了。”覃舟解释道。 “他倒不担心这小鬼会借此机会逃跑。”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之事,魑魅魍魉远远比人要守信用得多。” 覃舟很是自信的说道。 果然,二人只是在原地等候了一炷香的功夫,疾行鬼再次出现在两人中间。只见它伸出短小纤细的手指了指北边偏西的方位,随后化作了一张纸片小人,缓慢的往方才所指的位置前行而去。 “它这是在给我们带路吗?” 第17章 楼船 身着淡黄素裙的少女合起双眸安详地躺在卧榻上熟睡,倾城如水般的睡颜可谓秀色可餐。她的双手与双足皆被用红丝带给捆绑起来,犹如一朵任君采撷的出水芙蓉,出淤泥而不染轻尘,飘飘如天女下凡,对她做出任何的行为都是一种亵渎。 “嗯?”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缓缓睁开眼,她感到口中干燥如火,饥渴难耐,想起身找点水喝,却发现身子根本动弹不了。 此时的黄裙少女酒劲已经消散,没有了宿醉时的昏睡感,她试着施展神力,却发现周身的经脉被手脚之上所捆绑的红丝带紧紧封锁堵住,体内的灵气根本无法进行回流,哪怕是天灵根,一时半会也成为了废灵根。 “这难道是捆仙绳?” 凌珂曾听师父说过一种奇门异宝,名为捆仙绳,即便是神仙来了也得老老实实的被捆绑着。 别看这两条红丝带十分轻薄如蝉翼,但却坚固不摧,无论少女如何使劲,也无法将之扯断,甚至是就连整个身子都软塌了下来。 她想尝试挽起手臂,用贝齿轻咬住丝带绳结,却发现牙齿也是软弱无力,哪怕现在给他一粒珍珠白米,也难以将之咀嚼吞咽。 第21章 ”雪儿师姐,我该怎么办……” —— —— 苏雪同覃舟一起跟随着纸片小人一路前行至中江府南门之下。 此时已经过了宵禁时刻,南门城下灯火通明,一共四名守卫持着长枪笔直了腰杆坚守岗位。 纸片人并没有任何的犹豫,仿佛不被人看见一般,从四名守卫的眼皮子下畅通无阻的穿过了那紧闭着的城门。 “我们该怎么出去?” 苏雪与覃舟躲在巷子口,望着那守卫森严的城门,想要硬闯倒不是不可能,但也会因此打草惊蛇,万一惊扰了上面那些人,下次想要再找到小师妹可就难了。 况且这城墙高达数十丈,此时的苏雪还无法做到高空御剑,即便是借助轻功也只能翻越到一半就得滑落下来,所以想要翻墙而过是不可能的了。 “姑娘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只见覃舟微微一笑,又从腰包里掏出一枚阴黑色的铜钱,“此乃通阴钱,顾名思义可通阴阳,驱鬼吏。” 他依旧用先前的方法,将铜钱抛落在地,然后顺着铜钱绕了三圈:“四方小鬼听令,魑魅魍魉,速速招徕,听我号令,急急如律令!” 覃舟话音落下,一位绝色妖娆的女鬼忽然从地上钻了出来。 “此乃四方小鬼之画皮鬼,并非人死所变,却能够将人皮作画,常伴做美女姿态,天生魅惑,可引诱其男子与之鱼水交欢,从而吸干人的阳气。” 覃舟解释道。 苏雪听着有点恶心,也就是说,眼前这位绝色佳人其实就是一张人皮所变?看着就让人不觉起一身鸡皮疙瘩。 “我说,你这百鬼录里头就没有点正经像样的鬼吗?”苏雪忍不住笑声吐槽道。 覃舟嘿嘿一笑:“姑娘既然说是鬼了,又怎么可能不相貌丑陋亦或是原型凶煞呢?其实鬼也分为好鬼与恶鬼,至于如何驱使他们,全看玩鬼之人所造化。” 说白了,就是你玩鬼玩得好,你回家吃饭;你要是玩不好,全村人都没人敢去你家吃饭。 这画皮鬼长相堪比青楼之上的绝色头牌,她飘乎乎的朝着那四名守卫靠近而去,因为是鬼魅,那些守卫又是普通人,自然看不见这女鬼。 只见这画皮鬼挨个围绕着他们的身子转悠一圈,随后用她那娇艳欲滴的红唇稍稍一吻,那四名守卫便挨个涨红了脸,小腹之下也是鼓鼓成山,迷迷糊糊的便闭上了双眼,昏睡过去。 趁着他们睡着时候,覃舟便大摇大摆的走到城门之前,用手拉动门闸,轻轻将城门打开一道小缝隙,恰好刚够一人斜着穿行而过。 “你把这些守卫怎么了?” 苏雪有些担忧的问道,虽然眼下的作法是为了救她小师妹不得已而为之,但如果因为救一个人而杀了四个人来偿还,那这今后她修仙路上所背的罪虐可就无比深重,以至于心魔翻涌。 严重者,很有可能与仙道绝缘。 “放心,他们只是睡了一夜,损失点阳元之气罢了,回头吃点壮阳补肾之物便可以恢复过来,不碍事。” 覃舟微微一笑,他没有急着把画皮鬼收回来,而是留她在这里陪着这四名守卫一晚上,至于他们今夜要做何种美梦,那便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之事了。 两人走出城门之下,往前行走了二三里路,很快便来到一条宽广的江河之畔,站在岸边,清晰可见一座高大的楼船静静地飘荡在江面之中,楼船距离岸边莫约有几十来丈的距离,四周又无小船,想要一苇渡江,谈何容易。 纸片人因为不能下水,因此只是引导二人到了江畔便化作一道缕缕青烟消散不见。 “姑娘所要找之人,应该就是在楼船之上,至于姑娘如何上去……” “这点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若是如此那自然最好,其实我想说,如果姑娘若是对登船有所吃力的话,在下也可招只水鬼前来,借姑娘一臂之力。” 苏雪摇了摇头,如今她道心相比较先前而言已经是平稳了许多,因此也就不会再出现像方才那样落水之事。 “你叫覃舟是吧?” “正是在下。” 黑衣少年点了点头。 “今夜所欠下的人情,我苏雪记住了,他日若是有机会,定当数倍奉还,眼下我还急着救人,就不劳烦阁下了,毕竟二人登船,容易引起注目。” 覃舟点了点头,没有回绝这个人情,他从腰间掏出来一张黄纸,飞快折叠成一个纸扎小人。 “那接下来的路还请姑娘自己小心为妙,这个纸人会在姑娘登船之后,带你找到所想要找纸人的位置。” 覃舟说着,将纸扎小人递送到苏雪手中,随后撑起他的那柄大黑伞,消失在这片无穷无尽的黑夜之中…… 第18章 再也不分离 嘎吱,门板被人缓缓推开,凌珂一脸绝望的表情,犹如看到了地狱。 走进来的,是一位身着宽衣的男子,身材有些高大,一脸yin秽之相,完全没有半点男子该有的阳刚气概,一看就是把整个人的阳气都甩在了女人的肚皮之上。 凌珂看着如此样貌丑陋之人,更是感觉心中厌恶不已。 “嘿嘿,我的小美人,香香的,美人儿,啧啧简直秀色可餐啊。” “你是谁,为什么要把我绑到这里来?” 第22章 那面貌丑陋之人清了清嗓子,“你问我是谁?你杀了我的妹夫,竟敢还来问我是谁?本官恨不得把你姐妹二人打入地牢,狠狠让你们吃点苦头。怎奈何本大人怜香惜玉,不舍得啊,这枚绝世珍宝的美人胚子,若是弄坏了,岂不令人心疼?” “原来你就是那个所谓的彦太守,你们这群做官的人真是恶心,人模狗样,等我师姐知道了,你一定会后悔的!” “你师姐?” 那丑陋之人呲呲一笑,“你说那白衣裙子的姑娘吗?哼,这次若不是她运气好,那么今晚本大人就可以辣手摧姐妹花了,只可惜啊,放跑了一个。不过你放心,他绝对不会找到这里来,本官也不会留下你这个活口。我知道你们这些山上的道士有点本事,所以啊,带我享用完毕之后,你的寿命也到头了。” “你……你这个……大坏蛋,畜生。”凌珂贝齿轻咬红唇,用娇滴滴稚嫩的声音大骂不停,怎奈何她语气就是这般轻柔可爱,哪怕是骂人,听着也是一种享受。 “哎呀,骂的真好听,多骂点。” “哼……” 凌珂一听,吓得连忙闭上小嘴,怎奈何她的骨骼肌肉完全使不出一点力气,这副模样早已经把凌珂吓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想哭,却又没力气哭出来。 “反正早晚都是死,还不如陪本官一起神仙快活的死去,你说是不是呀小美人?” 砰! 就在这时,门板突然被一道巨响炸开,一名白衣素雪之人手持利刃冲了进来,吓得那丑陋之人原本已是挺举之物已然打了焉。 他连忙拉上衣袋,回头望去,一柄细剑依然顶在他的左胸之前。 凌珂带着疑惑睁开眼睛,犹如九天玄女转世,活菩萨显灵,她激动地大叫道:“雪儿师姐!” “你你你,你敢行刺本官?本官可是中江郡太守,正五品官职,小心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彦太守可以感觉到那白衣女子眼上的杀机,浓浓的杀意犹如地狱钻出来的白衣女鬼,不为别的,只为了报着一世之仇,万世之冤! 苏雪本来已经狠下杀意,正准备动手,但一听对方是朝廷五品官职,突然又犹豫了片刻。 的确,虽然这个彦太守作恶多端,但是她身为修仙者,也不好干涉凡间之事,他所犯下的罪行,自然有朝廷去判决,若是自己就这么把他一剑杀了,那等于是便宜了他。 传言道,朝廷之中也是有监管他们修行者的部门,虽然这彦太守可恶,但不经皇命就擅自诛杀朝廷命官,到时候追究起来,怕是不好解释。 毕竟这人间,还是归属大周管辖,他们修行者,即是修仙之人,却也是大周子民,凡事都有个度,不可因为有点修为便肆意妄为。 “杀你不成,先让你做个太监!” 白衣女子收剑入鞘,一脚蹬去,朝着彦太守的下体这么一踢,她将全身的灵气全然汇聚在脚上,这一脚下去,哪怕是块坚硬的鹅卵石都会不堪一击,跟别说是泥肉之身的活人。 “嗷呜……” 彦太守双手紧捂下胯,躺在地上如同滚刀肉一般翻来覆去,疼得他是额头直冒冷汗,浑身抽搐不已,他知道,自己那玩意算是废掉了。 咔嚓咔嚓! 苏雪并指成剑,汇聚灵气轻轻在捆绑着凌珂的红丝带上一抹划过,那本该是坚不可摧的红丝带顷刻间崩摧瓦解,四分五裂。 躺在床榻之上的凌珂忽然感觉到潮汐涌来,犹如虎啸震山林,一身的灵气神气全然恢复。 她急忙从床上跳了起来,用力的又往彦太守的下体猛踹了几脚。 疼的他是欲哭无泪,痛不欲生。 “好了小师妹,再踢下去可要出人命了。” 苏雪让凌珂发泄了会心中的怨气,急忙才关键时刻拉她住手,对这个罪孽深重的官员而言,他们所下的惩罚已经够深重了,剩下的就交给朝廷去判决吧。 “雪儿师姐,我,我以为……呜呜呜……” 凌珂回头,一股脑扑进了苏雪的怀里,泣不成声,挥泪成雨。 “好啦好啦,没事的,有师姐在,一切都会没事的。” “雪、雪儿师姐,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离开珂儿身边了,去哪都要带着珂儿好不好,我怕哪一天再也见不到你……” “嗯,师姐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不管了。” 苏雪这句话并非是哄凌珂安慰之言,她是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心,这辈子再也不要与自己这位小师妹分离,只有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便是整个世界。 第19章 激战沧海境 “小师妹,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先离开再说。” “嗯嗯。” 安慰了好一会凌珂之后,苏雪紧紧攥着她那柔柔糯糯,香香软软的小手,如胶似漆永不分开一般。 没有理会倒在地上痛苦惨叫的彦太守,两人转身正要离去,却被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给呵斥住了。 “想走?只怕没那么容易吧。” 话音未落,一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男子走了进来,只见他腰间别着一柄唐刀,健壮的肌肉恐怖如斯,关其气息,应当是一位练武的侠士出身,只是境界一时间难以分辨出来。 “剑狂大人,我……” 那斗笠蓑衣男子冷冷瞥了地上的彦太守一眼,呵斥道:“废物,连个女人都玩不好,主人已经不需要你了,你自生自灭吧。” 第23章 “什么?” 此话一听,彦太守嗓子里吊着的那最后一口气总算是咽了下去,噗通一声昏睡过去,显然是难以接受这残酷的事实。 “至于你们两个嘛,主人让我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自废武功,跟我走一趟;第二,死在这里。” “可笑,让我们自废修为,跟作茧自缚有何区别?” “呵呵,自然是有区别,那样可以死的痛快一些。” 嗖! 那人眨眼之间,已然闪现到凌珂身前,上来便是一击拔刀斩。 铛!铛铛铛! 凌珂也不甘示弱,竹木袖剑脱颖而出,一连接下了他好几回的连击,然而身形却没有丝毫退却半步之意。 “果然是个半步沧海镜,确实有点意思。” 剑狂冷冷一笑。 “至于你,让我来试试你的剑法。” 喝! 剑狂一声大喝,无数道剑影转瞬即逝,顷刻间犹如编织笼络成一张巨大的剑网,将苏雪整个人包裹而起,纵使她轻功再高,此刻也是退路已尽,无处可逃。 苏雪没有犹豫,剑出如龙,无数纷纷飞雪犹如大风起兮,每一片雪花都是万不可摧的灵力盾牌,乒乒乓乓的一阵声响过去,硬是将剑狂甩出的剑气全然接下,别说衣服,就连三千青丝都没有半点损伤。 “噢?好剑法。” 剑狂赞叹道。 “吹雪剑诀果然名不虚传。” “你认得吹雪剑诀?” 这套剑诀并非是出自于叶相知之手,而是叶相知从其他渠道弄来放在藏书阁里。 “在下有幸去过北冥一带,见识过纯正强劲的吹雪剑诀,你这小娃娃和那位高手比起来,还差得远呢。” 剑狂口出狂言,言语之中皆带着蔑视之意,显然是他根本没有把苏雪和凌珂两个女流之辈放在眼里。 “小师妹,我们一起上!” 苏雪给了凌珂一个眼神示意,两人立马联手起来,一前一后相互夹击着剑狂,一时间灵力四处狂飙,桌子上,卧榻上,窗棂,帷帐等到处被三人的剑气瓦解成碎片。 正所谓神仙斗法,凡人遭殃,若非三人有意留手的话,此时的彦太守早已被剑气切砍成一具模糊血肉。 轰! 江面之上,楼船之内突然发生一声剧烈的炸响,一个巨大的窟窿从楼船顶上爆破而成。 紧接着,三人一次从那破口之中脱颖而出。 白衣飘飘,吹雪如雷,黄裙飞舞,绿竹凝光。 至于剑狂,一身斗笠蓑衣犹如隐藏在夜中的猎鹰,他仿佛在等候一个出手的绝佳时机。 嗖嗖嗖! 忽的,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三道闪电一般的剑气,切开了这这片夜的宁静与黑暗,狂蟒如雷,迅疾如风,与剑狂手中的一起,从四面八方夹击两姐妹。 金光剑气犹如浩浩荡荡的浪潮,有如千军万马倾城而出之势,力战千钧,势不可挡。 在雪花纷飞之中,凌珂与苏雪皆是面色惨淡,甚至苏雪身上已有了多处的伤痕,至于凌珂,因为被苏雪好好的保护着,故而到没有受到什么伤,但她手中那柄竹木袖剑,依然粉身碎骨,只剩两袖清风,空空如也。 “剑气飞剑?此人竟然是一名沧海境修士,他不是侠士!” 苏雪大意了,没想到对方竟然还隐藏了这一手。 此时三道剑气依然在夜空之中来无影去无踪,游龙入海,完全摸不着轨迹,加上剑狂使出的那一套诡异剑法,更是让苏雪感到无比沉重与吃力。 几番回合交锋下来,剑狂一对二的优势占据了对局的上风。 “不过区区两个紫幽境,还以为有什么身家底牌,没想到也不如过如此……” 望着已经有些筋疲力尽的苏雪,剑狂更是狂妄起来,他号称剑狂,人越是狂妄,实力就越是雷霆惊爆一般突飞猛进。 “雪儿师姐,换我来跟他交手。” 此时的凌珂黄裙之上泛着一丝碧绿色的光芒,两颗双瞳犹如五光十色,散发出异样的光彩,在深夜的楼船之顶显得十分璀璨夺目。 “怎么,你要跟我近身独斗?” 瞧见赤手空拳的凌珂独自站了出来,在剑狂眼里,无异于送死! 凌珂并起剑指,双目炯炯有神,在胸前划出一道横线,像是切开了虚空,跨越了一道深渊横沟。 一张青色符纸转眼间出现在指尖。 “本命剑,出!” 符纸燃烧,火光之中,一柄竹枝小剑如同剑冢问世,从燃烧着的符纸之中缓缓被黄裙少女给抽出。 “本命剑?怎么可能?” 那是一柄晶莹剔透的小剑,剑身散发着碧绿色的幽光,剑身纤细如同竹枝,看似柔软无力,实则削铁如泥,剑狂可以感受到,这柄竹枝小剑之中蕴含着排山倒海一般的狂狼。 他有些畏惧,下意识后退一步,“你们两个,究竟是师出何门?怎么会有本命剑?” 本命剑,顾名思义即为本命之源诞生出来的稀有灵气,本命剑的炼制与晋升需要大量的天地灵物滋养凝练,这绝对不是任何一方小门宗派可以做到的。 剑狂感觉到,自己似乎在玩火,但剑出影随,眼下凌珂既然已经祭出了本命剑,此剑一出,不见血不归鞘。 凌珂右手持剑,左手将一把符纸往天上抛洒,犹如满天飞雨黄叶落地,好似沉睡已久的龙吟震鸣,一剑惊魂! 第24章 第20章 心魔乱舞 “狂蟒三段斩!” 剑狂不敢小觑,急忙操纵三道剑气回到自己身边结成剑阵,手中的唐刀更是挥动的比之前更快,他几乎是拼尽了最后一口气杀了上去。 轰隆隆! 虹光闪烁,惊动了天地异象,一时间风起云涌,江面上涌出惊涛骇浪,将这不大不小的楼船摇晃的几欲侧翻。 灵洞剑诀,符箓斩! 凌珂原地斩出一剑,看似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剑,但伴随着空中的符纸飘扬,犹如数颗惊天火雷炸响,到处都是狂暴的灵力乱流在疯狂涌动。 噼里啪啦…… 一剑下来,整艘高大楼船竟然崩毁了一半的建筑物,废墟如同雪崩的瀑布,没有一朵雪花是无辜的,同样没有一道剑气是扑空的。 剑狂也不甘示弱,凭借着三道剑气结成的剑法,自身疯狂的挥动剑影,好似万剑出鞘,平地惊雷起。 无数的剑影在他挥舞唐刀之间甩出,汇聚成河,犹如一道星河流泄长空,剑指前方,一片狼藉。 可以看到猩红的剑光在两人中间闪烁不断,这才是高手之间的对决,风云涌动之下,竟然鸣响起了一阵轰雷。 风在嘶吼,云在沸腾,电光如杯弓蛇影一闪即逝,转瞬而出。 哐啷啷啷啷啷啷啷啷…… 犹如柳絮千丝万缕被倒拔而起,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控制着剑狂挥剑的速度。 他的剑影越来越慢,越来越跟不上凌珂符纸炸裂的速度,竹枝小剑上的碧绿色幽光犹如阎王殿堂之上的森森鬼气,阴寒刺骨,像数千只鬼手拉扯出自身的唐刀。 咔嚓! 剑碎了。 一道猛烈狂袭而来的剑气风暴将剑狂击退数十步,险些从楼船之上堕入江河之中。 “怎么可能?” 剑狂咬紧牙关啊,用手捂住胸口,他的上半身已经收到了巨大的创伤,遍地鲜血四溅。 “我堂堂沧海中境,竟然打不过一个半步沧海的小娃,我何以面对主人……” 噗! 哗啦啦…… 剑狂喷吐出一大口血水,全身上下也是鲜血狂飙。 那头上所戴着的斗笠只剩下四分之一,身上披着的蓑衣也是千疮百孔。撤去了遮盖掩面的纱罩,一张沧桑的面孔显露在两位少女眼前。 与此同时,一副惊恐的一幕令苏雪与凌珂震撼不已,甚至深深留下了惊悚的回忆。 剑狂的双眼,竟然被凌乱的剑气给刺瞎,眼眶里满是鲜红之色,整个就是如同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血人,每往前走一步,都洒落着一滩血水。 他命不久矣…… 此时的凌珂与原来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师妹截然不同,她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三千青丝笔直竖立,全身上下被竹枝小剑的幽光包裹,像是一个丧失了自我的心魔横行霸道。 她在咆哮。 她的笑冷的像一块冰。 她的笑烈焰如火中烧。 “小师妹……” 苏雪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知道,此时的小师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小师妹了。 难怪她一直使用的是未开封的竹木袖剑,原来祭献出本命剑的代价是如此之巨大。 “小师妹,你醒醒!” 虽然这一场对局是凌珂胜了,但是她的躯体同样被摧残得十分严重,浑身遍布满伤痕。但即便如此,她仍然一步步的往前走去,朝着瞎眼剑狂所在的方向。 没错,这纯真可爱的凌珂已然动了杀机,她想要上前,手刃剑狂,给他送走最后一刀。 大约过了三息左右,凌珂走到了剑狂前面,此时的剑狂两眼摸黑,呆呆矗立如同一根干枯的木头,身上流淌着滴血,它能够感觉到死亡的临近。 凌珂举起竹枝小剑,正对着剑狂的咽喉之处。 只需要轻轻切开一条线,哪怕只是丝线一般的渺小,这个世界上将不再存在剑狂这个人,一位沧海境修士的陨落,竟是在短短的几炷香之间,没有轰轰烈烈的赞颂与咆哮,只有血淋淋的残酷与现实。 这,便是修行者之间的战争。 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亦或者,双方都要死。 区别只不过是比的谁先死…… 凌珂举剑,一剑劈下。 “不要!” 啪 一双温暖的手掌从背后抓住了她的手腕,紧跟而来的是暖洋洋的温泉怀抱,苏雪整个人从背后抱住了凌珂,就像每一次安慰她的时候,她的泪水止不住的顺着脸颊而下,流淌在凌珂的发丝上。 苏雪明白,如果凌珂将这一剑挥下去,那么曾经那个可爱可怜可疼的小师妹,将再也不会回来。 修仙界内,就会多了一位只会杀戮成魔的残忍方士。 这是凌珂的心魔,她必须要克服,否则,一切的一切,都将要变得毫无意义了。 小师妹缓缓转过身来,她仍旧面不改色,苏雪的投怀送抱对他而言就像油盐不进的石头,根本无法撼动的冰山一角。 “你敢阻拦我?” 少女的语气冷酷阴森,话语里句句带着浓浓的杀气,准确来说是煞气。 她已经几乎被心魔给侵蚀,那原本清澈见底的云海此刻已经变成了乌烟瘴气的黑海,到处是发臭的流水与礁石,漫天翻江倒海,岩浆喷涌,风云巨变。 第25章 如果叶相知在这,她或许有办法轻而易举的将凌珂从心魔的世界中唤醒,但苏雪不是叶相知,她也没有叶相知那么强大的能力。 她只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穿越者,一个修为还远远比不过小师妹的普普通通的师姐。 “你找死吗?” 苏雪依旧是抱着她,没有任何的动弹。 小师妹…… 小师妹,小师妹…… 一声声熟悉的呼唤在凌珂的心中犹如百合花绽放开来,她好像听到了来自远古虚空的回响,那是一种爱的守候,那是亘古不变的约定与永恒。 “师、师姐……” 凌珂不知怎么的,忽然间热泪盈眶而出,手中的竹枝小剑啷当落地。 她睁开眼睛,眸子在一瞬间变得清澈透亮,随后又紧闭上双眼,将绷紧的躯壳软化,好似没有骨头的小猫,沉沉的扑在了白衣素雪之上。 第21章 小师妹的身世 江面一片寂静,无声胜有声。 一阵高凯嘹亮的悲歌旋律飘荡在每个人的心间,种种情愫,倾诉心肠。 苏雪擦拭掉眼角的泪,她弯腰想要拾起地上那柄竹枝小剑,手指才刚刚触碰,便被一股奇怪的力道给反弹回来。 她这才幡然醒悟,竹枝小剑是凌珂的本命剑,它只认主,不认生人。 “小师妹,委屈你一下了。” 苏雪轻轻地扯开凌珂的一只手指,随后并指轻轻一挥,只见在凌珂细腻柔滑的指腹之上,多了一道划痕,她挤出了一滴鲜血,任凭滴落在竹枝小剑上。 滴答。 好似晨光微散,晨露滴落。 竹枝小剑被凌珂的鲜血沾染后,瞬间散去了那本该是碧绿色的光,随后就像是燃起一张符纸一般,从剑柄一直蔓延至剑格,剑身,剑尖,最终化作一缕流光,射入小师妹的眉宇之间。 收回好本命剑,苏雪抱起凌珂,像个沉睡的公主依偎在白马王子的怀里,她睡得很安然,王子却带着淡淡的忧伤,犹如一场悲剧的落幕,曲终人散。 “小师妹,我们该走了。” 苏雪身为三境修士,虽然只是一介女流之辈,但是要背负着小师妹横跨这条江面,并不算太过困难。 “他来了。” 就在苏雪踏上船舷,准备一跃而去的时候,站在楼阁之上的瞎眼剑狂吃力地发出一声低吟。 “谁?” 苏雪回过头,神色肃然起敬,灵识开始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果然,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正在平静的江水之下暗流涌动。 “哈哈哈哈……” 一声鬼笑不知从哪儿传来,它笑得很凄凉,很缓慢,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缓缓吐气,却又夹带着雷厉风行的王者威压。 此人的修为,绝对在沧海境之上。 “能够击败剑狂,想必绝非一般的沧海境修士可以做到,更何况只是半步沧海。小妹妹,你的身世我很好奇……” “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雪抬起头,望着黑乎乎的天空放声大喊。 那个人口口声声指的小妹妹,应该就是凌珂。实际上不止是他,就连苏雪也很好奇,凌珂究竟暗藏着怎样的身世,为何实力强大的叶相知会从小将她在道观中收养,又为何会为她炼制这柄足以引动心魔的本命剑? 很明显,以凌珂此时此刻的实力,根本无法驾驭这柄本命剑,但叶相知依然强行帮她炼制,并纳入了后者的云海之中,这显然走了一步险棋。 通过今天这一战,苏雪感觉凌珂就像是被困在棋局之中的一个棋子,下棋之人可能是叶相知,也可能是比她还要强大的神秘存在。 但无论如何,将这枚棋子的重量全部压在这么一个可怜的小女孩身上,未免也太残忍了些吧? “师父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我想说什么并不重要……”那人说话的声音时而轻,时而重,一缓一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位小姑娘,我代替蜃楼之主给你们传话,欢迎他日登楼做客,我蜃楼,将以贵宾待客之道欢迎二位。” 他话音未落,忽然又转换成低沉森严的语气,“剑狂,你可知罪?” “大人,属下知罪,请大人赐死。” “赐死?哈哈哈哈……那未免太过便宜你了,楼主命我将你活着带回蜃楼,至于剩下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想必应该很清楚会怎么样。” 说罢,一道从天而降的锁链哐啷铛铛响个不停,漆黑粗大的链条将身负重伤且双目失明的剑狂捆绑起来,只听着链条噼里啪啦地发出响动,顷刻间那奄奄一息的沧海境修行者便消失在夜空之中,江河湖畔又回归了一片寂静之色。 “还好,那人不是冲我们而来的。” 苏雪心中松了口气,但并没有放松警惕,他方才的话里提到了两个很关键的信息,蜃楼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邀请她们前去做客? 还有便是,凌珂的身世…… —— 三日过后,中江府内一家客栈里。 “哇,这药好苦好苦,雪儿师姐,我可不可以不喝啊。” “不行,大夫说了,你必须得服药七天才能下床,否则的话,将会留下后患之症。” “不是吧,这么苦巴巴的药,我还要喝四天?雪儿姐姐,你可不可以偷偷帮我喝两口,这样就算我们两个一起喝了,怎么样?反正大夫现在又不在,你不说出去,他也不知道这药是你喝的。” 第26章 “小师妹,你再这样师姐我可就要生气了!” 苏雪绷着脸,没有在跟凌珂开玩笑。 凌珂瞧见苏雪神情有些皱眉,连忙将那一身嬉皮笑脸的表情给收的严严实实的,她捏住鼻孔,张开樱桃小嘴咕咚咕咚的将这碗黑乎乎的苦涩汤药灌了下去。 “嘶……” 喝完这碗汤药,凌珂连忙吐出舌头,嘴里发出怪里怪气的声音,像是要了她半条老命似的。 “喝药太恐怖了,我以后也要让雪儿师姐尝尝这药的味道,哼!” “哎哟,雪儿师姐你干嘛打我。” “叫你再乱说话,信不信我再去让大夫给你开七天的药方。” 凌珂一听这药还要得再喝七天,吓得脸色大变,连忙躺在床上,用被子紧紧把圆嘟嘟的小脑袋给裹起来,嘴里低声喃喃道:“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 “噗呲……” 苏雪被凌珂这淘气的模样给笑岔气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可爱的小师妹呢? 唉,到底是上天赐予她的福分,还是一个未知的祸患? 自从楼船一战结束,已经过去了三天,凌珂身上的伤也逐渐恢复,至于苏雪,虽然初次与剑狂交手的时候也受到了不少剑气损伤,不过大多都是皮肉之伤,并没有伤及五脏六腑,所以很快就恢复原样。 只是凌珂因为心魔噬体的缘故,气海雪山严重受损,尤其是她的那片云海,此刻仍然是电闪雷鸣,一派乌烟瘴气的模样,也不知道要何时才能恢复。 “雪儿师姐,整天躺在床上好无聊啊,我可以出去玩吗?” “当然!不可以!” “欸咦……怎么会这样……” 苏雪乍一看,此时的小师妹有点像自己小时候生病时想要出去玩的模样,简直就是个贪玩的熊孩子。 她回想起来当时自己的母亲是如何安慰自己,给她讲故事听的情景。 说起母亲,苏雪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前世的时代,也不知道自己穿越之后,那边又会是怎么样发展下去呢?算了,想再多也没用,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她只能接受,无论是自己,亦或是身边的亲朋好友。 在那个世界,已经不存在梦雪儿这个人了。 “唉,好无聊啊,嘴巴苦苦的,好想吃糖葫芦……” 苏雪回过神来,她轻轻的在凌珂的床边坐下,双手拉开蒙住头颅的被褥,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脑袋,“等你伤养好了,师姐就带你去买糖葫芦吃。” “真的吗!那一言为定哦,雪儿师姐,到时候你可不许反悔。” “好,一言为定。” 第22章 一念沧海 听到客栈传来推门声,凌珂急忙从床上翻身而起,这已经是她住在这个小房间的第七天了。 七天啊,哪里也不能去玩,因为经脉受损又不能靠打坐修炼来打发时间,只能每天躺着,看着窗外从日出变成日落,又从黄昏变到清晨,这种日子她简直收购了。 天可怜见,如今七天时间终于过去了,她再也不用和那种有苦又臭又难喝的汤药了。 “雪儿师姐,珂儿饿饿,想吃饭饭,吃肉肉……” 苏雪提着一壶茶水走进房屋,眨眼便看到一个活泼可爱的小机灵鬼蹦到自己身前,缠着要她带自己出去玩。 “雪儿师姐,当初我们可是约定好的,你可不许反悔噢!” 苏雪点了点头,“师姐当然不会反悔,但是师姐也要检查一下你的身体是否痊愈了,来上床坐好,我来给你检查一下周身经脉。” “噢……” 凌珂有些沮丧,怎么出去玩还要这么麻烦。 她现在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怎么样,一心只想着要出去转转,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再待在这个封闭的小房间里,她觉得自己很快就要疯掉了。 只见凌珂上床盘腿坐下,苏雪也脱下鞋子,爬上了凌珂的床,坐在她的对面,两人双掌交合,紧闭双眼。 与此同时,一缕金黄色的灵气自两人的掌心四溢而出,将两个人缭绕起来,围成了一个小光球。 在苏雪的识海里,她可以看到凌珂此时的周身经脉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基本上已经可以正常走动了,只要不是遇上沧海境修行者,都有得御敌之力。 如此一来,苏雪放心了许多。 她接着又进入了凌珂的识海,拨开云雾见青天,那是一片浩浩荡荡的海洋,水色湛蓝湛蓝的光鲜亮丽,她乘坐着一叶扁舟,任凭海浪将她送往各个地方。 此时凌珂的云海可谓是晴空万里,海色清明,不再是七天之前那样的乌云压城,电闪雷鸣,涛浪翻涌。 她能够感受到,在这片云海之下,潜藏着一柄竹枝小剑,那便是凌珂的本命剑。 “本命剑也修复的差不多了,这说明小师妹的伤基本上已经痊愈了。” 看到这里,苏雪这才松了口气,正准备收回灵识,撤出她的云海, 而就在这时,天边忽然涌现出一缕青光,好似青龙出海一般,在天边施云布雨,原本平静的海面一下子又变得翻腾起来,一边是黄昏照耀,另一边是月明星稀,好似两个世界相互交汇。 “这是……云海在扩张!” 苏雪心头震撼不已,无数的灵气从外头朝着这家客栈的小房间里汇聚,包裹着他们的光球如今已经明亮如炽热的火焰,在床榻之上熊熊燃烧,却没将任何织布点燃。 第27章 但可以感觉到灵韵正浓,气势磅礴。 云雾散开,汇聚沧海,修行者的第四境,沧海境! “小师妹在破境……” 苏雪不敢相信,经过这一战,反倒是让凌珂误打误撞,突破了半步沧海的瓶颈,在修仙的大道上又迈出了一大步。 海面上不再是空荡荡的水天一线,开始出现岛屿,出现礁石,在海浪之下有潜龙在缓缓游动,本命剑也是绽放着更加闪耀的光芒。 这种种的一切意象,都是破境的征兆。 到了沧海境,体内的神识灵气也会变得更加磅礴有力,在修仙这条道路上,沧海境可以说是一个分界点,一如沧海,犹如荣登殿堂,此后前途无量,不可估摸。 更何况凌珂是天灵根的方士,没准真的会像叶相知所说的那样,凌珂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接连破境,可能她已经登上六七境了,而苏雪自己或许还在三四境徘徊。 这便是天灵根的魅力。 若非如此,凌珂这个道种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想当年,叶相知在修行界,也被冠予“道种”之称,如今在数百年之后,人间又出现一位难得罕见的道中,这其中是否意味着什么呢? 当然苏雪关心的不是这些,而是那天夜里在楼船之上,那个将剑狂带走之人所说的话。他们传言中的蜃楼究竟是什么?蜃楼会看上凌珂,是否是因为她拥有天灵根的缘故? 若真是如此的话,此后的路,只怕会更加危险…… 毕竟,被一个强大而又陌生的势力给盯上,这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莫约半个时辰后,包裹着两人的烈火光球散去,汇聚房间的灵气完全被凌珂一个人釜底抽薪。 两人同时睁开眼,面色之上皆露出喜悦之色。 “雪儿师姐,我破境了!我现在也是个沧海境的方士了!” “恭喜小师妹成功破境。” 苏雪面上也流露感动的笑意,她敢肯定,此刻如果再与那个剑狂交手,小师妹即便不用祭出本命剑也可以跟他打个有来有回,而若是她们师姐妹二人联手其上,击败剑狂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半步沧海,与真正的沧海差距的鸿沟之大,尤其是方士。 沧海境的修士可以操纵剑气飞剑,而沧海境的方士可以分出神魂,人在其中,神游方圆百里之外。 这也就意味着,今后再也不会出现凌珂与自己走丢这种事情了,因为只要凌珂分出一缕神识出来,便可以告知苏雪她的所在位置。 据说在远古时代,也有人将沧海境的方士称之为分神期。 “雪儿师姐。” “嗯?怎么了?” 凌珂出声打断了苏雪的沉思,她惊异的抬头望着小师妹那可怜巴巴的小脸蛋,都快皱成苦瓜脸了,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苏雪一时间搞不明白,破境不应是件好事吗? 为什么小师妹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我现在肚子更饿了。” 我晕…… 小师妹啊小师妹,你可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吃货啊! 原来在你眼里,破境这种事情还不如吃东西重要吗? 方士一入沧海,完全可以做到辟谷,既是不需要再食用人间的五谷杂粮,只靠天地灵气滋润体魄便可获得充足的养分,可谓是置身世外与凡尘之间,货真价实的不食人间烟火。 如此一来,凌珂这哪里是饿的?分明就是一只小馋猫! 第23章 两份弹章 “我要吃这个,这个,这个,嗯,还有这个!” “点这么多菜,你吃的完吗?” 看着凌珂在菜谱上指点江山,好似君临天下,万里山河一览无余的气势,时着实把苏雪给震撼到了。可以想象到这卧床的一周,简直是把凌珂这小妮子给憋坏透了。 “诶呀,吃不完不是还有师姐嘛?雪儿师姐你会帮我吃完的对不对?” “可是……我们两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苏雪有些无语,再怎么说她们都是两个女孩子,饭量本来就不大,若是换做两个粗犷的大汉,或许还能将这一桌子菜肴一扫而光。 但对于她们而言,到底还是太过勉强了。 “算了,吃不完就放进储物囊里我们带着路上吃便是了。” “嗯嗯,雪儿师姐最好了!” 叶相知赠送给他们的储物囊虽然不大,但却可以保存熟食,哪怕是一个馒头放在里头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发馊变臭,而且拿出来的时候,还能保留放进去时得到鲜香与热度。 若是一些普通的储物囊,放吃食进去不到一两天就吃不成了,只能够存储一些随身携带的衣服首饰,这就是上等储物囊的区别。 这一顿饭,两人足足吃了半个时辰,可谓是把凌珂的小肚皮撑得鼓鼓的,只见她打了一个饱嗝,揉了揉小腹说道:“唔,我吃得太撑了,已经吃不下了。” 苏雪也吃了个十分饱,而桌上的菜肴还有将近三分之一没有开动,无奈之下,苏雪只好将它们用牛皮纸包裹起来,一一放进储物囊里。 “你听说了吗,最近勾栏里头好像没怎么见到彦太守大人的身影了,就连他钦点指定的头牌都出来接客了呢。” “当然听说了,据说是彦太守生了一场大病,如今正卧床养病,估摸着得几个月不能下床了。” 第28章 “这生的什么病啊,几个月下不来床怕不得是瘟疫吧,搞不好要闹死人的……” “死不死关我们什么事,不过有件事情倒是很稀奇,据说这彦太守往朝廷上写了一份弹章,好像是要弹劾一个小小的知县贪赃枉法,徇私舞弊,你说这事稀奇不稀奇,一个高高在上的太守,去弹劾一个小小的知县,不知道怎么想的。” “你才知道这事情啊,这在外头早就传开了,我有个亲戚就是住在那个知县府衙附近的,据说啊,他也写了一份弹章,要弹劾彦太守贪污受贿,这下可有的乐子了。” “还别说,这知县弹劾太守,太守弹劾知县,这在哪个朝代都是新鲜事,就是不知道圣人该如何去判别了。” “还能怎么判别,我且问你,假若你是圣人,你先看谁的弹章?” “自然是按官职大小来算,先看太守的弹章啊。” “那不就结了,太守弹劾知县贪赃徇私,圣人一听直接大怒,给那知县判了个斩刑,估摸着,这几天就该是行刑的时候了。” “咦,那照你说,那知县的弹章圣人就不看了吗?” “还看什么看,你一个小小的知县还能大过太守?圣人是偏袒太守呢还是偏袒知县呢,这点道理还用想吗?” “那知县不就白死了吗?” “死就死了呗,反正早晚会有新的知县上任,不管是谁,只要敢跟彦太守过不去的,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说的也是啊,来来来,喝酒喝酒……” 这一桌子的人正吃菜喝酒,聊聊庙堂的一些闲话的时候,突然一名白衣女子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一柄三尺剑啪的一声按在了桌子之上。 吓得那几个人猛地一惊,纷纷面色一变。 “这位姑娘,你这是,我们是不是说了什么话得罪你了?” 按理说,有人主动上来闹事他们本该不爽才对,可奈何人家手里有家伙,若是一个不慎被一剑抹了脖子,等到了阎王爷那问你怎么死的,你能说啥,冤死的呗? “我问你们,你们说的那个知县可是姓娄?” “这……” 他们所听到的这些小道消息也是别人传出来的,眼下被白衣女子问的这么细,一时间没人答得上来。 过了好一会,才有个人支支吾吾地小声道:“姑娘,那知县咱们也不认识,谁知道他姓甚名谁,不过我那亲戚啊就住在冀通县,你要想知道实情,可以去冀通县问问,我们啊也只是道听途说……” “冀通县?坏了!” 苏雪一听,立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小师妹,我们得赶紧走了。” 苏雪回到座位上,拉着凌珂欲要走人。 “诶,那么急干什么,让我坐会消化消化再走也不迟嘛。” “来不及了,再不走就要出人命了!” 苏雪不由分说的将凌珂从座椅上拉起来,随后走到账台前随便丢了个银两结了账,连碎银子也顾不上找回,风风火火冲着东门飞奔而去。 此时的苏雪大致把情况分析的差不多了,彦太守本来想找她们姐妹俩报复,谁想报复不成,还让自己做不成男人,这一气之下,肯定要找个人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那苏雪和凌珂他自然是惹不起了,那还能有谁呢? 说白了,这一切都怪那个冀通县小小的娄知县,若不是他把自己的小舅子给杀了,那彦太守的第七房小妾又怎么会整日哭哭啼啼求着他要为自己的兄长报仇? 于是乎,所有的矛头就全然指到了冀通县娄知县头上。 而娄知县呢,或许也是听到了点什么风声,知道自己将要大祸临头,仓促之下,只能抱着一线希望,写了一份弹章,期望能够赶在彦太守报复之前,呈到圣人手中,将他这些年来所犯下的罪行一一纰漏出去,这等于是来个鱼死网破了。 怎奈何他没想到的是,彦太守也写了一份弹章。 这两份弹章同时呈递到圣人手中,这结局可想而知。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留那个丑八怪的狗命,一剑杀了他就没这么多事情了。”凌珂在路上听闻了苏雪的解释,不禁气鼓鼓的说道,此刻她恨不得冲进太守府,手刃那个丑八怪。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们能做的,只能是赶紧去救人。” 苏雪此刻也是懊悔莫及,谁能想到这彦太守狗急跳墙,能干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从中江府出发,去往冀通县大约有五十里的距离,以他们紫幽沧海境的脚力,最快也要天黑才能赶到。 “但愿还能来得及……” 第24章 刀下留人 与此同时,在冀通县的另外一头,一匹快马疾驰在神都至冀通县的各个官驿站之间,一名身着红袍,背负丝绢圣旨的钦差大臣风尘仆仆,马不停蹄的飞奔而行。 他骑着快马来到下一家官驿站,那负责接应的人早已经站在官驿之前迎候。 “大人喝口水歇息片刻,下官这就去换马。” 古代时候交通不便,凡是有皇命急传的,都要通过这样子,派出一名钦差大臣手持圣旨,通过各个驿站换马奔驰,正所谓马歇人不歇。 这名红袍钦差坐在茶桌上喝了口热茶,紧随着驿站管事牵出一匹上等的快马,那名钦差急忙站起来,翻身爬上马背,又继续向着下一个驿站飞驰而去。 第29章 如一次来,周而复始,一份皇命急传到偏远地区的某个郡县,很可能要跑死十几只马才能传达得到。 但即便是传达到了,也未必赶得上时候,就比如现在这样子。 钦差大人手持的这份圣旨,事关一位爱民如子,为官清廉,清明公正知县的生死。 他必须要赶在行刑之前将这份圣旨传达到刑场之上,否则,一切都将追悔莫及。 这事情,还得是大周圣人留了个心眼。 按理说就应该跟江湖传闻是一样的,他先批改了彦太守呈上来的弹章,随后拟下圣旨,判处冀通县娄知县斩刑。之后娄知县那份同时呈上来的弹章,就丢到了一旁不再理会,毕竟一个罪孽多端,将死之人的弹章还有什么可看的呢? 但就在昨天夜里,圣人忽然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一位姓娄的知县在阎王爷那儿喊冤屈,说自己是被冤死的,死的人本不该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正是这个梦,让圣人想起了那名姓娄的知县呈上来的弹章。 深夜下,他从那堆积成山的奏折里翻找了一通,好不容易才将那娄知县的弹章翻出来一看。 带他认真细读,倍感震惊,这等文书,只有走投无路,已知天命之人才能写出来的,他在和彦太守所写的弹章拿来一一对比,果然发现疑点。 前者乃是真情实感,句句有理,且人证物证皆合情理,至于后者彦太守的弹章,不过是夸夸其谈,徒有虚表,并无实名。 圣人深感懊悔,自己差点就误杀了一位称职官员的性命。 于是赶紧招来已经靠谱的钦差大臣,当场拟下圣旨,要求这名钦差无论如何都要赶在行刑之前,将这份圣旨传到冀通县,否则一切都将晚矣。 日暮西山,斜阳惨淡,一影悲鸿直上青云,只落下一缕轻盈的羽毛,流入人间。 娄知县双脚套着锁链,肩上靠着枷锁,一脸惆怅的站在囚车之上,这条路,是去往刑场的道路。 道路的两旁,皆是冀通县的一方百姓,他们这是在给这位青天大老爷送行。 “皇上有命,罪臣娄玄临,徇私舞弊,贪赃枉法,仗势欺人,为官不正,特判处冀通县知县娄玄临,削职为民,处以斩刑!” “我的青天大老爷啊,您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娄老爷,您要是走了,以后谁还会为小人做主?” “娄知县,您的大恩大德,我吕毅考谨记在心,请您放心,今年秋桂,我定当考中举人,回到这冀通县当一方父母官,为这冀通县的一方百姓做主,哪怕是跟那位彦太守斗,我也宁死不屈!” 送行之人你一言,我一语,有悲痛者,有叹息者,同样也有幸灾乐祸者。 不管如何,在他们眼里,这位姓娄的知县,不久之后就要命归西天,从此天下又少了一位青天父母官,实乃百姓之苦,王朝之哀…… 邢台已经近在眼前,囚车卸下,脚链咣当铛的响着,伴随着娄知县一步步走上邢台,犹如在为他敲响这最后的暮色丧钟。 “时辰已到,行刑!” 随着斩刑督官一声令下,身穿红衣,半裸上身的刀斧手早已蓄势待发,他高举手中的砍刀,刀刃锋利无比,上面布满着各种冤魂恶鬼的残骸,就连他的双眸,也涵盖着淡淡的杀意,一眼写入黄泉道。 死在他手下的人太多太多了,以至于听令,举刀,落刀,尸首分离已经成了家常便饭,甚至是躯体本能的动作在驱使着他,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性的傀儡,内心已经失去了灵魂。 “恭送娄知县西行!” 随着刀斧手一刀落下,在场的百姓无不下跪吊唁。 大家都知道,娄知县是被冤枉而死的,但又有谁能够违抗朝廷的指令呢?哪怕刀斧手的内心也是如此的煎熬,他知道此人不该杀,但是他的这一生,这一世,杀错的人岂又在少数? 有些时候,人杀多了,便无所谓对与错,眼里只有杀与不杀二字。 这便是天理,这便是凡间,这便是普通人无法改变的宿命。 所以才会有人想要修仙,逆天改命,可真正能够逆天改命之人又有多少? 修仙路上一样是乌云磅礴,泥丸遍地,稍有不慎便会堕入万丈深渊,没有一条路是可以安安稳稳的走下去。 都说人间烟火长,长就长在,这烟火气,会世世代代流传下去,但是山河大地早已物是人非。 吧嗒吧嗒…… 马蹄声从东门而入,望着刑场疾驰而来,那钦差一眼望着这万人空巷的冀通县,就知道大事不好,连忙高举手中的圣旨,边跑边高声呼喊:“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怎奈何东门距离刑场实在是太过遥远,他这点呼声完全盖不住刑场上众人的哀叹与抽泣之声,谁也没有听到这刀下留人四个字。 凡人的力量终究是这么的卑微,渺小。 能够改变大局者,也只有那些身处闲云野外,高山古垣的世外高人才有实力改变这一切。 可这些世外高人,又怎么会有心思插手凡间的事情? 正所谓隔岸观火,不在局内,观棋不语。 “刀下留人!” 他用尽最大的声音呼喊出来,同一时间,所有人的听到了,包括那已经挥动刀子行刑的刀斧手,斩刑督官,众百姓…… 奈何刀既已出,收不回来了。 第30章 咔嚓! “刀……” 第25章 监天司 手起刀落,只在刹那之间。 似乎人头落地,鲜血四溅已成事实,邢台之下的百姓无不遮掩脸面,不敢去正视这残酷的时刻。 然而莫约三息过后,却未听到人头落地的滚动之声,全场一片寂然。 此时无声胜有声。 “呼……还好赶上了,吓死我了。” 就在这时,一道稚嫩的灵妙的声音不知从哪儿传来,众人猛然抬头一看。 只见刀斧手手中的大砍刀距离娄知县的脖颈仅有一线之隔,而这一线之间,恰好隔着一柄竹木小剑,正是这片竹木小剑,挡下了那柄大起大落的砍刀。 此事就连刀斧手也觉得很奇怪,此时他手中的刀刃就像是被一张无形的锁链紧紧困住一样,压根没法动弹,就连他的双臂也是保持着僵硬的状态,可谓是进退两难。 直到一位黄裙少女踏燕而来,青莲般的步伐落在形态之上,她并起剑指,对着刀斧手中的那柄大砍刀轻哼一喝:“起!” 犹如言出法随,砍刀竟离奇的从刀斧手中缓缓升起,随后在半空中旋转了数周,咔嚓一声深深的插入邢台的木板之上。 哐当! 随着黄裙少女剑指再度挥动,一道光鲜艳丽的残影在夕阳之下显得无比刺目,众人只觉得双眼一黑一白之间,那捆绑着娄知县的枷锁,脚链全然四分五裂,破碎一地。 “好!” 人群中不知谁起了个头,喊了声好字。 全场哗然,赞叹声,鼓掌声,喜极而泣声响彻一片,好似热闹非凡像过节一样。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简直是活菩萨下凡,天仙降临。” 冀通县的一方百姓纷纷对着凌珂这年芳十六七岁的少女磕头感谢,令得少女一时间下不来台,小脸微红,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刀下留人!” 随着马蹄声戛然而止,一声带着沙哑之色的刀下留人总算传达到了刑场。 这名钦差带着圣旨一路上不知喊了多少遍刀下留人,以至于嗓子都喊哑了。他原本以为来不及赶上行刑,脑子里还想着该如何给这位称职的知县料理后事以及回复皇命的时候,却发现,一切都变了。 忽如一夜春风来,刀没落,人没死,反倒众人欢庆闹腾,欣喜连连。 这名钦差很快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毕竟在娄知县的弹章里,提到了两位来自棠梨观的修行之人出手相助,想必此女子便是那所谓棠梨观的修行者吧。 钦差大臣下马,高举金丝帛卷,高呼道:“圣旨到!冀通县县令接旨!” “罪臣接旨。” 娄知县连忙磕头跪拜。 “朕已查明此案,特赦冀通县知县楼玄临无罪免刑,钦此!” “罪臣感谢皇恩,圣人万岁万岁万万岁!” 钦差大臣松了口气,感慨说道:“娄知县你请起来吧,既然圣旨已经传到,你还是在这冀通县做一方县令,当好一方的父母官,为一方百姓做主即可,不久之后,圣人自会有赏赐下发。本官眼下还要赶往中江府,将那罪孽深重的彦太守缉拿归案,恕不久留。” “谢圣人!” 莫约过了半炷香时间,一道白衣飘飘身影也赶赴邢台之上,瞧见遍地狼藉的枷锁铁链,以及那柄插入邢台的大刀,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雪儿师姐,你来了!” 凌珂看到苏雪前来,连忙笑脸相迎,好像是做了一件好事的好孩子,在等着父母的夸奖表扬。 “小师妹,干得不错。” “嗯呢!” 按理说,以苏雪和凌珂二人的脚力,是根本无法赶在行刑之前抵达冀通县,故而苏雪在半道上改变了主意,她决定让凌珂施展燕行符,独自前往冀通县,先把人救下来再说。 于是才有了今天这副场面,凌珂接着燕行符,速度比原来倍增许多,故而恰好能在行刑之前赶到,同时甩出一柄飞剑挡下了那柄夺命的大砍刀。 若非如此,眼下真的就只能够为娄知县办理后事了。 “两位女侠多次救我冀通县于水火之中,本官替我冀通县一方百姓,拜谢二位大恩大德,两位的出手相助,本官将终身不忘。” “娄知县不必客气,行侠仗义本就是我们这些修行之人本该干的事情,乃是理所当然罢了。” 就在娄知县与苏雪寒暄的片刻,那位已经上马正要前往下一站的钦差大臣却又走了过来,他对着苏雪二人作揖道:“两位姑娘,在下宋喆,乃神都圣人所派遣的钦差大臣,不知二位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凌珂与苏雪相互对视一眼,旋即点了点头。 两人离开刑场,来到县衙内一间小屋坐下。 “不知宋大人有何吩咐?” “姑娘说笑了,吩咐不敢当,只是代圣人传达一下旨意罢了。” “圣人是谁呀?” “这……” 宋喆一脸懵逼看着凌珂,一时间竟无言以对。若不是瞧见她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还以为是故意找茬的呢。 好家伙,你这句话若是传到神都那些大人物耳朵里,挨个千刀万剐都不算过分。 不过宋喆转念一想,他们都是山上久居的修士,不知道圣人也不足为奇,索性便原谅了这少女的无知之罪。 第31章 “圣人便是当今大周王朝的皇上,万人之上,九鼎至尊……” 苏雪打断了宋喆的话:“我家小师妹年幼无知,出言不逊,还请宋大人不要怪罪,您尽管说便是,不用理会她。” 苏雪若是让宋喆把凌珂的问题一一解清楚,那不得说个三天三夜没完没了。 宋喆点了点头,心想还好有个通识达理的师姐,不然还真得让他头疼半天不可。 “据说,二位姑娘出身于棠梨观,想必也不是什么大有名气的门派吧?” 苏雪点了点头,这点并不否认。 本身棠梨观就不怎么对外开放,所以知道的人没几个也是正常的。 “既然如此,二位姑娘可否愿意入我大周王朝的监天司?凭借二位姑娘的身手,在监天司做个一官半职不算安问题,再加上有圣人的引荐,想必二位姑娘今后的仕途之路,只会前途无量啊。” 第26章 凡根难斩,登仙不易 虽然宋喆心中早有预料,但还是多嘴追问了一句: “不知二位姑娘可曾听闻过监天司?” 凌珂和苏雪皆是摇了摇头。 果然如此! 宋喆心想道,还好多问了一句,不然一会又是一阵尴尬。 “两位皆是修行者,想必或多或少也曾耳闻过有修行者在我朝祸害一方百姓之事吧?凭借着强大的修为,作恶多端,若是派一般的官差前去捉拿,简直是自投死路,故而朝廷城里了监天司这个衙门,专门审理,缉拿修行者在我朝犯罪枉法一事。” “我明白了,就是专门为修行者设立的衙门对吧?” “姑娘说的不错,正是如此,故而能够入监天司的,也都是修行者才行。但二位姑娘也是知晓,如今修行者多数出于各大宗派,庙堂与江湖本就井水不犯河水,故而想要从宗门里边要人去监天司当差,人家根本不削一顾。” “确实是是如此,修仙之人素以置身事外于红尘,自然不会轻易插手庙堂之事。” 宋喆点了点头:“故而如今监天司急缺人手,敢问二位姑娘可否有意愿加入我朝监天司,若是答应,他日便可随我一同前往神都,亲面圣人接受册封。本官可以保证,二位姑娘若是如我朝监天司,绝对不会亏待二位,更何况二位还是有功之人。” 苏雪静静地听完宋喆所说的话后,立马很干脆的回绝道:“抱歉宋大人,入监天司一事,我师姐妹二人无法答应。毕竟师尊有命,不让我们插手江湖庙堂之事,况且半年后我等还要去往东海办一件大事,无暇胜任监天司府衙官职。” 宋喆轻叹一声,虽然是早有预料,却还是有点失望,想要让修行者加入朝廷,接受朝廷的管制果然没那么容易。 毕竟修仙之人素以自由之身为本意,又怎会甘心受到他人的束缚呢? “既然如此,本官也就不强迫了,告辞。” 宋喆说罢,转身回头就离开了县衙。他翻身上马,此番他前来中江郡,乃是携带了两份圣旨,一者乃救下楼玄临,免去死刑,二者便是将贪官污吏彦太守押送回神都,听候圣人的判刑。 这两份圣旨无论是哪一份,对于中江郡的百姓而言,都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故而街上热闹欢腾,犹如过年一般喜庆。 当然,对于置身于红尘之外的苏雪二人,却并不在意这些。 她们此行的目的,意在斩断凡根,但是苏雪总觉得,自己怎么反而有些陷入红尘之中了呢? 无论是救下冀通县县令,又或者是在中江府跟彦太守纠缠一事,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是些琐碎的江湖之事,完全没有斩断凡根的迹象。 甚至说是身为江湖儿女,行侠仗义满人间也不为过。 如此一来,又何谈登仙道,脱凡尘? 苏雪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凌珂更加想不明白了。 “雪儿师姐,刚刚那位宋大人所说的神都,是个什么地方啊?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神都神都,是真的有神仙住的都城吗?” “我的傻师妹,神都不过是一个别称罢了,哪有什么神仙。”苏雪忍不住偷笑道:“神都呢又叫洛阳,乃是山河灵域大周王朝的都城,也就是你刚才问的那个圣人所住的地方,所以才叫做神都。” “原来如此,雪儿师姐,我们去神都看看吧,我也想看一看那个叫圣人的皇上住的地方究竟有多么厉害。” “这,容我考虑考虑……” 苏雪皱起眉头,她初次穿越到这个世界,说不想去神都那是假的,不仅是神都,就连长安她都想去看看,只可惜长安并非大周的都城,而是一个叫做大唐的国境。虽然说大唐与大周相互比邻,但是想要穿越国境,可没那么容易,至少在他们能够御剑飞行之前,要从大周去往长安,得花好长一段时间。 所以长安之行暂时是不可能去想的了,至于神都嘛,以他们中江郡所在的位置,快马疾行个三五日差不多就可以到达神都了,至于东海仙山的大比,还有半年的时间,现在去未免也太早了些。 “雪儿师姐,你在想什么呢?” 凌珂瞧见苏雪走了神,不禁用小手在她的眼前挥了挥,像只小猫咪在讨主人的欢喜似的,“雪儿师姐,我们要不要去神都嘛,去嘛去嘛……” “我真是服了你了。”苏雪被凌珂逗的是哭笑不得,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惹人宠爱的小师妹呢? 第32章 本来苏雪对神都就有点想法,这下被凌珂再次煽风点火,她心中也开始有些暗暗起了想法,要不去神都转转,然后再去东海仙山? 苏雪算了算时日,从大周去往东海仙山,大约需要两个多月的时间,而这期间如果她能够突破沧海境,做到长距离的御剑飞行的话,那么所需要的时日只怕会更加短,这样一来,似乎是可以在神都多待一段时间,多看看这山河灵域的江河湖海,一览众山小。 “这么说雪儿师姐你是答应了吗?耶,太好了,可以去神都咯!” “我可没说答应啊。” “欸?怎么会这样子,雪儿师姐你刚刚不是点头了吗。” “小师妹,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个故事吗?” “什么故事?” 苏雪面带邪恶的笑意说道:“据说啊,在一个遥远的王朝,他们那里点头就是拒绝的意思,摇头就是答应的的意思。” “噢,那我懂了!” “蛤?你懂什么了?” 苏雪瞧见凌珂露出坏坏的表情,心里头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谁知道这古灵精怪的小妮子心底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只见她噗通一声爬到了苏雪的身上,双膝跪在自己的大腿上,让她的小脑袋比自己高出一个头来。 随后,凌珂用她那不安分的小手捏起了苏雪的小脸蛋,左摇摇,右晃晃,捏着她的小脸不停的左右摇晃。 “哈哈,雪儿师姐你摇头了,说明你同意了!你刚才自己说的,摇头就是答应的意思,你可不许反悔!” 我特么…… “小师妹,你想要造反是吧?” 第27章 山中有妖气 正午时分,晴空万里,黄裙白衣二人所走在这座山涧的官道之上,却是冷冷清清,幽森阴暗,风吹动树枝传来的嘎吱嘎吱响惹人毛骨悚然。 “雪儿师姐,你确定去神都是走这条路吗?怎么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啊……” 凌珂搂住苏雪的手腕,紧紧依偎在他右侧,左瞧瞧,右看看,神色不是很和悦。 苏雪也有这种感觉,“按大周的山河舆图上来看,这条官道确实是去往神都最近的路,若是不翻过这座山,反而要多绕远一百多里路。” “可这条路怎么看着好像有好几个月没人走过了,你看路上的草都快比坟头还高了。” “我说小师妹啊,好端端的你干嘛拿坟头来举例子呢。” “我……我也不想啊,但这满山上到处是坟头,怕不是以前就是一座坟山吧。” 古人习惯依风水位置下葬,这里那么多坟头,说明当初这座山的风水应该是极好才对,但是如今这儿鬼气森森,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吉利之地。 而且凌珂说的确实没错,若是官道,自然常有车辙印碾过,可自她们登山到现在,尚且不见车辙印不说,就连马蹄都是空空如也,商旅不行,自然便杂草丛生。 “怕不是山中有妖气……” “有妖气我倒不怕,咱们斩过的大妖小妖也有数十来只,我就怕有什么阴魂鬼气,那可就太吓人哩。所以师姐,咱们还是走快点吧,我真的不想今天晚上在这座坟山里露宿……” 苏雪有些无语,她想说你都是沧海境的修士了,还怕这些魑魅魍魉不成,但转念一想,凌珂怎么也才是十六岁的女孩子啊,害怕鬼魅这些玩意倒也是理所当然。 “那行吧,咱们走快点就是了,只不过看这云,怕是要变天的节奏啊。” 苏雪抬头望去,上山之前还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的,可进山才没走多久,就已经浓云密布,雾气缭绕,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下雨。 “下雨就惨咯,这里到处是坟头,我们连个避雨的山洞都难找。” 他们初次行走江湖,虽然说带了把油纸伞,可若是风雨太大,撑伞也会被淋成落汤鸡。苏雪现在有点后悔,怎么当时在冀通县的时候不多买两件斗笠蓑衣,就算找不到避雨的山洞,起码也不影响行路。 姜还是老的辣,我们两个小年轻,到底还是经验不足啊…… “啊……” 忽的,就在这坟头之中,忽然传来一女子的高呼,叫的很是惊惨。 “雪儿师姐,你刚刚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喊叫?” “应该是吧……” 苏雪被凌珂这么说,再加上现场的环境一个渲染,就算自己不怕鬼,也不由自主的带入进情景之中了,心中也有些毛毛躁躁的不安。 “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凌珂提议道。 “万一是幻听呢?” “幻听也不可能是咱们俩个人都幻听吧。”凌珂反驳道。 “咦我说小师妹,你不是很害怕这些坟墓吗?怎么现在反倒成了你怂恿我往里边走啊……” 凌珂无奈的说:“我这不是怕万一有人出事了,咱们好歹去帮个忙嘛,毕竟师父经常说,做一件善事,能顶三件恶事,能提一身的正气。你想啊,要是咱们有一身正气在,岂不是那些山中小鬼就不敢上身了?” “我感觉你说的没什么问题,但又好像哪里有问题。” 苏雪并不明白,其实凌珂只是想多见个人而已,毕竟这一路上只有她和苏雪两个人,难免有些担惊受怕,但这山上如果要再多来几个人,那就没什么好怕了,正所谓人多壮胆。 当然,这个心思她自然不敢在苏雪面前说出来,省得又得挨她数落一顿。 第33章 “行吧行吧,那师姐我就陪你下坟坡走一走吧,万一要是闹了个误会,一会你跟不上我我可不管你啊。” “诶诶诶,别啊雪儿师姐,你丢下我一个人我会好害怕的。” 他们棠梨观所在的山都是偏僻的孤山,基本不会有人在那里下葬,所以除了有山精小妖在那里滋生之外,基本不会有什么鬼魅。 但是这里就不一样了,那么多坟头,有一两只孤魂野鬼飘荡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主要也是她们长这么大还没从来对付过这些孤魂野鬼,也不知道自己得到手段能不能降得住它们。 “早知道当时就应该跟那个走阴人买点对付鬼魅的法宝了……” 苏雪心中暗想着,她回想起了帮自己找凌珂的那个走阴人。 按理说,他主动帮忙,显然是算到了自己的命数里可能会有个大劫难,故而想依靠这仙缘的因果来避灾。仙缘因果这事,尤其是修行者,实力越高越受到影响。 自从救了凌珂之后,苏雪总在冥冥之中感觉到自己欠下了一个大因果,若是不能够妥善解决,很有可能要滋生心魔不可。 正所谓一报还一报,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饭。 由于官道是从山腰上开凿出来的,故而两侧的坟都矗立在山边的斜面上,两人只好弯腰翻过杂草堆,从一个个高矮不一的坟头边上跨过去。 “各位魂灵在上,我不是故意要踩你们的地盘,多有得罪请不要怪罪……” “小声念叨什么呢” “雪儿师姐,我是怕晚上会被那些死去的亡魂托梦,我最怕做噩梦了,据说这样子能够让他们谅解。” “你呀,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两人顺着叫声一路沿着崎岖的山坡往下爬,果然越近凑便开始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苏雪眉头一皱,低声道:“果然有妖气,而且很重,估计得有香炉境的实力了。小师妹,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哎哎哎雪儿师姐你不要走那么快啊,我好害怕。” 凌珂急了,连忙踩踏着燕行符,疾驰跟了上来,由于下山的速度快了,反倒刹不住脚,时不时就会踩在人家的坟头上借力。 “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今晚千万不要来找我啊……” 第28章 雷火符 由于越往下走杂草丛生就越是凶猛,苏雪只好将佩剑拔了出来,一路上横劈竖砍的在前面开道。 而凌珂则是捏着燕行符,紧紧跟在苏雪后面,一步也不敢落下,生怕一回头,就看到一个骷髅鬼脸的东西往她耳畔吹气。 就这样,两人走了接近一盏茶的功夫,开始听到铿铿锵锵的打斗声。 苏雪汇聚灵气,将一股灵力汇聚于剑身之上,向前横扫一剑。 咔嚓! 犹如快刀斩乱麻,那些遮掩碍事的杂草瞬间被削掉了十之八九。此刻已经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在山底下,一座坟头围成的一圈当中,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他身后背着箩筐,手持镰刀。 紧紧抓住他肩膀的,是一位年轻秀丽的姑娘,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看这模样有点像是一对上山采药的父女。 而两人的周围,被四只山精给围住,其中两只是树藤精怪,还未化成人形,实力大概只有日照境左右。 但另外两只山猫精怪,已经能够化成人形,长了个猫脸人身。一双猫爪张牙舞爪的在对那手持镰刀的中年男子发起凶猛攻势,中年男子手中只有一把普普通通的镰刀,根本抵挡不住他们的攻势,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就要被树精的藤蔓给缠绕起来,男子是又急又慌,却无可奈何。 苏雪见状,本想汇聚一道剑气斩杀过去,但又怕伤及到他们父女,只好回头对着黄裙少女说道。 “小师妹,用雷火符。” “好的雪儿师姐。” 雷火符专门克制山精鬼魅,越是有妖气之物伤害越高,反而对人的伤害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算是道门之中最常用的除妖之法。 只见凌珂凭空捏出四张淡黄色的符纸,符纸上写满了五花八门的咒文。她将雷火符往半空中随意挥洒,这些雷火符就像是自己会飞一样,飘在空中一动不动,化成一个四方形的阵法。 凌珂并起剑指,对着阵法中间的阵眼汇聚神识,一缕神火从她的指尖冒出。 “急令,神火除妖,雷霆万钧,赦赦赦!” 凌珂用稚嫩的声音念着咒语,随着她话音落下,四张雷火符忽然汇聚在一起,互相堆叠成一张大符咒,从阵眼之中释放出一道雷火之光, 轰隆隆! 电光闪烁指尖伴随着熊熊烈火,如雷贯耳一般眨眼间便将那两只藤蔓精怪给斩杀毙命,至于两只猫妖,因为身体灵活,还是让他们躲开了。 毕竟猫的反应速度是人的数倍,更何况是成了精的猫妖,想仅仅靠符咒就将它们诛杀,未免也太过天真了。 但就在他们刚躲开雷火符的那一瞬间,苏雪手持利剑,从半空中一跃而上,汇聚剑气劈斩而出。 咔的一声,一只猫妖的手爪直接被斩断在地,发出一声喵的惨叫声,瞬间原形毕露,成了一只瘸腿猫。 另一只猫妖见状,正想要逃,可苏雪根本不给它机会。 吹雪剑诀,第一式:夜樱吹雪! 一时间,白雪纷纷如同雪白的樱花从天而降,拦住了两只猫妖的去路,每一片雪花都犹如冰晶锐利的刀片,刷的一下便在它们身上划破数道血痕。 第34章 “喵呜!” 两只猫妖受了重伤,纷纷显露原形,此刻已经没有力气逃窜,只能在躺在地上哀嚎。 随后凌珂又继续施展雷火符,一道火光飞天而过,嗖的一声将两只猫妖烧成灰烬。 这四只山精妖怪实力不过才第二境,对于已经踏入沧海境和紫幽境的修士而言,消灭他们简直不费吹灰之力,若不是怕伤害到无辜的父女俩,苏雪方才一剑斩出,就可以将它们四只山精妖怪一齐毙命。 “翠翠,你怎么样,没伤着吧。” 瞧见山精被消灭,那背着箩筐的中年男子连忙原地丢下镰刀,快步来到粗衣少女面前,细细的检查她身上有没有受伤。 “爹,我没事,反倒是您,身上被猫抓了那么多伤,衣服都破了。” 此时的中年男子身上至少留下五道猫爪伤痕,身上的灰色长衣也破损了好几个大洞。 “爹不碍事,只要你没事就好。” 瞧见父女俩人都无大碍,苏雪心中也放松了许多。 旋即收剑归鞘,随着一道铿锵的入鞘声,那对父女这才想起来还有恩人未能答谢。 那中年男子连忙对着苏雪下跪:“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姑娘的恩德,小民没齿难忘。” “这位大叔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苏雪连忙上前将中年男子扶了起来。 中年男子起身,先是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再次拱手感谢:“小民姓何,若姑娘不嫌弃的话,可以叫我一声何叔便可,这位是小民的女儿何翠翠。来翠翠,快见过二位女侠。” 那粗衣少女点了点头,有些畏畏缩缩的来到父亲身后:“翠翠谢过两位女侠。” “原来你叫翠翠啊,真好听的名字呢。”凌珂在一旁感慨道。 “姑娘过奖了,翠翠这名字是她娘给她取的,我女儿也挺喜欢。” “你娘现在在哪呢?能取这么好听的名字,想必她一定是个很漂亮的女子吧。” 一提起翠翠的娘,父女二人皆露出难看的面色,只见何叔哀伤长叹:“翠翠她娘走得早,已经过去十来年了吧。” “走去哪里了?她为什么不回来?”凌珂不解的问。 “这……”父女俩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答复。 “小师妹!” “哎哟,师姐你干嘛打我。” 只见苏雪凑到凌珂耳畔小声说了句悄悄话,凌珂这才面色大变,急忙吓得赔罪到:“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何叔,我家师妹年幼无知,方才不小心说错了话,还请不要见怪。” “亥……无碍事。人都走了那么久了,咱们也都习惯了,还请小姑娘不要往心里去啊。”何叔苦笑一声说道。 人死如灯灭,一盏灯灭了,自然就会少了一缕明晃晃的光。如今对何翠翠而言,她的父亲就是在这人世间仅存的最后一盏灯。 第29章 天阴雨 轰隆隆…… 正说着,天空响起了几声闷雷,眼看着已是黑云压城城欲摧,浓云密布漫天乌,犹如一股庞大的妖气席卷而来,再加上周围的坟头显得更加森森诡异,惹人头皮发麻。 雷声把凌珂给吓了一跳,连忙扑到苏雪的怀里:“雪儿师姐,吓死我了,还以为是什么鬼东西窜出来了,这好端端的天气怎么就下雨了呢。” 在她说起下雨的时候,天空中就已经有雨点打落而下,人微微能感觉到一滴凉意自头顶而落,随后贯穿全身。 “这并非普通的雨,由于这坟山常年的阴气覆盖,导致云雨之中也被阴气缠绕,所落下来的,实际上是大阴大煞的天阴雨。”何叔解释道,他们一家俩口子住在这附近,对这座坟山的点点滴滴,那是再了解不过了。 “二位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还请到山下寒舍避一避雨吧?这天阴雨淋了不仅容易着凉,更有甚者生了场大病,直接把命给带走了。” 苏雪点头,“天阴雨我印象中好像听师父说过,只有绝阴绝煞之地才会出现的雨水,凡人若是临照了,轻则卧床三五天,重则一命呜呼而去。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到这种雨。” 苏雪和凌珂谢过何叔,四人一块沿着坟地的羊肠小道,赶在瓢泼大雨落下之前,回到了山下的茅草屋。 这是一间有竹栏围成的小院,既不防风也不防贼,好在这儿也没什么贼人前来光顾,试问哪个山贼愿意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横行霸道? 轰隆隆! 雷声大,雨点也大,犹如颗粒鹅卵一般大小的雨点扑通扑通的打落在茅草屋上,躲在屋里的几人都心中不由得一寒,尤其是外头的风凛冽的吹着。 “怪事了,今个这场雨怎么下的这么猛,往年也不见这般雨势啊。”何叔放下背篓,摇了摇头道。 “两位姑娘喝口热茶吧。” 翠翠端来两碗热乎乎的茶水,递到凌珂和苏雪手中。 凌珂也是很有礼貌,用清甜的声音道:“谢谢翠翠姐姐!” 翠翠被凌珂这么一叫,不禁小脸一红,羞涩着说:“你我年纪应该差不多大小才是,叫我姐姐我我可受不起。” “可是翠翠姐姐那么漂亮,人心肠又好,我就喜欢这样的姐姐,就像我家雪儿师姐一样。” “姑娘过奖了。” 凌珂这一番话,让翠翠的耳根子红的像被火烧着似的,简直快要成熟透的紫红葡萄了。 第35章 “好了小师妹,你就不要再戏弄翠翠姑娘了。我家小师妹就是这么顽皮的性格,希望翠翠姑娘你不要往心里去,她其实没有恶意的,只是在山中待久了,一些言语不太合场面。” 苏雪抚摸了下凌珂的头,示意她安安静静的喝茶,不该说的不要乱说。 凌珂只是轻轻的噢了一声,低下头有些不太高兴,当然并不是生苏雪的气,只是觉得自己又犯错误了,心中感到些许的愧疚而已。 “话说二位姑娘,你们孤身二人,为何要上这洛山呢?这座山可不是一座好去处啊,纵使你们有些通灵本事,也难以对付山中的山大王。” “什么,这山中还有山大王?”凌珂惊讶道,“雪儿师姐,幸亏我们没有强行上山,否则万一遇上了那山大王,怕是又要遭遇一场苦战了。” “何叔,这洛山不是去往神都最近的一条官道吗?若是绕过洛山而行,得要多走尽百里的路程,那些行路的官差商人难道就没有任何怨言吗?” 何叔叹了口气:“最近一条官道?你说那已经是半年之前的事情咯……” 原来半年前,这座洛山虽然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坟山,但因为乃是通往神都洛阳的必经之地,故而常有商旅官差痛行,即便是夜里也还会有不少人赶路,这些坟墓虽然让人看着不舒服,但走的人多了,也就习惯了。 可一切的变故就发生在半年前,这座山坟上突然来了一位山大王,据说来历很有名气,成天抓些过路的商人吞吃,又或者把那些过路的美女抓进洞府里干些见不得人的丑事。久而久之,这条官道就不再有行人来往,于是就成了山精鬼魅横行霸道的地盘。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儿没有江河湖泊,只有一个泉眼顺着山涧小溪流淌而下,平日里洗衣做饭还行,要想灌溉荒地,耕田种物那是远远不够。 因此何叔一家的收入来源全靠这洛山上的草药,野参等山中珍品采摘下来,而后拿去集市上卖,换来米面粮食。 但自从山大王霸占这座洛山之后,山上到处是恶鬼横行,山妖霸道,他们已经好久没有上山了。若不是眼下寒冬将至,需要储备些过冬的粮食,才不得以冒险上山采些山果药材。 谁想这一上山,他女儿翠翠就被山精给盯上了,好在有凌珂和苏雪正巧路过,这才解围了这场危机,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难道朝廷就不管了吗?不是有一座衙门叫监天司吗,据说里面都是有能耐的修行者。”凌珂打断了何叔的话,追问道。 何叔摇摇头苦笑暗道:“朝廷又怎么会不管呢?早在山大王来了半个多月的时候,朝廷就陆续派了十几位仙师前去捉拿,结果呢,那些所谓的仙师全都命丧在那山大王手中,没有一个活着归来。随后地方的官府也发布了讨伐檄文,希望那些得道高人能够出手除掉那只山大王。” 讨伐檄文一出,确有几位看似仙风道骨的高人上山前去捉妖,结果呢,大多都是狼狈逃窜而来,更有甚者,听闻那山大王的来历,便闻风丧胆,连山都不敢上了,你说这还怎么让我们老百姓活下去……” “那山大王是什么来历?”苏雪疑惑的问,能够让凡间的修士闻风丧胆,估计是有在大妖麾下兴风作浪的喽啰,就连苏雪他们也不敢轻易去招惹。 杀了妖是小事,惹来身后大妖的报复,那就麻烦大了。 “据说是什么邙巫山的白尊大人,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大妖怪,只从那些修道之人口中听闻,一旦招惹了白尊大人,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追杀至死……” 第30章 泰山石敢当在此! 风雨愈来愈猛烈,草屋内黑的几乎看不清五指,翠翠只好点了一盏灯,微微照亮的明火给这座不大不小的草屋里带来些许的暖意。 但这点暖意,仅仅是杯水车薪,外头的狂风暴雨,就像一头猛虎在吞食,疯狂的撕咬着栅栏墙体,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塌。 “糟了,这风太过猛烈,我怕这屋顶的茅草很可能要被掀飞……” 何叔说着,带上斗笠披着蓑衣,正打算爬上房顶给这一批茅草加固几块石头。 凌珂急忙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何大叔不用出去了,这茅草屋掀不了的。” “这……”何叔一脸懵逼的看着凌珂,不理解这小姑娘的话什么意思,难不成她还有什么手段能让房屋不倒塌? 只见凌珂凭空抽出一张淡黄色的空白符纸,这一招可谓是让翠翠与何叔叹为观止,隔空取物,犹如变戏法一般,此刻在她们眼里,凌珂不再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而是一个有大能力,大修为的高手啊。 毕竟他们见过的不少高人,都做不到凭空取物。 “翠翠,这儿有笔砚吗?” “有,我这就给你拿去。” “嗯嗯,虽然没有也没关系,不过有的话自然是更好。” 何叔跟翠翠不知道凌珂又是拿符,又是拿笔砚究竟要干什么,风在嘶吼连卷,眼看着茅草屋已经岌岌可危,何叔心中可谓是心急如焚。 对于凌珂而言,可能只是一座普通的茅草屋。但是对他和翠翠而言,这是它们这辈子的栖息之地啊,可不能就这么的让它毁了,那是半生的心血啊。 凌珂知道他们很着急,也没有墨迹,取来笔砚后,凌珂飞快的在那一张巴掌大小的黄纸上写下扭扭捏捏的鬼画符一般的字体。 第36章 何叔跟翠翠看不懂写的是什么,但苏雪常年待在道观,自然明白凌珂要做什么。 只见凌珂写道:赦令,泰山石敢当在此! 随后又将黄纸翻到反面,凭空捏着一小撮朱砂,在反面上勾勒着符箓。 不一会儿,一张黄汲汲,但却蕴藏着神力的符箓便绘制完成。 实际上到了沧海境的方式,已经开始有能力凭空画符了,但是这凭空画符的威力,还是远远不如实体,唯有真正踏入分神期,也就是第五境青云境时,方式便可神魂出窍,游荡青云之外,同样也可以分出一缕神识徒手画符,威力堪比纸绘符文,甚至更强。 符纸画好,凌珂开始迈着八字步围绕着房屋走一圈,手指点着结头,嘴里低声喃喃自语,似乎在算着些什么。 砰! 忽然间,紧闭的房门被风用力的吹开,凛冽的寒风瞬间吹灭了烛火,房间里也开始飘飘洒落些雨水进来。 这可把何大叔急的啊,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心里头滚动个不停,若不是看着凌珂在认认真真的有模有样的做法,他甚至怀疑这小姑娘在耍弄自己。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赦!” 凌珂用稚嫩的声音严厉喝道,随后将符纸贴于房屋的东南角方向。 哗啦! 一缕金光闪烁而出,好似如日中天,照亮了整座漆黑不见手指的房屋。 随着金光散去,符纸竟然消失不见了,仿佛融入到了墙体里。与此同时,门板依然敞开着,但风不吹了,雨也不洒进来了。 尤其是头顶那岌岌可危的茅草屋顶更是被严严实实的紧压起来,好像整座房屋被裹上了一层金钟罩,任凭外头的风雨怎样猛烈,这间小小的茅草屋却是坚不可摧。 “怎么样,这下何大叔你可以放心了吧,只要有这道泰山石敢当符箓在,别说风雨飘摇,就连那些普通的山精小妖也不敢靠近房子。” 何叔一听,一时间还不敢相信,这真有小姑娘说的这么神奇吗? 仅仅是一道巴掌大小的符纸,就能让茅草屋变成茅草王府般坚固,甚至魑魅魍魉也不敢靠近,若真是如此,那这黄裙少女简直就是他们的福星啊。 “只可惜我的法力不够高强,我所画的符纸只能维持半个月,半个月后就失效了。若是师父在就好了,她老人家随随便便画的一道符箓至少能顶个几十年。” 听到半个月的时日,何叔和翠翠不禁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太过失落,毕竟半个月好过一天都没有啊,况且此时的风比之前更猛烈,但房屋却是稳健不摧,能够撑半个月也足够了,至于半个月后该怎么办,到时候再走一步看一步吧。 然而凌珂又说道:“不过何大叔你放心,我今晚会帮你们多画一些符箓,足够你们用上半年的时间。” “半年!” 何叔眼睛里又发了光亮,半年和半个月,两者可是相差了巨大的沟壑啊。 “翠翠姐姐,到时候你就按照我方才说的做,喊一声泰山石敢当在此,随后将符纸贴在这个位置上,喏,我用笔墨帮你们圈出来了,只要每半个月换一张符贴上去,维持个半年应该不成问题。” 实际上要真想让房屋变得坚不可摧,维持个一年两年也不是不行,怎奈何翠翠不是修行者,没有凌珂这样的境界与力道,即便留下来足够的符纸,终究也会浪费掉,半年已经是极限了。 毕竟符纸放久了,也就会逐渐失效。 到时候半年一过,即便还有符纸剩下,贴上去也就跟一张普通的黄纸一样,无济于事。 “小姑娘,真的是太感谢你了,翠翠,一会雨停了你那点银两,去县城里买点吃的,今晚我们要好好招待一下两位姑娘。” “不用客气,吃的喝的我们自己都带有。” “那不成,正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这边请道士作法,是必须要给高人摆一桌吃食,这是规矩,可不能乱套了。” 话说至此,苏雪也不再勉强。 毕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就算凌珂好心帮他们这一把,不收任何钱财,实际上冥冥之中也会扣除掉父女两的天运的,只不过天运分大小,对于普通人来说,可以忽略不计,但若是修行者,最忌讳的便是欠人因果。 一个因果的种下,很有可能就是魔种的生根发芽。 第31章 我们也只是普通的修行者 这场天阴雨汹涌而来,浩浩荡荡而去,不到半个时辰,天色又变得晴朗了起来,虽然没有之前的艳阳高照,但是万里无云,碧空如洗,犹如阴兵撤退,潮汐褪去。 这不,雨刚停歇没一会,何叔就让翠翠拿上点家里为数不多的碎银子赶去附近的县城买了点好菜,打算要好好的招待凌珂与苏雪二人。 而何叔呢,还是不放心自己的房子,于是拿了把梯子,登上茅草屋顶上修修补补了片刻,加上小院围起来的栅栏也被方才的风雨吹得不成样子,多多少少还需要修补修补。 于是乎,房间里就只剩下凌珂与苏雪师姐妹二人。 “雪儿师姐,方才何大叔故事里边讲到的邙巫山白尊,你有听说过吗?我印象中好像没听师父说起过有这么样一只大妖诶。” 苏雪回忆了一下宿主毕生的记忆,似乎也没有听说过有个叫白尊这一号妖傀。 第37章 “怎么,你难道还想帮忙除掉这洛山的山大王不成?” 凌珂低头戳了戳手指头:“我只是觉得何大叔他们一家太可怜了,如今不能上山采药材拿去卖的话,他们过冬该吃什么呀,而且,我们要去神都不也要经过这座洛山吗,我只是觉得……” “小师妹啊,你听好了,我们呢不是什么世外高人,也不是什么强大的天上仙人,我们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修行者罢了,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想管就能管得了的。 倘若它只是一只兴风作浪的无名小妖也就罢了,可我们现在连白尊是什么修为都不知道,怎么能轻易地去招惹它呢。更何况,这山大王监天司也派修行者前来缉拿过了,但都命丧与它的手里,想必境界未必会比你低就是了。 能让一般修行者毙命的大妖,即便是我我们联手起来,也未必是其对手呀。虽然小师妹,我知道你很想帮何大叔一家,但这个忙或许我们帮不上了。” “可是,何大叔他们一家好可怜诶……” 凌珂低着头,用两只食指相互戳了戳。苏雪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这个时候,身为师姐的自己,必须要把小师妹这个天真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这对于她而言或许很残忍,毕竟小师妹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十六岁女孩子,可苏雪不一样,有着前世几十年的生活阅历,又经受过社会的毒打,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上,他比别人更加清楚多管闲事的后果。 苏雪笑了笑,轻轻抚摸着凌珂的小脑袋,“好啦小师妹,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这一次你就听师姐一回,可以吗?” “嗯……好的雪儿师姐。” 凌珂尽管不太高兴,但她也不敢惹苏雪生气,因此只能够暗暗的把这一份心思给藏在肚子里。 她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病,叫做穷病,它既无药可医,也无人可治。 它虽不会马上要了你的命,却能让你痛不欲生,死不安瞑,人间山河自然壮丽多彩,但在这一份绚烂夺目的焰火之下,掩盖着的,却是无穷无止境的黑暗。 除非,是像她们这样脱离了凡尘世俗的修仙者。 脱凡修仙看似很简单,实则是一条艰苦的路,尤其是百年之后,当年与你相伴而行的同龄少年已成枯骨,而你却还在孤身在这空守人间,恍惚间,往事的记忆勾起了前尘旧梦,昔日的点点滴滴随着斜阳落下的余晖一同散去。 直至某天,再也想不起当年那一副熟悉的面孔。 修仙路上,注定是孤注一掷…… 也许现在的叶相知,正是这么想的吧? “师父她老人家,是否也有曾经怀念的旧人呢?” 傍晚时分,何大叔修修补补好了被风雨吹得支离破碎的围栏以及房屋,又用一些木料将之加固起来,让这不大不小的庭院,更多了几分安全感。 而翠翠也在黄昏之前从集市上赶了回来,她买了半边鸡肉,当天晚上,一家人难得一次的开了顿荤菜,因为缺少油盐酱醋的调味,尽管是顿荤菜,单吃起来也只是普通的肉味。 但对于翠翠父女二人而言,却是不可多得的一份珍馐。 用过晚餐,翠翠和苏雪凌珂三人挤在一张小小的床榻之上,因为是第一次家里来了客人,翠翠兴奋的有些睡不着,索性便让凌珂和苏雪讲一些她们修道成仙的故事。 就这样,三位少女在你一言我一句的夜话之中,不知不觉的闭上双目。翠翠带着安稳而又有几分憧憬的心愿,安然入眠。 次日清晨,一大早起床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翠翠父女二人了,凌珂和苏雪两人早已不见踪影,不过在他们的饭桌上,多了一小袋碎银,重量不算很沉,但足够他们度过这一个凛冽寒冬了。 “雪儿师姐,我们真的不绕路吗?就这样横穿洛山的官道?” 苏雪点了点头:“修行之人,若是怕这怕那的,还谈什么修仙。我们不去主动招惹那山大王,不代表我们不敢惹事,况且若是绕路,又得多走百里的路程,我们又没有马匹,可谓是得不偿失。若是那山大王真的找上我们得到麻烦,那也只好跟他来硬的了。” 苏雪的想法很简单,修仙路上会遇到的困难只多不少啊,如果连一座洛山都不敢走的话,日后还谈什么成仙大道。当然,她心里头更希望那山大王有点本分,不要来主动招惹她们便是,大家和和气气的,我走我的路,你依然是这儿的山大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嗯嗯,反正只要雪儿师姐你一声令下,不管那个白尊是什么东西,我都一剑斩了她。” “桀桀桀,好狂妄的口气,竟敢蔑视我们的白尊大人,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随着凌珂话音落下,三四道妖气从树林之中席卷而来, 妖气散去,三只拦路小妖出现在师姐妹二人身前,它们手持鱼叉,青黑色的皮肤,一副半人半鬼的模样甚是惹人厌恶。 苏雪放出灵识探查,这三只小妖区区日照境的修为,对他们而言,轻轻松松便可一剑斩杀。但是区区香炉境的小妖就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拦住她们的去路,显然有点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吧? “两位,我们三当家的有请,可否赏个面子随我们走一趟?” 其中一位小妖对着苏雪二人笑盈盈的说道。 “我如果说不呢?” 第38章 第32章 日照为阳,蔽日为阴 随着苏雪一个不字脱口而出,凌珂已经悄然将一张符箓捏在手中,她是炼神的方士,看家本领自然是以符箓为主,和修士的剑不同。 修士的飞剑可于千里之外取人性命。而方士的符箓,却很难百里之外杀死一只蚂蚁。不过若是同级的剑修与方士死斗,最终活下来的人,大概率会是那位天灵根方士。 这并非是说方士的优势要远大于修士,毕竟还是印证了那句老话,十步之内,剑快,五步之内,剑又准又快! 方士最忌讳的便是近身搏斗,故而苏雪与凌珂的配合,可谓是天地绝佳的一对。前者在前诱敌,挡住对手的攻势,后者居于后方施展符箓,只要一道神符扫过,百步之内,寸草不生。 “胆敢违背我们三当家的意愿,我看你们是找死,桀桀桀……” 那三只香炉境的小妖说罢,瞬间又化作三团黑气匆匆往密林坟地之中逃窜而去,很显然,他们并不是来找茬的,只不过是来传话的小妖,反正话已经传到了,至于去不去嘛,你们自己看着办。 “雪儿师姐,我们要追上去吗?” 凌珂顺着三只小妖逃窜的方向,已经暗暗打出一道留影符,只要顺着符箓留下的残影便可顺藤摸瓜,追到他们的老巢。 但苏雪并不打算这样,她摇了摇头:“三只传话小妖而已,追上去了也无济于事。看样子,那个所谓的山大王,是不打算轻易放我们过这座洛山了。” “那怎么办?我们要下山绕路吗?” “下山?我苏雪的字典里可没有逃这个字,小师妹,你把辟邪符捏好,我们不管他便是,用最快的速度穿过洛山,我倒要看看那山大王想使的什么把戏。” “好的,雪儿师姐。” 有辟邪符捏在手中,一般的小妖不敢轻易上前来骚扰,更何况从昨天他们显露的实力来看,已经足以证明了她们二人可不是一般的修行者,若是胆敢上来闹事者,简直自找死路。 正如苏雪所说的一样,祭出了辟邪符后,再也没有小妖前来拦路,随着两人加快脚步,不多时便已经爬上了半山腰,距离穿过这座洛山也仅剩下一半的路程了。 只是越往深处走,越是鬼气森森,似有猿猱在唉声哭嚎,杜鹃啼血,这声音令人听着好不不舒服,每当那奇怪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凌珂总是一阵头皮发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尤其是洛山深处的坟墓多如牛毛,高低矮小不一的坟头就像是一双双碧绿的幽光的眼睛,在无形之中注视着他们。 “雪儿师姐,你有没有觉得这条路我们刚才好像走过了?” 被凌珂这么一说,苏雪也确实是有这么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是周围两边的坟头,仿佛在随着两人的前行而跟随着移动。 苏雪皱了皱眉头,苍啷一声拔剑出鞘,“小师妹,我们怕不是中了那山大王的阵法里了。” “师姐说的是画地为牢?” 所谓的画地为牢,乃是道家阵法里的一种称谓,在民间中,他还有一个通俗易懂的名字“鬼打墙。” 一旦被困在魑魅魍魉施展的阵法里,哪怕啊你看似一直在往前走,实际上不过是原地绕圈子罢了。画地为牢的破解之法很多,最常见的便是御剑飞行破解。 毕竟这种阵法只能困住地面行走的的生灵,一旦离开地界,阵法自然就会失效。 但以苏雪目前的修为,还无法做到高空御剑,因此想要破解,只能另寻他法。 “想不到这个山大王也会画地为牢阵法,看来真的如雪儿师姐所说的那般,怕是有点真本事呢。”凌珂小嘴嘟囔道,“看我如何破了你个臭阵法。” “小师妹不急。” “怎么了雪儿师姐?” 画地为牢虽然是个难缠的阵法,但是他们在棠梨观山中除妖的时候,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只要凌珂以沧海境之修为打出一道符箓,便可轻易将这阵法破解。 “你想想,既然这个山大王那么有本事,又怎么会使用这等低级阵法来困住我们呢?” “你的意思是,他本意不是想要困住我们,而是要……” “拖延时间!” 两人异口同声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山大王要等的,应该是天阴雨……” 听到天阴雨这三个字,凌珂也皱起了眉头,若只是应付一只山大王倒还无所谓,但若是再有天阴雨的阴气缭绕加持,哪怕那山大王不怎么强大,自己施展咒诀时也会有所束缚。 “那现在该怎么办?” “等!” “等什么呀?” 既然他想要让我们破开阵法去淋那天阴雨,我们何不借助他的阵法躲一躲这天阴雨呢? “诶,居然还可以这样吗?雪儿师姐你好厉害。” 凌珂完完全全没想到还有这种办法。 困在画地为牢阵法之中,某种意义上已经是被一道无形结界与凡间隔离开来,类似于阴阳两界之间的阴阳路,哪怕此情此景皆是阳间之色,但实际上他们已经不再原来的洛山了。 因此即便洛山下了场天阴雨,在这儿也淋不到她们;反之她们若是此刻破了阵法,那么所要面对的,便是一场瓢泼无情的天阴雨,若是再加上山大王的夹击,简直是腹背受敌,更加难以对付。 第39章 苏雪说罢,索性将利剑插进地面的土壤里,原地坐下歇息,养精蓄锐。 凌珂见状,也没有在白费功夫,紧紧挨着苏雪一旁盘腿打坐。 “雪儿师姐,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破开这个阵法呢?” 苏雪苦笑道:“什么时候破开都已经无所谓了,自从我们陷入这个阵法的时候,那山大王的目的就已经得逞了。” “雪儿师姐,我听不明白,你说的那个山大王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想,日照为阳,蔽日为阴,如果山大王想要对我们出手,那么最好的时机是什么时候?” “自然是黄昏之后呀。”凌珂脱口而出,没等苏雪接话,他立马轻拍了大腿:“哎呀,原来这个山大王是打算把我们从白天困到夜里才出手啊,这个山大王好坏啊,简直太可恶了。” 第33章 芜湖,飞起来咯 “雪儿师姐,那现在该怎么办啊,我们真不会要在这里待到天黑才出去吧?我怕会遇到鬼欸……” “鬼有什么可怕的,有比师父的戒尺还可怕吗?” 说起师父的戒尺,凌珂不由自主回想起往日那些被叶相知打手心的痛快与刺激之情,种种情愫,一言难尽。 “那还是师父的戒尺比较可怕点……”凌珂打了一个寒颤,一本正经的说,“可是鬼魂也很可怕诶,我可不想晚上在坟山里过夜……” 在苏雪前任宿主的记忆里,凌珂不知为什么非常害怕坟墓,记得有一次上山捉妖,晚上回来太黑了,有没有带火折子,她累得有些走不动道,索性坐在一块土堆上歇息,莫约歇了片刻,她惊奇的发现这座小土堆前边居然还有一块石碑,神识一扫,石碑上写着某某之墓,吓得她惨叫一声,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四肢抱在苏雪身上。 甚至连续一周都不敢自己一个人睡,非要跟苏雪挤一张又小又窄的床铺。而且凌珂经常容易做噩梦,一做噩梦嘛,手脚就不由自主的动来动去,甚至有一回原宿主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地上,而凌珂却四肢大开的躺在床铺上。 想想就有点过分…… “还好我不是当时就穿越过来的。” 不过这小妮子对坟墓是不是有点太敏感了,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不成? 凌珂不是没遇见过鬼魂,也曾用符箓一击就让一只饿死鬼魂飞魄散,但哪怕是再弱小的孤魂野鬼,也能让她吓得胆战心惊。 “雪儿师姐,你赶紧想个办法呀,我好想马上离开这里。” “我也没有什么办法,现在离开肯定要被天阴雨给淋湿,除非我们能从天上走……” 由于天阴雨是特殊的地势雨,云层很低,因此只要飞的高一些,就很轻易地越过阴雨云。 “对呀雪儿师姐,你是练气士,你可以御剑飞起来的。” “小师妹,你想的太天真了吧,我才踏入紫幽初境,你就想让我御剑飞行,你怎么不直接让我上天呢?” “师父不是教过我们吗,实际上,御剑飞行与修为并没有太过直接的关系,否则的话师父又不是练气士,但她却能够御剑,不是很奇怪吗?” 在道观中,叶相知曾经教过他们御剑的法诀与窍门,而且是连凌珂也要练习。 当时原主就很奇怪,明明凌珂是炼神的方士,为什么要学习剑仙御剑呢?况且,师父也是一位方士,她的御剑法诀是从哪里学来的? “雪儿师姐,你现在应该可以用剑气控制飞剑了吧?” “可以是可以……” 苏雪点了点头,并指对着自己前边插在地面上的那柄佩剑轻轻一提。 嗖! 眨眼间,佩剑便隔空从泥土里拔了出来,并且还可以根据苏雪剑指摆动的方向任意旋转,上下左右飞行。 这对于一位紫幽境的修士而言自然是轻轻松松了,而若是到了沧海境,就可以像之前那个剑狂一样,直接用实质化的剑气当做飞剑来操纵,而且是一次性操纵三把剑。 “你要不要试试站上去看能不能飞起来?” “肯定不行。”苏雪摇了摇头。 就算飞起来也只是短暂的近地滑翔罢了,要想真正做到高空御剑,那必须得是抵达至第五境,登青云,入苍天。青云境的练气士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御剑飞行,哪怕是实质化的剑气飞剑也可以进行御剑,从而便可以一边御剑,一边在空中施展剑法,与他人在高空中决战。 苏雪只是简单想了想那一个场面,脚下踏着剑气飞剑,手持佩剑挥出一道剑气从天而降,那简直是太帅了…… 不知怎么的,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用剑指控制飞剑慢慢放低放平,距离地面有一尺高的位置横停了下来。 凌珂在一旁大眼瞪着,不知道苏雪究竟想要干什么。 苏雪抬起脚,轻轻在剑身上踩了一脚,发现指尖并没有传来太过沉重的感觉。 “似乎能够撑得住一个人的重量呢。”苏雪心想道。 于是她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两只小脚先后踩在剑身之上,随后心中默念御剑诀,原以为两脚踏在剑身上会摇摇晃晃的,但没想到竟然是如履平地,一点也不觉得吃力。 随着御剑诀的默念,苏雪并起剑指开始让剑体升高,一尺,两尺,三尺……一仗。 “哇,飞起来了,雪儿师姐好棒!” 此时的苏雪离地二三丈,可以勉勉强强算得上是飞起来了,但是能不能飞走还是个问题。 第40章 她接着驱动剑身,想要往前滑行一段距离,但因为没把握速度,只是嗖的一下瞬间飞出去将近三十来丈,险些撞到半山腰的石头上,还好苏雪及时停了下来。 “看来师傅说的没错,能否御剑飞行与自身的实力并没有太大关系,而是与剑意通灵相关。” 苏雪从踏入修炼界的那一刻,就一直在培养着剑意,这柄佩剑也是自从师父赠与她之后就从不离身,这期间整整酝酿了八年的剑意,犹如一个相识老道的好友。 由于两者都互不陌生,故而很快便能心意相知,轻轻松松的御剑而行。 但为了安全起见,苏雪还是不敢飞的太高,最高也只是斜着离地四五丈左右。并且她发现,即便是斜着飞的时候,身体依然是安稳的站在剑身之上,没有半点倾斜摔落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御剑飞行的感觉吗?” 苏雪心中想到。 她尝试了将近两刻钟,基本就已经熟练了低空御剑飞行的窍门,随后脚踏飞剑回到凌珂身边,随后纵身一跃从剑身上跳了下来。 “恭喜雪儿师姐,你成功做到御剑飞行了。师父说过,身为一名练气士,能御剑飞行便是踏入剑仙的第一步。” 苏雪心中也很兴奋。 “雪儿师姐,我也想体验一下御剑飞行的感觉,你试试能不能带我一起飞嘛。” 待苏雪从飞剑上下来,凌珂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乘上去了。 但苏雪还是有点担心,万一这道飞剑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从半空中掉下来,那可就麻烦大了。 第34章 从天上掉下来 苏雪犹豫了片刻,却又耐不住凌珂在一旁的百般恳求,再加上御剑飞行离开洛山眼下也是最佳的办法,索性心一横,打算试一试! 她继续将飞剑驾驭到离地三尺高的的距离,随后犹如登台阶一般安安稳稳的站了上去。 “小师妹,你上来试试。” 这么点高的距离,即便是两人从飞剑上摔下来,也不会有什么损伤。 一旁的凌珂意识迫不及待的蹦了上去,原以为踩在飞剑上犹如过独木桥,却发现这脚下竟然如履平地,完全不用担心会跌倒摔落。 “雪儿师姐你感觉怎么样?” “还行……” 随着凌珂的踏上飞剑,苏雪并没有感觉到太过沉重与吃力,虽然飞剑上的负荷确实加重了一些,但仍在自己的应付范围之内。 “那我要开始飞咯。” “嗯嗯。” 苏雪就像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小心翼翼的将飞剑升高至离地四五丈,每一步都是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慎就摔了下去,自己倒没什么,毕竟修士的轻功远比方式要强大,但若是把小师妹给摔伤了,她会心疼, 她心里面默念:“三,二,一……走!” 捏着御剑诀,飞剑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亮丽的曲线,剑鞘的尾部泛着点点流光,那是苏雪释放出来的灵力波动,好似一道流星从地面之上云天。 而凌珂则是紧紧的搂住苏雪的腰肢,纤细的腰肢让凌珂表示手感极好,甚至用小脑袋在她的肩膀上不停的蹭一蹭。 “小师妹别闹。” “嘻嘻,雪儿师姐抱着你你实在是太舒服了,我都舍不得松手。” “你可千万别松手,万一掉下去就麻烦了!” 听到松手两个字,苏雪心中暗暗吓了一跳,险些道心不稳。 “放心吧,我就是说着玩的,打死我都不会松手的。”凌珂嘻嘻一笑,并没有在意危险的到来。 此刻他们已经攀升到洛山的山头之上,可以瞧见头顶有一层黑雾浓云汇聚着,那边是天阴雨聚云成雨的迹象,过不了多久,一场天阴雨即将席卷整座洛山。 “雪儿师姐,我们要飞得再高一点,飞到那一层云端之上才行,不然在这里依然会被天阴雨给淋到的。” “那你抓紧,我要加速了。” 苏雪发现,载两个人御剑飞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吃力,难道自己真的是御剑的天纵之才?不到沧海境也可以飞剑而行吗? 飞剑开始加速,霞光亮丽多彩,剑首向上倾斜,嗖的一瞬间疾驰飞了起来,很快便穿越了那雷鸣电闪的滔天乌云。 “芜湖,飞起来咯。” 高空飞行带来的畅快感,以及那一览众山小的视觉冲击,让凌珂激动的叫了起来。 苏雪心中既是忐忑不安,又畅快淋漓。她前世从来没坐过飞机,想不到竟然能在穿越后体验到高空飞行的感觉,那看着云雾在自己两侧不断的向下攀爬,那种穿越云海的感觉,毫无疑问简直是舒畅难言。 他们飞到了天阴雨云层之上,滑翔在两片云雨之间,仿佛周围都是雾气,有种我欲乘风归去,飘飘欲仙的感觉。 苏雪低头望去,眼下落下就在他们脚下的云雾之中,整座山头渺小的像一只蚂蚁在攀爬。 估计那山大王怎么想也没有想到他们会施展御剑飞行破开这画地为牢阵法,甚至巧妙的绕过了洛山。 小师妹一直在高兴的大声呼唤,犹如在向远在山那边的师父招手,“我们飞起来咯,雪儿师姐,我们就这样一路飞去神都吧。” 苏雪点了点头,她心中却是有这么个想法,直接御剑飞行到神都,估计不到半日便可抵达,甚至还能赶在天黑之前在神都敞开肚子大吃一顿。 第41章 剑身开始朝着洛山的北边飞去,那儿正是神都的方向。 拨开云雾见青天,眼前的一切显得是那么的畅快淋漓,难怪世人都说神仙好,谁不想体验一番飞上青云端,踏入白玉盘。 “雪儿师姐,你说我们要是直接飞到月亮上去,真的能够见到嫦娥仙子吗?” “你问我,我怎么可能知道,况且现在是白天,也看不见月……” 正说着,苏雪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驾驭的飞剑开始变得摇摇晃晃,犹如身处高阁危楼,几欲倒塌。 “诶诶诶,雪儿师姐你干嘛呀,不要晃来晃去啊,我我我开始有点站不稳了。” 苏雪咬紧牙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感觉到头晕,仿佛脚下的飞剑开始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不是我想晃,我只是……” 话音未落,苏雪整个人忽然间昏了过去,竟然从飞剑之上跌落下青云。 “雪儿师姐!” 凌珂大叫一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师姐她,从天上掉下去了! 此时的飞剑仍在天上翱翔,虽然速度逐渐减弱,但并没有下降的迹象。此时凌珂也顾不上别的,连忙捏起御剑诀,想要尝试控制这把飞剑。 “该死的,你倒是给我动啊。” 凌珂万万没想到,在她默念御剑诀的同时,用神识包裹剑身的一刻,飞剑竟然戛然而止,静静的悬停在云端半空。 “怎么会这样。” 苏雪降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可以瞧见她整个人已经完全失去知觉了,这样下去雪儿师姐她会死的。 凌珂急的如火焚心,却又无可奈何,她想施展驾云符从飞剑上跳下去接住苏雪,但是眼下他们飞的实在是太高了,即便施展了驾云符,只怕是根本来不及落地符纸便失效了。 “怎么办怎么办,师父你快快显灵啊,你的徒儿要摔死了呀。” 好在她们飞的足够高,苏雪一时半会还落不到地面,但若是不采取措施,摔成肉泥迟早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恶啊,你倒是给我动啊,快动起来啊。” 凌珂急的眼泪都哭出来了,用小脚不停的踩跺飞剑,只听到剑身传来啪啪啪的声响。 “求求你了,快给我动起来啊”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飞剑开始动起来了,心中还未来得及惊喜,猛然发现,这根本不是动,而是在向下跌落…… 第35章 八年养一剑 “怎么会这样?” 凌珂整个人完全傻了,这飞剑怎么那么不经踩呢?不过随便跺了跺脚,你就直接掉下去了,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这是要我和雪儿师姐双双奔赴黄泉的命运吗?虽然这样也不错……呸呸呸,该怎么办啊,雪儿师姐快帮帮我……师父帮帮我啊。” 飞剑虽然往下坠落,但凌珂依旧如履平地的站在飞剑之上,显然这柄飞剑并没有完全丧失功能,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驾驭不了它。 就好像它只认苏雪一个主人,其他人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听从命令,就好像一匹忠诚的烈马。 “忠诚个鬼噢,你的主人就要死了,你还愣着干什么,飞过去救她啊!” 凌珂无奈的大骂道。 “莫要着急,先冷静,维持本心。” 就在这时,一道传音在凌珂的心头回响。 凌珂一听,顿时抹掉了眼泪,心想道:“是师父?不对,不像是师父的声音。” “稳住道心,慢慢的与飞剑共鸣,如此一来你便能操纵此剑。” 那声音接着响起,如烟如水,十分的柔雅,哪怕在这紧要关头,也没有听出他有半点着急之色,仿佛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可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怎么维持本心,火上添油还差不多。 “可是我师姐她……” “莫担心,你师姐我会去救,你且先自救再说。” “真的吗?太感谢你了!” 那声音接着徐徐回响在凌珂心间;“默念御剑诀,将灵识与剑体融为一体,你便能感受到剑的一呼一吸,到那时候,你方能御剑而行。” 凌珂深吸口气,闭上了双眼,按照那声音所要求的一致,默念御剑诀,她没有灵识,只能够用方士的神识融入飞剑之中。 神识一经融入,一幅幅往日画面犹如过往云烟徐徐飘荡而出,那是苏雪初次拜入叶相知门下,从叶相知手中接过佩剑的画面。 那是苏雪第一次施展剑招,剑法小成的画面;那是苏雪第一次用此剑斩妖除魔的画面……一幅幅画面下来,凌珂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这把剑早已对对主人的忠心耿耿,难怪她捏着御剑诀却始终无法驾驭,便是这个原因。 忽然画面一闪,来到了寂静夜下的棠梨观中,苏雪手捧着佩剑,用白玉指尖轻轻在剑鞘上抚摸,她轻声道:“你与我共处八年,这八年来,若是没有你的帮助,我苏雪或早已命丧黄泉。倘若有一日我不在了,还请你善待我家小师妹,小师妹虽年又调皮,但她心性善良,是个值得信任相处之人,倘若她要有求于你,还请你不要拒绝。” “雪儿师姐……” 凌珂听闻这话,欲语泪先流。 八年养一剑,可以看出两者情深似海,犹如泰山坚不可摧,难以撼动。倘若他日苏雪实力大涨,蕴育出剑灵之时,想必定是一只强大的剑灵。 第42章 就在这时,这柄飞剑似乎感受到了凌珂的神识融入,它突然间不再排斥这缕神识,仅在那的一瞬间,凌珂仿佛感觉到自己可以驾驭这把飞剑了。 她连忙捏着御剑诀,心中大喝一声:“拜托了,请飞起来。” 话音刚落,她便感觉脚下的飞剑忽然传来一股力道,那是来自于她自己的神识,金灿灿的光晕包裹着剑身,在白昼碧空之上落下浅色余晖。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御剑而行,维持着一定的高度,不再下降也没有上升。 “师姐呢?” 当她低头去看云端之下时,心中已是胆战心惊,生怕看见一副惨绝人寰的画面。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此刻的苏雪,正被一位赤脚御剑的少女紧紧搂抱着,那遇见少女身着一身丝薄衣裙,右手的手腕上系着一条青绿色的丝带,刘海飘逸如雪,好似一位从天上下凡的仙子。 “好美……” 凌珂心中惊叹道,这绝对是她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子,用任何的语言去形容她简直都是对她的一种亵渎。 只见她怀抱着苏雪御剑降落,凌珂见状,也催动着苏雪的佩剑,向下降落。 最终三人在山脚的一块大石头上落了下来,此刻的地界已经不属于洛山,因此早已没有那种鬼气森森的模样,艳阳高照下,显得一切都是那么的随和,自然,优雅。 凌珂迫不及待地从飞剑上跳跃而下,快速跑到苏雪旁边,此时苏雪仍然被那美丽女子搂抱怀间,但仍旧紧闭双眼,气息微弱,仿佛岌岌可危。 “我师姐怎么样了?” “无碍事,只不过灵力枯竭,一时间昏了过去罢了,待我传给她一些灵力,她很快就能醒来。” “灵力枯竭?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灵力枯竭?” 那女子浅浅一笑,平淡如水般说道:“她修为不过紫幽初境,虽能御剑而行,奈何体内云海无法支撑如此巨大的消耗,自然就会关闭灵识,从而昏迷不醒,此乃修士一种自我保护意识,你无需太过担忧。” “原来这一切都是我害的……” 凌珂一听,瞬间沮丧了下来,如果不是她缠着苏雪要带她御剑而行,就不会出现这会种事情了。凌珂心中很内疚,她一直很努力的不想给师姐添麻烦,可是从离开棠梨观至今,一直添麻烦人,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啊…… 泪悄然无声落下,滴答,打湿了佳人的脸庞。 她感觉到一缕温热而又冰凉的湿意,微微眨了眨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位陌生却又容颜绝色的女子,以及在旁边泣不成声的凌珂。 “小师妹,女孩子哭了就不好看了,乖,把眼泪擦了好不好?” 苏雪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她的灵力才刚刚补充,一时间身子骨还有些虚弱,因此语气显得有些无力沙哑。 “雪儿师姐!” 凌珂哭得更加厉害,整个人扑了上去,恨不得将她紧紧与自己融为一体,白首不分离。因为压得实在是太用力了, 导致苏雪一时半会没法穿过起来。 “咳咳咳,小师妹,你是想要谋害师姐吗?” 第36章 东海山,白诗浅 莫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苏雪终于恢复了过来,脸色也从苍白无力变得多了些红润气色,她体内的灵力在那绝色女子的灌输下,也恢复了七七八八。 只见她并起剑指,将悬浮在半空中的佩剑苍啷一声,收剑入鞘。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我与师妹二人感激不尽。” 绝色女子委婉一笑,“无需客气,我也只是碰巧赶上,顺手相助罢了。你真正该感谢的,应该是你这位小师妹,若不是她在天上不停的呐喊,在下恐怕也不会感知到你们师姐妹二人遇到如此大的灾祸。” 凌珂被绝色女子那么一说,瞬间脸红了起来。 回想起自己方才在半空中所做出的那一系列事情,简直是羞愧地无地自容,好在那时候苏雪已经昏迷了过去,否则这要是让苏雪看见了,她怕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在下东海山弟子,白诗浅。” “东海山?” 两人同时脱口而出,想不到此次仙家大比要去的地方,会在这个里遇到它们的弟子。 “你难道是东海山白剑仙的亲传弟子?” “正是。” “哇,居然是亲传弟子,雪儿师姐你是怎么知道的。”凌珂惊讶道。 苏雪白了她一眼,若不是自己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恨不得当场给凌珂一记脑瓜崩,简直丢人丢到东海去了。 “师父上课的时候曾与我们说过的,修仙界五大仙家,你都听到哪里去了,难道上课开小差睡着了?” “噢噢噢,我想起来了,五大仙家嘛,自然是东海山,栖霞山,昆仑山,以及听雪湖,青烟湖。人家没有睡着,只不过一时间没想起来罢了。” 凌珂尴尬一笑,企图掩盖一些事实。 “想不到你居然是五大仙家的弟子,原来东海山亲传弟子这么漂亮,让人见了恨不得想娶回家。” “小师妹,竟说什么胡话。” “哎哟,雪儿师姐你又打我。” “谁叫你乱说话的。” “噗……” 瞧见这一对活宝,白诗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凌珂心中诧异道:“原来她也会笑啊,我还以为只是冷冰冰的修行怪人呢。” 第43章 就在这时,白诗浅忽然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瞪了一下凌珂,吓得凌珂当场有些心虚,糟了,她既然会灵识传音,那么方才我心里想的话岂不是被她听到了? 这句话白诗浅自然听到了,只不过她没有点破罢了。 “说了半天,二位又该如何称呼呢?” 苏雪起身,捧剑作揖,凌珂见状,也跟着苏雪做了同样的动作,这是在表示同道之人的感激之情。 “我们乃是棠梨观弟子,在下苏雪,这位是我的小师妹凌珂。” “你就是凌珂?” “诶诶诶,你认识我?” 凌珂大吃一惊,她一没去过东海山,二也没见过其他东海山的人,怎么一提到自己的名字,这个叫白诗浅的小姐姐立马就知道了?这令她十分不解。 “棠梨观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灵根,当今天下除了叶相知之外第二位道种,这么响亮的名号,整个修仙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白诗浅淡淡解释道。 “不会吧,我的名字居然在修仙界这么有名?雪儿师姐,你说到时候我们是不是要带个面罩出场啊,万一被人认出来了,岂不是很尴尬。” “人家只知其名又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反倒是你戴了面罩,不明摆着告诉别人你的身份特殊,快来猜猜我是谁?” 苏雪说着,顺手又来了一记脑瓜崩。 “哎哟,雪儿师姐,你怎么老是打我,能不能让我在外人面前留点面子啊,你这样老是打我,我很丢脸的,你可以回去后偷偷再打嘛……” “你还知道面子啊,我都不知道被你丢了多少面子了,若是师父知道,恨不得抽死你才怪。” “师父才不会用鞭子抽打我呢,顶多就是打手心而已,不过也是很疼的啦……算了,那还是雪儿师姐你打我吧,起码你打的没有师父那么疼。” “噗呲……你们师姐妹怎么那么好笑。” 白诗浅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她本想保持着不染凡尘的气质与模样,可被这一对活宝给逗得,实在是憋不住了。 “让白姑娘见笑了。”苏雪一听,瞬间也红了脸,感觉有点丢人。 “哪里哪里,你们不用往心里去,只是我们东海山戒律严格,很少能有向你们这样融洽自如的同门之情,在东海山是要以礼为尊的,故而本应是我失礼了,还请二位谅解。” “哇,那你们东海山的白剑仙一定很可怕吧,还好我们师父比较好说话,幸亏我不是你们东海山的弟子……”凌珂下意识脱口而出。 白诗浅心中暗暗想了下,像她这么一个活宝,若是去了东海山,那还不得把整座山掀个底朝天啊?不过半年后得到仙家大比他们迟早是要去东海山的,到那时候,估计那几位刻板的师兄师姐该头疼了…… “话说白姐姐,仙家大比不是半年后才开始吗,你怎么现在就从东海山出来了?是去给各大门派送请帖吗?”凌珂好奇的问。 苏雪同样也感到奇怪,东海山距离这里除了隔着大周疆土之外,还有一条东海阻拦,按理说白诗浅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呢? 白诗浅缓了口气,正色说道:“我此番前来,是奉师尊之命,前往洛山将白尊麾下的一只大妖给除灭,据说那大妖已在洛山盘踞有半年之久,这期间横行霸道,残杀过路的黎民百姓,导致商旅不行,官道不通。” “好巧哦,我们刚刚从洛山出来,你可不知道啊,那洛山的山大王太过分了,竟然用画地为牢和天阴雨将我们困住,要不是我师姐会御剑飞行,只怕我们现在还被困在洛山之上呢。” “天阴雨?”白诗浅惊讶道,她只是听说洛山有只实力不容小视的大妖在兴风作浪,可没听说过洛山这一地带还有天阴雨加持,难怪这么久了,都没有修行者前去铲除这只作孽的大妖。 她忽然有一种预感,此行绝不会有预料之中那般顺利了。 第37章 推演天机 “敢问白姑娘,你可否了解洛山里头那只大妖的修为如何?” 白诗浅瞥了一眼苏雪,点了点头:“沧海境。” “那白姑娘的修为与之相比又如何呢?当然,不方便透露的话,可以当我这话没说。”苏雪又问道。 “我的修为也不过才半步青云罢了。” 半步青云对付一只沧海境的大妖,简直绰绰有余,难怪白诗浅敢孤身一人前来,这实力确实强横霸道。 “半步青云,那你岂不是很快就踏入第五境了耶!居然比我还厉害。”凌珂惊道。 叶相知说,凌珂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道种,极品天灵根,修炼速度只会越来越快,故而如今她已然是一位沧海境方士。想不到东海山的白诗浅比自己境界修为还高,难道是师父说错话了吗? “凌姑娘过奖了,我在东海山已经修炼十余载,如今年过二十,修为才只是半步青云,只能算是中上者。” “欸!白姐姐你已经二十岁了?” 凌珂又是大吃一惊,从白诗浅的外表来看,芳龄顶多也就与苏雪并肩上下,谁能想到,她居然已年过二十。 二十岁在修仙界是一条天才的分界线,未来能走多远的路,全看二十岁之前的修为境界。譬如白诗浅,年过二十已是半步青云,日后攀升至八九境的高峰自然不在话下。 但若是想要羽化飞升,除非是得到了大机缘,否则怕是只能空留人间走一趟了。 第44章 而凌珂年仅十六的沧海境,距离二十还有整整四年时间,只要她能把握住这四年的黄金时期全心投入修炼之中,羽化登仙那是必然的结局。 但若是这样的话,凌珂或许会在短短百年之内飞升上界,而她的修为或许也将永远停留在上界的底层。 仙人未必就是站在最高的山巅,正所谓天外有天,仙外自然也会有仙。 要想让凌珂在仙途大道上走得更远更远,甚至与天地同寿,长生万世,她还需要过红尘这一关。 这便是叶相知宁可让凌珂耽搁四年时间的绝佳修炼时期,也要让她下红尘走一遭的原因。 正所谓我从凡间来,又入凡间去,唯有此方法,方能走得更远。 悟天,悟地,悟人,是为修行之大道也。 想到这儿,苏雪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小师妹。” “怎么了。” “我们随着白姑娘回一趟洛山吧。” “雪儿师姐,我们好不容易才从洛山里逃出来,为什么又要回去?” 一想到洛山里到处是坟头林立,鬼气森森,凌珂就觉得浑然不自在。 “以白姑娘的实力,斩出那只大妖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所以我想让你去看一看。” “哦?” 听闻苏雪提出的这个意见,白诗浅不禁感兴趣起来。 “白姑娘想必不会拒绝吧?”苏雪没等凌珂回应,又转头望向白诗浅。 此时的白诗浅已然猜透苏雪的意图,她是想借自己斩妖之力,让凌珂感悟出一些心中之道,对凌珂而言是一份也是一份机缘,白诗浅自然不会拒绝。 方才说了,她若想成仙,必然要靠大机缘,而凌珂这百年一遇的道种,也许就是自己的大机缘。 “自然是可以。”白诗浅点头。 凌珂在一旁完全懵了:“那个雪儿师姐,我可不可以不去呀……” “放心,有师姐陪在你身边,不会有事的。” “噢……” 凌珂很不情愿的答应了,尽管她心中百般个不愿意,但还是不敢忤逆苏雪的要求。 夜幕降临,邪祟四起。 洛山脚下,阴风阵阵,山中鬼火点点,幽光若隐若现,犹如一口吃人的地狱深渊。 三人开始登山。 他们都是三境之上的修行者,在夜间即便不点火把也可以看清视野。 白诗浅走得很快,她一心只想着斩妖,按理说,若非是遇到苏雪她们的话,现在她已经在斩妖归来的路上了。 她心中急躁了。 为什么? 是因为遇到了凌珂吗? 是因为妒忌她的天赋比自己高吗? 在东海仙山,她八岁开始修行,十岁突破日照,十三岁香炉,十五岁紫幽,十八岁沧海,看似一路畅通无阻的修行大道,却在二十岁之年,才踏入半步青云。 如此一来,登仙之望将缥缈难求,如渡苦海。 所以她急了。 白诗浅是个好强之人,她开始推演天机,推演自己何时何地才能等到成仙的机缘,如此又浪费了三个月时日,她什么也没推演出来。 尤其是见到了凌珂之后,她心中更急了,甚至可谓是心生羡慕。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十六岁登青云半步的话,那么今后成仙,将如手摘星辰,垫脚可得。 三人行走在枯坟乱野之中,静谧的洛山之上只有三个人的脚步声在悄然回响,凌珂紧紧地搂住了苏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点,生怕两侧的坟头里突然蹦出什么东西。 越往洛山深处走,坟头更多,好似满山都被这坟墓给覆盖,是一座活人回避的死冢。 “你师妹,似乎很害怕这些丧宾之事。” “我家师妹从小就胆小怕鬼,我也曾问过师父如何为她消除恐惧,可师父却说,等到她不怕的时候,恐惧自然会消除。” “何时才能不怕?” “师父没说。” “但我师妹每次夜梦中惊醒,都是因为坟冢之事,这也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苏雪可以感觉到,凌珂的手心里已经捏了一把冷汗,明明自身轻而易举就可以把这些坟头鬼一剑斩杀,可她仍然十分惧怕。 那种怕,不是来自肉体的惊悚,而是心魔在作祟。 是因为洛山的这些坟冢,勾起了她心中的魔影。 “糟了……”白诗浅正走着,突然停下了脚步,眉头一皱。 “怎么了?”随和两人停下,凌珂更是心中一慌,还以为出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下意闭上双眼,微微颤抖的紧紧挨着苏雪。 “我竟然算不出你家师妹的命格。” “什么意思?” “我在东海山跟着师父学过一些推演之术,我方才尝试推演了下区区无魂坟冢为何会让她如此害怕,结果竟然推演不出,当我快要得到答案的时候,我感觉到一种威压,那是我修仙悟道至今从见识试过的恐惧。” 白诗浅顿了顿:“这一威压,来自于天道。” 也就是说,有天道在阻止白诗浅的推演…… 第38章 不可知 此话一出,就连苏雪也脸色大变。 她虽然穿越过来没多久,但也清楚一件事情,那便是,天机不可泄露。 无论是方士的算命,推演,亦或是走阴人施展的寻龙点穴,等等都不能超过一定的限度,那便是天道。 第45章 一旦所推演之物涉及到了天道轮回的运转,天地将会下降惩罚,方才白诗浅眉头一皱,就是收到了天地轮回的警告,若是她强行推演下去,即便是知道了其中的秘辛,也会因为受到天道惩罚,从而身消道损。 苏雪低着头,看着那逼近眼睛吓得惊慌失措的小师妹,不禁感到心疼起来。 小师妹的背后,究竟牵扯到了什么东西,就连天道都出来干涉…… 苏雪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觉得带凌珂来观看白诗浅斩妖是个错误的决定。但此时已经回不了头了,因为妖怪的洞府已经近在眼前,想走可没那么容易了。 所谓的洞府,不过是一座破旧的山洞,但枯黄落魄的背后,定然另有洞天。 就在这时,苏雪感觉到自己的手心上多了一抹湿润,她连忙抬起凌珂的小手,定睛一看,只见凌珂的手上,布满了鲜血。她身上半点伤痕都没有,那么血从何来? 大凶! 白诗浅看到这一幕,心中也是谨慎起来。 或许大家都小看了这只大妖。 “你家师妹究竟是什么人?”就白诗浅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雪压了摇头,连忙拿出丝绢将凌珂手掌心上的鲜血给擦拭,但是她发现,无论鲜血如何擦拭,上面的血迹只会越来越多,甚至满盈而溢出,滴答滴答……殷虹的鲜血滴落在她白色的裙子之上,呈现出一片深红的雪白,像一道鬼影。 “小师妹,你怎么样了?” 此时凌珂还是紧闭双眼,浑身绷紧,像是都到了极大的恐惧,不敢应答。 “师姐……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此时的苏雪已经心急如焚,恨不得御剑载着凌珂离开这鬼地方。 “我看到了好多好多坟墓,好多好多的墓碑……” 坟墓?墓碑? 苏雪环顾四周,他们此刻就在坟山之中,看到坟墓和墓碑并不奇怪,但小师妹却是闭着眼睛的,她仍旧说自己看到了,说明他所看到的墓,并非是指这座坟山,而是她心中的识海里本就有墓,而且是有大墓。 “师姐,它们在叫我过去……” “它们是谁?” “不可以,他们不让我告诉别人……” “什么?” 苏雪急不可耐,她恨不得现在就钻进凌珂的识海里去一探究竟,但此时凌珂表面正附着这一缕神识,这可是沧海境方士的神识,就连半步青云的白诗浅都无法穿透这道神识,去探究她识海里的神秘莫测。 “师姐小心!” 凌珂突然用力推了苏雪一把,这里的用力,并非是指普通的用力,而是带着神力的一掌,击打在苏雪的胸膛之上,嘭的一声将她击飞出去两三丈,嘴里吐出一口淤血。 “凌姑娘……你在干什么?” 白诗浅脸色大变,嗖的一声一柄剑气飞剑依然出鞘,随时提防着凌珂向自己出手。 此时他们两人同样处在第四境,虽然一个是四境初期,一个在四境巅峰,但若是动起手来,白诗浅还真没把握能赢过这位天灵根的方士。 凌珂浑身颤抖了片刻,忽然踮起脚尖,飞快的冲进了妖怪洞府之中。 “苏姑娘,你怎么样了。” 白诗浅没有去阻拦凌珂,而是快步来到苏雪身边,将她从坟头边上扶了起来,此刻也顾不上她一身的泥土,与血迹,白诗浅给苏雪传输了一些内力,这才让她体内的气机回转运行。 苏雪松了口气,摇了摇头,“我没事,但是小师妹他。” 苏雪绝对不相信凌珂会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也就是说,方才出手的那一霎,凌珂已经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小师妹了。 她在回想起中江府楼船上的那个小师妹,心中可以肯定,此时的小师妹内心深处的魔,又占据了她的意识。 苏雪明白,只有自己才能唤醒那个天真活泼,古灵精怪的小师妹,而不是现在这样手上沾满了鲜血,失去自我的小师妹,这不是她的小师妹,而是魔鬼! “苏姑娘你这是要打算进洞?” 苏雪点了点头。 白诗浅没有出言相劝,因为她心中觉得,自己也有责任。如果不是她擅自推演天机,或许凌珂就不会出现这种变化。 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推演到了不可知之物,于是天道降下惩罚,从而勾引出凌珂内心深处的心魔。 “没有那么简单。”苏雪摇头,“恐怕和那只大妖有关,不管如何,先进洞一探究竟再说。” “苏姑娘,我陪你一同进去。” 这件事情白诗浅认为自己脱不开干系,而且她此番前来,也是为了进洞斩妖,既然如此,哪怕这个怪洞里真有什么邪恶大凶之物,她也要进去闯一闯。 “也许……这便是机缘……” 白诗浅冥冥之中有种感觉,能不能羽化成仙,就看今日之事如何变化,当然这也可能只是她的一种错觉,是因为迫切的成仙执念从而诞生出的妄想。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开始进洞。 洞内的气温直线降低,以至于修为处在第三境的苏雪都觉得有些瑟瑟发抖,打了一身寒颤。 这不是天变冷了,而是阴气煞气变重了。 活人为阳,死人为阴,阴盛阳衰之时,人体内的阳气就会骤减,从而感到冰冷。 第46章 “好诡异的洞府。” 就连半步青云境的白诗浅都难以抵挡住这股阴气的侵蚀,可以想象这里面的大凶之物究竟有何等恐怖。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很多口棺材,还有很多断剑与尸体,这些尸体身着的衣裳五花八门,有朝廷的官服,也有修行者的道袍。 这些人,都是来斩妖除魔,结果命丧于此的修行者…… 第39章 沧海一剑 苏雪不是没见过尸体,先前在冀通县,她和凌珂也杀了不少放火官兵,但是眼下这样死的一脸狰狞模样的尸体,苏雪还是头一回见,甚至他们的死态,死法,死样都令人不寒而栗。 越是往里头走,一股难闻的腐臭味迎面而出,那是阴煞之气,鬼魅之气。 两人皆是屏住呼吸才能继续往前走,但即便如此,森森的鬼气也令他们不得不释放出灵力来抵御寒气入侵。 “想不到这只大妖竟然杀了这么多人……”苏雪皱着眉头说道。 一路上来遍地都是尸体,这些棺材就好像是为了他们而准备似的。 “毕竟是白尊麾下的大妖,实力可不仅仅只是一般沧海境那么简单,不过,也并非是不可一世。” 白诗浅边走边说道。 “你意思是,你们早知此事?” “这是自然,别看江湖庙堂与修仙界看似一水两清,但实际上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们不立即出手,反而死了这么多人才肯前来?” 苏雪话语中带着几分怒意,并非是对准白诗浅,而是她背后那些所谓的大势力。 “因为白尊。” “邙巫山的白尊吗?” “没错,邙巫山的白尊,是山河灵域十分有威望的大妖,我记得很早之前,五大仙家曾经联手想要除掉白尊,但最终却没有成功。” “怎么可能?” 苏雪不信,区区一只大妖在人间兴风作浪,五大仙家联手斩杀不成功?只怕是有些人别有用心吧? 白诗浅笑着摇了摇头:“修仙界的事情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包括你那小师妹,若不是棠梨观一直闭门自封,不与修仙界往来,你们那儿早就被无数天才登门挑战。” “只因为我小师妹是道种吗?” “不仅仅是如此,更是因为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灵根,还有你们的师父,叶相知……棠梨观闭门自封,和她的过去所做的那些事,逃不了多少干系。” “师父她做了什么事?” 白诗浅深吸一口气,“闲聊的话就到此为止吧,我感觉到了你小师妹的气息,还有那只大妖,就在前面不远处……” 闲聊? 你管这叫闲聊? 是白诗浅不愿意提起罢了! “师父她究竟干了什么事,还有小师妹神秘莫测的身世……” 苏雪越想下去,越觉得心烦意乱,自己本应是个局外人,却不得以牵扯进这里面来,无论是小师妹还是师父,都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至亲,她岂能不闻不问? 哪怕她已经不是原来的苏雪,或者说,梦雪儿…… “你们总算来了,本座可是等得不耐烦了!” 只见前方,凌珂手中提着一柄竹枝小剑,像跟木桩一样定定地站立在洞府中央,她的话音十分诡异,不像是原来那个可盐可甜的凌珂。 “你不是我小师妹,你是谁?” “小师妹?”凌珂愣了一下,开始从头到脚细细打量着苏雪,“原来你就是她口口声声中那个所谓的雪儿师姐,区区三境修为,也不怎么样嘛……” “你是那只大妖?” “算你还有点眼力,本座高兴,兴许一会可以让你减轻点痛苦。” 白诗浅手握利剑,摆出随时准备出剑的姿势:“你夺舍了凌姑娘的躯体?” “我夺舍她?”凌珂突然愤愤不平道,“分明是她直接冲进来一口把我给吞了,只可惜啊,小家伙还嫩了点,自己能耐不行,所以这副身体,暂时由我来接管。” 听闻事实的两个人皆是震撼不已,凌珂把大妖给吞了? 这是怎么回事? 也许和小师妹识海里的大墓有关…… “来吧,让本座来试试你们的实力,说实话,让本座用这小姑娘的身体来出手,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苏雪此刻是咬牙切齿。 “白姑娘,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凌珂和那只大妖分离吗?” 苏雪担心一会打起来,伤到了小师妹,那是看在心里,疼在骨头里。 “这你自然放心,我既然来此,就预料到过这大妖极有可能已经夺舍了他人的躯壳。我东海山有秘诀可以让邪祟与宿体分离,一会那只大妖我来对你,至于凌姑娘……” “小师妹的心魔交给我。” 白诗浅点了点头,如此一来自然最好。 叮! 白诗浅手中剑尖轻敲地面,身形如一缕雪白幻影移动到凌珂面前,对着她当头就是一剑。 只见凌珂丝毫不在意的举起手中竹枝小剑,铛! 气浪滔天,震碎了洞府中数块大石头,灰尘顿时弥漫开来。 竹枝小剑忽然间迸发出幽绿色的光晕,一股强大的劲,从剑刃之上射出,白诗浅横剑于胸,却还是没能挡下这股强横的剑意,身形被击退了数十步。 第47章 “本命剑吗?” 她心中有些羡慕,自己半步青云都没有本命剑,而凌珂身为道中,仅仅是沧海初境就已经拥有属于自己的本命剑,到底是有一个手段强横的师父啊。 虽然白诗浅迟早也会有自己的本命剑,但是心中就是有些不爽,十分不爽。 白诗浅回转气机,她方才那一剑只是试探一下这只大妖的实力,接下来,才是拿出真本事的正头戏。 只见一缕蓝色荧光顺着她的指尖汇入剑柄,蓝色荧光顺着剑身一直蔓延至剑脊,剑尖,最后整把剑都变成了海一般的蓝色。 一股沧海茫茫的剑道从她的身体里释放出来,就连在一旁的苏雪都被这一剑道的威压给逼退几步。 “这一剑下去,真的不会伤及到小师妹的身体吗?” 苏雪开始有些犹豫,她要不要阻止白诗浅。倒不是不信任,只是一些多余的担忧,让她不忍心让自己的小师妹承受这样的苦。 白诗浅挺剑而上,她只是走了两步,剑如沧海,浩浩荡荡,浪涛汹涌。 沧海一剑! 第40章 你见过雪吗? 这一剑,定沧海; 这一剑,破苍穹。 白诗浅这一剑没有花里胡哨的招式,就连剑花也未曾挥洒出来一点点,就只是凝聚了她在东海仙山修行十几年的功力。 剑气成浪,浪聚成海,海卷云天。 此时的凌珂面对这一剑,犹如天地间沧海之一粟,渺茫至极。 但她并没有闪躲,或者说是那只大妖并没有闪躲,因为根本躲不掉。 这力挽狂澜的一剑几乎覆盖了整座洞府的所有间隙,一道湛蓝色的水龙卷喷薄而出,像是要把洞府里的一切都给吸进去。 大风起兮,苏雪用手捂着双眼,衣裙翩翩起舞,仿佛有一股吸引力要将自己的魂魄纳入那股水龙卷当中。 这一剑并无实剑气,而是虚无的一剑。 “本座怎么可能被这点风浪驱使?” 凌珂举起竹枝小剑,向前劈砍,一道绿色的气浪与水龙卷互相缠绕,犹如抽刀断水,水龙卷竟横空被分割成了两半! “这该死的本命剑。” 白诗浅心中暗骂道。 她所施展的乃是仙家术法,而如今夺舍了凌珂躯体后,通过其本命剑施展出来的同样也是仙家术法,本是同根生,自然不会相互排斥,故而只会避让。 并非是那一剑斩断了水龙卷,而是水龙卷在有意避开凌珂这一剑。 只是有一点让白诗浅感到很奇怪,为什么夺舍了凌珂躯体的大妖,会施展出仙家术法呢?即便是邪祟夺舍了仙人的躯体,施展出来的术法也一定会带着邪祟之力,这是两者融合后必然的结果。 除非…… 就在白诗浅打算使出更狠的剑诀来对付凌珂的时候,一道白衣身影冲了出去。 好似一片翩翩白雪,在水天之间悄然飘落。 “找死!” 眼看着直冲而来的苏雪,凌珂冷冷一笑,旋即挥起竹枝小剑,向前刺去。 叮! 宛若剑刃相碰,竹枝小剑在即将刺穿苏雪喉咙的那一刻,被一股奇怪的力道给阻挡下来了,发出了清脆的响音,犹如山中翠竹折断的枝叶。 “你为何不躲?”凌珂用诡异的声音问道。 “因为你是我的小师妹。” “你什么意思?”凌珂话语有些收敛,少了几分霸道。 苏雪坦然说道,“你其实根本就不是那只大妖对吧?你在伪装,让我们以为小师妹被夺舍了,因为你不希望把自己真实的一面露出来。” “你倒是挺聪明。” 凌珂的语气突然恢复原样,但依旧带着些许冰冷,与原本最初时的凌珂还有些细微的差距。 这是很明摆的事情,小师妹在仍在半步沧海的时候使出本命剑就足以秒杀沧海中境修行者,而如今她已踏入沧海境,又祭出了本命剑,区区一只沧海境大妖,又怎能抵挡的下这狂猛的攻势? 由始至终,从苏雪与白诗浅见到凌珂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是在和她的心魔对峙,只不过心魔伪装成了被夺舍的模样,从而暂时的瞒天过海,骗过了两人。 但终究没能骗过苏雪,因为只有苏雪才是最了解凌珂的人。 也只有她,才能唤醒被心魔阴影蒙蔽下的小师妹。 ”你以为这样我就不敢杀了你吗?“ “小师妹,醒过来吧,不要再被那些无谓的恐惧给蒙蔽。” “没用的!如今你家小师妹已经沉睡不醒,就算你喊破了喉咙,她也不会听到半点声音。” “你见过雪吗?” “什么?”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棠梨观一年四季都不曾下过雪,所以你想去北方,去神都,去长安看雪,你向往着北方的雪,却看不到北方。”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凌珂开始不耐烦,抵着苏雪喉咙的剑刃开始微微颤抖,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剧烈挣扎。 苏雪后退一步,提起手中袖剑,“这把剑,是师父当年亲手赠予我的。” 苏雪左手并起剑指,轻轻搭在剑脊之上,忽然间微微一股刺骨寒风从剑身上油然而生。 这把剑陪伴了她八年的时间。 八年,对于一名剑客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对于一把剑而言,却是它的大半生。这八年来,它劈过柴,砍过树,斩过妖,杀过人。 第48章 同样这八年来,它也饮过血,淋过雨,受过损,磨过刃,为了能让剑客随时拔剑而出,身为一把剑,必须要时刻保持着最锋利的状态。 这世上不存在永远不会断裂的剑,只有永恒不变的剑意。 哪怕剑断了,更换了,但使剑的人还是原来的那个人。 她轻咬着红唇,颤声说道:“若你想看雪,我便送你一场雪。” “可笑至极,你如何能送我一场雪,莫要再跟我说废话,你以为我真的下不了手吗?” 凌珂出剑,挥出剑气。 苏雪同时出剑,同样的剑气一齐挥出,只不过修士的剑气,要远比方士的剑气更加强横,更加霸道。 然而苏雪的剑气里没有强横,也没有霸道,只有寒意,森森刺骨的寒意,犹如身处寒冬腊月。 一柄无形的剑从天而降,在这座不大不小的洞窟里,落下了第一朵雪花,很快是第二朵,第三朵,数朵雪花后,已成大雪纷飞,柳絮飘散。 这便是苏雪的剑意,吹雪。 “怎么可能,她才第三境,怎么会生出剑意?” 白诗浅震撼不已,她甚至有点怀疑人生。 在东海仙山的海岸上,有一块岩壁,上面布满了东海山世世代代以来所有高手留下的剑意,那些剑意被波涛的涌浪日月冲刷,有些只剩残痕一线,有些仍旧清晰醒目。 能够留下剑意者,有第九境,也有第八境,第七境,甚至是第五境。 但白诗浅从未听说过有第三境的修行者能够在那块岩壁上面留下剑意,或者说区区第三境的剑修,不可能凝聚出剑意。 然而苏雪做到了。 她所施展的剑诀名曰吹雪,这一道从天而降的剑意,也叫吹雪,这是巧合吗? 非也! 最开始,苏雪所修炼的剑诀并不是什么吹雪剑诀,而是叶相知倾囊相授世间绝学。 为了这些罕见的世间绝学,不知有多少人寻觅天地,摔断崖,落黄海,翻了个底朝天,只为寻其踪迹。世间修行者之所以争先恐后,只因害怕自己晚了一步,便会在剑道之上落后他人十步,从而在修仙长阶上跌落数百步,从而默默无名,登仙无望。 然而有人却因为一句话,偷偷把这唾手可得的天地绝学弃之一旁,从而去练习一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无名剑经。 名曰:吹雪。 不为别的,只为送来一场雪。 第41章 剑中的世界 那人曾说她想看一场雪。 于是就有一个很蠢的人为了一场雪,放弃了绝世剑诀,只为了让她看到雪。 明明可以有更多的办法,但她却选择了最笨的办法。 八年养一剑,养的不是剑术,不是剑心,更不是剑气,而是一场连卷云天的寒冬大雪! 剑意仍在凝聚,大雪已经将整座洞府冰封,仿佛进入到一个冰雪的世界里,在这里,只有雪一般的剑意在无止尽的蔓延。 这一道剑意并不强,是白诗浅所见过的剑意里面最弱小的一道剑意,甚至它都没资格在东海仙山那块岩壁下留下痕迹。 即便是留下了些许惨淡的剑影,也很快就会被浪涛冲刷殆尽。 但是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广阔的剑意,岩壁上的剑意都是过去的人留下的过去的影子。而眼前的剑意,是现在的人,在汇聚着将来的力量。 白诗浅的师父说过,若自己有幸观看他人的剑意,那便是你的机缘到了。 她不解的问,师父,您不是也有剑意吗,为什么不能让我看呢? 东海山的白剑仙只是笑了笑,“我的剑意无时无刻都在这,只是你看不到罢了。” 但如今,她看到了。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每一片雪花都是一道剑意。 雪花落在白诗浅的身上,就如同剑意压在她的身上,她不得不用自己的灵力去抵抗这股剑意,尽管它不强,但足以让人心生寒意。 “小师妹,这便是我送给你的一场雪!” 苏雪说罢,挥剑而去,直捣黄龙般的刺向凌珂的胸膛,这是痛下杀手的一击,剑气凌厉无比,完全没有丝毫的留下余力,如果被击中,凌珂必死无疑。 铛! 凌珂横剑上挑,用竹枝小剑挑开了苏雪的这一剑,两人开始进行了数回合的剑术激战。 凌珂没有剑意,她只能用心魔的蛮力劈出力破千钧的剑气,但是绿色的剑影在这纷纷白雪之下,消散的很快,当剑气来到苏雪面前的时候,它已经如烟如尘,仿佛轻哈一口气就能将它吹散。 “怎么可能!” 凌珂不相信,以她沧海境的修为,就算不是练剑的修士,施展出来的剑气也不可能弱到这种程度。 “小师妹,因为现在是冬天。” “冬天?” 白诗浅悟了! 两人的剑招犹如一个身处在寒冬腊月,而一个则是桃花三月,春意盎然。只有熬过了寒冬,才能迎来春的枝芽绿叶,如今正是傲骨寒梅绽放之时。 梅竹兰菊里,唯有梅花才能在这纷纷白雪里开枝散叶,而凌珂的本命剑,偏偏是竹! 它不属于这个季节,所以便不能在苏雪的剑意下有任何的肆意妄为。 苏雪挥出的每一剑都包含着吹雪剑意,凌珂的剑就像春雨滋润大地,破土而出的竹笋,然而还没等它冒出头来,很快便被这纷飞白雪给没了踪影。 第49章 凌珂即便有着沧海境的修为,却一直被苏雪压着打,以至于剑意灌满全身,从从头到脚,哪怕是三千青丝都沾染者吹雪的剑意。 凌珂不甘心,她更快的挥剑,无数道剑气劈砍而出,每一招,每一式都包含着沧海境的狂蟒! 但无论她出多少剑,都会被苏雪的剑意给化解,好似以柔克刚。 竹枝小剑就像一柄坚不可摧的钢刃,而这三千万朵雪花就像缠缠绵绵的丝绸,一把剑可以斩断一根丝线,却难斩千丝万缕。 忽然间,一片飘落的雪花里,倒映出了一座巨大的坟墓。那身着黄裙的柔弱少女正紧靠着墓碑,双手抱膝,瑟瑟发抖。 苏雪不敢怠慢,她急忙分出一缕灵识,去触碰那朵雪花。 嗡…… 苏雪头脑里回荡一阵奇怪的声音。 她来到了一个诡异的世界。 隆隆! 幽绿色的天空闪烁着猩红色的电光,雷霆炸裂如山峦崩摧, 她抬头看去,天空散发着幽绿色的光,在穹顶的最高处,有一道蓝绿相间的裂痕缓缓浮动,仿佛那就是这里唯一的出口。 在苏雪的身边,是一座座堆积成山的坟墓,每一座小山坟头前,都竖立着一块门板大小的墓碑。 只是墓碑上所写的文字,她却完全不认识。 这里的坟墓也是有地位尊卑之分,越往里面的坟墓,坟头堆积的越高,墓碑同样也越来越高大,厚重。 犹如众星拱月一般,她能感觉到,最中心的那一座坟墓,一定就是这片墓地里地位最尊贵,也是最危险的人物,准确来说,称作是死物更为恰当。 她在众多的坟墓里面穿梭,在轰隆的雷鸣之中倾听着那细微,渺小的抽泣之声。 一位黄裙少女,紧挨着一块比她还高两三倍的墓碑之下,她双手抱膝,将自己紧紧地裹成一个小球,她无依无靠,也无亲无故。 就像是这个世界里,最孤单的存在。 “小师妹。” 蓦然,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少女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白衣素雪,仙诀飘飘,好似一个庞然大物铺天盖地将她罩住。 “雪儿师姐,真的是你吗?” 少女站了起来,向前迈出一步,但很快又犹豫的把即将点地的脚尖收回来。 一道诡异的声音在回荡:“她不是你的师姐,她是假的,杀了她,只要杀了她,你最亲爱的师姐就会永远与你在一起。” 少女愣了片刻,她支支吾吾地说:“它让我杀了你,可是,我做不到,雪儿师姐,我该怎么办?” 苏雪长长呼出一口浊气,“那我便帮你杀了它。” “杀了我?哈哈哈,这是我千百年来听过最可笑的笑话,自从这鬼墓诞生的那一刻起,还从来没有人能够杀了本座。” “你不是凌珂的心魔?” 听闻这熟悉的口吻,苏雪才反应过来,她一直以为凌珂之所以会变成那样,是因为心魔所导致,但如今看来,并非心魔那么简单。 “当然不是,区区一个小姑娘的心魔,怎么可能跟本座相比,但是,操纵她的人,确实是本座。”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本座想要你死!” 第42章 苏家的苏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座在外面杀不了你,可你却偏偏自己跑进来送死,那就怪不得本座了!” 他话音落下,大地突然间颤动起来,仿佛整个天地间都在颤动。 忽然,苏雪两侧的坟头开始龟裂,一只,两只,三只……无数只漆黑嶙峋,却又夹带着森森白光的骷髅骨手从裂开的坟土里伸了出来。 紧接着是第二只手,然后是头,一副副完好无损的骷髅骨人犹如大军过境一般,声势浩荡地从地底下钻了出来,看着就令人神魂出窍,胆小一点的怕不是要被这场面吓死。 凌珂大叫了一声,噗通直奔飞了出去,也顾不上三七二十一,犹如小鸟归巢一般扑在苏雪身上。 她想要的只是一棵可以依偎的大树,无论是桃树还是梨树都可以…… “小师妹,我们说好的,永远不分离,你忘了吗?” “雪儿师姐,真的是你吗!” 凌珂感动万分的看着苏雪,她似乎已经见过了无数个冒牌货,如今终于见到了真身,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但这里是凌珂的识海,理论上,她确实是在做梦。 只不过这个梦,可怕至极,吓人至极。 苏雪说不怕那是假的,她也是人,她也是个女孩子,甚至半个月前她还只是一个生活在太阳花园里的花朵。而如今,她必须要勇敢的站出来直面这惨淡的人生,正视这淋漓的黑暗,做一名真的勇士! 只因为在她那尚未丰满的羽翼之下,是整个世界! “你小时候梦里见的那些怪物,就是它们吗?” 凌珂连连点头。 这一刻苏雪明白了,为什么凌珂会如此的害怕坟墓,为什么她会如此的害怕魑魅魍魉,原来在她的心中,埋葬着如此多的大墓。 “本座再给你一次机会,杀了她,或者把你们两个一起杀了!” 那声音显得有些急躁,似乎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一样,甚至不惜玉石俱焚。 “我不!” 第50章 凌珂在苏雪怀中突然鼓起了勇气,她转过身来,张开双臂犹如长出翅膀,对着那密密麻麻的骷髅大军,高声喝道:“不许你们伤害我的雪儿师姐!” “那你们去死吧……” 话音落下,上千只骷髅白骨一齐动身,如同踏破山河,沉沦万物。 一时间,苍天也黯然失色,那天幕裂缝的一角突然被撕开了一大块,像是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灌进来,生灵涂炭仿佛近在眼前。 “聒噪!” 轰! 余音如雷,一锤定音。 整片世界安静了下来,所有的坟墓都像是在安静的沉睡着,整片天幕的飓风骤雨也平息了。 “我凌家的后人,岂是你能动的?” “老东西,怎么会?你怎么醒了!” “哈哈哈,多亏了这个小姑娘,若不是她送来了一场雪,让老夫我打了个喷嚏,否则的话,我一时半会怕是也醒不过来。” “老东西,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欺我凌家子孙后代,我让你也尝尝被千军万马铁皮踏破的滋味如何?” “呜哇哇……可恶的老东西,你给我等着,我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别忘了,盯着你们凌家的,可不止本座一个!” 说罢,那道诡异的声音从此消失不见,再也寻觅不到半点声息,而所有围成一片的骷髅白骨,也都如时光倒流一般。 尘归尘,土归土。 它们最终,都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坟墓之中。 整座大墓,又恢复了原本属于他的平静。 只是天幕上那被撕开的裂缝,却没有缝补上,仿佛是不可逆流的深渊。 “师姐,没事了是吗?” 凌珂还傻呆呆的张开双臂,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苏雪也是半睡半醒一般的懵圈,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好像两个大人物在打架,结局是偏袒自己的一方打赢了,'正义'战胜了邪恶,但是眼前这个所谓的'正义',显得有些诡异吓人。 “凌家晚辈,报上名来。” 那声音落下片刻,凌珂依旧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嗯?怎么哑巴了?” 直到苏雪轻轻拍了拍凌珂的后背,小声说:“小师妹,他在问你的名字呢,快告诉他。” “啊?噢噢,我……我、我叫凌珂,大怪物你求求你不要伤害我们,我们是无辜的……” “凌珂?嗯,名字不错,只是不知道是我凌家第几代传人?算了,怕是问了你,你也答不出来。这世道,终究是变了啊……” “前辈。”苏雪拱手向天,高声问道:“可否让我问几个问题?” “问问题?小姑娘,这地方可还从来没有不姓凌的外人来过,你就不怕我一巴掌拍死你?” “我怕,但是为了我的小师妹,我必须要问。” “有几分胆气,只可惜,修为太低……罢了,罢了,你有什么问题快问吧,老夫我差不多也要沉睡了。” 苏雪冷静了片刻,开口问道:“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鬼墓。” “它为何会出现在我师妹的识海里?” “此乃我凌家后人的传承,你无需知晓。” “我如何相信你所说的话?” “你若不信,大可去问苏家。” 苏家? 苏雪心头一震,这是巧合吗?还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前辈,敢问是哪里的苏家?” 话音落下后过去了半炷香的功夫。 无人回应。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已经沉睡了。 一个喷嚏能让他苏醒过来,说了这么多话,做了这么多事,已经是极限了…… “雪儿师姐,那个人所说的苏家,究竟是指谁?是师姐你吗?” 苏雪摇头:“你忘了,我爹娘早年饿死于饥荒,如果苏家指的是我家的话,我又怎会不知道这事情?” “也对哦,可这世上姓苏的人那么多,我们总不可能一个个去问吧?”凌珂无奈地问道。 “如今我们还不能确定他所说的话是否属实,我觉得,还是等我们回头去见了师父,再跟她问起这事,我想师父应该会知道一些事情。” “嗯嗯,那就听雪儿师姐的话。”凌珂心中的魔影除去,整个人又变得灵巧了许多。 只是,这个小师妹,总感觉有些古怪? 第43章 登仙长阶 居然是苏家…… 这个回答让苏雪很不情愿相信,为什么不是叶家呢? 如果是叶家,那么一切的答案就显而易见了,可偏偏是苏家。 苏。 究竟是哪个苏? 那个人的回答让苏雪难以置信,甚至是觉得是一场诈骗。 “难道说小师妹跟师父之间真的没有半点关系吗?不应该啊……”苏雪心中暗想道。 她最开始原本以为,小师妹很有可能是师父的小孩或者跟她有某种血亲之类的关系,毕竟凌珂的父母不知详情,她总不可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吧。 况且自从离开棠梨观后,这一路上遇到的种种事情,苏雪都感觉像是在做局。 她和凌珂都是棋局中的棋子,甚至要描述的更详细一些的话,苏雪自己就是卒,凌珂就是那一只在棋盘上横冲直撞的車,如果局势一旦发生什么巨变的话,或许有可能会弃卒保車。 第51章 所以苏雪认为,知道所有的线索都推到叶相知头上,一切就可以清晰明了,而她也可以更好的在这个未知莫测的仙侠世界里保护自己,起码不会让自己成为别人的掌中玩物。 但是现在来看,整片棋局就像是一摊浑水。 “雪儿师姐,你在想什么呢?” “嗯啊,我在想该怎么出去。” 苏雪支支吾吾编了个借口,如今鬼墓虽然恢复了平静,那个邪恶的妖魔也被所谓的凌家前辈镇压,也就是说日后即便凌珂再使出本命剑,也不会受到邪魔的侵蚀,当然也不一定。 就像今天这种情况,白诗浅只是推演了一下天机,凌珂瞬间被邪魔钻了开个空子,谁敢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 “我这小师妹,怎么一身的麻烦事啊?” 苏雪有些无奈,看样子叶相知让凌珂入尘世斩凡根不是没道理的。 “想从这地方出去还不简单,雪儿师姐,你顺着进来的方向出去就可以了呀。” “进来的方向?” 有道理! 小师妹怎么突然变得聪明了? 细细回想一下前后的经过,自己是从吹雪剑意中无疑触碰到了凌珂的识海,那么她想出去,只要借助吹雪剑意便可以从这片天地里撕开一个裂缝。 苏雪开始汇聚剑意,一缕寒风缓缓吹过,顺着风的方向,便是出口。 “小师妹,你不走吗?” 凌珂摇了摇头。 “为什么……” 苏雪还没来得及问,这股突然兴起的寒风便将她的灵识给卷了出来。 嗡…… 意识逐渐恢复,苏雪睁开眼睛,此时的她正处在冰天雪地之中。 大雪已停,晶莹的雪花好似一块块冰雕,零零落落散了一地。 整座洞府已经被冻得皑皑一片,甚至出现了晶结的冰华霜华,可见她先前那一道剑意究竟有多么可怕。 “小师妹!” “苏姑娘,凌姑娘在这呢。” 苏雪闻声望去时,发现凌珂正安然的睡在了白诗浅的怀里。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一幕苏雪竟然有点微微不爽,就好像是,我家的小师妹只有我才能碰一样。 她急忙走过去,从白诗浅手中接过凌珂,她的体温很冰很凉,那是因为这场雪的缘故。 苏雪为了破开凌珂内心的防线,将所有的剑意全然汇聚到了她的身上,因此那片晶莹雪花上才会呈现出凌珂内心世界中的实景。 “苏姑娘,凌姑娘已经昏迷许久了,只是见你迟迟未动我才不敢将她带离此地。眼下,为了凌姑娘的身子,我认为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苏雪点了点头,不说别的,在这冰天雪地的洞窟里自己都感觉凉嗖嗖的。 这一次,她几乎是将八年来蕴育的剑意一次性释放而出,下一次施展剑意,恐怕不会有这么强的力量了。 两人一路离开了洛山,如今山大王已经灭,山上的邪祟精怪也不敢再放肆,甚至有些胆小者已经早早就卷土跑路。 直到晨光再次洒满大地,第一缕紫霞灵气自东方升起,凌珂才微微睁开眼睛。 “嗯,雪儿师姐,天亮了吗?我这是在哪,不是说要去洛山除妖吗?” “小师妹,你忘了?我们早就已经把妖给斩了呀。” “诶?是吗,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呢。” “因为你吓晕过去了。” “哇不是吧,这也太丢人了。”凌珂一听,连忙捂住小脸蛋,似乎无颜再去面对她人。 “好啦,师姐逗你玩的呢,你只是睡着了而已,没事的,洛山那只大妖已经被东海仙山的姑娘一剑斩杀了。” 凌珂一听,这才松了口气。 想她堂堂一名沧海境方士,竟然在除妖的时候吓晕过去,这要是传了出去,她以后可没脸在修仙界里头混了。 “很显然,小师妹已经忘记了昨天夜里所发生的事情。” 苏雪猜测,鬼墓里的那个小师妹应该是她的本心,如今之所以忘得一干二净,应该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意识,将不该发生的事情给蒙蔽起来。 如此说来,凌珂真的是得到了凌家后人的传承。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凌珂的父亲将这片鬼墓传承给了自己小孩,之后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离去又或者是遇难,于是在临行前将凌珂托付给了叶相知。 叶相知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她没有辜负凌珂父母的期望,将她养大成人,同时教他修行悟道,为人处世。 至于所谓的凌家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只能等下次回到棠梨观,再找叶相知问个明白了。 “苏姑娘,凌姑娘,如今大妖已除,我也该回师门复命了。” “诶,白姐姐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凌姑娘,半年后我会在东海仙山等你,到时候带你去吃我们东海仙山有名的海特产。” “那就这么说定咯,到时候可不许反悔。” “一言为定。” 说罢,白诗浅又望向了苏雪,她用传音之法说道:“苏姑娘,请放心,此番回去,我定当不透露昨夜所发生的半个字,一切的因果都将由我来承担。” “那便拜托你了。” “是我该感谢你才对。” “谢我?为什么?” “因为你送了我一场大机缘,也许,我真的能走上那条登仙长阶的最高峰吧……” 第52章 第44章 白尊之怒 苏雪究竟送了白诗浅一场怎样的大机缘呢? 自然便是那一场纷飞大雪。 换句话说,是苏雪八年来所酝酿的一道剑意,让她观剑意的过程中,悟出了些许心得。 师傅曾说,能在那块岩壁上留下剑意之人,皆是大能者,若你能参悟其中之一,未来将大有所成,所以白诗浅在修行空闲之余,就喜欢跑到岩壁之下观剑意。 东海仙山岩壁上的剑意她观看了不少,甚至反反复复看了数百遍,但终究没有一道能够悟出半点头绪。 而如今,苏雪的剑意她只是看了一遍,仙途之路上曾经留下的点点心结,犹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她有预感,自己此番回去,很快便能突破青云境。 破青云,在这山河灵域内已然可以称得上是一方强者了。 无数人修行了大半生,到了寿终正寝的那一刻,修为已然停留在半步青云,这是一道高不可攀的门槛,不是靠勤学修炼就能够跨越过去的,需要天赋,需要机缘。 苏雪的剑意,对白诗浅而言就是一场大机缘。 “原本以为是那位道种,没想到却是一个泛泛无名之辈。”白诗浅御剑回去的路上,细语轻吟道,“也许,她有一日真的能在东海仙山那块岩壁上,留下一道剑意呢……” —— —— 邙巫山,位于山河灵域的西南一侧,既不属于大周王朝,也不属于大唐,乃是在一个叫荒芜的妖族境内。 山河灵域共分为七大疆土,以大周为起始点,名为【山河】。 山河往东,便是【蓬莱】。 山河之北,名曰【冰凌】。 山河以南,唤做【荒芜】。 山河往西,乃是【荧惑】。 过了西海,就到【九州】。 九州之上,即是【神川】。 此七大疆域,统称山河灵域,也叫做人间。 邙巫山所在的荒芜,便是属于七大疆域之一,归属妖族统领。 此处妖魔遍地,山精鬼魅四处横行,是活人的禁地,是死者的乐土。 哪怕是青天白日,一旦踏入邙巫山的地盘,也会瞬间昼夜转换,滔天蔽日,云海朦胧,阴风怒号,日星隐耀。 那是苍茫大地上一片生灵涂炭的妖魔沼气。 白尊的洞府便是被这妖魔沼气缭绕最聚集之处,只见洞口内摆放着一口巨大的棺樽,棺樽犹如在火焰中沸腾的锅炉,时不时从棺盖里冒出丝丝滚烫的血水,一寒一热形成了一股诡异的劲气,若是修为不足的小妖不慎跌入洞口,很快会被这股劲气撕裂成碎片。 这时候,一只蝙蝠扑通着翅膀疾驰飞跃而来,它用巨大的双翼包裹住自己的身躯,来阻挡那股劲气的袭击,就像一个小滚球,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在邙巫山的灵魄洞里,点亮着无数盏幽光绿绿的灯影,这每一盏灯影都是白尊麾下是所有大妖的妖魄,一旦妖魄消残,即说明此妖陨落。 在人族与妖族的数百年战争中,陨落的人族修士与妖族大妖不计其数,那场大战过后,两族定下契约,以荒芜为界限,只要不逾越界限者,双方互不干涉。 然而就在方才,灵魄洞的看守小妖发现一盏冥灯熄灭,说明有妖兽陨落,急忙前去查看,原以为又是哪个跑去人族境内贪玩的小妖,本身并不放在心上,然而发现那冥灯的位置居然位于洞府的最深处。 越往深处者,地位越高,实力也就越强,乃是大妖。 看守小妖匆匆忙忙跑到冥灯之下一看,发现陨落的大妖竟然是白尊麾下的三当家,拥有沧海境的修为。妖族与人族不同,即便是相同的修为,妖族也能更胜过人族一等。 这说明诛杀其三当家者,实乃沧海境之上。 那看守小妖心中后怕,急忙派出蝙蝠去向白尊大人通知此事。 “禀白尊大人,盘踞洛山的三当家妖魄已经消残。” “什么?” 棺材里发出一声邪神之怒吼。 白尊乃是妖族内有名望的大妖,虽然实力比不上那些镇守荒芜的上古妖王,但在荒芜甚至是人间界内,都十分有名气。 虽然有人族界限的约定,但它依旧鼓励麾下小妖去人族境内兴风作浪,壮他妖族名声。 由此,白尊方才在山河修仙者内名声响彻。 “去把红白娘子叫过来。” “遵命!” 片刻过后,白尊洞窟内,一红一白两位绝色美女撑着油纸伞缓缓而落下。 若不是她俩一身的妖气腾腾,甚至让人以为是人间中的极品女子。能够完全化成人形,至少也得是第五境之上的大妖才能做到。 此时的红白娘子,正是一对青云境的蛇妖。 “白尊大人,奴家参见白尊大人~” “白尊大人好生过分,那么久也不唤奴家来陪陪大人您,害得奴家整日以泪洗面,痛心~难忍~” “够了!” 棺樽里发出一声呼后,已实现鲜血四溢而出,哗啦啦,犹如沸腾的油水洒在地面上,深红吓人。 此时此刻,棺盖正在连连起伏不定,时不时就会有血水喷薄而出,虽然红白娘子距离棺樽甚远,但也不慎被这些 滚烫的血水给飞溅到脸上。 那原本细皮嫩肉,肌肤如雪的美人胚子,瞬间露出一块棕红色的鳞片,左边是白嫩的人皮,右边是深红恐怖的蛇皮,似乎因为被烫到,惹得那红娘子时不时吐出蛇信子,其模样令人生畏。 第53章 “白尊大人息怒,奴家谢罪。” “老三在邙巫山被人族的修行者给斩杀了,而且是一击诛杀,他连妖魔令都不曾捏碎,分明是来不及向我求救,可见此人应当是人族大能者。” 白娘子说道:“能一招诛杀三当家的人族大能者,怕不是只有五大仙家之人才能做到……” “五大仙家?他们不敢。就算敢,也不可能派出能够一击诛杀沧海境的修行者,若真这样,那便是到了与人族开战之时了……” “那白尊大人的意思是?” “你俩去一趟人族境内,查一查究竟是谁胆敢做了此事。若非五大仙家内的修行者,不用理会,当场斩杀,提头颅来见我。” 白尊话音未落,棺樽里又飞溅出大量的血水,整个洞窟几乎要被这血水灌成内涝。 第45章 我欲乘风归去 “哇,好热闹啊!雪儿师姐,快看快看,好香啊,是人间烟火气的味道。” “才几天啊,你就知道什么是人间烟火气了?” 苏雪拉着凌珂的小手,在暮色黄昏后的都城里走在青石板上,今天的人格外热闹,街上有戏班子表演打铁花,金光闪闪的铁花飞舞在空中,与那一轮金黄的月色相互依衬,一时间竟显得艳丽多彩,惹得凌珂也在一旁拍手叫好。 除了戏班子表演外,街头两边摆满了各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吃食小玩意,可谓是佳节欢庆! 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 凌珂边跳着小脚边走说道,“雪儿师姐你不是常说吗,这人间烟火长,长就长在烟火万代相传,你看这不就是人间的烟火气吗。” “悟性不错。”苏雪表示赞赏。 “嘻嘻,那是当然的啦,谁让我是百年来难得一见的道种呢。” 自从与白诗浅分别之后,凌珂天天就把这个百年来难得一见的道种挂在嘴边,搞得自己好像是名人一样,到处炫耀。 只可惜这里是人间,这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是道种,他们只知道稻种。 “两位美女,中秋如意,要不要买个月饼尝尝?” “诶,这就是雪儿师姐你说的中秋节要吃的月饼?” “没错,这就是月饼。” 看到摊位上摆的满满的一排月饼,苏雪不禁回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和家人一起上街买月饼吃的情景,此情此景,正如彼情彼景。 “老板,来两个月饼。” “好嘞……” 凌珂第一次接触月饼,看着表皮棕黄,烤得香喷喷的,长成圆形的月饼,不禁好奇的用手戳了戳,随后才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一小口。 “是甜的,好吃!” “雪儿师姐,你怎么不吃啊?” 凌珂抬头,却发现苏雪望着手里的月饼,仿佛望见了远处的家人,那远在天边的亲朋好友啊,你们还好吗? “雪儿师姐,你怎么哭了?” 凌珂踮起脚尖,帮苏雪抹掉眼泪,“是不是珂儿做错了什么?” 苏雪摇了摇头,硬生生挤出笑容道:“我没哭,那是眼睛里进沙子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师姐我帮吹吹吧,以前我眼睛里进沙子的时候,师父也是帮我吹了吹,很快就好了。” 凌珂把脚尖踮了又踮,对着她的眼角轻轻哈了一口气,少女的体香混着月饼的气味扑面而来,酥香沁鼻。 “好啦好啦,眼睛里没有沙子了。” “嗯,谢谢小师妹。” 苏雪默默的把眼泪给憋了回去,她只不过是想家了。 哗啦! 不知是谁在天空中点燃了焰火,火光四射,五彩斑斓,将整片人群的背影照耀得淋漓尽致,那大手牵小手的身影,就像是千万孤舟里面的一只小船,手心连着手背,那是两个人唯一的牵挂。 昔日中秋,我曾对月独酌;今日的中秋,我有佳人相伴;也许明日,还会更好。 焰火散去,一轮圆月高挂天边,清凉的月色照耀着大地,五味陈杂,酒色浓香,又是一年中秋节。 “我欲乘风归去,高处不胜寒……” 苏雪在吵闹的人群中低声念出了那一句耳熟能详的诗,这是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 故乡的中秋,此时此刻也在吃月饼赏月吗? “以前的中秋节虽然没有月饼吃,不过师父每年都会陪我们赏月,虽然没有月饼吃,但是师父都会给我们讲好多好多的故事,你说今年师父她一个人在棠梨观里看月亮,会不会觉得寂寞呢?” “不会的。”苏雪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会?” “因为我们都在看着同一个月亮。” “同一个月亮?” 是啊,我们都在看着同一个月亮,当年经历过的人和事,历历在目,恍如写入月色。 凌珂似懂非懂的抬起头,将手中那啃了一口的月饼对着天空中的月亮,月饼缺掉的那一角恰好被月光给补上。 两人在街头游荡了片刻,月饼吃完了,肚子却还饿着。 “我们去吃饭吧。” “好耶,又可以吃好吃的。” 苏雪忍着肉痛点了点头。 事实上,她们快没钱花了。 离开棠梨观到现在,已经有一两个月了,这期间两人几乎没有什么收入,再加上凌珂又一边大手大脚的花钱,那本是圆鼓鼓的钱囊啊,很快就变得羞涩了起来。 第54章 “这或许是最后一顿奢华的晚餐了吧……” “雪儿师姐,我想吃这个。” 凌珂对着菜谱上一道昂贵的名菜说道。 苏雪只是扫了一眼价格,顿时脸色一变,无奈的摇了摇头。 “为什么呀?” “我们快没钱了,吃不起这么贵的菜。” “欸,原来我们花钱这么多的吗?明明当时从藏书阁里偷了一大袋银子呢。” “那也经不起你这样子吃啊,我们又不是富贵人家出身,钱花完是迟早的事情。” 凌珂一听,顿时也苦恼了起来。 一想到以后再也吃不了那些好吃的东西,就觉得,啊,活着突然好痛苦啊。 对于凌珂而言,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好吃的东西就摆在你面前,可你却吃不到。 “有了!” “什么?” “雪儿师姐,你不是常说江湖里面那些大侠都喜欢劫富济贫吗,我们也来当一回大侠怎么样?” “啥?” 此时的苏雪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当时为什么要给这小妮子讲这些故事,搞得现在不知如何是好。 “这……不太好吧。” “为什么?是因为我们还不够穷吗?” 她很想说小师妹,你这是在犯罪,被捉到了是要被浸猪笼的。但是想了想,比起解释为什么不能做而言,她还是宁愿去浸猪笼算了。 这小妮子,可算是让她彻底头大了一回。 就在这时候,客栈门外走来了七八名吊儿郎当的男人,他们穿着华衣,气势汹汹。尤其是被围在中间的那个人,他身上穿戴着不少光鲜亮丽的金贵饰品,一看就是有钱的大富人家的少爷。 “咳咳,大家都听好了,今晚这家客栈,被我们蓝家大少爷包场了,就都散了吧,酒钱呢就算在咱们蓝家大少爷的头上,这下诸位可还满意?” “好!” 被人包场本该是一件令人不爽的事情,但是一听酒钱全包,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拍手叫好。 既然酒钱有人结了,那不过是换个场子继续敞开了吃喝又如何,反正东西都可以打包带走,这白嫖的买卖,换做谁不乐意。 看着众人一个个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去,很快这家客栈的一楼里就只剩下凌珂和苏雪二人无动于衷。 “雪儿师姐,为什么他们都走了呢?” 还没等得到苏雪回答,那群人里突然走出来一个壮汉,指着她们二人说道:“两位小妞,还愣着干什么?难不成是想要留下来伺候我们蓝家大少爷吗?啊?哈哈哈哈……” 一时间,那群人一齐哄堂大笑,惹得苏雪气不打一处出来。 紧跟着又有一个人出来起哄道:“不过啊,看你们这么平平无奇的,想伺候我们蓝家少爷,还差得远呢,当个丫鬟还差不多吧。” “瞪什么瞪啊,你们到底是走还是留,赶紧给句痛快话啊!” 第46章 劫富济贫 苏雪气得大拍桌子,起身拉着凌珂的胳膊肘子道:“欺人太甚,小师妹,我们走!” “哎,诶?喂喂喂为什么呀?” 就这样,凌珂不明不白的就被苏雪拽到了大街上,一头扎进了摩肩接踵的人群里。 “雪儿师姐,我们为什么要走?”凌珂不解的问。 回想起方才那个男人用色迷糊的眼神盯着自己和小师妹的胸脯看,苏雪瞬间就怒气上头。 不报此仇,老娘我誓不为人! 苏雪咬牙切齿道:“走,我们要去劫富济贫。” “呜,好耶,我早就想当一回大侠了。”凌珂高兴的手舞足蹈。 江州蓝府,是本地有名的富商巨贾,甚至连打听都不用打听,只需要瞧一瞧江州哪家的府邸最大,那必然是非蓝家莫属了。 夜深人静,月色正浓。 苏雪与凌珂在宵禁的大街上行走,悄无声息的靠近这一座庞然大物的府邸。 “雪儿师姐,为什么我们要蒙着面呀。” “嘘……” 苏雪竖起一只手指头,示意凌珂说话小声点。 “我们现在是在做贼,不是光明磊落的事情,而是落井下石的行当,当然要蒙着面,不然以后被人认出来了,还怎么在外面行走江湖?” “原来是这样子,难怪那些劫富济贫的大侠都害怕被人认出来,原来他们是在做贼啊……” “阿这……” 苏雪一时间有些无语,怎么感觉不经意之间把一些不干净的东西灌输进小师妹的思想里了呢? 算了,以后她长大了会明白我这个当师姐的良苦用心。 嗯,大概吧…… 蓝府的院墙不算很高,对于他们这种有境界的修行者而言,自然是轻而易举就可以一跃而上,很快,他们沿着房子的屋顶,快速踩着小碎步来到蓝府的最高处,从这里可以一眼望尽整座蓝府。 如今那所谓的蓝家大少爷仍然在客栈里和那些狐朋狗友喝酒寻欢,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正好是下手的好时机。 可以看见蓝府的守卫十分森严,每一座院房都有家丁提着灯笼在游荡巡视,虽然不是一直在巡视,但一个不慎也很容易被发现。 “小师妹,你一会在这里给我望风,我下去拿钱,你若是察觉有家丁接近我,就学猫叫通知我,明白了吗?”苏雪压低着声音说道。 第55章 “喵~是这样子吗?雪儿师姐你看看我学的像不像啊?” 凌珂一边说着,同时两只小手轻轻弯下手腕,学着猫的动作叫了一声。 “只是让你学猫叫,没让你学猫的动作。”苏雪有些无语。 “原来是这样子,你早说嘛。” “我特么……算了。” “对了雪儿师姐,望风是什么意思呀?” “怎么跟你解释呢,就是你只要看见那个蓝家大少爷从外边回来了,你就学猫的叫声通知我,明白了吗?” “明白了。” 苏雪心中叹了叹气,也不管凌珂是否是真的明白还是假明白,总之趁着那蓝家大少爷仍宿醉未归,赶紧溜进他的房间里翻找一通。 这么大个府邸,那蓝家大少爷的屋子里,就不信翻不出点值钱的东西。 说罢,苏雪点着轻功飞了下去,她的轻功一如既往地好,如同雪花飘落,可以在空中游荡很久。 她在蓝府的半空中飘荡了片刻,找到了那最大的一间屋子,应该就是所谓的蓝家大少爷所住之处。 “没有人,好机会。” 苏雪心中暗想着,轻悄悄的落在了院子里头,她躲在假山的后边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确实没有家丁的巡视,连忙蹑手蹑脚的来到屋子门前,也不顾三七二十一,直接推门而入。 只是当她进门之后,突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这男人的屋子里怎么会有一股女人才会用的胭脂水粉味,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还挺好闻。 “莫不成是那大少爷的媳妇?” 苏雪犹豫片刻,正犹豫要不要退出去,忽然,只觉得身后被一柄匕刃悄无声息的抵住了腰间。 “你是谁,为何擅自闯我蓝家,可有何企图?” 紧跟着从苏雪身后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那声音婉约柔雅,听着就像个美人胚子,青涩的淡妆微微迷人陶醉。 苏雪很是冷静,能够悄无声息的接近自己,说明对方也是一个修行者,但是从她的气息来看,修为境界并不算太高。 因此她不太明白,为何自己一进门就被发现了呢,难道是她早已经暗藏在这里? “你是何人?” “啊……” 就在此时,外边发生了一声惊叫,紧跟着有家丁喊道,“来人啊,有刺客!” “糟了,难道是小师妹被发现了?” 苏雪心想,顾不上别的,正要破门而出。 “想走?当我蓝府是什么地方?” 身后那女子一把扯住苏雪的秀发,哐当一声,发簪落在地上,三千青丝飘飘洒洒,如同柳絮纷飞。 苏雪心中一横,指尖凝聚一道劲气,回身一点。 铛! 轻而易举的便将女子手中的匕刃给击飞。 “香炉上境?” 在与女子交手的期间,苏雪很快摸透了那女子的修为。 如果只是香炉上镜的话,想要拦住她,可没那么容易。 可即便如此,那女子仍然用手拽住苏雪的胳膊肘,似乎是宁死不屈。 “不交代清楚,休想逃!” “找死!” 苏雪反手一掌,直接将黑暗中那女子给震退四五步。 她用手捂着胸口,吃力地惊呼道:“紫幽境?你果然是冲着雪莲丹来的。” “什么雪莲丹?” 苏雪此刻可没心思跟她纠缠,她反倒是担心小师妹起来。虽然凌珂是沧海境修士,但下手没个轻重,尤其是对这种善良之人不敢下狠手,生怕遭人暗算。 “若不是冲着雪莲丹,你深夜闯我蓝府作甚?” “懒得跟你说。” 苏雪把门推开,一脚正要迈出门槛。 “修得猖狂!” 嗖的一声,一条绫罗绸缎瞬间捆住了苏雪的脚踝,若不是她轻功了得,此刻早已经摔了个脸着地。 “仙家法宝吗?” 苏雪发现,自己的脚突然间使不出力气来,体内的灵力也无法顺畅的流转至脚踝之上,显然是那诡异的绫罗绸缎的缘故。 他正想着拔剑斩断,忽然外头大喊一声:“杀、杀人啦……” 第47章 蒙面三剑客 那女子一听,瞬间脸色大变:“你们这群恶魔,为了雪莲丹,竟然连人都敢杀!” “不是的,我家师妹不会杀人的。” 苏雪想到,这显然是被误会了。 既然杀人的不是小师妹,难道说今夜这蓝府里还有别的人闯入? “少爷,您快跑,别过来……” 一听到少爷二字,房间内那年轻女子瞬间将绫罗绸缎收起,惊呼道:“晨儿!” “如果今夜晨儿有半点损伤,我蓝汐玥誓死也要跟你们拼命!” 那女子说罢,抢先一步夺门而出,朝着呼喊的声音飞奔而去。 “她叫蓝汐玥?” 原来这间屋子并非是蓝家大少爷的房间,是她进错了门,闹了一场误会。 但是现在已经出了人命,误会已经成了血淋淋的现实,洗也洗不掉了。 苏雪没有迟疑,赶快跟上那名叫蓝汐玥女子的步伐。 她不过香炉上境,无论是修为还是轻功造诣都远远不如自己,因此苏雪很快就追了上去。 两人来到蓝府的门口,只见那蓝家大少爷被一名黑衣蒙面剑客用剑抵住喉咙,前者已经被下了个半死,可以瞧见裤子都湿透了,地上还撒了点点水滴。 第56章 “这不是蓝家千金小姐吗,这大晚上的,您也来赏月啊?” 那名劫持了蓝家少爷的黑衣蒙面人带着调侃玩味笑道。 蓝汐玥气的合不拢嘴,转头对着苏雪喝道:“赶紧叫你的同伙把我弟弟给放了,否则,雪莲丹我宁可毁了,也不会留给你们。” “你误会了,他不是我的同伙。” 苏雪说罢,向着黑衣蒙面人一道剑气甩出;与此同时,她的身形也已紧随剑气突进到蓝家大少爷的身前,一掌用力拍出,蓝家大少爷因此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门板上,晕了过去。 而那黑衣蒙面人为了躲避剑气,恰好没来得及痛下杀手,这才给了苏雪这个机会。 那黑衣蒙面人闪到一旁持剑而立,看着苏雪问道:“好快的轻功,你也是奔着雪莲丹来的?” “我不知道什么雪莲丹,我只想澄清这场误会。” 与此同时,蓝汐玥一脸心疼的冲到蓝家少爷身边,将他好生扶起,轻拍着他昏过去的脸庞急道:“晨儿,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苏雪用余光瞥了一眼,淡淡说道:“放心吧,我下手有分寸,他只是晕过去了,皮外伤。” 蓝汐玥一听,这才松了口气,“你到底是什么人?” “路人。” “那他呢?” 蓝汐玥又指着那个黑衣蒙面人问道。 “忘了自我介绍了,在下乃是蒙面三剑客之一,识相点把雪莲丹交出来,否则,今夜屠你蓝府。” “蒙面三剑客?”蓝汐玥惊呼道。 “很厉害吗?”苏雪疑惑地问道。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傻?”蓝汐玥开始有点反感这白衣女子。 即便如此,她还是解释了一番:“蒙面三剑客,乃是江湖之上赫赫有名的职业的杀手,各个实力皆在紫幽境,三人联起手来,就是沧海境也未必是其对手。” “不是说三剑客吗?怎么才有一个人?”苏雪看着他问道。 “区区一个蓝府而已,还不配让我们老大亲自出手,我一个人,足矣。”那人张扬跋扈说道。 说罢,他举剑对着蓝汐玥,“小妞,老实交出雪莲丹,若我心情好,还可以留你姐弟二人个全尸。” “休想!” “既然这样,那就不能怪我们三剑客以多欺少了。” 这时候,又有一道更加沉稳的声音传来。 只见一道迷雾散去,三名蒙面黑衣人一齐出现在蓝府之中,在皎洁鲜亮的月色下,显得格外的凶恶吓人。 “老三,那白衣女子的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苏雪虽然没穿夜行衣,但脸上也是蒙着面巾。 “她说自己是路人,怕不是也跟我们一样,奔着雪莲丹来的。”老三冷笑道。 “噢?有趣……这雪莲丹的消息,可是我们三剑客花了重金才拿到手的,你又是从哪儿打听到的消息?”老大问道。 苏雪沉声说:“我可没说我是奔着雪莲丹来的,不过我也把话放在这里了,虽然我很讨厌那蓝家大少爷,但是今天他们姐弟的命,我保了。” “口气不小,你区区一个紫幽境,能够抵挡的过我们三人?”老大不屑的说。 “不试试怎么知道。”苏雪饶有趣味的笑了笑。 “愣着干什么,动手!” 随着老大话音一落,左右的老二老三一齐出剑而上,对着苏雪就是一顿横劈竖挑。 苏雪上身后仰,躲过了横劈而来的剑气,紧接着一个侧身翻,再次躲过竖砍而来的剑刃。 铛! 三把利刃相互交接,剑气齐鸣。 苏雪左手并指,一股吹雪剑意喷薄而出。 呼…… 犹如北风卷地起,一阵阵寒意从下而上刺入老二老三的身上,两人顿时微微一颤,急忙施展灵气护体,这才抗下了这寒冷之气。 铿锵! 两人同时收剑,很有默契的后退数步,与苏雪拉开一段距离,这才感觉到寒气减弱许多。 “老大,这女子的剑法有点古怪,不像是寻常紫幽境。” “有意思,想不到能够在这小小的蓝府里,遇到这样的高手。本来还想放你一马,可若是让你得了雪莲丹,一朝突破沧海境,恐怕我们三兄弟今后将无安宁之日,所以,只好委屈你,死在这里了。” 老大说罢,挺剑而出,与苏雪几分交战起来,与此同时老二和老三也一起出手,三人对着苏雪一顿夹击。 尽管苏雪左右防守都非常的稳固,一时半会没让他们破开防线,但终究是两拳难敌四手,没一会就漏出了个破绽。 老大趁机一剑刺入,本想直接挑断苏雪那持剑的手筋,却还是被她灵活的避开。 即便如此,苏雪那一身白衣,也被划破了个大洞,手腕上留下来一道暗淡的剑痕。 吹雪剑诀:夜樱吹雪! 苏雪不得已将吹雪剑诀第一式使出,纷飞的白雪犹如破空而出的飞刀,乒乒乓乓击打在三剑客的剑光之上,一时间响彻个不停。 苏雪趁机松懈一口气,这才后退两步拉开了一段距离。 第48章 三剑合璧 蒙面三剑客被苏雪施展的吹雪剑诀吃了个瘪,一时半会也不敢大意,四人就这么对峙了片刻。 滴答…… 一滴鲜血从苏雪的手腕上滴了下来。 那一道剑痕,终究是破开了她纤细的皮肉,虽然不是什么重伤,但也影响到了她使剑用的右手。 第57章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的时候,蓝汐玥站出来说了句话:“这位姑娘,方才一场误会,我蓝汐玥向你赔不是。” “不必客气。” 苏雪只是余光瞥了蓝汐玥一眼,更多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蒙面三剑客之上。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她自己也不敢马虎大意,哪怕是说话的功夫,都有可能被对方找到偷袭的机会。 蓝汐玥接着说:“既然姑娘说了只是路人,那便没必要掺和我蓝府的家事,三剑客由我来拦住,你趁机离去吧。” “我若走了,你姐妹二人可怎么办?”苏雪故意问道。 “生死由天定,无需你操心。” 这时候,三剑客的老三笑了笑:“想走?我们可不答应哦” 他一边说着,一边绕了个弯,等于是断了苏雪的后路,一旦苏雪想要撤退,必然要过他这一关。 如此一来,她等于是被三剑客前后夹击,进退两难。 “我棠梨观弟子出门在外,可从来不干这种夹着尾巴逃跑的行为。”苏雪冷冷说道。 “这么快就自报家门了吗?”三剑客老大问道,“棠梨观?江湖上可没听说过有这么个地方,想来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吧。” “自然不是,但是对付你们,绰绰有余。” “狂妄!” “你若不信,试试便知。” 闻声而落,苏雪初见,剑上泛着点点雪花,犹如锐利冰刀相伴。 与此同时,一股剑意勃然而出。 吹雪剑意。 犹如北风吹落寒霜纷飞,卷起千堆雪。 老大突然捏诀,一身金光照耀,好似金刚护体之功法,就连剑刃也被染上了金色的光影。 金芒出鞘,谁与争锋。 这是一场雨雪纷飞的对决,冰晶的白雪从天而落,被一道金芒连扫而过,瞬间融化成雨,天空下起了朦胧雪雨 两剑相接,金芒顿时锐减半分,苏雪左手并指搭上剑脊,一道剑意扫过,金芒已经所剩无几。 退退退! 三剑客老大正欲退去,突然发现双脚竟然无法动弹。 低头下视方才发现,两只鞋底不知何时竟然被冰雪冻结。 “大哥,我来助你!” 老二见状,从侧面一剑刺来,苏雪不得不转身回挡。 老大趁这一空隙将全身灵力汇聚于双足,将所剩无几的金芒从脚底绽放,这才将冰雪融化。 苏雪回身挡过老二那一剑,并没有撤退之势,反而加紧了压制,一跃而起,由上而下一剑斩下,剑刃刺中青石板,剑影如水波一般徐徐扩撒,硬是把挥剑而挡的老二震退了数步。 噗…… 他咯了一口血,神态已然有所不正常,气息急促。 苏雪完全不给他调息的机会,再次施展吹雪剑诀,紧追而上。 老二见状,欲要横剑抵抗,但即便如此,也已经是必死之局。 这可怕的一道剑势下去,非伤即残! 好在老三及时赶到,凭借一身的蛮力从侧面击剑,这才化解掉迎面而来的大量剑势,如此一来,就算是气息不匀的老二也能勉强接下这一剑。 但即便如此,强猛的劲道还是震得他右手发疼,险些连剑柄都握不住。 “呼……” 老二扶剑而立,十分沉重的喘息着,显然正面对抗苏雪对他而言实在是太过勉强,若非老三及时赶到,恐怕他此刻已经倒地不起。 “老大,这女子的修为与剑术颇为不凡,不像是普通的紫幽境,只怕是紫幽上境!” 老大点了点头,两人同时汇聚到老二的左右两侧,替他护法,给老二争取调息的时间。 苏雪也没有急着攻上去,因为方才施展的那一道剑意,也让她气机消耗大半,若是强行在上,只怕万一气机来不及回转,反而被他人反将一军。 此时的苏雪右手腕上仍在淌血,鲜红的色彩浸染了半只衣袖,甚至那没杀过人的剑上,也闪烁着点滴猩红,在皎月下显得一目了然。 “能够以一己之力连战我们三剑客,在江湖上还是头一回的事情,这要是传了出去,我们江湖三剑客怕不是得颜面扫地!”老大冷冷说道。 他的双眸一直在关注着苏雪手上的伤,这个白衣女子竟然神秘到令人难以揣测,她究竟还能撑多久,还有多少啊手段没有施展出来。 三剑客不敢轻举妄动,却又是骑虎难下。 两头难! 在一旁观战的蓝汐玥已经看傻了,她原本还想上前去助战的,可是发现一打起来的时候,自己根本插不上手,甚至牵连进去反倒是给苏雪添麻烦。 “这就是父亲所谓的高手吗?” 十息。 十息过后,苏雪动了。 雪白的剑意再次油然而生,分明是不肯给对手喘息的机会。 “太快了!” 三剑客老大心中想着,仅仅十息的功夫就敢硬攻上来,而且是同时应付他们三人,这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结阵!” 老大不敢怠慢,咬牙豁出去,将最大的底牌给亮了出来。 “传言道三剑客结阵,就连沧海境修士也曾将之诛杀,怎么办,要去拦住她吗?” 蓝汐玥忐忑不安,这本该是她们蓝家的家事,尽管因为闹了一场误会,但也不至于为了解开这个误会,送上了性命。 第58章 她很想上去拦住苏雪,但是又怕自己没那个能耐,一时间犹豫不决。 但已经来不及了。 苏雪的剑又冷又快,刹那间已然杀到三剑客身前。 依旧是吹雪剑诀,依旧是寒冷的风,冰霜的雪。 剑破长夜,切散月晕。 与此同时,三剑客结阵,三剑合璧。 三人齐力一条心,凝聚出一道无比狂暴的剑气。 铮! 第一剑! 苏雪的剑才刚碰到剑气的那一刹,剑上的霜雪瞬间被吹得灰飞烟灭。 第二剑! 苏雪剑刃上的剑势剑意全然消散。 第三剑! 剑气弹开苏雪手中的三尺青峰,朝着她的胸口直逼而来。 第49章 雷法万千 蓝汐玥几乎把心提到嗓子眼,她完全想不到苏雪还能用何种方法破开这个死局。 此时的苏雪正如同攀爬在一根弦上的渺小蝼蚁,一旦弦线崩断,她立马掉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深渊。 然而苏雪面对直逼而来的剑气,却只是坦然地说出了三个字:“小师妹!” 轰隆! 风云骤变,烟云蔽月。 一缕荧光雷霆从天而降,化作一道盾墙挡在了苏雪的身前,此时的剑气距离苏雪的要害只有一寸之隔,偏偏是这渺小的一寸,被天雷挡住了。 “情况不妙,撤!” 看到天雷的那一刻,三剑客老大立马察觉到危机来临。 可此时他们仨正处于结阵状态,哪能说撤便撤? 天雷落下之后,紧接着是地火燎原。 一瞬间,那凝聚起来的一长条实剑气犹如一根枯木,瞬间随着烈火一同燃起滚滚浓烟。 剑气散了,天雷仍在轰鸣。 三剑客竟同时咯血,他们手中的剑气已经躁动不安,纷纷朝着四周望去,想一探究竟这施法之人究竟是谁。 蓝汐玥也很是惊讶,这位姑娘难不成还有帮手? “你们三个,竟敢欺负我雪儿师姐,我要你们好看!” 就在这时,一道稚嫩童音从高空传来。 众人抬头一望,只见一位黄裙飘飘的侠女,如烟如霞,在暗淡消逝的月色下显得朦胧飘逸,好似天上嫦娥下凡来,此间乃神女。 凌珂施展着踏云符,使自己凭空飘在天上,仙裙舞动,佳人似雪。 在她的身旁,缭绕着五张旋转的青黄色符纸,每一张符纸之上都散发着雷霆一般的咒力,而苏雪身前的那一道天雷屏障,正是来自这五张符箓中的其中一张。 “阁下究竟是何人?” “棠梨观弟子,凌珂。” 她淡淡回应道,灵动的双眸一眨,一缕神识无声无息的挥发而出。 嗖! 一阵风吹过,众人心中猛地一颤。 沧海境! 还是个方士! “老大,咱赶紧撤吧啊,打不过啊!” “废话,这还用你教老子吗?” 同样是棠梨观出身,仅仅一位紫幽境就足以让他们三剑客喝了一壶苦酒,如今又来一位沧海境修行者,偏偏还是个最能打的方士,再不走小命也得交代在这儿了。 “休想逃!” 凌珂瞧见他们仨正要分头逃命,各奔东西。双手只是平淡的捏诀,一时间电闪雷鸣,风云涌动,好似这场天地要经历一次大变革。 身为方士,尤其是沧海境方士,足以具备有操纵这一方天地的能力。 虽说不上言出法随,但也大差不大。 轰隆! 雷光乍现,道道天雷劈落,令得三剑客一时间竟无处落脚,走哪里都不是。 “雷法,万千!” 原本汇聚在苏雪身前的那一道屏障突然动了一起来,与此同时,又从西南侧,东北侧分别闪现出两道雷霆屏障,几乎完全封住了三剑客的去路。 除非他们会遁地,否则,只会落得个五雷轰顶而死。 这是一个阵法,而且是蓄谋已久的阵法。 早在蓝汐玥冲出屋外的那一刻,苏雪就预料到了今晚这座蓝府不会太过平静,故而暗中发出棠梨观之人才能看懂的信号,通知凌珂不要轻易现身。 而在江湖三剑客显露真身的那一刻,苏雪又发了第二条信号,告诉凌珂布下一道阵法,困住他们。 凌珂是沧海境方士,布下这雷法万千阵自然难不倒她,但也需要一些时间,而且还需要引诱其入阵。 故而苏雪才会独自一人与他们仨缠斗,目的就是给小师妹争取时间布阵。 而当他们三剑合璧的那一刻,正是一网打尽的大好时机,因此苏雪才故意露出破绽,与他们硬抗。 这才让三剑客在不知不觉中着了道。 而如今,大局已成,只待落子。 “老大,要不咱们一不做二不休,上去干了那小姑娘。” 眼看着走投无路,三剑客也豁出去了。 方士最拿手的自然是符箓之道,但并不善于剑术搏斗,否则的话凌珂此刻也不可能飘在半空中。 “老三说的对,此时有这雷法阵将咱们里外隔绝开,那外边的紫幽境修士也进不来,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如借力近身,一剑斩了那沧海境方士。” 此时凌珂离地不过两三丈,同时还要双手捏诀维持阵法,正是他们偷袭的大好时机。 逃,只有死路一条,杀,兴许能杀出一条活路。 第59章 老大点了点头:“那就干他丫的!” 老二旋即丢弃手中剑,扎了个马步,双手堆叠置于膝盖之上,与老三先后助跑,踩在老二的膝盖上,一个借力,两人先后一跃而上,来到了半空中,几乎与凌珂持平。 紫幽境修士虽然不能浮空,但是凭借着气劲在空中飘荡片刻还是绰绰有余的。 寒光一闪! 两柄利剑一左一右向着凌珂刺来。 “糟了!”蓝汐玥暗道。 谁想凌珂竟然在天上使出一个后空翻,裙摆如琉璃荧光闪过,躲过了交叉的一剑。 铛! 忽然,一柄竹枝小剑凭空出鞘,在空中挑开了老大和老三的剑势。 她向着老三俯冲一剑刺去。 两人身影交叉而过。 哐当。 剑影从空中掉落而下,一道鲜血喷洒而出。 “啊……” 蓝汐玥吓得竟捂住双眼,她头一回看见你这么血淋淋的一幕,实在是太过吓人。 此时的老三咬着牙忍住疼痛,左手并指封住了穴道,这才止住右臂之上的鲜血四溢。 苏雪和凌珂只是平静瞥了一眼地上那柄剑,以及紧紧握住它的半只手臂。 一剑断臂! “你是符剑双修?” 老大立马看出端倪,下意识惊呼道。 那绝对不是平凡的一剑,他清晰的看到,在凌珂出剑的那一刻,竹枝小剑上突然冒出数道锋利的翠竹枝叶,这些枝叶蕴含着沧海境恐怖的灵力。 只是轻轻一切,就将老三的手臂给斩断。 打不了! 完全不可能打的赢。 老大与老三同时落地,三兄弟清楚,无论是天上的黄衣女子,亦或是符阵之外的白衣女子,他们通通不是对手。 如今之下,唯有一招方可活命。 三人同时朝着苏雪下跪:“我三剑客不知天高地厚,还请女侠饶命,我等愿为女侠当牛做马,肝脑涂地。” 男儿膝下有黄金。 而如今命都快没了还要什么黄金? 第50章 雪莲丹 苏雪没有答话,场面顿时一阵尴尬。 三人见状,再度转身朝着凌珂的方向,一齐喊道:“恳请女侠饶我等一命。” “雪儿师姐,他们叫我饶命诶,要答应他们吗?” 凌珂发出孩童般的语气,嬉笑着对那白衣女子问道。 三人听闻此话,顿时背后发凉,冷汗惊起。 这一刻,他们终于领悟到了,什么叫命如草芥,自己的性命,就如同小孩子的掌中玩物,甚至……一个沧海境方士,居然去询问一位紫幽境来决定他们的生死。 由此可见,那白衣女子竟是何等恐怖! 若此生能重来,他们绝不会再打这雪莲丹的主意了。 “雪儿师姐,要放过他们吗?” 凌珂瞧见苏雪没有答复,又轻声问了一句。 三剑客一听,心中大喜,犹如春风送暖,冰雪融化,就好像那雨雪纷飞的冬天终于要熬过去了。 苏雪瞥了一眼凌珂:“那便放他们回……” “回……老家。” “多谢女……” 侠字话音未落,三颗人头悄然落地,没有丝毫的触动,甚至不带一丝感情之色。 无论是苏雪的回应,以及凌珂的下手。 都是那般的干脆,利落! 蓝汐玥简直不敢直视她们二人,若是用两个字来形容,也许除了恶魔之外,蓝汐玥已经找不到其他词语来替代了。 庆幸的是,这两个人世间的恶魔,是站在她这一边。 风轻云淡,月朗青空。 中秋的夜晚依旧是那么的祥和,美好,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什么。 “主子,您没事吧主子。” 三剑客死的不能再死,躲在一旁观战许久的一位府中丫鬟匆匆跑到蓝汐玥身边。 “莲儿,你带几个家丁,把晨儿送回房里。对了莲儿,方才遇难的家丁,是哪位?” “是刘管事。” “居然是刘管事……” 蓝汐玥身形微微颤抖,脸上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哀伤。 “去,好好料理他的后事,给他家中妻儿,一笔银子。” “是,主子,莲儿这就去办。” “等等。” 蓝汐玥叫住了那个丫鬟。 “多给些。” “好的主子。” 此时凌珂已经解除了雷法万千,并从空中飘落而下,来到苏雪身边。 她急忙抬起苏雪握剑的右手,小心翼翼的挽开深红色的衣袖。 “雪儿师姐,你的伤……” “无碍事,方才不过是做戏给他们看,眼下血已经止住了。” “那他们三人的尸体该如何处理?” “烧了吧,烧得一干二净,一点灰都不要留下。” 凌珂点了点头,“明白了。” 说罢,她随意甩出一道符箓,淡黄色的符箓在半空中缓缓燃烧,最后落在三剑客的尸体之上,一团烈火熊熊而起。 蓝汐玥看着自己的弟弟被家丁抬回房屋,而苏雪这边的事情也弄完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走上来,噗通下跪。 “多谢两位女侠救命之恩,我蓝汐玥,没齿难忘。” “呀,这位姐姐你快起来,我师姐最看不得这种场面了。” 第60章 凌珂将她扶起,“蓝姐姐,其实是我们的不对,我们不应该……” “小师妹。” “师姐?啊,哦,我们只是路过。” 蓝汐玥回眸打量了一下蒙着面纱的苏雪,心中却已明了是怎么个回事。 苏雪对着蓝汐玥作揖道:“蓝姑娘,我与师妹不过是碰巧路过,闹了一场误会。如今误会解除,那我二人便先告辞。” “能否,等一等?” “蓝姑娘可还有事?” “既然有缘路过,何不在府上小坐片刻,喝杯茶水再走?” 苏雪也大概猜出了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强行回绝,“那便叨扰了,在下棠梨观苏雪,这位是我师妹凌珂。” 说罢两人摘下面纱,露出倾城容颜,如诗如画,如梦如月,仿佛一眼醉人心。 蓝汐玥看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二位姑娘请随我来。” 说是小坐片刻,然而蓝汐玥却带着苏雪二人在蓝府里转了大半圈,最终来到一个很不起眼的房间里,打开房间,里头竟还暗藏玄机,只见蓝汐玥转动柜子,一暗道在三人眼前出现。 苏雪默不作声,紧跟着蓝汐玥的步伐进入了暗道,凌珂也紧随其后。这种暗道在棠梨观里多得是,甚至设计的比这还要精致的多,所以她倒没怎么在意。 蓝汐玥点着烛火一路走到暗道尽头,来到一个不算太宽敞的房间里,将房间的灯火点上,又打开了几个机关,最终才取出一个密封紧致的匣子。 “这枚雪莲丹,是我父亲早些年闯荡江湖时偶然得到,我也知道此物本就不祥,放在这儿迟早是要遭来祸患,但毕竟是父亲遗留之物,我怎能轻易交予他人。可如今, 为了这雪莲丹,我姐弟二人险些命丧黄泉,既然如此,我决定将它赠于苏姑娘。”蓝汐玥认真地说道。 然而苏雪二人却疑惑地问道:“这雪莲丹有何用?” 蓝汐玥诧异的眨了眨眼,似乎不敢相信。 她还是耐心地解释道:“这雪莲丹,能帮助紫幽境修士,突破沧海境。只可惜我父亲当年得到雪莲丹时,已入沧海,便打算留给自己的儿子。谁想我那不争气的弟弟,玩世不恭,整日只知道吃喝玩耍,对修炼一事全然不上心,这才留下了祸患。” “原来是这样子呀,难怪那三剑客这么拼命的想要得到雪莲丹。” 凌珂恍若大悟,她已入沧海,雪莲丹对她而自然没有帮助。 至于苏雪虽然却还未入沧海,但靠外力得来的修为,终究是虚浮缥缈,受到叶相知的教育多年,苏雪自然也不会使用这雪莲丹来破境。 但对于江湖之上却大不相同。 凌珂和苏雪都是天赋异禀之人,对于她们而言,破沧海,登青云那是迟早的事。可江湖之上又能多少人有这般天赋? 虽说青云境才是修仙界里的一大分水岭,但很多人还未到沧海便已经卡在了门槛之外,一辈子无望入沧海。 于是这雪莲丹对他们而言,便是至宝。 得到它,就等于是得到了更强的修为。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修为才是王道,一入沧海,便可在江湖之上称霸一方天地。 “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苏雪摇了摇头。 “何谓道不同?”蓝汐玥问。 “江湖之道,并非修仙之道,也非我之道。” 第51章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雪儿师姐的意思是呢,她不想依靠外力来破境,要靠自己的脚一步一步跨入沧海。”凌珂在一旁做了一番解释。 “原来是……这样的吗……” 蓝汐玥眼里流露出些许羡慕,但很快又被重重忧伤给覆盖。 若是她也能有苏雪这般的天赋就好了。 家中父母走得早,十六岁那年,她便从父亲手中接过这蓝府家主之位,只恨那不争气的弟弟,总是在外面给她惹事,这种日子,何时何日才是个头呢? 于是她便想,若是自己能有父亲当年那般实力,江湖之上又有谁敢小看她们通州蓝家。 可那是沧海境啊。 她十三岁踏入炼气,如今已经年过二十载,却才只是香炉境。 区区一个香炉境,在江湖之上有什么用处呢? 唯有入沧海,才能在这江州震慑一方。 而父亲留下的雪莲丹,毫无疑问是她唯一的希望,可这一片希望,却也要等到紫幽境才能去实现它。 香炉破紫幽并不算太过困难,却也不是谁都能做到。 比如她,想要破紫幽境,兴许还要等个十年八年。 她可以等,但蓝府等不了。 “罢了。” 蓝汐玥将匣子小心翼翼收回暗格之中,带着苏雪二人回到庭院。 “主子,少爷他醒了。”蓝汐玥的贴身丫鬟匆匆跑过来说道。 “晨儿!” 蓝汐玥大叫一声,向着蓝晨的房屋飞奔而去。 “蓝姑娘也不容易啊……”苏雪在一旁感慨道。 凌珂回头望着苏雪问道:“雪儿师姐,难道就不能帮她们一把吗?” 苏雪抬头指了指天上的月亮,“小师妹,你不觉得此时的月,比之前更加圆亮许多吗?” 凌珂似懂非懂地抬头仰望星空,“好像是有那么一点。”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可有些人,只看到了十五的月亮,却再也看不见十六的月亮了。” 第61章 “雪儿师姐,你又说什么奇怪的话,我听不懂。” “人人都以为十五的月亮是最圆的,却往往忽略了十六的月亮。蓝姑娘只看到了修行之上的江湖,却没有看到江湖之下的人间。就像那枚雪莲丹,大家都希望通过它一朝突破沧海境,却没有想过,沧海境之上,还有更高的山。” 因此苏雪在面对蓝汐玥之时,说出了这江湖之道并非修行之道,也非她之道。 至于她究竟要走怎样的一条道,暂时还没想好,不过蓝汐玥已经把自己钉死在这条道上了。 “小师妹,咱们走吧。” “去哪里呀师姐?” “去看月亮。” 白衣黄裙犹如神仙伴侣,踏空而去,晚风吹过,只留下了一片枯萎的黄叶。 中秋已过,冬天就要来了…… 她们,终究还是走了呢…… 蓝汐玥抬头望着天空上那明晃晃的一轮圆月,仿佛看到了父亲的脸,父亲正向她招手,微笑。 她张开双臂,想要扑进父亲的怀抱之中,她回想起了童年时期的撒娇,想起了父亲陪着她一块上街买月饼吃,回想起点点滴滴,陈情旧梦,流连忘返。 然而这毕竟是一场梦。 终有醒来的那一刻。 晚风拂过她的双颊,眼角的泪已风干,时光荏苒,她却不再年少。 “江湖之下便是人间么……”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快步回到先前那条暗道的房间里,取出一枚血色圆润的细小丹丸,她将丹丸握在手中,冰冰凉凉,就好像是父亲走时候掌心留下的温度,也是那般的冰凉,凉的透骨。 她一咬牙,掌心挥动灵力。 血红丹丸瞬间化作粉尘,如撒盐空中拟白雪。 蓝汐玥再度回到院子里。 月更加明亮,照了满地霜。 霜面上好似一面轮回镜,旧日的往事如烟而起。 那是父亲临走前含笑托付的神情;那是她接任家主,亲朋好友前来道喜时双眸泛光的神情;那是她看到整日弟弟花天酒地,伤心失望的神情…… 种种情愫,一遍又一遍上映在她心头。 她最终忘不掉的,还是当年姐弟与父亲携手两侧,同行上街时心满意足的神情。 “苏姑娘说的有理,江湖之上,是仙道,江湖之下,是人间。” 这一刻,蓝汐玥好像突然间明白了苏雪临走之前所说的那一番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刻,蓝汐玥心中突然涌现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想要去做一些早就想做,却又不敢去做的事情。 这一刻,蓝汐玥释怀了…… 汐玥汐玥。 惜月啊…… “主子。” 丫鬟莲儿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只见莲儿为她披上了一件外衣,“夜里凉,主子还是回房休息吧。” 一主一仆,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风儿轻摇着树梢,沙沙的响声回响在这空荡荡的大院子里,总感觉差了些什么,或者说是少了些什么。 安静。 这座灯火通明之下的大宅院太过安静了。 静得可怕,静得让人不寒而栗。 蓝汐玥回过头,她看着陪伴在自己身边十几年的贴身丫鬟,她是父亲很小的时候买回来的,从那时起,她便一直陪伴着自己,面对着房前屋后的风吹雨打。 “莲儿,你家住哪?” 莲儿一听,吓得脸色大变:“主子,您不要莲儿了吗?主子,莲儿究竟做错了什么事,甘愿任凭主子惩罚,打也好,骂也罢,但主子千万不能不要莲儿啊。莲儿……已经,没有家了。” 蓝汐玥微笑,轻轻帮她梳理被冷风吹乱的双鬓。 “哪怕是吃糠咽菜你也不愿离我而去?” “莲儿愿服侍主子一辈子,哪怕去死,莲儿也会陪主子一同前去,莲儿愿与主子,此生不分离。” 蓝汐玥笑了,她笑得很不开心,她笑得欲哭无泪。 “莲儿,你可否叫我一声姐姐?” “主子,莲儿不敢……” “莲儿,你可否叫我一声姐姐?” 卑微的丫鬟抬起头,耳畔里一直在重复着主人的这一句话。 她深吸了口气,似乎是鼓起了勇气,将心中那暗藏在寒潭之底的言语轻唤而出。 “汐玥、姐姐?” “好妹妹,从今日起,你就是我蓝汐玥的妹妹了。” “主子,我……” “叫姐姐。” “谢谢汐玥姐姐!” 蓝汐玥伸出手,任凭月光在她的手上撒野,任凭露水落在她的掌心。 她斟酌了许久,像是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 “明日把家丁都遣散了吧,带上少爷,我们离开江州。” “离开?姐姐这是要去哪儿?” “去人间……” 这一夜,月光通明,将人间大地照耀得霜白如雪,好似清秋晚秋未过,寒冬已临。 这一夜,无数人点灯赏月,无数人阖家欢乐,无数人对月独酌,无数人望月思乡,无数人寄相思予明月。 万家灯火,隔窗望,梦中佳境在。 第52章 月色沁凉,雪生漫长 江州城外不远处,有一片桃花林。如今是深秋时节,桃花早已经凋谢。月光扑在密密麻麻的树枝上,仿佛在为来年开春,那三生三世的桃花绽放而酝酿着积蓄。 第62章 月光很美,桃林也很清静。 黄裙白衣两位女子行走在桃林中,静静享受着这一方天地的宁静。 “好啦,雪儿师姐,我帮你把伤口包扎好了。” 此时苏雪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色衣裙,手腕上的伤口也被凌珂用纱布包了一层,加上修行者本身自带的恢复能力,过不了两三天伤口就会痊愈了。 “唉……” “小师妹你叹气干什么?” “我们本来是要劫富济贫的,结果富没劫成,百姓们却越来越贫了。” “穷的是你这只小馋猫贫吧。” “可是师姐,没有钱了,咱们以后该怎么办呀?” 苏雪皱了皱眉头,这确实是个问题。 他们的储物囊里已经没有人间通用的货币,但灵石还是有不少的,实在不行找点修行者的聚集地用灵石换银两了。 但前提是,得找到那些修行者住哪儿。 大周王朝有监天司这一衙门对修行者进行管制,所以很多修仙之人都会下意识的隐瞒自己的修为,为的也是少一些纷争。 “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所以钱一定也会有的。” “真的么……” 凌珂不太相信,此时的她已经不像下山时候那样的小屁孩那么好骗了,想要忽悠这古灵精怪的小家伙,得花一番心思不可。 “当然是真的啦,师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师姐,我累了,想坐一会。” “那我们到树上坐坐吧,” “嗯嗯!” 两人一跃而上,静静地坐在树梢上。 月色为他们披上了霜洁的嫁衣,两人在夜下闲聊,聊起了棠梨观中的点点滴滴,聊起了小时候那些见不得人的糗事,聊起了人生…… “人生,到底什么是人生?” 这个问题苏雪活了两世也没有想明白。 “小师妹,还记得吗,你小时候说想看雪。” “当然记得,当时天很冷很冷,冻得我连剑都握不起来,我就问师父说,师父,这么冷的天,为什么不下雪呢?当时师父说呀,北方才会下雪呢,我们南方很少有地方下雪的。我问师父,北方是哪里呀,师父告诉我,北方是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时候我就想呀,师父一定是在骗我。” “骗你什么?” “北方根本就不会下雪,师父只是不想让我去看雪而已。” 苏雪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小脑袋,心想着,小傻瓜,你其实已经见过雪了呀,只不过后来你忘记了而已。 “你为什么那么想要看雪。”苏雪疑惑问。 “因为雪儿师姐的名字里有个雪字呀,我就想看看,究竟是我的雪儿师姐更好看,还是雪更好看。” “那如果雪更好看呢?” 凌珂想了想,眼珠子转了一圈,“我那就把雪做成首饰,就像雪儿师姐帮我编织的花环一样,用雪来编织成花环,然后戴在雪儿师姐的身上,那师姐一定就变得更加好看了!” “但是……” “怎么了?” “珂儿做的花环很丑,我只是担心到时候雪儿师姐嫌弃那个雪环太丑了,就不想戴了。” “不会的,只要是你做的雪环,师姐一定会戴。” 凌珂诧异的眨了眨眼,她转过头,整个小脑袋几乎贴近了苏雪的脸庞,“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 “那太好了,珂儿一定会把雪环做的漂漂亮亮的,然后从师父说的那个很远很远的北方那里带回来,给雪儿师姐戴上。” 凌珂凑得很近,身上淡淡的体香沁人心头,犹如一曲悠长不散的安魂曲,即便是在这没有花开的秋月下,也一样抚人心。 苏雪不由自主的挨了下去,侧脸压到凌珂的双鬓,那软绵绵又酥酥麻麻的感觉,令她一时间舍不得起开。 凌珂突然伸出手,抱住了苏雪的腰肢,两人就这样,在没有花香的夜晚里,相互依偎着。 你一言,我一语,犹如一对佳人相伴,白首不分离。 苏雪突然在想,“如果能永远这样,多好啊。” 凌珂心中也在想,“如能能陪在雪儿师姐身边,那该多好。可是啊,珂儿是个很贪心的女孩子噢,雪儿师姐一定猜不到吧,珂儿好喜欢师姐,做梦都想和师姐在一起,” “雪儿师姐。” “嗯?” 黄裙少女用韵味怡然的声音小声说道:“昨天啊,珂儿做了个梦,你猜我梦了什么?” 苏雪认真地想了想,说道:“你一定是吃上了好吃的东西对不对。” “错啦……”凌珂笑嘻嘻地说:“我就知道雪儿师姐一定会这么猜。” 她突然立起身子,松开了苏雪那纤细柔软的腰肢,小脸有些微红,她微微犹豫了片刻,这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雪儿师姐,你可以抱抱我吗?” “现在么?” “嗯” 凌珂点头,心头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 以前爬山累的时候,苏雪背过她无数次,也抱着她走过许许多多蜿蜒曲折的山路,但是这一次,她却感到异常的期待,生怕苏雪会拒绝, 苏雪点了点头,左手轻轻地搭在凌珂的小蛮腰上,右手穿过裙摆挽住她的双腿,坐在树梢上将她抱了起来。 呼…… 忽然一阵秋风吹过,落叶纷飞,树梢摇晃。 第63章 摇啊摇,摇啊摇,两人就像坐在船上一样,游荡在水中央。 “雪儿师姐,昨天珂儿梦见雪了。” 苏雪有些好奇,这妮子从来没见过雪。 “你见到的雪长什么样?” “唔,让我想一想啊,就像雪儿师姐这样好看,在梦里面,雪儿师姐就是这样子抱着我,我们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北方里看雪。雪儿师姐抱着我看雪,当时珂儿真的好开心啊,终于看到雪了。可是啊,梦醒来了以后,珂儿才发现,这只是个梦而已,珂儿根本就看不见雪长什么样子。” “会看见的。” “誒?” “我们马上就要到神都了,神都的冬天是会下雪的,到时候师姐陪你一起看雪。” “你还要抱着珂儿一起看噢。” “好,师姐抱着你一起看雪。” “嘻嘻……” “你笑什么呢?” 凌珂仰望着头,用纤细的手指尖轻轻地在苏雪的脸上画圈圈,“雪儿师姐,珂儿是不是个很贪心的女孩子啊。” “怎么会呢。” “真的嘛?” “嗯呢。” 秋风起意,月影荡漾; 双颊光滑,夜色沁凉; 人间入梦,风花绽放; 她依偎在雪的怀抱,听雪倾诉余生的漫长。 第53章 四海为家 “师姐,珂儿想听你唱歌了。” “唱歌?” “嗯,就是你之前在路上唱过的那一句,天上的星星不会说话,下一句是什么……”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 “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风儿起, 歌儿唱, 景儿美, 佳人醉。 ……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歌声落下,怀中的美人已经悄然熟睡,她睡得很甜,嘴角笑得像一朵盛开的桃花。 想必她一定是又梦见雪了。 在那场纷飞的大雪里呀; 她最心爱的师姐化成雪; 摇啊摇,走呀走,抱一抱…… 那样的人间,该多么美好。 那样很遥远很遥远的北方,多么令人向往。 那么美丽美丽的雪啊,会呵护她一辈子吧。 “小师妹她,一定很想妈妈吧。” 苏雪坐在树梢上,抱着黄裙小姑娘,低声轻语呢呢喃喃。 —— 次日,辰时。 “主……汐玥姐,库房里头的东西全都要卖掉吗?” “能卖的都卖了,卖不掉的,就放在那儿吧。” 此刻的江州蓝府十分热闹,人员进进出出,将屋子里的绫罗绸缎,花瓶首饰等等全都搬了出去。 蓝汐玥望着眼前之景,心中感慨万分,可这毕竟是自己做出的决定,她得狠下心才能走出去。 走出蓝府,去看看外边的天地。 去看看江湖之下的人间。 “少爷起床了吗?”蓝汐玥忽然想到了什么,向着莲儿问道。 “还没有呢。” “时候不早了,我去叫他,你去看看马车准备好了没。” 蓝汐玥说罢,正要转身离去,却被身后的莲儿叫住。 “汐玥姐,方才清理首饰的时候,在你房门口捡到一枚簪子,似乎不是姐姐之物。” “簪子?” 蓝汐玥回头望去,那是一枚雪白光亮的发簪,她忽然想起来昨夜与苏雪缠斗之时,一不小心将她的发簪给扯了下来。 她亲手从莲儿手中接过发簪,她望向了远处的天边,低声私语:“苏姑娘,他日有缘相见,我蓝汐玥定将这枚簪子完好归还。” 小心将簪子收好之后,蓝汐玥和莲儿一块来到蓝晨的屋子里,她瞥了一眼那还在宿醉中的弟弟,顿时怒气上头,拾起一根棍子上前就是一顿好打。 “哎哟,姐,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打你!” 蓝晨吓得从床上跳了下来,鞋子也顾不上穿,风风火火逃出屋外。 可他一个纨绔少爷,又怎么可能在香炉境修行者眼皮子下逃脱呢? 香炉境虽然只是修行中的第二境,实力也不容小觑,哪怕是蓝汐玥这般柔弱女子,对付几名粗犷壮汉也是绰绰有余。 姐弟二人一追一逃,在这广阔的蓝府里转了大半圈。 蓝晨扶着一块石头大口喘气,“我跑不动了……姐,你当年可是答应过父亲,绝对不会欺负我的,如今怎么突然打我,父亲他老人家若是知道了……” “你还有脸提起父亲!” 蓝汐玥一听,一根棍子甩下去,疼得蓝晨直接趴在地上。 “我让你四处沾花惹草,我让你整日喝酒寻欢,我……” 本来蓝汐玥还只是闹着玩,可一提起那离世多年的父亲,顿时气上心头,手中的棍棒打的更狠了。 若不是有她在管着,父亲留下来的积蓄,早就被蓝晨花的一干二净,恐怕这江州蓝府,早在好几年前就不复存在了。 “姐,你别再打了,再打下去少爷可承受不住了。” 莲儿好不容易赶到现场,连忙劝阻道。 蓝晨正哭天喊地的叫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忍着伤痛回头望去:“你管他叫姐?” “对。”蓝汐玥振振有词,“从今后起,莲儿就是我蓝汐玥的妹妹,你见了他,也得管她叫声姐姐,若是不叫,莲儿,你只管用棍子打他,打到他叫为止。” 第64章 蓝晨听得糊里糊涂,这究竟发生的什么事情,怎么感觉一觉醒来,仿佛翻天覆地了似的。 当然,他倒也不傻,眼下连忙爬到莲儿身边,抓起她的小脚,哀求道:“莲儿姐,你快求求我姐,让他别再打我了,我以后待在府里不出去就是了。” 没等莲儿说情,蓝汐玥更是言辞喝道:“你还想待在府里?忘了跟你说了,从今日起,整座江州城,再也没有蓝府这块地盘了。” “什么?” 蓝晨傻了眼,乍如平地起惊雷,仿佛天塌了下来。 莲儿在旁边嘻嘻一笑,“汐玥姐姐说了,咱们要搬家,离开江州,今后这蓝府啊,便是别人的地盘了。” 蓝晨一听,也顾不上身上的棍棒之痛,连忙站起来,冲着蓝汐玥叫道:“姐,这可是咱们蓝家老祖宗留下来的地盘,你怎么能说卖就卖呢?” “你也知道是蓝家老祖宗留下来的?蓝家老祖若在天有灵,知道有你这么个败家子儿,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你。从现在开始,你给我戒酒,我把蓝府里值钱的东西都拿去典当换成银子了,你也就别再想过什么纨绔生活了。”蓝汐玥冷冷道。 蓝晨一言不语,此刻的他头脑还没反应过来。 昨夜他还在楼阁之上高谈阔论,对酒当歌,今日一瞬间就成了无家可归之人了? 他还想反驳,可瞥了一眼蓝汐玥那冷冰冰的神情,顿时不敢在吭声,生怕又是一顿讨打。 蓝汐玥将棍棒交到莲儿手里,“莲儿,今后晨儿弟弟就交给你来管教了,他若是不听话,你尽管打便是。今日府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我先走了,今日午时咱们三人乘上马车直接离开江州。” “好的汐玥姐姐。” 待蓝汐玥走后,蓝晨将信将疑的来到莲儿身边,呵呵一笑,“莲儿,我姐她刚刚说的都是假话,在闹着玩的对不对?” 啪! 一根棍子甩下去,疼得蓝晨双手捂着屁股叫了声哎哟。 “叫姐姐!” “好好好,莲儿姐姐。” “这还差不多。” “莲儿姐姐,我姐她不会真的要卖房卖地吧?” “当然是真的了。” “完了,我苦苦存了十几年的私房钱。” 蓝晨大呼不好,欲要撒腿便跑。 却听莲儿淡淡说道,“不用想了,你那点私房钱,早就被汐玥姐姐给没收了。” “怎么会!” 蓝晨知道大势已去,已无再挽留之地,只好使出了下下策。 只见他嘻嘻哈哈的百般讨好莲儿:“莲儿姐姐,那个我姐把家底都抽干了,肯定卖了不少银子吧,你能不能偷偷告诉我她藏在哪里。我保证,绝对不会告诉我姐,而且还会给你买很多很多好看的首饰衣服,怎么样?” 莲儿一听,却对他吐了吐小舌头,“你就别想了,姐姐把当下的银两,都挨家挨户分给了江州城里那些穷苦百姓,别说我身上没银子,只怕汐玥姐姐身上也没多少钱了。” “那以后我们吃什么?住哪里?” “汐玥姐姐说了,吃糠咽菜,四海为家。” 第54章 清风观 日入黄昏,山野宁静,酉时。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沿着这洛水北上而去,再翻过几重山,便能看到神都。 一眼望去层林尽染,漫山红遍,枯黄的落叶仿佛铺成了一条直达琼宇的通天大道。 夕阳拉出两道长长的人影,一人黄裙染得金灿,一人映着余暮,两人并肩而行,时而欢声,时而笑语,犹如逍遥快哉风,无处惹尘埃。 两人行走在洛水江畔,犹如画中仙,神游天地间。 人间晚秋,甚美。 “雪儿师姐,饿了。” “师姐也饿了。” “咱们今晚吃点什么呀?” 白衣女子行走在河畔上,指了指右侧的洛水。 黄裙少女见状,顿时拉出一条苦瓜脸,“又吃鱼啊,我们都吃三天鱼了……能不能换点别的,比如野山兔,野山猪什么的,实在不行山雀也好啊。” “小师妹,你要知道,这儿可不是棠梨观,快要入冬了,北方的冬天啊,是很冷的,你看着四处静悄悄的,上哪里去找野山兔?” 黄裙少女见状,忽然蹲了下来,双手抱膝,有气无力道:“好饿,走不动了,雪儿师姐你背着我走吧。” “不许调皮。” “可是我真的不想再吃鱼肉了呀,哪怕吃点小虾米也可以呀。” 苏雪一时语塞,真是服了这只小馋猫。 她从林子里拾起一根树枝,用剑削成锋利的尖刺,随后轻轻一跃来到落水边上,凝视着缓缓东流的江水,像根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过了片刻,她忽然行影如雷,嗖的一声树枝刺入水中,一条手指头大小的虾米已被插在尖刺之上。 如此反复数回,暮色逐渐暗淡。 “喏,你要的小虾米。” 一根插着七八只河虾的竹刺递到了凌珂面前。 小妮子可怜巴巴的抬起头,那眼神好像是在说,这点根本就不够吃! 苏雪也用一个无奈的表情回应,你师姐已经尽力了。 唉,蚂蚁再小也是肉呀,该吃还是得吃。 一缕火焰嗖的一下直接从凌珂的指尖冒出,没有任何的调味,单纯靠食物本身挥发出的原汁原味,不一会儿,一股小气扑鼻,惹得苏雪也偷偷咽了下口水。 第65章 “雪儿师姐,剩下的给你吃。” 小妮子一口咬掉四只烤的金灿灿的小虾米,随后把仅剩三只的竹签递了过去。 苏雪没有接过竹签,只是张嘴咬下一只小虾米。 “不好吃,不吃了。” 说完这话,苏雪直接转身离开。 只剩凌珂留在原地愣愣的望着最后两只小虾米,她迫不及待的用小嘴横扫而光,津津有味地嚼着,“这不是挺好吃的嘛,为什么雪儿师姐会说不好吃呢?难道是她不爱吃小虾米吗?” 事实上,以苏雪炼气三境的修为虽说还未能做到完全辟谷,但是饿个几天几夜还是顶得住的,不过是人的本能刺激了她想要觅食的欲望。 至于凌珂嘛,完全就是馋的! 吃完了这点小虾米,两人继续上路。 天色越来越黑,一时间秋风四起,吹得河岸一侧的树木垂弯了腰。 头顶上的云朵越来越厚,像是快要下雨的样子。 “雪儿师姐,你看山上有座道观,咱们今晚去那里避雨吧。” 凌珂指了指半山腰上一座荒凉破旧的道观,也不知道是荒废了多久,但至少有一个可以遮蔽风雨的地方。 苏雪点了点头,拔出佩剑踩了上去,“上来,咱们御剑过去吧,若是走怕是来不及了。” “嗯嗯。” 小妮子点了点头,一个箭步跳了上去,紧紧地搂住柔软的腰肢。 个别天赋异禀三境修士可以御剑,但需要充足的灵力来维持,否则后果就会如之前那次一样不堪设想。 想要长距离御剑,起码要有四境修为才行,譬如东海仙山的白诗浅。 当然她也不是一路从东海仙山御剑而来,毕竟那么远的距离,还要横渡一片东海,以沧海境修士的实力,根本做不到。 两人御剑到半山腰,便顺着台阶走上去。 “这里好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两人发现这条通往道观的台阶之上只有寥寥几片被风吹下的落叶,想必是每日都会有人打扫一遍。既是如此,这座道观里头应该是住着人的,只是为何如此冷清,几乎看不到半点香火气,像是许久没有香客前来上香祈愿。 果然,刚来到道观门口,便看见一位身披紫衣道袍的少女正要关门。 青锋落错写真意 黄符飘絮洒人间 匾额上一道雕梁画栋笔迹写着:清风观。 “青锋,黄符,想必这座道观的开山祖师应当是一位修为极高的道长。” 苏雪心中默念着对联,暗暗感慨道。 一黄一白两人的到来引起了道袍少女的注意,她不过豆蔻之年,却长得极为精致,眉心那一点朱砂痣犹如画龙点睛般充满了灵妙之意,是个绝佳的美人儿胚子。 她用甜糯的声音小声问道:“二位施主是来祈福的吗?如今时辰已过,请两位明日再来吧。” 凌珂见她这般可爱,不禁笑着回道:“我们不是来祈福的,我们是想……” 苏雪连忙抢过她的话,作揖问候:“我们乃是棠梨观弟子,如今经过此地,见天色已晚,故而寻到此借宿一晚,道友可否通融通融?在下苏雪,这位是我师妹凌珂。” “是来借宿的呀,那我劝你们啊还是赶快下山去吧,这一带山鬼可多着哩,待在山上不安全。” 凌珂疑惑的问:“这儿不是道观吗,怎么会不安全呢?” 那身着紫衣道袍的女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凑到她俩身边小声说道:“我家师父可不会术法,碰着了山鬼他可对付不了。” “那你们还敢住在这?”凌珂不解地问。 那紫衣少女得意地说道:“清风观弟子有祖师爷保佑,邪祟自然不敢侵袭,可外人就不一定了。之前就有位施主,说是自己招了邪,硬要躲在我们这儿辟邪,结果呢,当天晚上就被只长舌鬼追来了,若不是祖师爷显灵,只怕他小命不保咯。” 第55章 秋色雨朦胧 听了紫袍少女的话,凌珂和苏雪都感到极为诧异,就这样子的道观还能流传至今? 难怪这一带冷冷清清,山鬼肆虐,想来这儿也没多少香火钱才是。 道观未必就是要有香火,譬如她们所在的棠梨观,开山鼻祖就是叶相知,老祖尚且在世,要这香火何干。香火是供给仙逝的老祖之灵,香客们上了香,祈了福,应了愿,所供的老祖便有了功德。 故而便会出现因果,香客祈的福是因,老祖替他们还愿是果。上的香是因,换来的功德是果。 正所谓因果因果,没有因哪来的果。 老祖得不到足够的功德,便也就没有能力去庇佑这一方天地,故而鬼魅才能够无遮无拦的四处横行。 “晓晓,关个门怎么花这么长时间啊” 就在此时,道观里头走出一位身着同样紫色道袍的长者,他双鬓发白,已是花甲之年,却仍旧道骨仙风,一股神采奕奕之气看着十分令人舒畅。 苏雪下意识伸出一缕灵识去探查,果真探不出半点修为。 “师尊,这儿有两位想要借宿的道友。” 苏雪与凌珂见到长者,作揖拜问:“我二人乃是棠梨观弟子。” “棠梨观?没听说过呢……” “不过无名小观而已。” 那道骨仙风的老者抬头望了望云天,看着山雨欲来,秋风瑟瑟,不觉轻叹了口气。 第66章 “来者即是客,怎有拒之门外之理,晓晓,带她们入观吧,用膳后再清扫两间屋子给她们住。” “是,师尊。” 一听到用膳二字,凌珂小眼直冒金光。 好在此刻那位长者已经转身离去,否则看她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要饭的。 苏雪没有理会这只小馋猫,向紫袍少女问道:“晓晓道友,可否请教你师尊姓名?” “我师尊姓张,至于名字我也不知道,平日里我只管唤他叫做师尊,你们便称呼他张道长便可,来这儿的香客都这么叫。” 入了道观,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巨大的鼎炉,正对着大门的正殿,便是这清风观老祖的画像。 道观并不大,却是一副破破烂烂的模样,写满了岁月留下的沧桑。 “你们道观有几位弟子呀?”凌珂疑惑的问。 “我从入观至今,师尊就收了我一人,也从未有其他人前来拜师。”晓晓无奈地说,她其实也很想要个小师弟或者是小师妹,只可惜没这缘分。 瞧见晓晓那眼神中流露出的孤单寂寥,凌珂深感体会,当初在棠梨观时,她也是这样子一个人独自关门,一个人独自打扫台阶上的落叶,直到苏雪的的上山,那种孤独寂寥的生活才彻底结束。 晚膳很简单,一碗米饭,一盘素菜,还有一碟少的可怜的小炒腊肉。 但即便是如此,凌珂也吃的津津有味,毕竟一连吃了三天的鱼,现在感觉吃什么都是香的。 吃饭的时候,雨便开始下了起来,淅淅沥沥敲破了晚秋的宁静。 山色空濛,迷雾渐起,整座道观仿佛处于云端仙境之中,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伴随而来的,还有嗖凉的寒气。 这场雨过后,便要开始入冬了。 用过晚膳,晓晓收拾了两间陈旧的屋子,据说这儿原先是给道观弟子住的,但后来因为没有香火钱,不少弟子都跑了,这几间房子就一直空着。 凌珂和苏雪住的是西屋,晓晓和她师尊住在东屋。 “山里寒气重,两位道友还是早点歇息吧。” 晓晓留下这句话,便提着灯笼顺着屋檐一路回到东屋。 雨下的更大了,风吹的雨丝拍打在窗棂上,吵得令人心烦。 然而苏雪却推开了窗户,任凭斜风吹来的雨点迎面洒在自己的身上。 一眼望去,四处一点漆黑,唯有山间到处飘荡的幽绿色的鬼火,果然如晓晓所说的一模一样,这一代山鬼横行,实力强的有道半步紫幽,实力弱的,最少也是香炉境。 鬼火嶙峋,山雨朦胧,寒意刺骨,冷落清秋。 夜已经很深了,雨势非但没有减小的迹象,反而吓得更加猛烈,一道道水帘从屋檐的瓦片之上冲刷而下,水帘之外,是魑魅魍魉的天地,狼嚎哭声响彻林间,仿佛在对天倾诉那意难平的哀怨。 意难平。 意难平兮。 若非心中有苦难诉,这些游魂又岂会在林间荡漾,无家可归? 苏雪反倒觉得他们很可怜。 世上可怜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一路从棠梨观走来,他们有见过饿死在荒野的难民,也曾见过与狗抢食的落魄乞丐,甚至见过妇人怀中襁褓婴儿,挨家挨户的四处乞讨。 凌珂曾经问过苏雪,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可怜? 是啊,为什么呢? 是这个世道的不公,还是因为凡人的弱小? 这一刻,苏雪眺望满山鬼魅; 这一刻,鬼眼也在凝视苏雪。 两者犹如一江之隔,它们在阳间,却也在彼岸。 就像这场突如其来的秋雨,明明还还是秋的季节,却让人感到冬的雪意。 若是叶相知在这儿,她只需弹指一挥,便可以让这些含冤不瞑的山鬼送入轮回。 只可惜苏雪没有叶相知那般强大的实力,她唯一能做的,仅仅是在这乱世天涯中自保。 可说起乱世,这世道很乱吗? 王朝兴盛,万家灯火,看似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可谁又能猜到在下一个转角,这些笑容也许会化成无奈的叹息与惆怅。 “修仙修仙,修的到底是什么仙呢?” “问道问道,问的又是哪一条道呢?” 她体内的灵气开始暴躁不安,犹如翻江倒海一般,在这场秋色大雨之中沸腾。 她还未踏入问道境,却已经开始有了问道境的困惑。 这很危险。 仙道渺渺,疑惑诸多,这并不奇怪,怕就怕在不在其位,却谋其惑。 有些问题若是不及时解开,她可能会一辈子留在当前的境界。 凡人修仙,乃逆天而行,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可果真如此吗? 非也! 实际上不过是与自己在争斗。 争渡,争渡, 迷途不知归路。 第56章 斩鬼入轮回 凌珂躺在卧榻之上难以安眠,除了嘈杂的雨声之外,更为主要的是,她已经很久没有与苏雪分房而睡了。 自从离开棠梨观,至今已过去了几个月,她的修为已经从沧海初境,踏入沧海中境,而距离沧海上境也已是近在咫尺。 这并不奇怪,凭借她天灵根的悟性,注定会在修仙大道上走得很快,至少七境之下可以畅通无阻。 沧海已是四境,距离七境还有三境。 第67章 不出意外的话,两三年内,她便可抵达七境的门槛。 可是她不愿这样,她想让自己走得慢一点,因为苏雪走得很慢,她想等。 只是她们两个人所走的路并不同,前者为顺流而行,无需使劲也会被东流的江河推送至汪洋大海。 而后者则不同,她是逆水行舟,屡攀高峰,不进则退。 “雪儿师姐,珂儿也许等不了你太久喔……” 有一种东西,叫做宿命。 尤其是修道的方士,对宿命的察觉更为敏锐。 她翻了个身子,望着窗外那场寒雨淋漓,总感觉今天夜里会不太平。 那些山沟沟里飘荡的孤魂野鬼她看得见,而且看得很清楚,以前她很害怕这些,但现在她却不觉得害怕了,只觉得它们很可怜。 “咦,是从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了呢?” 她想不起来了,但依稀记得,仿佛曾看到过一场雪…… 秋雨萧瑟,寒风凛冽。 “这雨啊,怕是得下好几天才能停咯……” 一位紫衣道袍长者独坐在道观的正殿的一块蒲团之上,他背朝着祖师爷的神象,静静看着雨点打落在道观那陈年已久的青石板上。 水花在地面上弹跳,起舞,道观里会很快淌了一地的积水,噼里啪啦的喧哗里,道袍长者微眯着眼神,仿佛在洞察着什么。 “师尊,大晚上的您怎么不睡觉?” “这雨太吵睡不着,你不在房间里待着出来做什么?” 说话之人正是清风观中的张道长以及关门弟子晓晓,只见紫衣少女手上抱着两床被褥,朝着正殿走来。 “这天太寒了,我担心那两位道友夜里头着凉,给她们送被褥去呢。” “唉,罢了罢了,你去便去吧……”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悄然从房间的窗户里翻出,她没有打伞,手中只提了一柄佩剑,头顶是无遮无拦的漫天寒雨,前方是随风飘荡的孤魂野鬼。 苍啷,她拔出了佩剑,雨水顺着倾斜的剑脊流下一道水柱。 “来者何人?” 一只飘荡的游魂察觉到了杀机,他生前是一名剑客,但此刻手中的剑却折断了一半。 “我来送你入轮回。” “我大仇未报,如何入得了轮回?” 剑客仰天长啸,那声音凄凄惨惨,好似猿啼哀鸣。 “我会替你去报。” “此话当真?” “我棠梨观弟子从不说假话。” “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手中的剑。” 剑光闪! 剑客鬼魂被拦腰折断。 “哈哈哈哈……” 他笑了起来,笑声伴随着雨声,犹如一曲不归的歌谣。 “若你某天见到我师妹,请替我跟她说一声,是师兄错了,丢失的那三百枚灵石,是我偷的……” 他的下半身已经消散,上半身也正在化作一缕青烟,徐徐飞上九重青云。 “好,若是见到,我会说予她听。” 剑客鬼魂消散,这满山荒野之中少了一缕散发着鬼火的幽魂。 “你杀了他?” 一只落魄鬼魂从大树后边钻出,他生前是个酒鬼,手中却提着一个空荡荡的酒瓶子。 “我只是送他去了该去的地方。” “没劲,喂,你身上有酒吗?” “有。” “在哪?” “在轮回里。” 她一剑挥出,酒鬼魂魄烟消云散,酒瓶子从他手中滑落,里头已经灌满了雨水…… “呜呜呜,娘亲,你在哪,轩儿好想你……” 她看到了那个躲在石头底下哭泣的小孩。 小孩子浑身是伤,像是生前受到了极为残酷的虐待。 他听见有脚步声走来。 “你是我娘亲吗?” “是。” “娘亲!我终于找到你了,娘亲……轩儿错了,轩儿以后再也不偷偷跑出去玩了” 小孩一听,激动的从石头下面跑出来,他张开双臂,想要拥抱他的娘亲。 然而迎接他的,只是一柄冰冷而又锋利的长剑。 哭声,笑声,伴随着剑影闪过,一个接着一个散去,山野里的鬼火正逐渐变少。 —— 叩叩叩。 “凌道友,夜里寒,我来给你送床被褥。” 敲门三声,未见动静,她悄悄推门而入,房间里空无一人。 “奇怪,怎么人也不见了。” 晓晓抱着两床被褥顺着屋檐走回正殿,发现那紫袍长者已经躺在地上眯眼而眠。 “师尊,你怎么又睡在这儿,会着凉的,赶紧回屋里去。” 也不知那紫袍长者有没有听到少女的呵斥,只听他浅浅呓语:“下雨好啊,雨打枇杷好入梦……” “真是的,怎么一个个都这样子哩。” 她不晓得那两位来自棠梨观的道友去了哪里,她只知道如果这场雨不停,就不会有香客来道观祈福,没有香客就没有香火钱,没有钱她和师尊就会饿死在道观。 她希望雨停。 可这雨好像不想停下。 ——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秋雨中,有先生持书朗朗上口而读,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头望着那已被风雨淋透的白裙女子,长叹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第68章 剑气凛然,书声高昂。 面对白裙女子迎面斩来的剑,他只是闭上了眼睛,如烟消散。 “阿弥陀佛,施主,苦海难渡,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人间皆苦海,何处是岸?” 白裙女子转过身,望着那僧人的魂魄问道,他掌心那串佛珠已是破烂缺口,但他的拇指仍在捻佛珠。 “善哉善哉,回头即是岸,施主回头便是。” “那我便送你回头。” 一剑斩下,只见僧人手中金光大闪,竟硬生生接下了这一道蕴含着浓浓寒意的剑气。哪怕成为孤魂野鬼,他仍旧念着佛家经文,手中的佛珠也尚未失效。 白裙女子见状,再次劈出剑气。 又是一道金光从僧人身上绽放,化解了这剑气上的杀意。 “阿弥陀佛……佛曰,一切皆虚妄,心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剑意起,寒光照,白裙女子切断雨幕,剑身刺入僧人的胸膛。 可他依旧是默默捻佛珠,仿佛无事发生。 吹雪剑诀! 一时间,光鲜锃亮的长剑竟然在表面结了一层霜,天上的雨点不断打落而下,霜面冻结成冰。 冰雪寒透了女子的身心,同时也寒着僧人的心。 僧人手中的佛珠最终被凝成冰珠,再也转不动了。 可他依旧平静的站在原地念诵经文,就像是这天幕之下的纷飞雨点。 剪不断,理还乱。 第57章 为美好的世界献上剑意 雨下了一整晚,苏雪斩一整晚的鬼。 秋雨没有停歇的迹象,苏雪也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她要斩便满山冤屈亡魂。 “雪儿师姐……” 苏雪心里知道,有一位黄裙女子正撑着油纸伞,站在雨中静静地看着她斩鬼,一路跟着她从山顶斩到山腰,又从半山腰斩到山脚。 她不知道斩了多少亡魂,但山上的森森鬼火却少了一大半。 一半是被她斩了,一半是吓得逃了。 她的气息很急促,体内的灵力也逐渐变得匮乏,可她仍旧在不停的追着亡魂。 “你这疯婆娘,你追了贫道三里地,你就一点不累吗?” 苏雪没有说话,她的眼里只有那只死去的亡魂,她的心中只有斩鬼的剑意。 只是跟在她身后黄裙女子,却越来越忧伤。 凌珂知道,苏雪早就察觉到了自己在附近,可她没有停下来,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雪儿师姐要做出这种走火入魔般的迹象。 但实际上,苏雪并没有入魔。 她只是看遍了太多众生百苦,她需要狠狠的发泄一通。 而恰好这满山的亡魂,足够她把心中的种种不痛快,一吐而尽。 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数年过后,这漫山遍野,依然会飘荡着许许多多心愿未了的残魂。 数年过后,还会有人像她这样,在一个没有人在意的雨夜中,挥剑斩鬼吗? 她不过是在跟自己较劲而已。 没人会像她这样闲得无聊,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疯婆娘,贫道生前一没偷二没抢,唯一做错的一件事情便是在河边偷看了位女施主的更衣沐浴罢了,你至于这般苦苦相逼吗?” 道士的亡魂在前边跑,白衣无情的女子在后边追。 两人都是紫幽境的修为,实力不相上下,故而一时间难分胜负。 “该死的疯婆娘,贫道跟你拼了。” 道士亡魂拔出身后的那柄剑,转身回头冲了上去,他虽然死去,但是道法仍然牢记在心。 他捏着道家术法,剑上附着闪闪金光,照亮了夜的黑。 苏雪没有回避,正面接下了他这一剑。 铿锵! 一剑下去,金光顿时收敛大半,吓得道士亡魂不敢再战,捏着飞燕诀,转身而逃。 “死婆娘,疯婆娘。” 任凭他如何骂,苏雪仍旧追着他不放,不知不觉,两人又飞奔出去二三里地。 道士实在是跑不动了,他不过是一道亡魂,哪怕是紫幽境的修为,却也是魂力有限,终究是被苏雪给追上。 “你以为杀了贫道就能够解救众生于苦海之中吗?” “你以为就凭你小小三境修为,又能做得了什么?” “你以为贫道是心怀执念才才不肯转世轮回的吗?” 一连三问下去,白裙女子仍旧面不改色的出剑。 斩! 道士的亡魂最终被她一剑斩断。 “雪儿师姐,够了吧。” 撑着油纸伞的黄裙少女缓缓从她身后走来,秋雨淋湿了她的裙摆,也吹乱了她的三千秀发。 两人就这么在雨中站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雪儿师姐,我们回去吧。” 黄裙少女不知道她的师姐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她知道,此时此刻的苏雪已经到了极限,再继续下去,很有可能会损坏他的根基,甚至影响到修仙大道。 所以她选择不再观望与陪伴,而是出来阻止。 哐当…… 苏雪颤抖的双手终于握不住寒的刺骨的剑柄,任其落在地上。 她冷冷笑道:“小师妹,师姐是不是很蠢。” 凌珂没有回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世界很美好,也很真实。 第69章 从冀通县一路走来,她们杀过人,也救过人,尝过甜,喝过苦,看遍人间坎坷,也看遍大好河山。 她是一个从花园里走出来的天使,花园里有阳光普照大地,有甘霖雨润土壤,每天清晨拉开窗帘,看到的是里一片祥和艳丽多彩的天地,明晃晃的太阳照得她睁不开眼睛。 那样多美。 直到她从花园里走了出来,去到了更广阔的天野下看看。 春日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夏日野芳幽香,佳木繁阴;秋日漫山红遍,层林尽染;冬日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百姓安居乐业,王朝兴盛不衰。 好一片朗朗乾坤昭昭日月! 可为什么街头会有饿死骨? 为什么漫山遍野游荡冤魂? 为什么她们钱袋囊中羞涩? 没有人回答她的疑惑。 只有冰凉透彻的雨水,使得烟云蔽日,迷雾围城,山野凄凉,恍如一场寒霜之灾席卷人间。 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灾。 “江湖之道,非修仙之道,更非我之道……” 她耳畔恍惚传来这么一句话。 我所求之道,究竟为何? “我所求之道……即是、剑道!” 剑道,一剑斩尽人间不平。 若是这人道的无情,那便斩人;若是这天道不公,那便斩天;唯有一剑,可斩万物,可镇山河,可守人间! 铿铿铿! 就在这时,浸泡在泥水里头的那柄三尺青峰忽然发出了怪异的声音,犹如龙鸣之意,剑身在不停的颤抖。 哗! 白光从剑体里迸发而出,直冲天际,照亮了整片山林,驱散了无穷无尽的黑夜。 “这是……” 苏雪忽然感受到了什么,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情感,仿佛自己的心与道已经和淌在泥水里的那柄剑合为一体。虽不是本命剑,却在冥冥中与他的命运相连。 嗖! 佩剑化作寒光,将附近所有的雨水全都炸裂成雨丝,顷刻间一股雪白的寒意飘散而去,雨丝凝结成冰丝。 在这一片小天地里,不再有雨水落下,所有靠近苏雪的雨点全都在半空中凝结成冰,那是一层厚厚的冰。 剑身在抖动,苏雪心中的血液也开始狂暴。 仿佛感受到了一种冥冥中的召唤。 剑来! 她心中一喝。 地上的佩剑沧澜剑起,卷起一层又一层的寒冰气浪,以至于身边的凌珂都要释放神力来抵挡这股力量。 突然之间,苏雪全身充满了力气,她紧紧地握住手中的三尺剑仿佛一剑斩下,这座山都要跟着抖一抖。 “去!” 她手心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忍不住要释放而出,苏雪只是轻声一喝,手中佩剑立刻化作寒光,直冲九霄! 第58章 我所求之道,即为剑道 当佩剑离手的那一刻,天地间的雨滴仿佛戛然而止,苏雪闭上双眼,静静地感受着佩剑在九天之上飞舞盘旋,仿佛她即是剑,剑亦可是她。 两者之间宿命紧紧相连。 她从天空俯瞰而下,万里河山,尽收眼底。 刷! 佩剑飞入林中,一扫而过,十几只游荡的山鬼还未来得及反应瞬间堙灭! 剑光再次一闪,快刀斩乱麻一般又轻易带走数十只山鬼,一柄寒光铮亮的飞剑在这一带山林中不断穿梭,十只,百只,千只。 方圆数十里内的山鬼竟在短短片刻之内被一扫而光。 雪白的佩剑绕了一周,再度回到苏雪手中,可以看到剑脊之上散发着丝丝寒气,可苏雪握着它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冰冷,仿佛自己的手已经与剑柄融为一体。 天地灵气开始汇聚,一团乌黑浓郁的云层正向着这里汇聚而来。 雨下的更大了,然而雨点在半空中却被一股诡异的力量汇聚成水球,随后凝结成冰,噼里啪啦从天而落,犹如陨石天坠,铺天盖地的打落在这片山林之中,山野里遍地是碎裂成片的小冰块。 冰雹! 苏雪竟然把这一方小天地的雨变成了冰雹。 她的躯壳就像是一块大磁铁,疯狂的吮吸着四周一带的天地灵气,山脉在微微的摇晃,好似巨人搬山,那是一股可搬山倒海,摧城开天的力量。 此刻在苏雪的灵识里,云海在翻腾,像是有高人执笔在涂抹绘画,竟将她的云海汇聚成一柄寒锋利剑。 轰! 云海炸裂,气浪在识海里回荡,犹如潮汐涌来,巨浪滔天,整片识海混乱一团。 苏雪紧闭着双眼,咬紧牙关在忍耐着这股力量的涌动。 一旁持伞而立的黄裙少女见状,一时间惊讶的张开小嘴。 身为过来人的她再熟悉不过,这是破境的征兆,准确来说,是破沧海! “雪儿师姐就要突破沧海境了吗?” 随着滔天浪潮的涌入,原本平静的识海也如当初凌珂那般一样,开始出现岛屿,礁石,推开这片云海,便可看见沧海。 甚至是无边无涯的无尽之海。 这一夜,苏雪不知道吸纳了多少天地灵气,仿佛把这一带山河汇聚了多年的底蕴全都抽底榨干,这恐怖的意象已经不是普通修士破沧海境能够相比的了。 人家破沧海,顶多是一方天地灵气在减少。 可苏雪破沧海,却是整片山河的灵气在为她供给,仿佛是一张可以吞噬无尽星河的裂口,她仍然在吸收灵气,破境的过程还没有结束。 第70章 苏雪走进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殿堂之上,是无尽的星河,而她眼前是一条通往星河的阶梯。 每一级台阶都有一丈之高,可她却很轻松的跃上了第三级台阶,那代表着紫幽境。 她如同站在巨人的肩膀之上,稍稍提起右脚,上前迈进,半只脚便跨过了沧海境的门槛。 紧随而至的是左脚。 轰! 一剑定沧海! 此时此刻的苏雪已经是一名沧海境修士,她虽然没有炼化过本命剑,可在她的识海中,却凝聚出了一柄剑的雏形。 剑指苍穹! 这便是她所寻的道,也是她所求的道。 时隔几个月,从异界穿越而来的苏雪终于寻到了自己所要走的路,这条路或许会很艰辛,而她注定是不回头地一直走到底! 剑道! 此时苏雪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就像是有一股风在背后推动着她往前走。 她下意识的迈出了左脚,踏上第五级台阶。 砰! 山河再次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那是青云境的门槛,苏雪竟然轻而易举的便跨了过去。 可见她这一次吸纳了多少天地灵气,足以够她连破两境。 就在她迈出右脚,即将整个人都踏上第五级台阶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忽然回荡起一道声音: “揠苗助长,不可强求,水到渠成,此乃天意。” 这声音自遥远的天边而来,听着却令人感到十分耳熟。 “师父!” 苏雪惊道,这竟然是叶相知的声音。 师父身在棠梨观,竟然能够察觉到自己在破境,苏雪仔细一想,心中竟是一阵后怕,叶相知究竟是什么境界的修为才能够做到这般神通广大。 “揠苗助长不可强求,顺其自然才是天意……” 苏雪心中默念了几遍叶相知的话。 那原本正要抬起的后脚忽然落下脚跟,同时收回那已经踏上了第五级台阶的前脚。 她体内的灵气骤减,实力又从半步青云跌回了沧海境。 苏学明白了这句话中的含义,叶相知是在提醒她,若是强行突破青云境,无异于揠苗助长,只会适得其反。这势必会影响她在修仙大道上的根基,甚至有可能攀不上更高的山峰。 “多谢师父提醒,徒儿明白了。” 苏雪心中回应道,但叶相知的声音却再也没有响起,仿佛她从未来过。 苏雪睁开双眼,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荒野山林,仿佛不久之前这儿曾经发生过一场激烈的大战。 “雪儿师姐!” 凌珂在她身后激动地叫道。 苏雪此时十分的冷静,她的内心不再焦躁不安,因为她已经找到了自己所求之道。 “小师妹,谢谢你。” 雨夜之中的凌珂小脸一红,此时佩剑仍然握在苏雪手中,但它已经消散了之前所释放而出的白光,故而一片漆黑之下,苏雪并没有瞧见凌珂脸上发生的异样。 “从今天开始,你也是一名沧海境的修士了。” 万万没想到,她只是深夜里一刹那间的意难平,便让她干出了这种屠戮满山冤魂这种事情,甚至以此为契机顺势破境,这便是所谓的脚踏实地,水到渠成。 这便是所谓的机缘。 仙路坎坷,很多时候,机缘或许只在你的一念之间。 “是啊,沧海境……” 苏雪很平淡的说出了五个字。 对于无数人而言,它是穷尽一生也无法攀上的高峰之巅,可苏雪与凌珂二人凭借着独特的天赋,轻而易举地跨过这道坎,实在是让人既羡慕又憎恨。 这便是宿命。 有些人在冥冥之中就早已经注定了他这辈子所能抵达的境界,若是不改命,那么穷尽一切办法都无法突破那道门。 他们将永远看不到门外的风景是多么的壮丽多彩,又或者是鲜血淋漓…… 第59章 为什么要当道士 这场雨下了一整夜,一直到次日的清晨还未停下来。 天光破晓,晓晓盘坐在道观的正殿中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她在想雨什么时候后才能停。师尊用过了早膳,撑着一把伞便下山去了,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去镇里头的听曲去了。 于是乎道观里就只剩下她,以及两位被淋成了落汤鸡的道友。 苏雪刚刚突破沧海境,她体内的灵力还不太稳定,需要静下来调息一段时间,再加上漫天下不停的秋雨,所以两人也不着急着赶路,反正这儿距离神都也不远了。 一正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凛冬未至,寒意四起,仿佛天上被人捅了个冰窟窿,冰冷的风直嗖嗖的往人间里头灌。 凌珂闲得没事干,在房间里坐也不是,躺着也不是,她想去找苏雪聊天,可她这会儿又在闭关修炼。 于是她便将目光转向了在正殿里头的晓晓。 只见她轻飘飘的一路走来,步履轻盈,走起路来听不见一点脚步声,悄无声息地来到晓晓旁边坐下。 她观察了好一会,发现晓晓一直在这头看天空,她也尝试看了看,却看不出半点名堂来。 “晓晓道友,你到底在看什么呢?” “看雨。” “雨有什么好看的。” 晓晓没有收回目光,依旧是呆滞地看着墨色云天:“雨停了就会有香客来祈福,祈福就会有香火钱,有了香火钱就能够下山去买谷米吃,有时候运气好还能喝上一碗剩下的羊肉汤。” 第71章 如此平平淡淡的生活在晓晓的眼里却是那般多姿多彩,仿佛她此时此刻正在怀念着羊肉汤的味道。 凌珂却觉得很没趣,比在棠梨观里修行悟道还要无趣。 于是她转移了话题:“听我师姐说,你们清风观的开山老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是吗?” 说到开山老祖,晓晓这才收回目光,摆出一种神气的娓娓道来:“那是自然,我们的我听师尊说啊,原来在这儿有一只超级可怕的大妖怪,天天都跑出来吃人肉,直到我们开山老祖宗经过此地,只是使出了一招剑法,那只大妖怪立马就倒下了。” 凌珂听得瞬间来劲,她最喜欢听这些故事了。 “那后来呢?” “这儿本来是没有道观的,镇上的百姓一听有位仙人斩妖,纷纷把家里的好东西送给开山老祖,恳求他留下来庇佑一方百姓的平安。于是,我们的老祖就在这山上劈出了一条山路,在百姓的帮助下建造了这座清风观,从那以后,这一方的百姓安居乐业,山里头再也没有妖怪吃人的事情了。” 凌珂听完,转念一想,立马察觉到不对劲,若是真如晓晓所说的那样的话,为何这一带会游荡如此多的山鬼呢? “可你昨天不是说这附近山鬼很多吗?” “是啊。我们老祖宗在世的时候,这里根本就没有山鬼,清风观也成了这附近最有名气的道观。可自从老祖宗仙逝之后,清风观就逐渐开始落寞,一直到现在,就只剩下我和师尊了,上山前来祈福的百姓也没有多少了。” “为何会这样?” “据说是朝廷成立了个身监天司的衙门,专门管辖修行者的。凡间所有的修仙问道之人都要在监天司立名入册,于是道观收不上徒弟,老祖宗的那一身通天本事也就失传了。然后不知为什么,渐渐的这地方山鬼就开始多了起来……” 凌珂听完晓晓讲的故事,总感觉牛头不对马嘴。 她和苏雪也是凡间的修仙之人,可从来没听说过要在什么监天司立名入册,怕不是那个不会术法的师父在骗她吧。 “这些事情是你师尊告诉你的?” “对呀。”晓晓点头。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清风观当道士呢?” “不是我要来的,是师尊亲自到我家里把我接来的,她说什么我和清风观有缘分,我爹娘一听能够上山当道士,可高兴坏了,于是就让我跟着师尊一块来到清风观。” “原来是这样……” “对了凌道友,你为什么想要当道士啊?” 晓晓突然发出了一个疑惑,自己当道士是因为与清风观有缘,而且在这里可以收香火钱,能去山下免费喝剩下的羊肉汤。 “我啊,我从小就在道观里长大了呀,长大了就开始当道士。”凌珂下意识回答道。 “那你爹娘呢?” “我爹娘……不知道诶……” 凌珂愣住了,对呀,自己的爹娘呢? 从自己记事以来,就一直是叶相知陪伴身边,犹如父母一般手把手教她修仙问道,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好几年的岁月。 而对于爹娘这种事情,叶相知从来没有提起,也从来没有过问,她只记得自己会说的第一个词叫做师父,会写的第一个字也是师父。 在凌珂的记忆里,只有师父,没有爹娘这个概念。 瞧见凌珂沉默,晓晓也不再过问,她猜想应该是凌珂的爹娘死了,于是就就被师尊接到道观里来。这种事情她也曾见过,那是一天下雪的晚上,一位妇人抱着一位五六岁的孩子夜里上山,想让她的孩子拜师清风观学艺。 可师尊却说,她与清风观无缘,于是师尊只是给了她一张黄符,就让她们赶紧下山去了。 话说到这里,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长者撑着油纸伞,手中提着一个酒葫芦,摇摇晃晃地推开了观门走进来。 晓晓见状,连忙站起来,冒着雨冲出去扶住那位长者:“哎呀师父,你怎么又去喝酒了,咱们的香火钱不多了,再买酒可就吃不起饭了。” 长着被小姑娘搀扶着,喝的醉醺醺的,脸却一点儿也不红,“小酌怡情,这么一点点,不碍事,不碍事……” 两人一路踏着观中的积水来到正殿,只见那白发长者丢下手中的油纸伞,往蒲团上这么一坐,立马睡了过去。 “唉,师尊怕是又要在这儿睡到明早才会醒来哩……” 晓晓无奈的叹了叹气,从东边的屋子里搬来一床被褥给长者盖上,她力气不够,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反倒是凌珂却在一旁走了神,“师父?爹娘?” 第60章 鬼琴蛇影 这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一直到日暮西沉仍未有停下来的迹象。 深夜,苏雪睁开眼睛,花了一整日的时间来调息灵力,如今总算是在这沧海初境上稳定下来了。毕竟她昨夜所吞噬的天地灵气,足足够她直冲青云境。 如此庞大的灵气留在体内,终究是个祸患,故而苏雪选择了最保守的做法,将灵气汇入沧海之中,等需要之时再将之取出。 她起身下床,推开窗户,看着此刻漫山遍野的宁静,与昨夜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虽然没有了山鬼阴魂的游荡,可整片山野一望而去,还是令人感到有些阴森诡异之气息,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怎么回事。 第72章 叩叩叩…… 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雪儿师姐,你睡了吗?” 苏雪打开房门,黄裙少女摇头晃脑的在她面前嘻哈一笑,“雪儿师姐,今晚可以跟你一起睡吗,珂儿一个人睡不着。” 苏雪嗔道:“多大个人了,还这么小孩子气。” 话说如此,她却还是让凌珂跳上了那张弥留着自己体香的小床,小妮子爱不释手的抱着那床被褥,嗅着上边散发的幽芳。 苏雪正要关门,忽然一缕阴风吹进了屋子,房间内的温度顷刻间降了下来。 “雪儿师姐,你听到了吗?” 凌珂抱着被褥,警觉地问。 “嗯,不知是谁在抚琴奏乐,这轻柔带着急切,绝非常人所奏。” “咯咯咯……” 苏雪话音未落,忽然一阵笑声传来。 有诡异! 一时间,凌珂祭出本命剑,苏雪也伸手从床边唤来她的佩剑。 “此曲平日里只为那些大人所奏,如今你们有幸听了,可是要付钱的。” 幽怨的女子声音回荡在雨夜。 “是要娶了奴家,还是让奴家杀了二位?” “咯咯咯……” 两人面色凝重,屏息凝神不敢有半点马虎。 耳畔除了雨声与琴声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可见其功力高深,修为境界绝不在二人之下。 如果连沧海境都无法察觉得到,那便只有一个答案…… 沧海之上,青云境! 苏雪佩剑一挥,雪白荧光剑气乍现。 沧海境修士便可凝聚剑气飞剑,杀人于千里之外。 这道荧光飞剑一出,瞬间笔直冲上房顶。 崩…… 飞剑将房顶捅了个窟窿,雨顷刻洒了进来,只见房顶之上一人着红衣撑伞持剑,一人着白裙抚琴而立。 苏雪心中很是震惊: “你们是何人?” “咯咯咯……自然是来杀你之人。” “不对姐姐,我们可不是人。” 抚琴女子轻柔细语之间忽然吐出了一缕蛇信子,惊得苏雪背后阵阵发凉。 竟然是化为人形的蛇妖! 说话间,那撑伞的红衣忽然弃伞而出,剑指前方。 苏雪没有动,她左手并指一挥,方才冲破房顶的剑气忽然从窗外飞来,挡下了这柄锋利的剑刃。 剑气与剑刃只是抗衡了一息,雪白的剑气已然消散瓦解。 苏雪后撤一步,手中挥剑上挑使出吹雪剑诀,纷飞白雪如冰刀破空而去,房内接连响彻着爆鸣声。 “好快的剑法……小美人,你这般不听话,奴家可要生气了哟。”红衣笑道。 与此同时,凌珂捏着踏云符跃上房顶,飘飘洒洒的符箓向着白衣绽放道道金光。 可没等金光触碰白衣,那光芒便被这诡异的琴音吞噬。 铛…… 七弦一声如裂帛,古琴迸发出数道无影音刃,如千丝万缕般将凌珂身前的符箓切成碎片。 凌珂眯起双眼,蓄势而发的无形音刃犹如黑夜中的萤火,看似渺小却火光分明。 她刺出竹枝小剑,乍如狂雷七星之势,每接下一道音刃,那根细小碧绿的竹枝都被折弯了腰,紧接着又回弹成笔直形状。 双方只是初次交手,便打了个不分上下,一时间让白衣有些恼怒。 她开始疯狂的拨弦,大弦小弦错杂弹,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凌珂纵身一跃,躲过了数道夺命而来的音刃,她左掌一挥,一排排黄符犹如星罗棋布的阵法,只听哗的一声,数十丈黄符在雨中燃烧,犹如一团大火球。 她双手紧握竹枝小剑,没有精妙的剑法可言,只是用最淳朴的神力将火球推了出去。 滚烫的火球犹如彗星袭月,拉着长长的焰影,速度越来越快。 轰隆! 仿佛天公作怒,大发雷霆。 火光炸裂,瓦片横飞,漫天飞舞的雨丝化作朦胧水雾,仿佛仙宫驾临人间,云雾缭绕之下,碧绿的剑影如长虹贯日般袭来,直戳白衣脑门而去。 白衣来不及抵挡,只好旋转手中古琴,将其当做一块盾牌。 蹦蹦蹦…… 琴弦崩断的音色好似幽咽泉流冰下难,绿光剑影散去,古琴七弦皆断,琴身被一根竹枝狠狠刺穿,竹尖距离白衣的额头仅有三寸之余。 “怎么可能!” 白衣吓得弃琴而退,方才明明还只是沧海境的气息,忽然之间竟然让她感受到一股青云之意。 半步青云! 在短短的一炷香之间,眼前的黄裙少女竟然从沧海中境一跃而上,直达半步青云境。白衣不敢相信,除非是她服用了某种增强修为的丹药,可这么短的时间内,她敢肯定这黄裙少女绝对来不及服用丹药或是施展秘法。 即是说…… 这半步青云,才是她真实的境界。 她一直在压制着修为! 白衣不理解,她一眼便看出了这黄裙少女乃是世间罕见的天灵根,若非压制修为停滞不前,此刻的她,应当是在第五境才是。 怎会有人如此愚蠢,不惜浪费大好的破境契机也要将修为压制在沧海之内。 她想不明白,正如这场连绵不断的秋雨一般下个不停。 就在双方对峙片刻之时,一道白裙身影从房屋里飞出,直直撞在道观之中那一口大香炉之上方才停下。 第73章 她捂着胸口,嘴角溢出的鲜血被雨点洗净,但很快又继续的肆意。 地面上的积水开始逐渐泛红。 白裙已经不再洁净,束起的秀发披肩散落,她的剑上沾满鲜血,也不知道那是谁的血。 “雪儿师姐!” 凌珂看着苏雪这般狼狈的模,感到心疼不已。 咯咯咯…… 笑声在秋雨中回响,剑气在寒夜里飞扬。 一只红色的大蛇破开房门爬到院中,鲜红的鳞片看着令人毛骨悚然,蛇口处,两根锋利的毒牙已经按耐不住。 只见蛇头一闪,长着两颗锋利毒牙的蛇嘴大口张开,将白裙女子连带她身后的香炉一起吞入腹中。 第61章 战青云 一秋风雨蔽白日,积水鬼神愁太阴。 “雪儿师姐!” 凌珂大喝一声,只觉得心中阵痛无比,一团熊熊怒意自丹田而起,涌上眉心。 她从房顶之上一剑斜刺而去,好似一剑飞仙,碧绿的光影中洒落道道翠竹绿叶,一团碧绿的光晕将她娇小的身躯包裹。 剑法中蕴含着符法,对着院子里那头比房子还高三丈的大红毒蛇来个当头一棒! 砰! 绿光炸出道道涟漪,水波荡漾,波光粼粼。 那头凶猛无比的大毒蛇顷刻被击倒在地,轰隆一声将满院子里的积水震出浪花。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令得本就是破旧不堪的清风观显得一片狼藉,好在院子足够盘踞整条蛇神,没有殃及到住在东屋里的晓晓和她师尊。 此时此刻凌珂也顾不上心思去管两人的生死,她一心只想着救自己的雪儿师姐。 “你竟敢吃了我师姐,我要你死!” 这是凌珂自入世以来头一次说出死这个词。 修行者斗天斗地,道法无穷,掌控生死仅在一念之间,可这一刻,凌珂忽然觉得死不过只是轻描淡写的一个词,甚至渺小得微不足道。 趁着大红蛇没有反应过来,手中的竹枝小剑接连在毒蛇七寸之处横劈竖挑。竹枝小剑看似柔软无力,可每被刺中一下,却都是入骨入肉,疼在心,泪在眼。 大红毒蛇被那黄裙少女压制得几乎立不起身子,她痛苦地发出哀嚎。 自从自己踏入青云境以来,还从未受过如此侮辱,可自己的七寸要害正被一个人族小姑娘拿捏得妥妥当当,她根本无力反抗,只能够任凭那根竹枝小剑在自己的蛇身之上肆虐而过,每挨一下,都令她痛苦惨叫。 虽说如此,但凌珂只不过是半步青云之境,距离真正的青云境修为还差得很远,她的剑术也比不上苏雪那般精妙霸道,尽管一通乱砍,那只大红蛇所受到的都是肉体之伤,并没有真正令她妖魄重创。 秋雨如麻,打在少女的脸上,流入嘴角,那是咸的味道,同样也是苦的滋味,酸甜苦辣反复无常,随着少女的剑,在这无人知晓无人注视的雨夜下,凉透了少女的心。 就在这时,自己身为方士的六感忽然察觉到危机袭来,一条足以媲美红蛇的大白蛇大张蛇嘴,冲她一口咬下。 凌珂急忙燃起一张符箓,一团乌黑的迷雾从符箓之上喷吐而出,一时间遮住了大白蛇的视线,凌珂这才趁机逃离蛇口,令那头大白蛇扑了个空。 黑雾散去,一红一白两条十几丈长的毒蛇盘踞在这座小小的清风观之中,两条蛇身相互缠绕在一起,犹如双头蛇一般在秋雨之中吐着蛇信子。 白蛇用自己的躯体轻轻地抚平红蛇的浑身剑伤,她眼里布满力量忧伤与愤怒。 可愤怒的人又何止她一个? 此刻的凌珂站在清风观的观门之上,仰望着眼前这两只庞然大物。 那是蚍蜉撼树一般的渺小,仿佛一道蛇尾甩来,便可以将她拍死。 “竟敢伤我姐姐,你们这群可恶的人类全都该死。” 白蛇一边抚慰着红蛇,一边口吐人言道。 红蛇有些虚弱,方才本体被凌珂那一顿猛砍,所受的伤一时半会还没能痊愈,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但从她的眼神里,能够看出浓浓的杀意。 “把我的雪儿师姐还回来!”凌珂冲着红蛇喝道,她双眼红肿,恨不得将这两条蛇一剑斩断,怎奈何她没有这么强横的剑术能够一剑斩蛇,只能够眼睁睁看着她们兴风作浪。 毕竟,她此时面对的,乃是两只青云境的大妖! 红蛇恢复了点力气,她缓缓说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师姐很快便会被我体内的蛇毒腐蚀得连渣都不剩。” “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凭什么吃我师姐!”黄裙少女追问道。 “无冤无仇?” 两条大蛇哈哈大笑。 “惹恼了白尊大人,你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只有死路一条。” “白尊?” 凌珂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 她与苏雪以及东海山的白诗浅三人一块在洛山斩了一只大妖,而那只大妖,就是白尊靡下的妖兽。也就是说,这两只白蛇,是白尊派出来复仇的。 红蛇说道:“白尊大人说了,只要不是五大仙家之人,杀!要怪,就怪你们没有投个好胎。” 来这儿之前,红白娘子就已经化成人形在凡间调查过,杀妖之人一共有三个,其中一个来自东海仙山,而另外两个,据说是棠梨观的道士。 第74章 棠梨观是什么东西? 没听说过! 既然不是五大仙家,那杀了又能如何? 白蛇冷冷说道:“我最讨厌你们这些道士了,姐姐,要不我们连带这家破道观一块拆了吧。” 白蛇话音刚落,忽然间风起云涌,天上一阵惊雷鸣响。 飞舞的电光化作一道匹链从天而降,将两头大蛇牢牢捆住,就像拎小鸡一般将它们丢了出去。 那一刻,凌珂仿佛感受到在这清风观内有一股真灵涌现 就在两头大蛇飞出去的同时,清风观的正殿里头一幅画像之中传来一道声音:“区区两只青云境小泥鳅,也敢打我清风观的主意,滚!” 就这样,一红一白两条大蛇被这道从天而降的电光匹链甩到了远处的山林之中。 小妮子倒吸一口寒气,这就是雪儿师姐所说的清风观开山祖师吗? 趁着正殿之中那道残魂未散,凌珂连忙单膝下跪道:“前辈,恳请前辈救救我家师姐。” 那清风观老祖的残魂不屑的瞥了一眼黄裙小姑娘,忽然间眉头一皱,惊叹道:“天灵根?只可惜,与我清风观无缘……” 他摇了摇头,金光退散,那缕残魂也随着金光一同回到画像之中。 “前辈!” 凌珂在雨中又叫了一声,声音悲怆,雨水与泪水相融,面色惨白如雪,看不见一丝血色。 果真如晓晓所说的那般,清风观老祖只会庇佑他们观中弟子…… “师父,珂儿,珂儿该怎么办?” 风萧瑟,雨意寒,冷落清秋节。 第62章 雪纷飞 问君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深秋的雨打在树梢枝头,将那仅存的残余落叶打落。 一对小麻雀躲在一棵稍微茂密的树下避雨,它俩用尖细的小嘴相互清理对方湿润的羽翼。 却在这时,远处深空夜幕上,一红一白两只庞然大物从天边一角飞了过来,吓得两只小麻雀扑通扇动翅膀冲进雨幕中吃力的飞离这片危险区域。 两头大蛇夹带着蛮荒之力冲进这片山林,一连撞倒了十几棵大树才停了下来。 山中的泥水将它们的舍身染得混黄一片,枯枝败叶洒满舍身,看着很是狼狈不堪。 白蛇从被压在身上的红蛇爬出了出来,凛冽的倾盆大雨很快将她俩身上的泥沙冲刷干净,显露出满是伤痕的红白鳞片。 “姐姐,你有没有事?” 白蛇绕着红蛇爬了一圈,用蛇尾擦拭她身上的灵力残骸。 红蛇花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蛇头轻轻一摇:“我不要紧,妖魄没有损伤,只是这副蛇身怕是要静养几个月才能恢复了,都怪那该死的臭道士!” 白蛇点了点头,“能将我们姐妹一招甩出去这么远的地方,那道士残魂的修为,怕是在第六境……” “不止。” 红蛇见多识广,六境修行者她们也不是没见过,可是方才天雷轰顶时,那一股恐怖的气息,仿佛让她感受到了死亡的危机,那是一种求生本能的恐惧。 “你的意思是……七境?人族七境修行者少之又少,怎么可能在这破烂不堪的道观里会藏有七境修行者的神魂。”白蛇感到大为震惊,她突然庆幸自己能够活下来。 仅仅只是一句“毁了这座道观”就能令那位七境强者天人共怒,若是她们真的对那座道观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举动,只怕连小命也得交代在哪儿了。 “妹妹,你还记得吗?来这儿之前我与你说过的话。” “当然记得,姐姐你说此地气脉不凡,似有大凶之兆,可是又不见凶煞外露,想必是有高人布局,遮蔽了这一带的凶煞。”白蛇说着,忽然醒悟到了什么,“姐姐你所谓的那个高人难道是……” “十有八九,应该就是它!” 两头白蛇心中一阵害怕,甚至比白尊的愤怒还要令人心惊胆战,难怪在这荒郊野地之中会有这样一座破旧道观,也许那里便是阵法之眼。 “姐姐,那现在该怎么办?如今那小女娃躲在道观里,我们又不能前去杀了她。” 红蛇突然笑了笑,“我不是把她师姐一口吞下肚子里了吗,一会等我的体内蛇毒将她鸩杀之后,我再将她的尸体吐出来,拿去给白尊大人交差便是,反正杀两个是杀,杀一个也是杀,白尊大人要的只是一个交代。” “不愧是姐姐,真聪明,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赶快回邙巫山吧,这人族境内我是一刻也不想待了。”白蛇高兴的不停吐蛇信子,摇摆着身体像是在手舞足蹈。 “咱们回到邙巫山,好好的当我们的山大王,对了我还要弄一把新的琴,我早就想换琴了,如今终于有了借口,姐姐你的伞也可以换一把了吧。” 白蛇忽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在红蛇姐姐面前撒娇起来。 她突然回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刚认识姐姐的那一会所发生的事情。 她在草丛里徘徊,盯着那一只小老鼠,那是她今天的晚饭。 嗖! 趁着小老鼠不注意,小白蛇一个突击冲到小老鼠身边,一口咬住了那只老鼠尾巴,谁想那小老鼠竟然这么有力气,在泥土里拼命的爬啊爬,硬生生把小尾巴从她的嘴里扯了出去。 小老鼠就在前面跑,小白蛇就在后面追。 追着追着。忽然一张大网将她罩住。 第75章 “糟了!” 我就说嘛,我区区白蛇王的后裔,怎么会连一只小老鼠都抓不住,原来这是只是个陷阱。 很快大网周围从天而降几个身披道袍的男人。 “大师兄真是高明,用一手小把戏就把这白蛇王的后裔手到擒来。” “还不是小师弟的小老鼠做得好,简直以假乱真,若非如此,这只愚蠢的小白蛇又怎么可能会上当呢。” “师兄你就别夸小师弟了,再夸就该把他夸上天去了。” “不说这些了,咱们赶紧把这只白蛇王后裔带回道观去,用来炼丹,早日让我们的小师弟踏入紫幽境。” 呜呜呜…… 小白蛇是蛇王的后裔,她又怎么可能听不懂人族的话语呢。 一听到他们要把自己炼成丹药,吓得哭了出来。 救命啊,先祖大人求求你快救救我吧,我可是这世上最后一只白蛇王后裔了,我要是死了,白蛇王就绝后了呀。 “哎哟!” “怎么了?” “有蛇,大师兄我被蛇咬了。” “糟糕,是红蛇王的后裔,我就说,红白双蛇自古栖息在一块的,小心,红蛇王可是一种剧毒蛇,被咬了不出三刻人就会毙命,赶快回道观请师父救小师弟。” 呜呜呜…… “哭什么哭,你还有点白蛇王后裔的样子吗?” “人家害怕啊,他们要把我抓去炼丹” 只见小红蛇用嘴把大网咬破,小白蛇拼命的钻了出来。 “谢谢红蛇姐姐救命之恩。” “你可是这世上最后一只白蛇王后裔了,而我恰好也是这世上最后一只红蛇王后裔,看你这么可怜,要不你认我当个姐姐怎么样?以后姐带你吃肉肉。” 大白蛇心里暗想道:“如果不是那天遇到了红蛇姐姐,我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踏入青云境,更别说拜入白尊麾下,当一方山大王。” “你呀,都活了快一百年了,怎么还像个当年小孩子一样呢。” “嘻嘻,在姐姐面前,我乐意,姐姐,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省得白尊大人又要发怒了。” “好,我们姐妹俩这就回……” 红蛇正说着,忽然感觉到她的小腹之中散发出一股暖意,那是一股雄浑霸道的真阳之力。 蛇属阴,最怕阳气,这突如其来的真阳之力令她猝不及防。 “姐姐,你怎么了” “该死,我吞下的那个小道士不知道在我肚子里使出了什么手段,额啊……啊!” 红蛇蜷缩在地,整条蛇身痛苦的四处摇摆,巨大的蛇尾将整片山林拍打得撼地三尺,泥石崩塌。 “姐姐,现在该怎么办啊?” 白蛇心急如焚,可红蛇如今所受到的乃是来自内在的力量,她根本无从下手,只能在一旁干望。 只见红色毒蛇的小腹之上鳞片开始脱落,蛇皮裂开,鲜红的血液从蛇皮之下喷洒而出。 “雪纷飞!” 嘭! 纷飞白雪犹如一把冰锥子,在疯狂的突破蛇皮上的鳞甲。 “啊……她,她要出来了……” “姐姐!” “破!” 只听得一声令下,一剑寒光起,大蛇的腹部竟被捅出了个冰窟窿,洁白的血花如锐利的刀片,数道剑气飞剑从蛇腹部之内往外飞出。 一时间寒意四散,秋雨转瞬变成了寒雨。 宛若一场大雪纷飞。 数十道剑气飞剑之中,一个渺小的白裙身影踏着飞剑从十几丈长的大蛇体内飞了出来。 红蛇庞大的身体因为破了个洞,躯体开始逐渐变小,修为也从青云境直直跌落至香炉境。 十几丈长的大红毒蛇瞬间缩小成只有数十寸一般的小泥鳅。 “你敢伤我姐姐妖魄真灵,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第63章 莫,莫,莫! 白蛇大怒,张开大嘴喷吐一大口毒液,白蛇王是没有毒的蛇,但此刻她吐出来的毒液并非是真的毒,液体里不过是蕴含着青云境修为狂暴的灵力,对于这一般沧海境修士而言,和毒液没什么区别,一旦被毒液沾到,则必死无疑。 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毒液,白裙修士并没有躲,她仍旧脚踏飞剑,左手握拳,右手并指操纵着七柄剑气飞剑。 吹雪剑诀第二式:白雪纷飞! 纷飞白雪化作剑光,斩断了那一片毒液,与此同时,她左手心散发着一缕闪闪荧光,清凉透彻好似星星在闪烁。 “星辰之力?你怎么会有星辰之力?” 苏雪没有回应,她仍旧沉着冷静地将拳头松开,掌心里是一块块晶莹剔透的琉璃碎片。 “临行之前,为师赠与你一件法宝,下山以后若是遇到困境,将之捏碎即可解围。” 苏雪望着手中的琉璃碎片,耳畔隐约回想起那一日在夜间与叶相知第一次相见时所说的言语。 这些琉璃碎片,正是叶相知当时赠送给苏雪的那枚碧绿珠子。 星辰之力与吹雪剑意融为一体,化作一道冰天雪海般的涛浪向着白蛇奔涌而去。 浪高数十丈,区区十几丈长的白蛇在这片雪白而又清亮剔透的涛浪之中显得是那般的渺小,卑微。 临死前,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俩道士还是人吗?究竟是什么妖怪才能施展出如此恐怖的剑招。” 第76章 无论是化作人形与凌珂博弈,又或者是化身本体与苏雪抗衡,她都能十分清晰的感觉到,这俩小妮子恐怖如斯! 涛浪席卷大地,丝毫不留情面的吞没一切生灵。 苏雪的脸色也变得与纷飞雪浪一般惨白,她体内的气机已经所剩不多了,好在昨夜破境之时身体里吸纳了大量的天地灵气,这才使得它在被红蛇吞入腹中之后,用剑气化作屏障阻挡蛇毒的入侵。 当时的她脑子里完全蒙了,原以为自己打劫难逃,已是将死之日。 却不知为何忽然回想起了过去的点点滴滴,回想起了叶相知临行前的反复叮咛,回想起了那枚可以解脱困境的法宝。 于是在剑气屏障即将被蛇毒侵蚀殆尽之时,她捏碎了叶相知给她的那一颗珠子。 就在珠子捏碎的那一刻,荧光闪烁,星灯明亮。 在苏雪的眼里,她看见了一片星光,那是五彩斑斓的星空,中间一条万里星河自遥远的虚空尽头流淌而来,又去向更加遥远的星空彼岸。 在那一片闪亮多彩的星光之中,一颗来自亘古宇宙而来的星星飞驰而来,映入了她的视野。 那颗星星很特别,特别的就像是一朵雪花一样,她好像一眼就认出了那一颗星星是来找自己的。 少女眯着眼睛望去,那是一颗带着雪花尾巴的星星,在深邃不可测的天穹下划过一条雪线,犹如抽刀断水,虽不能将其斩断,却也在水花上留下了清晰的剑影。 正是这颗星星,化解了红蛇体内所有的蛇毒,于是乎她借着星辰之力,倾尽全力凝聚出七道雪白的剑气飞剑,她将这些剑气飞剑汇聚一体,一剑寒霜,便从大蛇的体内破开了一个大洞,无数的雪花与剑气从洞口喷出,她也随之御剑而出。 于是乎才有了今天这副场面。 雨下的更加猛烈了,一阵狂风吹来,地上竟在地上掀起一层雨浪,可当这层雨浪汇入这片冰天雪地之中时,顷刻凝结成冰。 苏雪收回飞剑,低空摔落在泥地里,将她雪白的仙裙染了一层黄土。 她倒在泥水坑中,任凭秋雨在自己精致的小脸上面肆虐。 在她的眼前,是一只冻成冰雕的白色大毒蛇,在毒蛇的身下,躲藏一条只有数寸长的小红蛇,在冰块的映衬下,红色的蛇皮鳞片显得光鲜发亮。 哪怕被这庞大的身躯阻挡,她依然逃不过冻成冰雕的命运,仿佛这就是她们俩的宿命,在冥冥之中早已经注定了的事情。 “你其实可以逃掉的……” 苏雪躺在地上,嘴角发出轻微的声音,这声音不大,很快便被雨声风声给盖住。 她不过是一名沧海境的修士,就算凭借着星辰之力施展出能杀死青云境大妖的术法又能如何,身为青云境大妖,若是连躲开这一剑都做不到,那么将青云境称之为这修仙界中所谓的分水岭,也未免便太过儿戏了。 她不是躲不掉,她只是不想躲,只因为在她的身后,是自己的另一片天地…… 秋风如歌,曲终人散,伴随着无情的雨点打在冻结坚硬的冰雕之上,一去不复返。 事到如今,白尊麾下大妖红白娘子,妖魄真灵双双堙灭。 躺在泥水坑里的苏雪不清楚这件事情会酝酿成怎样的后果,但她很清楚,自己闯下大祸了。 秋夜里,不知是谁在唱着歌谣,伴着少女闭上双眸,沉沉入睡: 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 —— 这场深秋的大雨整整下了三天三夜,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而这一场雨过后,寒冬终于要来了。 雨过天晴,太阳的光辉也显得有些微薄。 清晨,身着紫袍的小道士推开清风观的大门,迎面而来的是一场来自遥远北方的凛冬之风,吹得道观上的匾额发出嘎吱吱地响声,吹得少女的手冻得发红,小嘴里哈着白蒙蒙的雾气。 秋雨席卷过山林之后,这一片地方仿佛变得更加清明透彻了,地上不再堆积着满满的落叶,放眼望去,一片空荡荡的寂寥,宛如冬日胜春潮。 她拿着扫帚从清风观最高的那一级台阶开始打扫,一直扫到山下最最初的那一级台阶,将整条通往道观的路清理的干干净净,仿佛正殿上祖师爷的画像也变得更加光鲜油润起来了。 她用手撩起额前的鬓发,开始顺着台阶一级一级往上走。 “一,二,三,四,五……” 这是她每天都会做的事情,早上开门,然后开始扫台阶,最后再从山脚下一边走一边数数:“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到了!” 她再次回到道观门前。 【清风观】 犹如笔走龙蛇般的三个字显得十分的耀眼刺目。 他走进观中,此时的清风观换了一口新的香炉,不仅如此,道观的东屋与西屋也被重新修整了一遍,整座道观显得焕然一新,就像是新娘子进家门,有些羞涩,有些陌生。 就连她自己仿佛都以为是不是走错了路。 面对焕然一新的清风观,不适应的不止是她一个人,还有前来祈福的香客。 不知为什么,山中的阴邪之气变少了,晚上也不见山鬼横行,前来祈福的香客也变多了。 第77章 “小香一炷三文钱,大香一柱六文钱。” 她放下扫帚,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日常。 看着囊肿羞涩的钱袋很快变得鼓鼓的,少女乐开了花。 她一边卖着香火,脑子里一边在想着山下镇子上的那碗羊肉汤,如今有钱了,再也不用去喝别人卖剩下的羊肉汤了,而且甚至还可以加一块羊骨头慢慢啃着。 师尊也有钱去听曲儿喝小酒,道观的开支一下子从紧张变得宽裕起来。 这些平平淡淡的小事,对少女而言宛若一场梦,这个梦在无数的夜里曾经令她垂涎三尺,甚至醒来的时候,把自己的胳膊肘子当成羊肉肘子来啃。 可那毕竟是梦啊。 少女从来没有想过冷冷清清的清风观会有如此热闹的一天。 她不知道为什么香客忽然间变得多了起来,兴许是入冬以后,大家都变得闲了下来;又或者是满山的游魂变少了,大家都敢出门上山了,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 但这些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啊,哪怕没有小师弟或者小师妹,她在清风观依然过得很开心。 这就够了。 第64章 抵达神都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 —— 神都! 那便是神都! 凛风呼啸,寒冬腊月。 两位少女站在山巅眺望着那座古老都城。 少女神情思绪,早已被那座宏伟的城郭迷了神,眼下恨不得一股脑冲进去一探究竟。 到底神都是否真如书上所说的那么神。 圣人脚下洛阳城,八方万国皆来朝。 “走了那么远的路,终于来到神都了!” 黄裙小姑娘兴奋的叫道。 “看把你高兴的,以后有机会,师姐再带你去长安城看看,据说长安可比这神都要宏伟几分。” 苏雪也很激动地说道。 “好呀好呀!” 回想起前世所学过的诗词里,十句有八九句离不开长安和洛阳,如今终于有幸亲眼目睹它的真容面貌了。 苏雪拉着凌珂的手,从山巅之上一跃而下,犹如天外飞仙,两位仙子终是入了凡尘,她们仙裙飘飘,素有沉渔落雁之色,又不乏闭月羞花之美。 在这凛冽寒冬中,划过长空,留下一道道倩影。 为了不惊扰到人群的进出,两人在距离神都城门不远处的一片荒野里平稳的落下了脚步。 “雪儿师姐,你不是说神都会下雪吗?为什么我们在这儿看不见雪啊。” 凌珂望着遍地荒凉的一草一木,脸上流露出些许失落之色。 她向往神都,更多的是想要来这儿看看雪。 苏雪无奈道:“现在才刚刚入冬呢,还未到下雪的时候,等天在冷一些,估计就会迎来神都的第一场雪了。” “原来是这样啊……” 小妮子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她相信雪儿师姐是不会骗自己的。 这时候,两人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是朝着自己的方位奔跑而来,苏雪敏感的神经立马警觉起来。 “站住!你再跑,就别怪我下杀手了。” 闻声而望,那是从神都方向奔来的两个人。 只见一位浑身是伤的男子拼命疾跑,他衣服破烂不堪,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头爬出来,一路上淌了一地的水花。 在男子身后,是一位身着官服披甲的艳丽女子,腰间挎着一柄官刀,容颜虽说不上美若天仙,但也算是是人间之绝色。 两人一前一后就这么跑着,速度极快,一眨眼便来到了苏雪和凌珂的身前。 只见那落魄男子忽然纵身一跳,五指成勾,一招擒拿手冲着猝不及防的凌珂抓下。 由于距离太近,凌珂警惕性又没那么高,愣是被他给抓了个正着。 落魄男子站在凌珂身后,五指掐着她的喉咙,冲那官袍女子喝道:“你再敢上前一步,我立马就杀了她!” 听闻男子的话,那官袍女子立马止住身形。 反倒是苏雪站在一旁不以为然,早在两人还未靠近的时候她便已经放出灵识去试探,两人的修为都不高,男子不过紫幽初境,女子似乎是半步沧海。 两人哪怕是一块儿上,也休想伤到她们师姐妹二人的一根青丝,更别说杀人。 官袍女子瞧见对方手里头有人质,也不敢轻举妄动。 苏雪开始认真打量这个落魄男子,他的手腕与脚踝上都留下一层深红的血色,想来应该是刚从狱中逃脱,想借此机会躲过一劫。 “放开那姑娘,我这就走。” “你先退出一里地外。” “好。” 官袍女子丝毫不拖泥带水,即刻向后退了一里地。 落魄男子见状,连忙松开凌珂的脖子,转身扭头就跑。 然而还不到三息时间,一柄六七寸长的小剑破空而来,对着男子穿膛而过。 男子顷刻倒地,血花四溅。 官袍女子凭借着半步沧海的修为,飞快来到男子身边,用手探了探她的鼻尖,察觉到还有气息,这才松了口气。 “此人虽然只是半步沧海,然而对飞剑的把控却是极其稳当,是个强者。” 沧海境修士可以凝聚剑气飞剑,同样也可以操控实体飞剑。 第78章 只不过这种又轻又小又能杀人的飞剑可谓是少之又少,能拿出这等法宝之人,想必身份绝不一般,况且,她才只是半步沧海…… 飞剑只是穿过了男子的右胸膛,十分巧妙的避开了心脏的位置,以他紫幽境的修为,想要活下来并不难。 “二位姑娘,让你们受惊了。” 官袍女子来到凌珂身前,作揖道歉。 谁想凌珂这妮子却幽幽来这么一句:“姐姐,你的飞剑好厉害啊,可以借我玩玩嘛?” 玩玩? 官袍女子顿时傻了眼,小妹妹,你在开玩笑嘛? 苏雪忍住笑意,轻咳了一声:“我师妹年幼无知,还请姑娘不要往心里去。” 女子点了点头:“在下南宫沁如,今日之事算我欠你们一个人情,日后若是有需要帮忙之事,直接到监天司找我便可。” 说罢,她将飞剑收回剑鞘。 随后拖着那奄奄一息的男子往回走去,却听见那男子神志不清的喃喃自语: “水牢里……有、大凶……” 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随着南宫沁如的离去,凌珂和苏雪也来到了神都城门下排队进城。 “雪儿师姐,刚刚那个姐姐的飞剑好厉害啊,要是我也能有这么一把飞剑,那该多好玩。” “小师妹,操控飞剑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哦,需要长久的练习才能做到操控自如的。” “这么麻烦吗,那还是算了。” 小妮子一听还要练习,瞬间对飞剑没兴趣了。 她是天灵根方士,修行如同吃饭喝水,早已成了一种习惯,如今要她花心思去练习一门技巧,那可比登天还痛苦。 实体飞剑可不比剑气飞剑,那是有重量,有形状的东西,若是不经过练习,怕是难以精准命中敌人,反而还会在战斗中分神而丧命。 可剑气飞剑不一样,说白了它不过是一道有形状的灵气罢了。因为缥缈虚无,再加上是自己凝练出来的,操纵起来如同走路一般顺畅自如。 正说着,两人已经通过了城门的关卡,顺利的踏进了神都城。 小妮子望着眼前人潮如海,摩肩接踵的繁华之景,眼神里泛着金光。 “神都,我们来啦!” 第65章 琴音之道 神都之繁华景象不是一言两语便能描述的。 一百零三坊纵横交错,横平竖直的街道被一条洛水分为两岸,洛水以南称为南坊,洛水之北称之为北坊。 苏雪二人是从南门入城,故而此时所在的位置乃是南坊。 神都城内共有三座集市,分别为北,西,南,其中最为热闹的非南市莫属。 人海汇聚,阡陌交通令得两人的目光应接不暇,完全看不过来。 苏雪紧紧拉着凌珂的小手,生怕走散了,两人就在各个坊市之间穿梭游玩,不知不觉天色渐晚。 “师姐,我饿了。” “饿饿饿,你天天就知道饿,分明是馋的,你不是才刚吃了个饼子吗,这还不够?” 两人身上的银子早就花光了,好在来神都的路上有位华衣妇人见她们风餐露宿心生怜爱,便随手赠与两人一枚银锭,随后驾车而去。 多亏这枚银锭,才让凌珂不至于天天眼睁睁的流口水。 “可人家就想吃好吃的嘛。” “神都可不比其他县城,这里的东西又贵又少,咱们的钱可不多哦。” 正说着,两人刚从桥上走下,便看到一位身着青色萝裙的少女坐在岸边的一叶轻舟上抚琴,琴声悠然,连绵不绝,时而切切,时而私语,好似一位闺中少女在倾诉心中的相思之苦。 女子脸上蒙着面纱,看不清容颜,但身材轻巧,腰肢纤柔,想来应该长的不会太差。 路过的行人有驻足闻曲,也有因为看不清女子容颜便而扫兴离去,但苏雪却在一旁听了一曲又一曲。 直到天色阴沉沉的暗了下来,街坊之上的行人逐渐稀少,女子这才停下拨弄的琴弦,轻声哀叹。 她轻轻抬起头,起身站在船上对一旁的苏雪作揖道:“方才察觉到姑娘在此听闻许久,可有事要找?” 苏雪回过神来,惭愧的摇了摇头:“我闻姑娘琴声优柔如水,却又不觉水流急促,犹如颗粒砂石横江截断,欲令其止水东流。怎奈何拦他不住,只能唉唉忧伤,不觉中已然入了神,这才打扰到了姑娘的雅兴。” “哦?”女子眨了眨眼,“你可知晓音律?” “略知一二……” 苏雪前世学的是艺术专业,学过一段时间的钢琴,当然现在要让她弹奏这七弦古琴,是绝对做不到的。 谁想那少女却摇了摇头:“师父常说我琴艺缥缈虚浮,简直无道可寻,能通我心意者,世上少之又少。姑娘能读懂我琴音之声,向来是难得一遇的知己,可否请教姓名?” “在下棠梨观苏雪,这位是我师妹凌珂。” 凌珂见状,也跟着作揖问候。 她听不懂音律,只是觉得这个姐姐弹琴还挺好听的,再加上自己的雪儿师姐又入了迷,她也不好意思打搅,只好在一旁把玩这青丝打发时间。 少女摘下面纱,露出清秀容颜,果然是个美丽佳人,如出水芙蓉般不染淤泥。 “我名唤做洛雨,苏姑娘若不嫌弃可直呼我名字便可。” 洛雨? 第79章 倒是个挺好听的名字。 “苏姑娘是要去往何处?” “我与师妹初来神都,尚未有落脚之地。” 洛雨一听,笑吟吟道:“如此有缘,何不在我这轻舟小住几日,我正想与苏姑娘深入探讨琴音之道。” “这不妥吧?洛雨姑娘应该是在等人。” 洛雨一听,顿时傻了眼,她两眼直勾勾地望着苏雪,心头仿佛有只小鹿砰砰直跳:“你、居然能听出我的琴音之道!” 洛雨下意识走下船,也顾不上穿鞋,娇嫩的双足直接踏入在青石板上,她来到苏雪身前,躬身拜谢。 “你这是做什么?” 苏雪连忙扶她起来,不就是听出了你的弹出了什么曲子嘛,至于行这么大的礼吗?洛雨并不知道,苏雪所生活的前世,是一个艺术歌曲的黄金时代,什么情歌悲歌励志歌曲她没听过? 想要读懂洛雨所弹奏的这几首音外之意,只要是个穿越者应该都能做到吧…… 她瞥了一眼墨色云天,轻声说道:“如今天色已晚,恳请苏姑娘在我这小舟住上几日,我有些话想与你倾诉。” “雪儿师姐,既然洛雨姐姐这么好客的邀请,我们干脆就答应吧。”凌珂一边说着,一边牵着苏雪的小手问道。 洛雨这才开始认真打量这个小妮子,天真活泼的性格,犹如一只跳脱的小兔子,浅黄色的仙裙更为她那纯真无邪的心性增添几分色彩。 洛雨看着她牵着苏雪的手,下意识贝齿咬了咬嘴唇,眼神流露羡慕。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洛雨姑娘了。” 苏雪心想道,真好,又可以省去一笔住客栈的银子了。 这一只轻舟并不大,但也足够容得下她们三人生活,想必洛雨姑娘应该经常住在船上,苏雪发现在这艘不大的小舟之中,竟然还有炉灶和碗筷。 “轻舟简陋,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哇,这艘小船好好玩啊,比我们之前租的那艘船要大多了。” 凌珂走进船舱,开始四处好奇的转悠了起来,若不是有外人在,她怕不是想要躺着打滚吧。 洛雨将炉灶搬到船头,开始生火,淘米煮粥。 苏雪让凌珂独自一人在船舱内玩耍,自己轻轻走到船头,坐看神都城内家家户户灯火亮起,夜景朦胧,往北边望去,那座金光闪烁的殿堂想必应该就是圣人住的地方了吧。 “对了洛雨姑娘,你方才说自己在等人,是在等……” 洛雨一听,轻弹了一声:“在等我师兄。我与师兄师出千岛湖,此番前来神都,不过是陪师兄来寻访一位故友,顺便出来散散心罢了。谁想三五日过去了,师兄却迟迟不见归来,我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无奈之下只好抚琴宣泄。” “你师兄可曾说是寻访哪位故友?” 洛雨摇了摇头:“师兄只说不可言,不可问。” “不可言,不可问?”苏雪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的含义,“想必你师兄所见的故友应该是住在神都里的贵人。” “贵人?” 洛雨身形微微一颤,下意识朝着那明晃晃的宫殿望去。 第66章 神都那些事 苏雪与凌珂二人在洛雨的一叶小舟上住了两天。 这两日来,洛雨带着她们师姐妹二人把整座神都城能去的地方都去转悠了一遍。 对于凌珂这只小馋猫而言可谓是大饱眼福,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日子过得滋润无比,简直比神仙还要快活。 反倒是洛雨,整日心神不安,抚琴的曲调也显得更加的悲怆凄凉,甚至越来越急促,越来凌乱,越来越毫无音律可寻。 她的道心乱了。 每当暮霭沉沉,洛雨都会一边在船头起炉灶煮一锅稀粥,双目眺望着神都城内最为明晃晃的地方。 “洛雨姐姐,你不过紫幽上境,尚未辟谷,每天只吃这么一点稀粥薄饭怎么行呢,饿坏了身子是小事,误了修行根基可就麻烦了。” 洛雨的思绪不知不觉被跳动的黄裙少女打断,只见她眼中含着一层朦胧的水帘,暗淡的火光透过,微微泛着光。 “小师妹,让洛雨姑娘一个人静一静吧。” 苏雪把凌珂拉进了船舱里,望着船头的洛雨,仿佛整个人就像变了一样。 刚开始住进船舱那晚,两人聊了一晚上的琴音之道,虽然苏雪对这个世界的音道不通,但是宫商角徵羽还是能够明白的,凭借着前世学过的钢琴之事,偶尔还能在交流之间迸发些许新奇的灵感。 对落雨而言,苏雪是她难得的一位知音。 子曰,与朋友交不亦说乎,高山流水觅知音或许正是如此吧。 只不过这种现象并没有持续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洛雨的师兄迟迟未归,她心中的迫切与不安更上心头。 仿佛这一叶小小的扁舟,载不住许多愁。 这日,三人照常逛着神都城,洛雨低着头走在人群中,不经意间撞着了位黑衣男子。 “啊,对不住对不住。” 洛雨失魂落魄道。 谁想那男子不仅没生气,反而用一种略微喜悦地声音说道:“不碍事。” 他说着,旋即将目光转向三人中那白裙飘飘的女子:“苏姑娘,真巧呢,我们又见面了。” 苏雪愣了半天,脑子翻开许久的回忆,忽然想起来那一天夜晚,在中江府所发生的点点滴滴。 第80章 “你是覃舟?” 覃舟呵呵一笑:“原来苏姑娘还记得我的名字啊,正所谓赶早不如赶巧,来得巧不如来得好,想必我们会在神都碰面,此乃天意。” 天意? 不过是巧合罢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果然师父说的没错,男人的话不能轻易相信。 “等等,听说你会……” 苏雪正要开口,却看到覃舟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今日酉时,我在南市门前等你。” 黑衣少年说着,洋洋洒洒的离去,很快消失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 凌珂好奇地问道:“雪儿师姐,你认识那个男的?” 洛雨一听,顿时也打起了些许精神,双眸带着期待之色静候着苏雪的回应。 “江湖上打过一次照面,我欠他一个人情。” “原来是这样子啊。”凌珂点了点头。 洛雨也没说什么,不知为何那浮躁的心中忽然间安抚了些许。仿佛迎面飘来了一场雪,抚慰着她那如火中烧的眉目。 三人又在神都城里转悠了片刻,不知不觉午时已至。 “雪儿师姐,那里有好吃的,我们去那儿吃午饭吧。” 苏雪瞥了一眼神色迷离的洛雨,点了点头。 三人走进一家路边的摊子,围桌而坐。 “三位客官,您点的水盆羊肉,还有一屉大包子。” 不一会,店家便将一大碗水盆羊肉端了过来,还有四个香气扑鼻的雪白包子。 凌珂迫不及待地就用手去抓起包子咬了一口:“唔,哇,好烫……” “你慢点吃,放心吧,四个包子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嘻嘻。” 小妮子吃着柔软的包子,甜在心里头。 “洛雨姑娘……” “啊?” 洛雨听到苏雪的叫唤,下意识扭头张嘴。 嗖。 一夹筷子猝不及防地伸进了她的小嘴里头。 “吃点羊肉,补补身子,你这些天都没好好吃饭吧。” 洛雨双眼微红的点了点头。 凌珂见状,也跟着起哄:“雪儿师姐,我也要吃!” “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张开嘴巴,嘴里头还有没嚼完的包子。 苏雪白了她一眼,从水盆中夹起一块精瘦的羊肉递了过去。 “好吃!” “你啊,吃什么都说好吃。” 面对凌珂的甜甜回应,苏雪忽然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宠着这小妮子了,生怕有一天把她宠坏了怎么办? 没等苏雪回神,一旁的洛雨一边嚼着嘴里的羊肉,声音沙哑道: “苏姑娘,你说我的师兄他是不是已经……” “不会的。” “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了,所以你要多吃点啊,否则你师兄回来发现你变瘦了,他岂不是要责怪我们抢了你的伙食?” 听苏雪这么一说,洛雨用衣袖擦了擦眼角,咬着牙点头道:“嗯。” “喏,洛雨姐姐,这个包子好好吃的,你也尝一个吧。” 洛雨接过凌珂递过来的包子,双手接过,也顾不上烫嘴,埋着头大口的吃了起来。 小妮子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好吃的包子洛雨吃着吃着就哭了,她只是觉得,如果自己能够帮一帮洛雨姐姐该多好,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酉时么……” 苏雪回想起那个少年不久前所说的话,总感觉这个身着黑色衣服,背着黑色大伞的少年仿佛背负着什么沉重的东西,他好像看穿了这世间的一切,却又好像身在其中,越陷越深……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了寒冬里。 三人吃过午饭,也没有心思继续逛着神都,而是原路返回桥头下那一只停靠的轻舟。 每当归程的时候,洛雨心中都是无比的忐忑,她多么希望看到一位青衫男子,站在船头,遥望着江流彼岸,抚琴而奏。 可是等自己走下了桥,踏上冷冷清清的船头时,心中才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幻想,一个早已经破灭了的幻想。 琴声又响起了…… 第67章 人约黄昏后 申时三刻,苏雪开始动身离开小舟,走在逐渐清冷的神都大街上,朝着南市的方向走去。 铛铛铛! “酉时!” 打更人敲着铜锣开始在街头上报时,暮日西沉,将整条街道照耀得成橘红色,在冬日里的长街上,拉着长长的背影,随冷风吹过,显得有些孤单。 身着白裙的女子来到南市,她看到了那个身上背着黑色大伞的少年,莫约二十岁出头,清秀的面容像个白面书生一般,可那深不可测的双眸,写满了人间里的黄昏。 “你神神秘秘约我来这里究竟有何事?” 少年朝他走来,只是淡淡道:“圣人脚下神都城,不可说,不可问。” 苏雪大惊失色:“你怎么会这句话。” 覃舟微微一笑:“神都很多人都知道,这很奇怪吗?” “神都……” 苏雪开始认真地正视这座古老的都城,它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每一盏灯仿佛都在述说着一个充满着迷雾的故事,而故事永远说不完,就像谁也不知道建造这座神都,一共花了多少块砖,一共盖了多少片瓦。 在泼墨如雨打来的夜色下,究竟点亮了多少盏灯,究竟燃尽了多少滴蜡。 第81章 “随我来吧,让我来带你看看这天穹之下,真正的神都。” 少年语气平淡地说道,没有等待苏雪的回应,独自上前开路。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并肩而行穿梭在坊间,就像是黑白无常出没一般诡异。 两人的走法很没有章法可言,越是拼命往那种孤僻的,人少的,破旧斑斑的巷子里钻。 苏雪这几日游玩神都的时候怎么从来没发现过这些地方呢,然而这种地方对这位少年而言,却像是轻车熟路一般,总感觉不太对劲,一股不安想法涌上心头。 但少年毕竟救过她的命,苏雪相信覃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心中在猜想,这所谓真正的神都是指什么。 “我们再往下走?” 苏雪感觉到地势正在不断变低,而且寒气与湿气越来越重,只有常年照射不到阳光的地方才会出现这种现象。 “没错,再往下走一段路就该到了。” 少年没有停下脚步,一直往前走着。 不一会儿,一股难闻刺鼻的味道冲入苏雪的鼻尖,她下意识用手捂住鼻子,屏住呼吸。 这股味道不能说难闻,但却令人感到有些恶心,而且甚至还有点熟悉,她以前应该闻过这味道。 就像是……乡下里头的臭水沟! 没错,就是臭水沟散发出来的味道。 天色暗淡,越往下走视野就越发的狭窄,好在她自己是修行者,而覃舟又是走阴人,常年出没在这些阴暗无常的地方,所以两人都走得很顺畅,没有因为磕磕绊绊的路面摔倒或者有所停滞。 很快一座破旧的村落映入眼前,苏雪抬头看了一眼头顶,那是天幕上留下的最后一缕残阳,在她走进这座村落之后,残阳最终还是消散了。 “这里是神都不良井。” “不良井?” “他们生的卑微,活的低贱,死的平淡。” 少年边走边说。 “这些人就住在神都底下,他们天天抬头都可以望见桥上走过的车马人影,但是这些人一辈子都无法离开不良井,因为他们生来就是如此。” 奴隶! 结合少年的话语,苏雪只想到了这么两个字。 “这里的人很杂,有妇人家里丢弃的丫鬟,有宫中犯了错的小太监,也有世代为奴的下人,还有很多无家可归,无处可去之人,他们只能躲在神都的角落,躲在圣人脚下这个看不见的地方。” 这里的房屋十分破旧,到处布满了蜘蛛网,老鼠爬,苍蝇飞,喝的是脏水,吃的是脏饭,睡的是脏榻。 他们的人生里灌满了肮脏与丑陋。 唯独一个人例外,就是这个少年。 黑衣少年与白裙少女的来到并没有引起洛阳井里这些人的注意,甚至没有谁的目光会往苏雪身上看。 他们已经习惯了低头,习惯了跪拜,习惯了不可言,不可问。 少年最终在不良井深处一座破旧的房屋门前停了下来,唯独这个地方,虽然破旧,但却门前屋后都很干净,甚至在门口上,还挂着一块匾额,上面刻着钻心刺骨般的四个大字:中元客栈。 推开客栈门,里面只有寥寥无几的两三张桌椅,桌椅之上并无碗筷,收银台上也只有一本破旧得发黄的账本和笔砚。 这似乎不是给人来吃饭的地方,因为它根本就没有厨房,更没有厨子。 如果说有,毫无疑问就是眼前的少年。 “这些椅子都是干净的,你随便坐,我知道你嫌弃不良井里的水不干净,所以就不给你沏茶了,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少年将身后背着的黑色大伞放在账台边上。 他随后拿出三根香,只是轻轻一吹,三根香便点着了。 他将三根香插在客栈的门口外一块石缝里,并将已经燃尽的三根香柱清理掉。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中元客栈,开张。” 少年站在客栈门口,对着空无一人的漆黑说了这么一句话。 夜已经黑透了,不良井里很快被无尽的黑暗灌满,这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们点不起灯火,所以面对深沉的夜,只能靠睡眠来度过。 可是,寒冬已经来临,大雪将至,到那个时候,不良井里的人又该如何熬过这个可怕如噩梦般的冬天呢? 只见覃舟在账台上点起一根白蜡烛,这是不良井深夜里唯一的光。 这缕光很渺小,很微弱,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但却足以照亮这整间客栈,兴许是为夜路中迷途的人点亮路灯,这就够了。 他像个掌柜的一样,注视着客栈里的一桌一椅,一砖一瓦。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这个不良井里住着几千个人,他们能活到今天,自然有他们的活法,这是属于他们的世界,你不需要知晓太多。” 覃舟看出了苏雪的疑惑,为她解释道。 “那你请我来这里干什么?” 覃舟轻咳一声:“好像不是我要请你来,而是你有事情要找我。对吧?苏姑娘。” 第68章 不可言,不可问 苏雪凝视着覃舟,覃舟同样在静静地看着苏雪,似乎是在等待一个回应。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是吗?” 苏雪忽然觉得,来到中元客栈,当这名神秘少年站在本该属于他的位置上的时候,突然给自己一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仿佛在这个中元客栈的小天地里,他有一种说不出的高高在上。 第82章 覃舟没有笑,表情很凝重。 这种表情苏雪前世见过,那天她陪着经理去见一位很重要的客户,当经理与那位客户谈生意的时候,也是像覃舟这般的表情,将所有的心思都收敛起来,心怀鬼胎! “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又怎么可能猜到苏姑娘的心思呢。” 一模一样! 当时的经理,也是这样子回复客户。 明明心中已经有了底,但就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是在试探对方的底线。 换句话说,现在的苏雪与覃舟的关系,就像是在谈判。 “危险的家伙……” 苏雪心中暗想道。 若是可以,她真的想扭头就走,直觉告诉她,不要靠近这个少年。 可是…… “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你自称精通寻人之法,想必应该很轻易就能做到吧。” 覃舟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微笑,苏雪记得,当时她的经理也是这样子笑了起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苏姑娘还欠我一个人情没有还,如今又要找人……” “你直接说吧,想要多少钱,或者想要我做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对钱不感兴趣,否则也不会在这个神都最唾弃的地方开客栈,而我现在恰好也没什么事情需要你帮我做。”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没什么,就当你再欠我一个人情如何?” 人情人情,又是人情。 第一次是覃舟主动找上自己。 第二次是苏雪主动找上覃舟。 两次他都没有收费,只是一个人情,真有这么简单吗? 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 “好,我欠你两个人情。” “成交。” 少年回答的很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仿佛当他今天见到苏雪的那一刻,就已经预料到了如今这一幕。 不对,准确说,在中江府他主动帮苏雪找人的时候,就有意无意的在引导自己,他在暗示苏雪,只要你有需要,我都可以免费帮你…… 于是才有了今天这场局。 苏雪输了,少年赢了。 “两个人请,他究竟想要我怎么还呢……” 覃舟从账台前走了出来,对着苏雪问道:“说吧,你想要找谁?” “一位千岛湖弟子,令狐青。” 覃舟眨了眨眼,似乎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他依旧和上次一样,从怀中取出一枚黑色钱币,将之从手中抛起,随后落在地上。 苏学知道,他这是要问鬼。 随着覃舟顺着钱币绕了三圈。念出那句口诀:“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四方之疾行鬼速速来见!” 少年话音落下,铜钱仍旧安静躺在地上,仿佛无事发生。 此时的少年脸上流露出一丝凝重。 他再度捏诀,这一次加大了些许声音:“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四方之疾行鬼速速来见!” “速速来见!” 少年脸色愈发难看,无论他怎么念着口诀,地上的黑色钱币始终没有半点动静。 “这是……怎么回事?” 少年严肃的弯腰拾起钱币,将它收进怀里。 他沉默了好长一阵子,甚至苏雪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才缓缓开口说道: “苏姑娘,我建议你不要插手此事。” “此话怎讲?” 覃舟顺势坐在一张椅子之上,从怀里拿出那枚黑色钱币把玩了起来:“你可知道这是何物?” 苏雪摇头。 “此乃通阴钱,顾名思义,此钱贯通阴阳,八方四海,只要是阴物见到了它,就犹如活人见到了金银财宝一般。可如今,连鬼都不想要这笔钱,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办不到。” “办不到?” “鬼与人不一样,它们讲信用,拿一分钱,做一分事。如果疾行鬼收下这枚通阴钱,他就必须要帮你找到你想要得到那个人,可如今它不收,只能说明他找不到。” 苏雪惊了,“你不是说疾行鬼通晓阴阳万物吗,怎么会连个人都找不到?” 覃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道:“小鬼寻人,有三条规矩,寿尽之人不可寻;涉及天机不可寻;世外高人不可寻。” “寿尽之人……” 洛雨姑娘的师兄难道真的已经…… 一想到洛雨整日以泪洗面,苏雪这才想到通过覃舟的寻人之法,找到她的师兄。虽然有一件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那边是洛雨的师兄很可能已经遇难,可即便是如此,能帮她找回尸手,带回千岛湖,也算是了却了她心中的执念…… 谁又能想到,这小鬼寻人竟然还有这种离谱至极的规矩。 这让苏雪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跟洛雨交代,告诉她你的师兄已经死了? 以她这几天对洛雨的了解,想必洛雨一定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现在对洛雨而言,她就像是负着成千上万担重量的骆驼,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她师兄活着的希望,如果这一缕希望都破灭…… “其实,苏姑娘未必如此过早的下定论。” “你这话什么意思?” 听闻覃舟这句话,苏雪再度问道。 “我方才说了,小鬼寻人有三条禁忌,除了寿尽之外,还有两条……” 寿尽之人不可寻。 第83章 涉及天机不可寻。 世外高人不可寻。 覃舟不久之前所说的话语在苏雪耳畔缓缓回荡。 “你的意思是说,令狐青可能还没死?”苏雪惊叫道。 “嘘……” 覃舟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这里虽然是不良井,可并不代表隔墙没有耳。我今天不让你在神都街上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就是担心被神都中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听到。不良井虽然是神都一做肮脏低贱之处,这里生活居住的都是贱籍,可却不代表这些贱籍之人没有它们的眼线。” “所以才有了神都人人皆耳熟能详的一句话。” 不可言,不可问。 第69章 往生醉 “苏姑娘,这神都城,远远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你初临神都,很多事情都不了解,我的建议是,做完你想做的事情,尽早离去。” 苏雪咬着牙关,一副不甘心的模样。 覃舟所说的话虽然有道理,可是,人是生是死,总该有个结论吧? 换做她是洛雨,现在最重要的,或许并不是知道师兄在哪里,她只渴望师兄一切平安,这就足够了。哪怕他身在天涯海角也无所谓,平平安安就是最好的消息。 “我送你回去吧,方才所说的那个人情,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覃舟从椅子上站起来,正准备要吹灭账台上的那盏蜡烛。 “等一等……” 覃舟回身看着苏雪,似乎猜到了她想做什么。 “这个人是生是死,你应该有办法查到吧?” 覃舟摇头长叹一声,“你这又是何苦呢,这份因果,这趟浑水,你本不必要掺和的。” 覃舟说的没错。 她与洛雨认识不过才短短数日,但是洛雨既然将自己视为知己,她想要做些什么。 她和师妹初到神都,本无落脚之处,是洛雨毫不犹豫的请她们住了下来,她永远无法忘记那天夜里与洛雨寻音问道,探讨音律的那一幕幕…… 那时候的洛雨,仿佛忘掉了一些的忧愁,仿佛是她这辈子以来最高兴的一个晚上,只因为她寻到了一生难求的知己。 吾道不孤也。 她羡慕洛雨。 并且痛恨那个无人可以倾诉心声的前世生活。 她恨透了这个世道。 她回想起清风观下那些曾经被她亲手斩掉的冤魂,想起了很多事。 所以这个忙,她要帮! “我既然来了,又怎会有空手离去的道理?” “行。” 覃舟就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生意人,没有多说一句话,也没有少说半个字。 “那这份人情……” “照旧。” 覃舟说罢,起身回到账台前坐了下来,“苏姑娘你也先坐会吧,你想知道那个人的生死,需要等一等。” “等多久?” “夜半子时。” 两人静默不再交谈。 覃舟从账台底下抽出一本书,借着微弱的灯火慢慢的读了起来,店铺里一个客人都没有,也不知道覃舟这大半夜的开这家中元客栈究竟是为的什么。 他仿佛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独自亮着灯火守夜,看书也看得很入迷,仿佛完全融入进了书里,究竟是什么书这般好看呢? 苏雪却很无聊,她心烦意乱,不知道该干什么,现在到子时,还有好一段时间,她很想出去四处走走,但是这不良井犹如一座岩壁下的迷宫,她担心会迷路,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无意间,她往门外看去,发现先前覃舟点燃的那三根香,现在竟然还在燃烧,过去了那么长的时间,香火仿佛一点啊也没有减少,一缕缕青烟不知随风飘向何处。 不良井的夜,很静,很冷,若不是他能察觉到这里有上千道活人的呼吸,甚至以为自己身处在鬼城一般。不,这儿就是名副其实的鬼城。 “中元客栈?中元节?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 苏雪心中感到疑惑。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道血迹斑斑的人影飘了挤进来,他身后背着三尺剑,脖子上留下一道清晰的剑伤,想必是在与人搏斗中身亡,鲜血染红了半身白衣。 那飘散的血迹人影在一张桌子前坐了下来,他沉声道:“店家,来碗面。” 人影的声音打断了覃舟看书的思绪,他抬起头,瞥了那人影一眼,随意的说道:“这儿没有面。” “连一碗面都没有,你这开的什么破客栈。”血迹人影大怒道,用力拍打着桌子。 明明是鬼魂之身,拍打桌子的声音却极其响亮。 覃舟没有理会他,继续看书,完全没有半点做生意的样子。 瞧见覃舟没有理会,那血迹人影也不再生气了,反而冷冷说道:“我饿了,渴了,赶紧给我弄点吃的喝的。” 覃舟听闻,这才从账台前走了出来,转身从身后的酒缸里打了一杯酒,送到客人的桌前。 那人举起酒杯,冷冷一笑:“嘿嘿,想不到我死后还能畅饮一杯。” 他说完,将手中的杯酒一饮而尽。 咚! 酒杯重重打在桌面上,血色人影忽然倒头睡下,它睡得很安详,脸上的忧伤,仇恨,与不甘瞬间化作洋溢的笑容,仿佛在做着一个美好的梦境。 覃舟看出了苏雪的疑惑,轻声解释道:“此酒名为往生醉,一杯便醉,一醉梦一生。他会梦见这一生来所有开心快乐的事,他的仇会在梦中报,他的心愿会在梦中了却。” 第84章 往生醉,醉一生。 把一个人的一生浓缩成一杯酒,从此让他了却了心中重重执念。 “中元客栈……” 原来是这样子的吗? 苏雪忽然对这个冷冰冰的少年不再抱有那么强烈的偏见,所以他开的这家客栈,并不是给活人吃住的。 这时候,苏雪察觉到一个细节,他没给钱。 也不知道他会睡多久。 覃舟回到账台前继续看书,客栈里又回到了先前的平静。 过了片刻,又来了几位神秘的客人,他们有的想吃肉,有的想吃饺子,但覃舟的回答却千篇一律:没有。 这家客栈,只有一杯往生醉。 不多时,客栈里已经坐着四只喝下了往生醉的阴魂野鬼,它们服装各异,不像是神都这一代的人,也许有的甚至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赶来,只为了喝一杯往生醉? 正当苏雪不解的时候,她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门外的三炷香,香火不知在何时已经燃去了一半。 苏雪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香火钱。 这些人喝了往生醉,给的不是冥币,也不是金银财宝,更不是那所谓的通阴钱,而是香火钱。 门外的香火减半,就是最好的解释。 只是覃舟一个活人,要这香火钱来做什么呢? 苏雪不理解,但也没有去追问。 “不可言,不可问。” 这句话她已经听了不下五遍,故而早就将之牢牢记在心里。 神都,果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第70章 天机不可泄露 夜半,子时。 一阵怪异的阴风忽然从客栈门外吹了进来,风里一点沙子也没有,却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台面上的烛火也被阴风吹得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只见少年用手轻轻挡住了蜡烛,那跳动的火焰瞬间变得明亮了起来,化解了这缕怪异的妖风。 倒在桌面上沉醉不醒的冤魂死鬼仍旧做着美梦,完全察觉不到风的来过。 苏雪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很好奇究竟这个少年让她等到子时,是要用什么办法来探查洛雨师兄的生死。 就在她疑惑之中,从门外飘进来一道无比吓人的身影,它似鬼魅又不是鬼,脸上涂了一层白色的粉末,从头到脚一身的惨白,白里透红之间带着一股瘆人的诡异。 头戴高帽,手中持着一根铁链,腰间挂着一个牌子:无常令。 “白无常!” 苏雪惊道,这覃舟让她在中元客栈等到午夜,竟然就是为了等这白无常前来锁魂。 只见白无常无声无息的将桌子上这四只醉酒不醒的亡魂勾了起来,甚至都没有打搅到他们的美梦,这些游魂就会在梦中走过黄泉路,踏过忘川河,最后在孟婆汤的遗忘下,送入轮回。 “白君且慢。” 白无常不声不响的勾了魂,正准备离去的时候,那名看书的少年突然叫住了她。 “有事?” 白无常转身,两只鬼眼带着死气在覃舟和苏雪的身上扫来扫去,这令少女感到很不舒服,那是一种死亡的感觉。 覃舟没有起身,只是一枚通阴钱从他手里抛出最后精巧无误的落进了白无常的腰包。 “这是一点心意,请白君笑纳。” 白无常收下这枚通阴钱,脸上的表情才有了一丝缓和之色。 “有什么事说吧。” “想请白君查一个人的生死。” “小事。” 白无常摆了摆手,一手抓着勾魂锁链,另一只手取下腰间的无常令,“那人姓甚名谁?” “千岛湖弟子,令狐青。” 白无常抛起无常令,让它漂浮在黑夜之中。 随后用手指在空中写下了令狐青三个白色诡异的字体。 笔落,她只是轻轻一点,这个名字瞬间被无常令给收纳。 苏雪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白无常的动作,等了那么久,终于要有答案了吗? 白无常收回无常令,低头瞥了一眼,淡淡道:“此人不在阴间。”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令得苏雪心中如春风送暖,暗暗窃喜。 “可还有事?” “无事,请白君自便。” 就这样,白无常领着这四名亡魂凭空消失在了客栈门口。 “一枚通阴钱,就问了一个问题?” “看似一枚通阴钱的事,可换做他人,你就是十枚通阴钱也未必能让白君开口。” 覃舟的这番话这让苏雪不得不感慨,这个世界,终究还是靠背景关系说话。 有钱未必能使鬼推磨啊。 苏雪以为覃舟到了子时会施展怎么样神通广大的术法来探查一个人的生死,结果他却用了最简单,也是最实在的办法,还是问鬼。 只不过这次问的鬼,身份更高了许多。 “无论哪个时代都是这般的让人反感!” 想必覃舟应该私下里跟白无常做过许多生意,否则两人的动作不可能这么轻车熟路。 “苏姑娘,问题问完了,我送你出井吧。” 覃舟吹灭了蜡烛,熄灭了不良井里仅存的一道光。 覃舟收起门外燃烧剩下一半的三炷香,随后关上了店门,带着苏雪在不良井里行进。 “洛雨的师兄没有死,他也不是什么世外高人,这么说,疾行鬼找不到人的原因,只能是涉及到了天机!” 第85章 洛雨师兄究竟见了谁,干了什么,竟然牵扯到天机。 苏雪心中犹豫不决,这件事情,真的还要插手吗? 上一次,白诗浅只是无意中推演了一下凌珂的身世,触及到了天机,就惹出了那般祸患。如今洛雨师兄的事情又是牵扯到天机,如果自己在插手下去,那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天机不可泄露。 如今凌珂身世背景还没有弄清楚,现在又牵扯进洛雨师兄之事。 “我该不该告诉洛雨真相呢?” 苏雪有种预感,只要是自己说的话,洛雨一定会相信。 也就是说,她的师兄是死是活,竟在自己的一句话之中决定。 多么可笑。 “苏姑娘,走错路了,这边才是。” 苏雪想的入神,才发现自己居然在岔道与覃舟偏离了数十步,她收回心神,快步走到覃舟身边。 “苏姑娘在想天机的事情?” 苏雪没有回应,默不作声。 “常言道,天机不可泄露,苏姑娘你应该明白,无论真相如何,你一旦将今晚之事说出去,那便是泄露了天机。” “你的意思是,要我……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吗?” “最好是忘了。” 忘了…… 怎能忘! “唉……” 少年长叹一声,他知道苏雪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这件事情他只是一个纤绳人,无论后事如何,都不关他的事情,因为他已经收下两个人情。 覃舟和苏雪是交易的关系。 哪怕苏雪卷入天机,只要有这两个人情做砝码,哪怕发生天大的事情都不会卷到覃舟身上。 有些时候,人情不一定要开口还。 很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替他人还掉了。 “说,还是不说?” 苏雪在尝试说服自己。 “罢了,我再多透露给你一些事吧。” 覃舟走到苏雪身边,凑到她耳畔。 一男一女突然这么近距离,令苏雪瞬间感到羞涩。 “你还记得方才白君说的话吗?” 白君? 白无常说的话? “此人不在阴间……” 有问题。 苏雪幡然醒悟。 她想要问的是一个人的生死,而白无常却没有正面回答是死是活。 不在阴间,不代表那个人就定在阳间。 就像覃舟手里面那一枚通阴钱,除了正反两面之外,还可以将之竖立起来…… “既然连白君都有所忌惮,说明这件事情的背后,不是你一个人能够扛住的,你若是听我一言,就当今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你我从未见过面。” 第71章 天机可以斩吗? 天机天机,又是天机! 苏雪的心境很烦躁,她隐隐能感觉到身边的佩剑在躁动不安,剑柄发出铿铿的微弱声音,仿佛一股意难平之恨让她迫不及待要一剑斩出去。 她仿佛听到了雨声。 那是秋雨的声音。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落叶无声,却有情。 如果说一花一世界,一片叶子也会是一个世界,从春夏秋冬,哪怕作为一片叶子也有他繁盛与枯萎的时刻。 任凭风吹雨打,亦或是季节更替,它都会从鲜绿转变为枯黄。 “我所求的道,是剑道啊!” 苏雪回想起来那天雨夜斩鬼。 他想起来那个臭道士问她的三个问题。 什么狗屁昭昭日月朗朗乾坤。 什么不可言不可问。 她转身回望,有积岩构成的不良井尽收眼底,破旧的房屋,肮脏的水流,落魄的人们。 还有那间,无人光顾的中元客栈。 她不明白少年为什么会选择在不良井里开客栈,也许是为了躲避神都的耳目,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 但是既然有这家客栈的存在,又为何,不能让他出现在天日之下? 这不良井凭什么要被神都世人所唾弃所遗忘? 剑道剑道。 她当时扬言,要一剑斩天,一剑斩心中意难平。 而如今。 正是她意难平。 “天机可以斩吗?” “你说什么?” “我问你天机可以斩吗?” 苏雪话语颤抖,仿佛眼中含着泪。 覃舟目光炯炯的看她,这个背负着未尽之事的少年的心中忽然有什么东西被少女被唤醒。 他下意识手握住拳头。 指甲深深的刺入皮肉,鲜血,在漆黑无尽的夜幕中,滴答,滴答,滴答。 落叶无声,却能惊梦! 可落叶,终究只是一片落叶,终究化作一堆黄土,如烟如尘。 这是一条不归路。 少年看着苏雪,不知为何,他仿佛看到了一位年少的身影,不服天,不服地。 欲与天公试比高! 少顷,少年松开了拳头。 冬夜里的寒风顺着不良井的井口吹了下来,吹在少女热腾腾的眼角里,吹在少年惨白如雪的脸颊上。 疼痛,让少年回忆起了一些不堪的往事。 两人距离不到一尺,却相互对视了许久。 “你已经做出选择了对吧。” 苏雪摇了摇头。 “我不需要做选择。” 第86章 “但愿你是对的。” “你了解神都里的贵人吗?” 苏雪终于下定决心,问出了这么一句很早就想问的话。 少年没有笑,也没有哭,他知道少女在想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少年与少女或许很渺小,但是蝴蝶扇动翅膀都有可能形成巨大风暴,而更何况是负重前行的少年与少女呢? 她不知道他的过往。 他也不问她去何处。 少年与少女平静了下来,在这无声无息的不良井里,一道小小的声音在两个人的仅能听到的范围里回荡。 “神都有两座衙门,一者为监天司,负责审理大周王朝内修行者案件;另一座衙门名为镇阴司,顾名思义,在大周内他们有赦神封神的权利,同样也有诛杀冤魂恶鬼的职责。 这两座衙门,乃是神都抗衡修行者的主要势力。前者由南宫氏执掌,后者由墨氏执掌。你若想见神都的贵人,就必须要避开这两座衙门的眼线,否则的话,会招来无穷无尽的后果。 除此之外,神都还有三大家族作为旁支内应。栾氏身为内卫,负责守护圣人的安全,陈氏与柳氏笼络着朝中许多大臣的势力,看似无权,实则手握神都半边天。 故而神都的贵人,主要便是这五大家族构成。你想要见贵人,必然绕不开这五大家族。” 少年寥寥几句话,便把神都的势力详细的告知给了苏雪,少女也不笨,她明白少年能在神都不良井开这家中元客栈,必然有自己的家底,收集这些信息,想必花了他不少功夫和时间。 “我与你之间的关系,不过是两个人情的买卖。若你想见贵人,那么我们之间,便不是买卖这么简单,你得承受住我身上背负的因果,你可要想清楚了。” “因果?” “不可言,不可问。” 少年摇了摇头。 又是这句话。 少女恨透了这句话。 但是在神都人人都在说这句话。 这句话不应该出现在神都,这不是她心中所想象的神都,这是一个罪恶的囚笼。 少年凭空一挥,一张洁净的白纸在黑夜中的不良井里显现,只见少年提笔凭空书写着些许苏雪看不懂的文字。 不多时,笔落书停。 少年用少女能够看懂的文字写下:覃舟。 随后将笔递给少女。 “你若是认为承的住这份因果,便在这纸张上写下你的名字,从此以后,我覃舟的因果,你逃不掉,整座神都城,也要与你的命里相连。可要想清楚,这份因果的背后,不仅仅是神都城这么简单,甚至会给你身边的人带来灾祸。” 少年顿了顿,“如今,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天机可以斩吗?” “斩。” 少女沙哑的言语回荡在不良井深处,剑鞘里的那柄剑开始剧烈的晃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召唤着她的剑道。 曾经说过。 她即是剑,剑即是她。 她若想斩,有何不可斩? 少女接过笔,奋笔写下:苏雪。 白纸顿时翻出一道金光。 轰隆! 雷霆在神都上空炸裂,惊醒了许多沉睡的人。 “明日午时,问阁轩,我带你去见见神都所谓的贵人,你想知道的一切,贵人会亲口告诉你的,但我不敢保证那位贵人什么都知道,毕竟贵人之中,也分先后高低。” “多谢。” 苏雪拱手道。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出不良井吧。” 苏雪点了点头,在少年的引导下,离开了这坑坑洼洼的落魄之处。 天色如墨,不见星辰。 少年望着长街上离去的白衣少女,遥望着天边,少年轻言轻语说了几个字。 但很快那些字便被一股突如其来的风吹得烟消云散,仿佛无法被这世间给容纳。 “……我终于……不再是一个人战斗了啊。” “苏雪,希望我没有看错你。” 第72章 柳倾城 洛雨一大早上就开始弹琴。 她的琴音杂乱无章,简直可以说是孩童般的乱弹琴,可琴曲中又无意识地杂糅着些许音律,使得弹出来的曲乐不仅不好听,甚至令人感到烦躁不安。 千岛湖弟子多以琴音入道,如今洛雨这几日毫无章法的弹奏,只会让道心更加的凌乱,甚至有可能坏了修行的根基。 与轻舟隔街而望的,是一对开酒楼的夫妇,他们一大早便被洛雨的琴声给吵醒。 两人推开窗户便开始骂街。 “你这小娘皮,吵吵嚷嚷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弹弹弹,天天就知道弹琴,瞧瞧你弹的什么破玩意,还不如勾栏……啊勾勾……书院里那些女子弹的有味。” 正所谓夫唱妇随,楼上夫妻你一言我一语,出口皆是脏话。 可洛雨却没心思理会他们,依旧闷着头弹奏。 那夫妇骂了半天,没见洛雨有半点动静,嗓子也哑了,索性两人抄起扁担扫帚打开店铺门口,冲到了岸边桥上。 “你这小娘皮子,你停不停?” “还弹是吧,信不信老子我揍你。” 洛雨没有理会,反而拨弦更加用力,音色也更加的尖锐,听着十分刺耳。 “干什么呀,一大早的谁在外面吵吵嚷嚷。” 第87章 凌珂本在熟睡中,她梦见雪儿师姐捡回来一只中暑了的大肥竹鼠,当时雪儿师姐把那只中暑了的竹鼠剥了皮毛,烤的香喷喷的,准备就可以吃了。 却突然,被一对夫妇大喊大叫的冲过来抢走了那只烤着的竹鼠。 小妮子一看,这哪行,连忙追上去,追着追着,那夫妇非但不停下反而边跑边骂,骂着骂着便把自己骂醒了。 这下好了,烤竹鼠没了,觉还没睡够呢! “喂,你是哑巴吗?老娘我跟你说了半天你听没听到啊!” “婆娘,这小娘皮子是诚心跟我们过不去了,看我上去砸了她那破琴。” 铮! 一听到砸琴二字,洛雨立马停下了拨弦。 她转过身去,她面容绷紧,一道灵力隐隐汇聚指尖,仿佛只要轻轻拨弄一根弦儿,这俩夫妻不死也得残。 就在这时候,一只有力的小手抓住了洛雨的手腕,她扭头一看,发现是苏雪。 “苏……雪儿姑娘。” 苏雪摇了摇头,示意洛雨不要意气用事。 雪儿二字是昨天晚上在凌珂的同意下,洛雨才改口称呼,也代表着两人的关系更近了一步,只是叫了那么多遍苏姑娘,突然改叫雪儿,洛雨还有点不太适应。 那夫妇一看,冷笑道:“哟呵,又出来个小娘皮子,怎地,你是来斗嘴还是来动手?” 洛雨不知为什么,看到了苏雪的容颜,忽然间心中的怒火便消了一大半。 “都是街坊邻居,两位可否让一步,今日这事就算过去了,如何?” “你谁啊,算老几?” 苏雪还未来得及说话,又从船舱里钻出来个黄裙小姑娘。 夫妇一看,更加嗤之一笑:“区区几个小娃娃,我还以为要请出来什么了不起的大人呢。老娘警告你们,你们今后要再敢弹这破琴,信不信我家老汉立刻把琴砸了,说到做到。” “老汉,去,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本来那男的还有点舍不得,毕竟三个美若天仙的小女子,他还真有点下不去手。可如今家里婆娘发话了,他哪敢不听。 老汉朝着扁担正要往船头上砸去,给他们个下马威。 “小师妹,烧了他的屁股。” “好滴!” 小妮子正愁没地方出气,如今得到了师姐的允诺,随手一张符纸丢到那老汉的脚下,嗖的一声一团火从他的屁股烧了起来。 “我滴妈呀,老子的屁股。” 老汉疼得大叫一声,急的噗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你你你们给老娘等着。” 妇人一看这几个小娘皮子不简单,还会仙术,哪里是他们凡人能惹得起的,灰溜溜地躲回去紧闭大门停业一日。 “雪儿姑娘,给你们惹麻烦了。” 洛雨轻叹一声,带着歉意说道。 “没事,我知道你因为师兄的事情心烦,但是这样弹奏确实是有违道心,若是你师兄看见了,他会心疼的。” 洛雨一听,顿时微微一怔,一头扎进苏雪的怀里放声大哭。 凌珂小妮子瞧见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两个腮帮子顿时鼓成个小仓鼠,实在看不下去了,索性回船舱里蒙头大睡。 苏雪知道小师妹铁定是吃了醋,但是苏雪一点儿也不慌,晚点再买只大鸡腿回来,哄一哄她就啥都忘了。 待洛雨哭成个小泪人儿,苏雪这才掏出手绢帮她擦拭脸上的泪花。 好生安慰洛雨一通后,洛雨也不再弹琴了,而是静静地坐在船头边上,呆呆望着桥对岸的方向。 苏雪没有把昨天晚上的事情透露给洛雨,如果她师兄牵扯的事情真的涉及到某种不得了的天机,那么现在告诉洛雨,只会加害于她。 苏雪哪儿也没去,跟着洛雨一块坐在船头。 看着朝阳从东边冉冉升起; 看着安静的长街变得人潮如海; 看着天边云卷云舒; 看着看着,洛雨挨着苏雪的肩头睡着了。 她已经好几夜没合眼了。 苏雪轻轻将她抱回船舱里,盖上一床被子,眼看着午时也差不多快要到了,便离开小舟,朝着问阁轩的方向走去。 问阁轩坐落在南市附近一座坊间,这里人来人往,街上的叫卖声很是热闹,苏雪本以为是一座雅致的庭院,谁想只是街边的一家茶楼。 苏雪来的很准时,随着打更人敲响午时的锣声,苏雪便踏进了问阁轩。 黑衣少年在一个临街的位置坐着,他似乎很早就已经来了。 他示意着苏雪上前落座。 “你确定要在这里和贵人相见?” “怎么,有何不妥吗?” “你不是说要躲开监天司那些衙门的眼线吗?” “这儿临近南市,人员出入复杂,就算是监天司的眼线也不可能寻得到贵人的踪迹,而且,我与这问阁轩的掌柜有私交,放心吧,这儿安全,否则贵人也不会同意来这里了。” 从少年的口吻听出,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和贵人见面了。 昨天答应承下少年身上背负的因果,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呢? 午时过了一刻,覃舟口中所谓的贵人还没有出现,他却一点儿也不着急。 真不知道这个少年在想什么。 苏雪无趣的望着街上打发时间,忽然一道亮丽的倩影映入了她的视线。 第88章 那是一位手持拐杖的年轻女子,一袭银亮的白发十分惹人注目。 她走得很慢,右脚似乎是残疾了,使不上劲。 因为路上的行人很多,一位青衫男子无意间走路时踢到了她的拐杖,少女一时间重心不稳,在地上摔了一跤。 她没有喊疼,而是艰难的从地上爬起。 “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男子似乎急着赶路,只是随口道了歉便匆匆离去了。 女子却连看都不看一眼,拄着拐杖继续前进。 “小姐,要给他一点教训吗?” “没关系,他也不是故意的。” 女子轻柔一笑,笑得很甜,一点恨意也没有流露出来。 然而坐在问阁轩上的苏雪等人却对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只听到隔壁桌有人细细碎碎的调侃道: “这不是柳家千金柳倾城嘛,腿都瘸了还不好好在家里待着。” “哎可惜了,长着这么一张漂亮的脸,却是个瘸子,谁会娶个瘸子当媳妇呢。” 两人话音未落,那银发女子忽然抬头朝着问阁轩瞥了一眼,仿佛听到了二人的谈话。 但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继续拄着拐杖缓慢地离开长街。 望着柳倾城离去的背影,似乎真有几分“一顾倾人城”的姿色。 敢叫这名字,柳家可真够大胆! “柳倾城……这个女人很危险。” “你知道便好,不要轻易招惹柳家,尤其是柳倾城。” 覃舟瞥了一眼柳倾城离去的方向淡淡说道。 苏雪收回视线,心中谨记这句话。 第73章 神都里的贵人 柳倾城的事情只是神都里一个小小的插曲,在这座偌大的神都城,每日都会发生类似这样的插曲。倘若是别有用心的的人或许能察觉到,如果将这些小小插曲关联在一起,兴许能汇聚成山海…… 午时二刻,问阁轩来了两位非同寻常的人。 两位女子。 她们蒙着面,身上的衣着与气质皆显露着不凡之气。 苏雪猜到,这应该就是所谓的贵人。 果然,那两位女子轻车熟路的来到靠窗边的位置坐下,正对着覃舟与苏雪。 “覃舟,怎么今天突然想起来找我们喝茶了,身边还带着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娘子,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噢。” 一位蒙面的女子笑了笑。 “茶点带了吗?” 覃舟没有回应她的疑惑,却是反问道。 “自然是带了。” 那蒙面女子揭开面纱,露出靓丽的容颜,至于她身边那位,身着更加华贵,从落座到现在也从未说过半个字,想来她才是所谓的“贵人”。 解开面纱的女子说着,从木盒里取出一叠五颜六色的糕点,如此佳人相伴,又有绝美的点心配茶,可谓是人间一梦。 覃舟轻咳了一声:“介绍一下,这位是栾仙子,栾灵。” 栾灵? 神都栾氏,笼络大半的朝中大臣,昨夜覃舟是这么跟苏雪说的。 “栾仙子什么的都是外人取的绰号,你不用理会,叫我栾灵便可。” 栾灵嘻嘻一笑,妩媚的笑颜中,竟颇有几分仙子姿色,看来这栾仙子之名,也非浪得虚名。 紧接着,栾灵身边那人也跟着说道:“我名唤做丹红。” 丹红? 贵人中有这么个名字吗? 想来应该用的是假名,至于她的真实身份,苏雪也懒得去猜,毕竟此番前来,并非是要巴结这些贵人。 “在下苏雪,见过栾灵姑娘和丹红姑娘。”苏雪问候道。 众人相互介绍之后,栾灵直接拿一块糕点吃了起来,“咱们私下里见面就不用说这些客套话了,想吃什么自己拿便是。” 看得出来,栾灵这人应该是很随性的。 覃舟也拿起一块糕点默默品尝,却并未开口。 只剩下苏雪与那位蒙着面纱的丹红姑娘相互对视。 “你叫苏雪?” “正是。” “栾灵告诉我说你今日约我出来,有一事相求,你且先说说看。” 既然丹红开门见山的敞开了话题,苏雪也毫不客气,有话直说。 “丹红姑娘可否听说过最近有位来自千岛湖的弟子到了神都?” “千岛湖?略知一二,怎么了?” 苏雪眉心一皱,下意识瞥了一眼那漫不经心品尝糕点的覃舟,总感觉这家伙似乎已经猜到了今日这般局面,看破却不说破。 “他失踪了。” 苏雪话音落下,其余三人皆沉默不语。 在神都每日失踪的人很多,有的是死了,有的进了那两座衙门里,又或者是进了内卫府里头,失踪二字在神都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个人的失踪,居然牵扯到贵人…… “你这人很有趣。” “怎么个有趣法?” “你就不怕,自己也跟着失踪吗?” 她是在试探自己? 苏雪凝视着这位贵人片刻,缓缓说出心中的答案:“自然怕,但是我有不得不知道他下落的理由。” “覃公子,你这位朋友,真有胆量呢。” 覃舟呵呵一笑,“若是没有胆量,她也不敢跟我来见您了,是吧?” 套路。 全特么是套路。 苏雪察觉到,自从那位贵人以来,整张桌子上的气氛全都变了,所有人都在不由自主的与身边的贵人撇清关系,又或者说,把她高高在上的捧起来。 第89章 又是那句不可言,不可问吗? 我偏要问! “丹红姑娘,可否将你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我呢?” 苏雪不喜欢这种套路,就像她的剑,又直又快,拐弯抹角不是她的性格。 全部告诉! 这人胆子可真大,你就不怕闪了舌头。 贵人浅浅一笑,隔着面纱也能感觉到她似乎有些不高兴,很少见到有这般胆量的人,也许她随便说一句话,就能置她于死地,可苏雪却全然没有半点恭维之色。 “说实话,我很不喜欢你这种性情的人,但既然是覃公子有求,我便告诉你吧。你说的那个人,的确来过神都,并且还入过宫,至于他见了谁,又帮谁做什么,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只知道,他失踪前,出现在水牢里。” “水牢?” “神都水牢,专门羁押罪孽深重的修行者,由监天司负责管理。”覃舟在一旁解释道。 “这位贵人消息还真灵通,之前说不太清楚,这会却连监天司手里的事情都说得出来,厉害。” “你在挑衅我?” 丹红姑娘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生气。 场面一时间变得十分的紧张,仿佛一捆干柴只差烈火焚烧。 好在这时候栾灵出来缓和了局面,“好啦丹红姐姐,我想苏雪她不是这个意思的对吧,人家毕竟找人心切嘛,你就不要往心里去了。” 丹红摇了摇头,却并未再说些什么,但双眸仍然凝视着苏雪。 栾灵见状,知道场面已经把控不住了,赶紧拉着这丹红的手腕笑道:“丹红姐姐,这茶也喝了,点心也吃了,我听说啊,胭脂铺那儿最近新上了一款很好看的胭脂,咱们去看看如何?” 在栾灵的劝说下,从未摘下面纱的贵人转身离去,最后消失在人群之中。 覃舟轻轻用手指敲打着桌面,带着一丝玩味说道:“你刚才差点惹恼了贵人。” “无所谓。” 苏雪看着桌面上剩下的大半糕点,索性抓了一大把,收进储物囊中,她知道这些糕点都不普通,打算带回去给凌珂尝尝。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监天司看管的水牢,我可没有办法进去。你刚才如果态度好一点,或许还能够让贵人帮忙开口,送你去水牢里瞧一瞧。” 苏雪沉默了好一阵子,才缓缓说道:“监天司的水牢么……你昨天告诉我,监天司是南宫家做主对吧?” “正是。”覃舟点头。 “既然贵人那边行不通,那就去找南宫家的人问问看呗。” 第74章 水牢之谜 对于苏雪说出的这番话,覃舟并没有太过意外,不过他倒是有点好奇,苏雪究竟打算怎样不通过贵人的帮助去找南宫家问人。 苏雪起身正准备要走,回头一顾发现覃舟仍坐在位置上漫不经心的吃茶点。 “怎么,你不去?” 覃舟一听,这才站了起来:“当然去,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真的直接去找南宫家要人。” “现在那个人生死未卜,我不想拖延下去。这神都贵人啊,真的是贵气,说好的午时相见,却偏偏拖延了两刻钟,一分不差,你说她是真的有事还是故意摆给我看?” “苏雪,我劝你少在神都里议论这些事情,贵人做什么自然有他的理由,她若不想见你,你今天就是在这里坐一整天也没用。” 覃舟倒没有生气,只是很平淡的把这个道理跟苏雪说明白。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个所谓的贵人,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看起来是苏雪通过覃舟找上的贵人,但实际上贵人肯出面,给的不是覃舟面子,而是在给栾氏的面子。 “偷偷跟你说个事情,当今的皇后,也姓栾。” “栾氏……” 苏雪心中微微一颤,难怪这个贵人如此嚣张,难怪覃舟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如果今天这把火若是烧了起来,只会烧在苏雪的身上。 “不管这么多了,现在我只想尽快知道南宫家的水牢,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回想起她和凌珂进神都前的那一幕,那个从水牢里逃出的紫幽境修行者支支吾吾说了一句话:“水牢里,有大凶。” 而南宫沁如也恰好说了一句话:“她欠自己一个人情,若有什么事情,直接去监天司找她。” 苏雪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她看了看天,又眺望了下远处贵人离去的长街,这是巧合吗? 所有看似毫不起眼的线索,全都汇聚在南宫家管辖的水牢之中…… “喂,你去过水牢吗?” “你问我啊?” “不然呢?” 覃舟笑了笑:“水牢是羁押修行者的地方,我区区一个普通人,就算犯了事,那也是归大理寺管,又怎么可能会去到水牢?” 羁押修行者的地方…… 能让一位紫幽境修行者都害怕的大凶之物,水牢里头究竟有什么呢? 在覃舟的带路下,苏雪很快来到了监天司这座衙门的前边。 “此乃监天司,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看守的士兵瞧见苏雪要闯入,连忙站出来挡住了她。 “你跟南宫沁如说,有人找她还人情。” “南宫小姐?” 那守卫一听,便不敢有所犹豫,急急忙忙跑进了监天司里头。 第90章 不一会儿,那位身着官服的披甲女子从里边走了出来。 这神都城她欠下的人情多了去了,但究竟是谁这么鲁莽的当面跑来索要人情她一时半会还真猜不出来,结果出门一看,竟是那天神都城外被歹人要挟的女子。 “是你?” “是我,在下苏雪,见过南宫大人。” 苏雪作揖问候,这里是监天司,能在这里当官的,全都是修行者,该给的礼数还是得给的。就比如门外两个守卫士兵,就有着香炉境的修为。 由此可见,监天司绝对没有之前宋大人所说的那么简单。 南宫沁如点了点头,忽然瞥了一眼苏雪身边的覃舟,便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此处人多眼杂,有什么事情进来说吧。” 于是乎,南宫沁如带着苏雪与覃舟二人走进监天司衙门,来到一座隔间里头,并把门给关紧。 “这里没有外人,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说便是,我欠你个人情,如今你要讨回去,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不会拒绝。” “你认识令狐青这个人吗?” “令狐青?” 南宫沁如愣了片刻,旋即摇头,“没听过。” “那兴许是他用了化名……”苏雪低声道。 “怎么,这个人犯了什么事?” 南宫沁如不禁疑惑起来,她本以为苏雪会用这个人情来保命,没想到却是来找她要人,一个人情,可大可小。如果只是要人的话,问题倒不大,可偏偏监天司里没有她说的这个人…… 这个人情,怕是还不上了。 “他失踪了,据我得到的消息说,他最后一次出现在水牢里。” “水牢?” 南宫沁如脸色凝重起来。 最近水牢频频出事,之前因为一个修行者从水牢越狱,圣人差点把她们监天司给掀个底朝天。 如今苏雪找上门来,居然也是因为水牢之事,多事之秋,必有大劫。 “你可别告诉我他现在被关在水牢里,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帮不了你的忙。” 南宫沁如有言在先,能进水牢的,都不是一般的修行者,哪怕他用了化名,只要关进水牢,没有圣人的手谕,是不可能释放的。 “你可不可以带我去一趟水牢,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要人,我只想知道这个人现在是死是活,为什么会在水牢。” “这……” 南宫沁如不禁头疼起来,如果是在平时,带苏雪去转一圈水牢倒没什么,但如今的水牢可不比平日。 苏雪瞧见南宫沁如的面色难看,心中忽然凉了一大半,如果连南宫沁如都无法做主的话,难怪那位贵人会用那种语气试探她。 苏雪也不傻。 覃舟既然能请的动丹红出宫,就说明来之前丹红已经知道自己要求的是什么事情,她私下里也一定调查过关于令狐青这个人的背景,所以才会故意用那种语气来警告自己。 丹红其实是想说:你最好不要插手这件事情 而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苏雪没得选择了。 “很棘手吗?” “确实有些棘手。” 南宫沁如也没有掖着藏着,她想了想,还是决定透露一些事情:“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件事情,但是你要保证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 “没问题。”苏雪点头。 覃舟没有说话,南宫沁如也没有在意他,这个少年之所以能在神都活下来,就是因为他知道什么是底线,什么不该碰,否则……他早就成为一具尸体了。 “还记得那天要挟你师妹的那位凶手吗?” 苏雪点头。 “他死了,在水牢里莫名其妙的暴毙而亡,根据验尸结果,并非人为所致。” 第75章 一根断弦 苏雪依稀还记得那个人临走之前留下的那句话:“水牢里,有大凶!” 他刚被抓回水牢,就莫名其妙的死了,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大凶出手? “你现在还想要下水牢吗?” 南宫沁如看着苏雪问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下去看看。” 就在这时,一旁的覃舟幽幽来这么一句:“你不用劝了,这女人不怕死的。” 苏雪狠狠瞪了他一眼,认真地说:“我不是不怕死,我只是有必须要知道他生死的理由。” “那不还是不怕死吗?” “你……” 苏雪皱了眉头,恨不得一剑斩下去。 覃舟知道自己玩笑开得有点过头了,连忙赔了个笑,旋即把头扭过一边,当做无事发生。 “这家伙……” 南宫沁如无奈地说:“既然你已经这么说了,而我又欠你个人情,那便随我走一趟吧,不过有言在先,水牢的事情,你们必须给我烂在肚子里。” “没问题,我只要知道令狐青是生是死,其他无所谓。” 洛雨所住的那一座小舟上有她师兄令狐青的画像,所以只要水牢里有令狐青这个人,苏雪一眼就可以认出来。 南宫沁如带着二人离开这间密室,开始在监天司衙门里打转,绕了半天,其实是为了掩人耳目,否则一上来就把人往水牢里带,太过于明显。 随便转悠了片刻,南宫沁如悄悄的推开一个暗格,墙壁上出现了一道门缝,“进去吧,这就是通往水牢的密道。” 第91章 “密道?” “水牢大门有重重守卫看守,我无法带你们从正门进,只有监天司这儿留了个后门。” “之前逃跑的那个,也是从密道里出来的?” 南宫沁如摇了摇头:“他把正门的守卫都杀了,奇怪就在这一点,水牢正门的守卫都是沧海境修士,他一个紫幽境是怎么做到的。” 随着三人走下水牢,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犹如朔北的凛风,吹得人骨头刺痛。 “好重的寒气。” “水牢之所以能关得住修行者,靠的就是这阴寒之气。这水牢里的水并非来自洛水,而是直通地下阴河,故而修行者泡在水里犹如冰冻三尺一般煎熬,它们想要抵挡寒气,就只能运转体内的灵力抗衡,自然就无暇分心去想越狱之事。” “嗯。” 苏雪点了点头,明白了水牢的构造,她忽然有些眉目了。 千岛湖弟子从小就在湖畔生长,所修的功法也与水相容,所以令狐青会出现在水牢,这就勉勉强强说得通了。只是,阴河之水四通八方,为什么偏偏要选在水牢这里呢? 越往下走,冻得人直打哆嗦。 好在苏雪所修习的是吹雪剑诀,灵力中本身就带有一股寒气,加上沧海境的修为,这才让她没有太过难受。 而覃舟常年行走阴阳,对于这阴河之水更不陌生,他也显得应对自如,唯独南宫沁如,若不是她身上的官袍有御寒的效果,以她半步沧海的修为,恐怕根本无法在里边坚持半柱香。 这也难怪能够把修行者羁押在这地方,确实够狠。 越往前走,覃舟忽然说了一句:“不对劲。” “我也觉得不对劲……”苏雪也点了点头。 南宫沁如很是诧异,这两个家伙是什么来历,水牢的秘密这么快就被他们发现了。 显然他在抵御一种陌生的力量,而覃舟并没有修为,只能用走阴人的手段庇护,却还是显得有些难受。好在苏雪凝聚一道剑气,护在覃舟身边,形成一道薄薄的护罩,这才让他好转许多。 “你居然是沧海境……” 南宫沁如此刻才看出苏雪的修为,她早知道苏雪修为很不一般,大概率是紫幽,谁想到居然是沧海,难怪那一日面对歹人的要挟,她显得一点儿也都不紧张。 “到了,这就是水牢。” 南宫沁如点起一支火把,火光照亮这黑暗的地底世界。 一条阴河之水从河堤之下流淌而过,水深莫约一丈左右,一道道铁栅栏围成的牢笼将犯人困在水里头,那些犯人的手脚都被铁链给困住,大半个身子浸泡在水里,只露出小上身。 火光照亮了他们惨白如雪的面孔,一个个像一只鬼魂一般。 这副模样就连苏雪看了都觉得瘆人,如果自己浸泡在里面,怕是也会冻得说不出话来。 两人顺着河堤顺着阴河的下游走去,越靠近下游,距离地底也就越深,阴寒之气越重。 “不对,阴气在减弱,这股诡异的寒气不是阴气。” “是煞气。” 苏雪与南宫沁如异口同声道。 “你认得这煞气?” “似曾相识。” 苏雪点了点头。 前不久,就在她斩鬼的那一个雨夜,满山的鬼气煞气缭绕,所以她对煞气并不陌生。 “水牢的奇怪之处就在这里,半年前,不知为什么,突然一股诡异的煞气出现在水牢里,这股煞气十分凶猛,三境以下的修行者几乎难以抗衡,于是就传出了水牢闹鬼的谣言……” 南宫沁如正解释着,忽然苏雪蹲了下来,踏着水面走进一间敞开着的牢房里,从一条铁链上拉扯出一根细丝。 “这是什么?” 南宫沁如看着苏雪手中的细丝,疑惑的问。 “琴弦,一根崩断的琴弦。” “琴弦?” 苏雪凝视着手中的琴弦,看样子那位贵人说的没错,令狐青果然来过这个地方。 “南宫大人……” “叫我沁如就好。” “沁如大人,能否帮我查一下之前这间牢房羁押的人是谁,如今又到哪里去了?” “不用查了。” “为什么?” 苏雪疑惑的问道。 南宫沁如脸色难看的说道:“那个死去的紫幽境修行者,就是被关押在这间牢房里。” “怎么可能!” 苏雪不敢置信。 她清晰记得,那一日那名男子,绝对不是洛雨的师兄令狐青,可现在南宫沁如的说法却如此诡异,到底真正的令狐青去了哪里? 就在两人一头雾水的时候,覃舟忽然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罗盘,他慢慢的凑近这间牢房,将罗盘浸泡到冰冷的水里。 刺骨的阴河之水让他手颤颤发抖,片刻过后,他两眼死死凝视着罗盘指针的方向低喝一声: “坏了!” 第76章 阴河龙脉 “怎么了?” 覃舟没有回应,他将罗盘从冰冷的水里取出,转身盯着南宫沁如问道:“你们究竟还想瞒着这件事情瞒到什么时候去?” 南宫沁如不解的问:“我隐瞒什么了?”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 面对着覃舟恶狠狠的步步逼问,一个半步沧海境的修行者一时间竟然吓得气息急促,下意识汇聚一道灵气,想要自保,这是修行者本能的反应。 第92章 苏雪连忙将覃舟拉开,并指一挥,剑气化解了南宫沁如身上释放出的护身灵气,这才没让覃舟受伤。 否则方才护体灵气一个反震,覃舟区区一个没有修为的走阴人,纵使他手段通天,也得被震个重伤,毕竟,这可是半步沧海境界的灵气。 苏雪对覃舟摇了摇头:“也许她真的不知道。” “最好是这样!” 覃舟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说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南宫沁如不解的问,她也很想知道水牢里究竟出了什么事,显然如今的覃舟已经弄明白了,可她身为监天司的一任执事,拥有着监管水牢的大权,竟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要是放在圣人眼里,足以让她遭受灭顶之灾。 “回去吧,这儿不便说话。” “那令狐青他……” “他的事情我已经有些眉目了,离开这里再告诉你。” 覃舟说着,没有理会南宫沁如,自顾原路返回。 苏雪和南宫沁如对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跟上了覃舟的步伐。 “天机不可泄露,覃舟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与天机有关的事情,所以不能向南宫沁如透露。” 苏雪边走边想着。 南宫沁如虽然不能知晓,可不代表自己也不能知道,毕竟她昨天晚上,可是答应了要承下覃舟所背负的因果,所以自己理所当然得知晓。 果然,覃舟离开水牢之后,直直走出了监天司的大门,头也不回,他这般模样,分明是不打算给南宫沁如透露半个字。 “苏雪。” 就在苏雪也打算离去的时候,南宫沁如叫住了她。 “若是有机会,可否带你师妹来南宫家做客?” 苏雪疑惑了下,不明白南宫沁如此番究竟有何目的,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若有机会,我会带她去的。” 苏雪离开了监天司这座衙门,从昏天黑地的水牢里出来,感受着冬日暖阳普照大地,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 只是这种舒畅,令她有些恶心。 恶心的并不是这里的阳光,而是这座神都城,让她很不自在。 不可言不可问…… 神都里的贵人…… 这些天所发生的事情在她眼前一一上映,这真的是圣人脚下的神都吗?为什么,她只觉得这儿是一座牢笼,是一座想要破开天穹的牢笼! 苏雪没有直接返回桥下轻舟,而是来到了问阁轩,那少年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漫不经心的用手指敲打桌子,他似乎在这儿等待了许久。 苏雪二话不说直接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 “你在水牢里究竟发现了什么?不可言?不可问?” 少年转过头来,他的脸上似乎写着恐怖二字,苏雪从来没见过少年露出过这样子的表情。 “事已至此,你知道与否已经无所谓了,大劫将至。” “什么劫?” “会死很多人。” 少年文不对题地回答。 “说人话!” 他沉默了许久,似乎在构思,又或者在编织着什么,最后才缓缓的说了一段长长的话: “神都其实是在一条龙脉之上构建而成的王城,这条龙脉名叫阴河龙脉,它自幽冥而起,止于黄泉彼岸。其中水牢之所以能有如此重的寒气,就是因为水牢所建造的位置,正是龙脉的一处龙穴。 正所谓寻龙点穴,无论是风水葬墓,亦或是搭建住宅,这个穴都是十分重要。龙穴是保护龙脉的一个支点,犹如一座房屋的承重梁,一旦穴位破了,脉象便会发生大变。” “你的意思是说,水牢里的龙穴被破坏了?” 回想起之前覃舟在水牢里做出的那种剧烈反应,想必后果一定非常严重。 “那为什么修呢?” 瞧见覃舟没有回话,苏雪继续追问。 覃舟仍旧没说话,而是用目光注视着苏雪手中握着的那一根崩断琴弦。 琴弦? 刚才覃舟追问南宫沁如,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而南宫沁如说自己并不知道有一个叫令狐青的人,若是把两者联系在一起的话…… “监天司发现龙穴被破坏了,但是不敢声张,于是暗中请来熟悉水之道的千岛湖弟子令狐青,让他以假名的身份进入水牢,目的就是为了修复龙穴。” “这只是你的推断,无凭无据。”覃舟摇了摇头:“有些时候,推断只会引导我们走向错误的道路。” “这就是你一直沉默寡言的原因?” “是。” 覃舟点了点头。 “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你所说的一切,都只能判为假定。若是你所说的令狐青去修了龙穴,他又为何失踪?水牢里关押的人又为何变成了其他人,他又是怎么无缘无故的死去?” “这……” 覃舟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实着把苏雪给问蒙了。 少年说的没错,如果现实真的如苏雪这般推断,那么想要找到令狐青这个人,简直太简单了。可如今他的生死却被天机给蒙蔽,显然在这其中还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变故。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问你,若是下游出了水患,你该如何治水?” “自然是从上游引水疏通……上游在哪?” “不良井。” 第93章 “不良井?” “在不良井的最深处,也有一条阴河,它便是水牢阴河的上游,如果水牢的龙穴被破坏,势必会引起上游龙穴发生变化,所以想要知道真相,就只有顺着这一条路往下走,别无他法。但是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做。” “为什么?” “南宫沁如是什么修为?” “半步沧海。” “若是连半步沧海都不配知晓这件事情,你认为掩盖龙穴毁坏的人,会是什么境界?” 第77章 你不是真正的快乐 …… “雪儿师姐,雪儿师姐!” “嗯啊?” “饭都快凉了,你怎么还没动筷子呀。” 苏雪勉强露出一抹微笑敷衍而过,这才拿起筷子吃着晚饭。 洛雨在一旁观察苏雪很久了,自从她回到小舟之上后,整个人就一直魂不守舍,仿佛受到了什么很大的刺激,而且…… “对了珂儿妹妹,你今天不是说想吃大鸡腿吗,我刚刚看到外面就有卖大鸡腿的,我去给你买一个怎么样?” 洛雨突然提出一个建议。 “好呀好呀!” 凌珂点了点头。 “那个,雪儿姑娘,能陪我一起去买吗,我身上没带够钱。” “啊,哦,那个小师妹,你在这里等我们一下。” “好吧,那你们快去快回啊。” 看到洛雨和苏雪一块儿出去,凌珂心中有些不乐意,但又不好意思拒绝。 为了大鸡腿,忍了! 傍晚的街市上行人稀少,冷风吹的衣袖哗啦啦的响着,两个人来到那卖鸡腿的摊子处,买了三个鸡腿。 苏雪付了钱,正要往回走,洛雨却突然说了一句:“雪儿姑娘,能陪我到桥上走走吗?” “怎么了?” “有件事情想跟你说,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苏雪看着洛雨微红的双眼,似乎是猜到了什么,这才点了点头。两人来到桥上,望着缓缓东流的落水,仿佛那是再也回不到的过去。 “雪儿姑娘,你这几天早出晚归,是在寻我师兄的下落对吗?” “你都知道了?” “在你的身上,我感受到了师兄的气息。” 苏雪听洛雨这么一说,知道终究是藏不住,只好把那一根崩断的琴弦掏了出来,递到洛雨手中。 洛雨两手颤抖地捧着琴弦,眼眶里的泪水终究是藏不住,在无情的北风中吹散了滚烫的温度。 “师兄他……” “你师兄可能还活着。”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相信我,不会骗你的,我们可是知己噢。” “嗯。” 洛雨知道这句话是苏雪在骗她,但依旧尝试让自己相信。 苏雪知道如果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洛雨,或许她心情会好一些,但是这其中涉及天机,她开不了口。 “那你今晚还要去寻我师兄的下落对吗?” “今晚……” 苏雪望着江水东流,嘴角微微一颤,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憋在嘴里。 —— “我劝你最好不要继续查下去,否则下场就会如那位贵人所说的一样,和令狐青一起失踪。” “难道就这样子放弃了?好不容易查出了眉目。” “离开神都。” “你说什么?” “神都不欢迎你这样的人,或者说,神都那些贵人,很不喜欢你这样的人留在这,离开才是最安全的作法。因为你的执念,太顽固了。还记得在水牢里我说那不是寒气的时候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煞气。” “你杀过人,或许未必是人,但只有经历过一场疯狂的杀戮,才能够对煞气如此的敏感。你修的是剑道,可你知道在神都里,死的最多的人是谁吗?是拿剑的人。他们的剑太直,太长,太令人讨厌。 神都的贵人很讨厌你这种执念顽固的人。 她们讨厌执念,她们喜欢顺从。” —— “雪儿姑娘,我们离开神都吧。” “你说什么?” 苏雪目瞪口呆地望着洛雨,仿佛眼前的洛雨是个冒牌货。 洛雨用衣袖擦拭了眼泪,强笑着说:“我不想等了,在神都等的太无聊,我想回千岛湖了。” “那你师兄他。” “师兄是个念家的人,等他想回家的时候,自然会回到千岛湖。” 苏雪看着洛雨的笑,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个明明很想哭出来却又无可奈何的自己,为了在这个美好的世界上生存,她只能笑着活下去。 她站在她左侧,却像隔着银河。 难道就这样抱着遗憾一直到老了? 你看啊,她在笑。 笑着。 笑着…… 只有笑着才能活下去。 她是真正的快乐吗? 洛雨的手紧紧地攥着琴弦,弦丝很锋利,她的手很纤嫩,很快就在手心划出一道血花。 “雪儿姑娘,你说一个人为什么要有执念呢?” “因为要活下去。” “活下去?” “是啊……活下去,为了不让自己虚伪的笑着活下去。所以人要有执念,而且要有很强的执念,如果一个人连执念都没有了,她活着还有意思么?” 苏雪说着说着,自己嘲讽地笑了起来。 第94章 到底是神都不欢迎我? 还是这个世界不欢迎我? 究竟错的是我,还是这个美好的世界? “错的,是他们。” “他们?” 洛雨泣不成声,但是她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恨意,一股憎恨般的杀意,甚至是……剑意。 神都还没到下雪的时候,可她仿佛已经看见雪了。 只有大雪才能掩埋一切的肮脏与污垢,让这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苏雪握住了洛雨的小手,从她冰冷的手掌上将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琴弦给解了下来。 “傻姑娘,何必这般伤害自己呢?痛就应该说出来,恨了就应该喊出来。” “可是我……” “我陪你一起。” 我陪你一起。 我陪你一起…… 好似远古轮回之中传来的回响,在整条黄泉路上响彻连天,无论你走到哪里,她的声音都能够追到你身边。 苏雪用手绢轻轻擦拭她掌心的血花,白嫩的小手上多了一道轻微渺小的细痕,仿佛在说,没有人会在意,没有人会在乎,没有人! “疼吗?” 她却只是用轻柔的声音问道。 “嗯,疼!” 洛雨用力咬紧牙关,止住那微微颤抖的下颚。 刷! 三尺青峰忽然出鞘,一柄雪白的佩剑,在苏雪洁净的左手上划过一道痕迹,鲜血缓缓溢出。 “我也很疼。” 她是这样说的。 “雪儿姑娘,你……” “你还想离开神都吗?” 洛雨摇了摇头。 苏雪笑了,洛雨不知为什么看到了苏雪的笑,她居然也想笑,只可惜她笑不出来,但是此时此刻的她心里很轻松。 “饭菜快凉了,我们回家吧。” “好,我们回家。” …… 寒风腊月,愁云惨淡。 在这偌大的神都城下,似乎没有谁会在意这两个人今天在洛水桥上洒下的鲜血。 她们走下了桥,踏上了一叶轻舟,那是家,是温暖的家。 但是这个家,得有人出来守护。 咚,咚,咚。 拐杖敲打着桥面上的木板,发出低沉而又缓慢的声音。 那位手持拐杖的银发女子一步一步走到两个人先前所站的地方,地面上只留下一根崩断的琴弦。 她弯腰拾起这根带着血丝的琴弦,用手轻轻一挥,断弦随风飘入洛水,东流而去。 “苏雪,你这人果真有趣。” “小姐,要杀了她吗?” “杀了她?那就太没意思了。” 第78章 寒潭深处 夜半,子时,不良井。 “你果然还是来了。” “是。” “因为你的执念?” “因为我很讨厌这神都。” 白裙少女仿佛不知天高地厚一般说道。 “今夜这不良井,可真热闹。” 少年冷笑一声,走在前面带路,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谁在听。 两人开始下井,穿过不良井下弯弯绕绕的洞窟,越往深处去,住在这里的人也就越少,只因为这里的寒气与湿气太过浓郁,根本就不适合常人居住。 “这不良井,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少女忽然问了一句。 “有人希望它在,它便在,若是有人不想看见不良井……呵呵。” 少年没有把话说明白,两个人的对话无论是哪一句,放到当今朝堂之上,都足够他们死个千八百回,或许是运气好,又或者是其他的原因,他们现在还活着,还能在这不良井里呼吸着浑浊的空气。 不良井很深,没人知道他有多深,也没有人想要知道它底下究竟有什么。 住在这里的人只想上去,住在上面的人压根就不想下来,至于他的底下,只有闲着没事干的人才会来探寻真相。 真相,很重要吗? 不过是一些可笑的证据罢了,有些人空口无凭的一句话就是真相,有些人费尽心思百般寻求的结果,却是嗤之以鼻的无稽之谈。 “下面很黑。” “需要点火吗?” 少女愣了下,弹指一挥,一道剑光乍现,犹如照明灯一般,照亮着井下的岩壁。 这里怪石嶙峋,颇为吓人,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有个鬼影从石头里边蹦出来一样,呼呼地风声也不知从哪里吹来,犹如鬼门关里吹响的嚎叫,他们所前进之处,便是地狱。 “到了。” 覃舟在一道细小的裂缝前停了下来,这道裂缝与对面的岩壁不到一丈宽,而裂缝之下,是深不可探的无尽黑暗。 “这里就是你所说的龙穴?” 苏雪问道。 覃舟摇头:“龙穴在下面,阴河也在下面,只不过以我走阴人的实力,只能带你到这里。” 苏雪明白了少年的言外之意。 在往下走,是生是死,全凭天意,非人力所能及也。 少女浑不在意的拔出佩剑,双脚踏了上去。 “你在这里等我,我下去看看。” “且慢。” 苏雪回眸,疑惑地看着覃舟。 “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带我下去,这能让你有机会活着上来,相信我,如果你自己下去,必死无疑。” “真麻烦,上来吧。” 覃舟委婉一笑,轻而易举的踏上了飞剑。 第95章 看着覃舟的动作,苏雪有些吃惊,这少年似乎并不是第一次乘坐飞剑,他没有半点犹豫,也看不出半点慌张凌乱。 不简单。 如果要把这个裂缝之底与覃舟背后的秘密相比,苏雪认为,覃舟内心深处的无底洞完全可以吞没这道裂缝。 “你可别趁机搞什么小动作。” “我是那种人吗?” “谁知道呢。” 苏雪说着,驱动飞剑开始下降。 半炷香后,下边的裂缝开始变窄,最短的距离不过三尺宽,仅仅能容纳一个人侧身而过。 一炷香后,两人仍未抵达最深处,仿佛这道裂缝根本就没有终点。 一刻钟过去了,她们还在下降,虽然下降的速度很慢,但至少有一里的长度了。 “你听到什么了吗?” “听到了,水声。” 苏雪再次弹指,又召唤了两道剑光,可以就只能看的模模糊糊,黑暗永远是这里的主宰。 “这个地方似乎有一种力量能够吞噬光。” 苏雪瞥了一眼她召唤出来的剑光,犹如卑微的萤火虫,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的大水给扑灭。 噗通! 两人不知不觉中竟然落入了水里。 “该死!” 水流十分湍急,苏雪只来得及收回飞剑,瞬间便被长虹贯日般的阴水冲去好远好远的地方。 她运转灵力,想要在水中停下来。 可这里的水很诡异,竟然能够吞噬她体内的灵气,仿佛在说,一切都是徒劳。 剑光消散,耳畔只有哗啦啦的水流声,她不知道要被冲到何处,甚至连覃舟的气息也察觉不到。 “希望那家伙不要死了。” 苏雪顶着刺骨的严寒心想道,这地方简直就是人间地狱,若非她是沧海境修行者,此刻恐怕在已经淹死在水中。 滔滔江水犹如漫天大雨下个不停,苏雪的双脚逐渐冻得没有知觉,很快是双腿,接着两只手都快要被冻僵。 一股濒临死亡的感觉倾注全身。 她咬紧牙关,拼命的让体内灵力顺着周身经脉运转,如果不做点什么,她真的会死! 此时的她就像一叶浮萍,在洪荒潮流之中根本毫无立足之处,这里的岩壁非常光滑,想要找一个支撑点,简直难如登天。 轰! 她突然从江流里冲了出来,整个身体坠落而下,冻僵的身子让她根本没有能力去做些什么。 嘭! 在空中降落了几个呼吸,她又落进了更加冰冷的水潭之中。 犹如被冲出瀑布,落入深渊寒潭。 她的意识越来越微弱,一股浓烈的困倦席卷全身,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睡着。可苏雪明白,如果此刻在这里睡着了,那么将再也无法醒来。 就在这时候,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抓住了自己的双腿,缓缓的支撑着她上浮。 哗! 破水而出的那一刻,苏雪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浑身不停的颤抖,身上的长发凌乱,衣衫湿透,四周一片黑暗,根本看不清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只能够任凭那股诡异的力量驱使自己,在寒潭之中行进,行进…… “覃舟……” “覃舟……” “你在吗……” “你在吗……” 没有人回应,四周回荡着的只有自己的回音,仿佛身处死亡绝地,这儿只有自己一个人。 “那家伙该不会是死了吧?”苏雪暗想道。 她拼尽全力想要阻挡困倦,可那股浓烈的睡意就像是一根针一样,从头顶直戳而下,刺进了脑子里,她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双眸,沉沉地睡了下去…… 第79章 上古有大椿者,八千岁为春秋 苏雪睁开眼睛,阴沉沉的光线照了下来,让她下意识用手捂住那束光,仿佛光里面有一股危险的力量让她本人抗拒。 “我这是在哪?” 她走了几步,从水洼里踏上了岸,此处树木丛生,荒野凄凄,似乎人迹罕绝,是一个毫无生机的地方。 她环顾了四周,发现了一个泡在水潭里的黑衣少年。 她快步走过去。 “喂,覃舟,醒醒!” 在少女的呼唤下,少年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的行为也和少女的一模一样,对从天而降的这一束光感到畏惧,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恢复过来。 两人从水洼之中走到岸边休息,不知为什么,这里的水似乎不会弄湿衣服,明明在那阴河之水里浸泡了那么久,可身上的衣衫却是干的。 “这里……时间是停滞了。” “时间停滞?” “否则我们的衣服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湿透呢?很显然,时间停滞在了我们掉入阴水之前的那一刻。” “那我们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别猜了,往前走就知道了,既然有一股力量引导我们来到这里,自然有他的用意。” 少年显得很淡定,可少女却淡定不下来。 时间停滞,意味着无论外界过去多少年,他们这里都只是一瞬之间。 难道说,洛雨的大师兄令狐青也是因为来到了这个地方,所以才会无缘无故失踪数日不归? 两人在岸上走了几步,忽然间,少年停了下来,两手颤抖的触碰一只菌菇。 苏雪见状,也好奇的走过去,“这是什么?” 第96章 “朝菌。” “朝菌?” “这是一种朝生暮死的植物,它们看不见日出日落,不知月有阴晴圆缺。” “朝菌不知晦朔……” 苏雪忽然想起来前世所学的一篇课文,一股酥麻的感觉从头顶贯穿全身。 她下意识拔出了剑,一种直觉告诉她,这个地方很危险…… 这里百草丰满,巨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只有细碎的惨白日光照落而下,犹如穿行在远古时代的荒野之中,静得让人可怕,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她们先前还在不良井深处随着阴河奔流而去,如今却来到这个神秘的荒野之中,那条河流,真的是阴河吗? “等一等。” “又怎么了。” 覃舟一惊一乍,让苏雪心头怦怦直跳,还以为出现了什么危险。 “你觉得我们脚下踩的是什么东西?” “脚下?” 苏雪望着脚下青绿色的泥土,疑惑道:“难道不是土壤?” “把你剑借我一用。” 苏雪犹豫了片刻,依依不舍的将这把剑递到覃舟手中。 自从叶相知赠与她这把剑到现在,还从未给别人碰过,除了死人…… 只见覃舟用剑在地上画了一个方框,随后把剑当成铲子,疯狂的将地上松软的土壤刨出,这模样令苏雪看着有些心疼。 你拿我的剑来当铲子呢? 虽然有些愤怒,不过苏雪并没有阻止覃舟的行为,因为她也察觉到了,这里的土壤,似乎过于松软,在这么松软的土壤之下,怎么可能长出这么高的参天大树? 她仰头望不见树顶,远眺看不清树的枝干。 不知道过去多久,苏雪发现这里竟然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因为她体内的灵力,一直停滞流淌。 他想了想,从储物囊中掏出一柄小刀,直接往自己的手掌深深划了一刀。 没有疼痛感! 血液没有流出! 这里……没有存在时间这个概念! “果然如此。” 正当苏雪疑惑的时候,覃舟突然有了新的发现,她低头望去,只见那刨开的青绿色土壤之下,并不是岩石,而是树根,一棵无比粗大的树根,他们脚下所踩的地方,根本不是什么土壤,而是青苔! “你能御剑吗?” 覃舟将洁净无比的雪白佩剑还给了苏雪,苏雪尝试着运转御剑诀。 哐当。 本该是凭空漂浮而起的飞剑,竟然落在了地上。 “无法御剑,也无法施展半点灵力。” 苏雪面色难堪地说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棵树,应该是大椿。” “大椿?” 《逍遥游》里提到过: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你如何认定这是大椿?” 覃舟长长呼出一口气:“大椿,意味着长生,长生代表着时间,若是这个地方没有时间这一概念,那么请问,什么树能够长得连人眼都无法看到树顶枝叶呢?” “这……” 覃舟说的话不无道理。 没有时间,就意味着没有生长,若是没有生长,这棵树从一出生就是这么高大。 而根据记载,能有这么大的一棵树,只能是大椿。 “大椿真的存在吗?” 覃舟正色道:“我可以很认真的告诉你,大椿在百年前曾经存在过。” “什么叫曾经存在过?” “山河灵域的最中心之处,有一棵古树,名为大椿。但是在几百年前,它被人连根斩断。” “谁?” “不知。” 覃舟摇头,几百年前的事情,他都没出生,自然不可能知道大椿到底经历了什么悲惨的过去。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大椿在几百年以前,是存在的!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回到了几百年前?” “未必,也可能是数千年前,你可要知道,大椿一个春秋便是八千岁,谁知道这会是什么时候。” 苏雪吓得咽了口唾沫。 是啊,如果这棵树是大椿,八千岁一个春秋,人类文明才不过五千年呢,可在大椿面前……却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走吧,往前走,一定会有真相等着我们。” 覃舟没有再争论这棵树是否是大椿,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至少现在可以明确一点,他们现在所在的时代,已经不是之前生活的世界了。 大椿很大,所有的荒草树丛几乎都是大椿分出来的枝叶,两人围绕着这颗大椿树仿佛在走迷宫一样,不知过了多久,但苏雪一直记得步数。 “我们一共走了两万三千五百八十八九步,如果按一步三尺算的话,我们已经走了三十五里,以我们的脚程,一天顶多也就走二三十里路,也就是说,现在应该是日落时分才对……” 苏雪仰望着头顶浓密的枝叶,阳光依旧是那么的惨淡,仿佛它从来没有移动过。 “移动?” 苏雪下意识低头望着地面,吓得她差点滑倒在地。 第80章 自然数集是个无限集 “你怎么了?”覃舟看着受惊吓到的苏雪问道。 “地上没有影子,我们难道已经死了?” 覃舟一听,却是嗤之以鼻:“我以为什么事情呢,你现在才发现吗?” 第97章 “这……” 苏雪一时间显得有些尴尬,如果不是心里头一直记着行走的步数的话,她确实从来没关注过地上没有影子这件事情。 “既然时间都已经停滞不前了,有没有影子又怎样呢?至于我们是生是死,很重要吗?” “你什么意思?” 覃舟摇了摇头,他决定要告诉苏雪一个更加恐怖的现实。 “再借你的剑一用。” “你……算了。” 她想说把别人的佩剑随便乱借很没礼貌,不过眼下,也不在意这些了。 覃舟从她手中接过雪白的佩剑,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发出叮叮的清脆声。 “你要干什么?住手!” 没等苏雪拦住,少年手持长剑,一剑穿心! “你……” “很惊讶吗?” 覃舟低头看着自己被利刃贯穿的心脏,冷冷一笑,“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现在和死人没什么区别,又或者说,我们根本就不会死,所以,收起你那一惊一乍的心思吧,这里没有什么危险,如果有,我们也不可能走那么远。” 覃舟说着,很平淡的拔出佩剑。 剑刃上没有鲜血,只是他的衣服和胸口上留下一道深刻的剑伤,仅此而已。 “喏,把你的宝剑还给你。” “这家伙……” 覃舟没有理会原地呆望的苏雪,继续往前走着。这里的路只有一条,很明显,是有某种力量在刻意的引导他们走上这条路,哪怕另外开辟一条路径,最终也还会是回到这条路上,沿着早已经注定的航线行驶。、 “七万六千九百五十二……” “你数这些有什么意义吗?” “没意义,单纯只是想知道这棵大椿古树有多大而已。” 覃舟摇了摇头,没有理会继续数数的少女,依旧往前走。 两人仿佛已经走了好几日,可是因为没有时间的流逝,他们不觉的饥渴,也没有觉得疲倦,就像是两具行尸走肉一般,行走在惨淡无光的天日下。 四周是早就已经看腻了的百草密林,地上,依旧是青绿色的松软青苔,偶尔会看见一些菌落,这就是所谓的朝菌。 如果不是这些菌落都各不相同,苏雪甚至以为自己在原地打转。 没有时间的世界,他们两人犹如长生不老不死不灭。 看似逍遥自在,实际上很痛苦。 人的七情六欲会在这种毫无止境的“停滞”下逐渐流逝,所以苏雪才会一直记着步数,她要记住自己一共走了多少步,记住自己仍然在数数,记住自己距离回家还有多远。 她和覃舟不一样,她的家里还有小师妹,还有洛雨在等着。 而覃舟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孤身一人,他好像早就没有家了,或许有,那也只是一座普普通通,冷冷清清,落魄不堪的中元客栈。 他们本该是两个分道扬镳的人,却因为一些因果,而聚在了一起,却不代表他们终究会成为一路人。 至少苏雪是这么认为的。 “二十二万六千四百,不对,是二十二万六千五百七十……” 原来数数这么无聊啊,原来数数也可以让自己忘记上一秒印在脑海里的数字是什么。 他们已经走了太远太远的路了,似乎走了大半个天下,可是在这无穷无尽的时间长河里,这停滞的境界之中,走一步和走一万步其实是一样的。 他们还在继续往前走,苏雪仍然在低声念着步数,但其实她已经记不清自己走了多少步,她知道,现在所有说出来的数字,都是错的。 她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数错了,一步错,步步错,在这个停滞的世界里,似乎没有对与错。 他们谁也么没有提出休息两个字,因为根本就不觉得累,只是这惨绝人寰的白昼让人看着很是厌恶,苏雪甚至想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就这样静静的躺在这个停滞的时间之中。 直到一百年过去,一万年过去,一亿年,一兆亿…… 之后呢? 之后又是什么? 不知道,因为自然数集是一个可列集,只要自己一直往前走下去,那就永远不会有终点。 他们只会永远走在这个看似时间长河的密林之中,最后消亡下去,忘记自己的名字,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忘记了自己的过去,甚至忘记自己…… 忘记。 “不对。” “覃……覃卓,你等一下。” 少年回过头,看着少女。 他眼神空洞,犹如一具枯骨,似乎早就已经失去了神魂。 “我到底叫什么名字来着?” 少年没有回话,只是摇了摇头,随后又继续往前走。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不对不对……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说不出来,说不上来。 于是她又开始数数起来了,在没有时间流逝的世界里不停的数着。 “一,二,三,四,五……” “九兆亿五千八百六十……” “我在干什么呢?” “我在数数。” “我为什么要数数呢?” “数数,对啊,我数数是为了什么呢?我还要数多久的数呢?” 多久? 为什么会有“久”这个词? 第98章 我已经数了很久的数了吗?我不是刚刚开始数一,二,三…… 奇怪,为什么我还在走下去,我要走到什么时候? 走? 我为什么要走呢? “一,二,三……” 犹如一个又一个轮回,当她数数,数到自己已经神志不清的时候,那个一,二,三, 莫名其妙的又从嘴巴里蹦了出来。 “自然数集是个无限集……” 数着数着,她脑海里忽然回荡着这么一句话,奇怪这句话是谁说的? 自然数又是什么? 什么是无限集啊? “雪儿,课本上说自然数集是个无限集,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下到底什么是无限集啊?” “雪儿?” 她愣了片刻,发现自己竟然坐在一间奇怪的房间里,这里有很多人,有很多的座位,座位上坐满了人。 在座位的最前面,一个面容慈祥和善,身体微胖的中年男子手中拿着一根白色的笔,在一块黑色的板子上写着什么东西。 “那么,可列集是不是无限集呢?我点一个同学来回答,梦雪儿,你来回答一下。” 第81章 阳光微凉,琴弦微凉 “梦雪儿,这个同学没来上课吗?那我就记她一次缺勤了。” “喂,雪儿,老师点你名字呢。” “啊?” 少女迷迷糊糊的被身边那个人催促着站了起来。 “噢,原来你来上课啊,刚刚点你名字怎么不站起来,是不是玩手机玩的入迷了?那个你来回答一下。” “回答,回答什么?” 身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迷迷糊糊的问道。 人群前面站着的中年男子脸上突然燃起一团怒意:“你上课连老师问的问题都不知道,你说你还上什么课啊?行了,你坐下吧,你身边那个女孩子,嗯对,就是你,你来回答一下,我刚刚问了什么问题。” 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坐下,他旁边一个短发女孩站了起来:“可列集是……” 铃铃铃…… 女孩回答完毕,一道铃声回响而起。 “呼,总算下课了,这《数学分析》究竟是谁发明的,简直太折磨人了。” 短发女孩收拾好书本,放进书包里。 “雪儿,你怎么还愣着啊?不去吃饭了?还是你已经点了外卖?” “啊?我……吃饭?对,下课了,可以去吃饭了。” 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忽然站起来,书本也不收拾,眼神呆滞的离开教室。 “雪儿她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不知道,今晚回宿舍在好好问问她吧,你先帮她把课本带回去吧。” …… 白色连衣裙少女离开教学楼,在宽广的道路上走着。 边走嘴里一边在数:“一,二,三……” “不对,是二十二万六千五百七十……” “也不对,奇怪,我在干什么呢?” 滴! 一辆电动自行车忽然在马路中间急刹车。 “你特么有病吗?” 那人停下来骂了一句,瞥了一眼女孩裙摆下修长的小腿,便不再多说什么,骑着车消失在马路之中。 她本应该是去饭堂吃饭才对,却不知怎么的走出了校园,来到马路之上。 “雪儿!” 就在这时候,一道久违的声音叫住了她。 “雪儿?梦雪儿?我叫梦雪儿吗?” 他回头望去,那是一个穿着粉红色洛丽塔衣裙的女孩,兴高采烈地冲她招了招手。 女孩不由自主的快步走了过去,一个久违的名字倒映在了她的脑海里:“诗宁?” “雪儿,想不到居然在这里碰见你,原来你上在江大上学啊,我还以为你去电大了呢。” 女孩眨了眨眼,江大,电大? —— “诗宁,你说我的第一志愿填江大还是电大啊?” “你这个分数我觉得电大有希望。” “可如果电大不过线怎么办呢……要不我第一志愿江大,电大改成第二志愿?” “哎呀,随便你了,反正不管是哪所学校,我们都不可能在同一座城市,我的分数差一点点就过本科线了,唉,只能选一所好一点的专科了。” —— “诗宁,我的高中同学。” “错啦!是初中!” 洛丽塔女孩强调道:“我们我高中就转学了,你忘记了吗,我们都已经四年没见了,你现在才大二吧,还有两年大学时光可以浪,真好啊,我明年就得出去实习了……” 诗宁……初中同学? “我记起来了,你是苏诗宁。” “靠,不是吧,才几年不见你连我的名字都忘记了,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梦雪儿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而已。 “梦?什么梦?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做梦了,还说你要把你做的那些梦全都写成小说发布出去,你现在呢,成为大作家了吗?” 梦雪儿摇头:“我哪里还记得这些。” “切,当时还记得大家都抢着找你要签名,你居然忘了。不说这些了,好不容易见一面,我们去吃饭吧。” “好。” 我叫梦雪儿,可能是因为我名字的原因,我从小就特别喜欢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比如仗剑走天涯啊,比如成为某座神秘宗门的大师姐,带着小师妹闯天下之类的,甚至像小说大侠一样一剑斩尽人间不平事。 第99章 诗宁,是我的小学和初中同学,我们俩家住的很近,又经常是同桌,一起上下学,所以关系很好。 可自从她高中转学去外地之后,就很少有联系了,她们高中管得严,不允许带手机,每个月才能回我一两条消息。 我记得额最后一次见面,应该是填志愿的时候,他回生源地领录取通知书,然后我问她关于志愿填报的事情。 “话说,雪儿大美女,你现在学的是什么专业啊?” “艺术类。” “诶!你居然报了艺术类专业,是不是要学画画啊这些?” “钢琴和素描都有在学……” “你还会弹钢琴?厉害了!” 弹钢琴…… 对,我会弹琴,我好想弹一首歌,送给一个人,送给谁来着? “你怎么了?动筷子啊,饭都要凉了,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没有,我只是突然想弹琴给你听。” “真的吗?我记得楼下商场就有一座钢琴,一会吃完饭我们去那里弹呗。” “好!” 两人一边聊着小时候发生的事情,一边吃着饭,聊着聊着,梦雪儿突然记起来了很多事情。 原来小时候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啊! 原来我“曾经”还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叫诗宁,只不过我们四年没见之后又,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诗宁她怎么会出现在我学校附近呢? 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快看,那就是我说的钢琴,你想弹什么歌给我听呢?” “你猜。” 梦雪儿浅浅一笑,轻车熟路的坐上钢琴椅子,手指很自然地张开搭在了琴键上。 我记得钢琴是大一下学期才刚刚学的吧,为什么我现在那么熟练呢? 我好像学了很久的钢琴…… 也不对…… 随着琴声悠扬而起,熟悉的旋律贯穿脑海,回荡在商场里每个人的耳畔。 她竟不由自主的唱了出来: “蝉声陪伴着行云流浪, 回忆开始后安静遥望远方…… …… 阳光微凉,琴弦微凉; 风声疏狂,人间仓皇; …… 你在尘世中辗转了千百年, 却只让我看你最后一眼; …… 蝉声陪伴着行云流浪 回忆的地方。” 第82章 你是来告别的吗? 琴声止,歌儿停。 不知不觉中,商场里竟然停滞驻足了许多人,似乎这一曲下去,使人肝肠寸断,掩面湿巾。 “我弹得,还好吗?” “诗宁?你怎么哭了?” “你为什么要弹这首锦鲤抄?这就是你要送给我的惊喜吗?” “诗宁,我……我也不知道。” 洛丽塔女孩哭着哭着,突然笑了起来,“我明白。我转学之后,其实一直想给你打电话来着,但是,我不知道在电话里该跟你说什么。” “所以我把他们都写了下来,今天下雨了,我写在日记上;今天我有一件小裙子的衣扣掉了,我也写在日记上;我真的多么希望你能够在日记里看到我写的这些,我甚至想过要把日记寄给你看。”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那场雨已经停了,你看不到了。小裙子的衣扣已经找不到了,你也看不见我穿它的时候的样子了,所以我们的关系就这样子,慢慢的……疏远了,对吧?” 洛丽塔女孩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她轻轻弯下腰,下意识做出想要抚摸她秀发安慰的动作,然而只见触碰的那一瞬间,她愣住了。 “你叫苏诗宁是吗?” “不是……” 她抬起头,泪眼迷离地强笑着说: “我其实叫苏雪。” “苏雪?” “雪儿,我很感动,你能够来这里跟我告别,这辈子能有过你这个好朋友,我会记在心里。” “诗宁,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说起这些奇怪的话。” 梦雪儿不知为什么鼻尖有点酸意,一股忍不住想要哭出来的冲动涌上心头。 洛丽塔女孩忽然张开手臂。 “我们来拥抱吧,算是,最后的告别仪式,你其实是来跟我告别的,对吧?” “告别么……” 白色连衣裙女孩的双眼忽然间泪眼朦胧。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她张开双臂,拥抱着眼前的佳人,她感受到了她身上冰凉的体温,逐渐的,随风,如沙,如烟,如尘,消散。 待她睁开眼,梦雪儿发现自己站在家门口。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叫梦雪儿……不对,我叫苏诗宁……也不对,我叫,苏雪。” 苏雪! “雪儿师姐!” “雪儿姑娘……” “雪儿……” 一道道耳熟的声音来自遥远宇宙的尽头,像是穿越了时光的长河而来。 她终于,记起来了。 少女用手捂住胸口,她知道打开面前这扇门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也许,这一场梦永远做下去,该多好。 时间停滞不前,不老,不死,不灭…… 长生。 无数人梦寐以求的长生,原来近在咫尺。 第100章 “可我还是要回去。” 轰! 犹如一场沙尘暴席卷而过,楼房在崩塌,灯光忽明忽暗摇摇欲坠,眼前的一景一物都化作虚无,在这片一望无际的纯白色空间之中,只存在一扇门。 它饱经沧桑,它伴随着童年时代点点滴滴的回忆,它似乎在记忆中永远不会老去,只会慢慢被遗忘。 “诗宁,你说得对,我是来告别的。” 咚,咚,咚。 嘎吱…… 门板推开,白色空间之中犹如打开了一个新的窗口,里面是另外一个世界,有光,有沙发,有茶几,有手机,有电脑,有香喷喷的饭菜,有吵闹声,有脚步声,这是一个多么令人向往的世界。 “爸,妈。” 她走进门,呼唤着那正在争吵的一男一女。 “雪儿?你……你这些天都上哪里去了!” 女人冲了过来,紧紧地抱着她,但是她感受不到一丝得到温暖,因为女人的身体,是冰冷的,冷得透彻,冷得像阴河里的水,冷得让人窒息。 “你还知道回来!你不是离家出走了吗?还回来干什么?” 男人很生气,但是少女能够感觉得到,他生气的脸庞之上,饱含着欣喜与流不出的泪。 女人拥抱了她许久,这股冰冷的凉意犹如在寒潭中浸泡了许久。 换句话说,整间房子就是一座深不可测的寒潭之底,在这里,要什么有什么,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没有温度。 “爸,妈,再见了。” 男人不再生气了。 女人也默不作声。 只有少女面带微笑,犹如一缕清风,犹如一场纷飞的大雪,从他们身边翩翩起舞而过。 她来到了阳台上,回头,在看一眼,看最后一眼他们脸上苍老的面孔,牢牢记在心中,这就足够了。 “若有来生,我再做你们的女儿,给你们养老,陪你们看看这个美好的世界。” 她挥了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只有纷飞的白雪,晶莹剔透,每一片雪花上都是一个个回忆的篇章。 “我走了,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她转身翻过栏杆,张开了双臂,像是拥抱着碧海蓝天,从不知道是多高的阳台之上跳了下去。 这一跳,跨越千古。 这一跳,心如刀绞。 可这始终是一场梦啊,梦总会有醒来的时候。 而现在,就是醒过来的那一刻。 睡了那么久,我该醒了。 “因为小师妹还在等我回家,回另外一个属于我们的家。” 时光飞逝,光阴扭转。 仿佛有一张大手在转动轮回的光轮,一圈又一圈,她看到了大椿古树,八千岁的日月犹如朝夕,一睁一闭,眨眼间就过去了。 时间长河不再是漫长的羁绊,而是遗忘与孤独和悔恨。 长生,是一场噩梦。 而现在,她要轻叩噩梦的大门,用这场雪把噩梦掩盖。 “醒来!” 苏雪睁开眼睛,佩剑仍在身上,身上的灵力如同被封印了一般,一动不动。 她远眺四周,这里早已经不是先前的远古丛林,而是一地狼藉不堪的废墟。 有断裂的剑,有崩坏的戟,有浓浓的鲜血味道,有孤独与荒漠,更有冲天的煞气。 “你终于醒了。” 苏雪闻声回头,黑衣少年坐在一块损毁的石像上,手里把玩着一块石头。 苏雪看着他问:“你早就醒了吗?” “我也只是比你早醒一点点,没有人能够经得起长生的诱惑,你看地上的枯骨就知道了。” 苏雪低头,发现,原来堆积成废墟的并不是什么墙垣瓦片,而是一个个失去了灵魂,在长生的噩梦里不愿醒来的枯骨。 “我们现在,是在幻境里,还是现实?” “你叫覃舟,还是叫覃卓?” 少年摇了摇头:“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它还在考验着我们。” 第83章 我叫叶轻尘 “它?” 少年严肃地问道:“还记得我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我们走进不良井深处,跌落进冰冷的阴河,顺着河水一路流淌来到了时间的彼岸。” 少年打断少女的话:“准确来说,是时间的骗局。” “是的,骗局。” 苏雪没有否认,如果她没有醒来,在过了很久很久以后,她也会像这些枯骨一样,在时间的骗局里毁灭。 “这里有一块石碑,上面写了些东西,我想你应该会感兴趣。” 黑衣少年指了指旁边一块巨大的碑文。 苏雪带着疑惑走了过去,碑文上的文字她看得懂,不是古代的文字,但石碑经历了沧桑,所以大概是近几百年才被人刻上去的。 石碑的第一行是这么写的: —— —— 赵如烟死了。 我最心爱的女子死了。 她死在了南国的刺客手里。 只因为她的父亲是北国的征南大将军。 如今南国与北国开战在即,仿佛每一个人的气息里都混杂着浓郁的杀伐之意。 而杀意最重的人,毫无疑问是我。 我叫叶轻尘。 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无名少年。 生长在北国一座普普通通的边陲小镇里。 第101章 那天,我与赵如烟在同一所学堂里上学。 她亭亭玉立,犹如一朵盛开在艳阳之下的骄阳之花。 她本该绽放在更广阔的天野下,将花香洒满整片山河人间。 可却在那一天,那朵盛开的花突然凋零了。 凋零的令人猝不及防。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南国的刺客手中。 身为一个最爱他的人,什么都做不了。 我无法忘记她临死前最后一眼,瞥向的地方,是我,她似乎想拼命用最后的余力想向我说些什么。 但那一句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 即便如此,我也知道她想说什么。 “好好活着,别做傻事。” 什么是傻事我不清楚,但我只知道,一个男人连他最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那还算什么男人? 如果我不做点什么,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可是我能做什么呢? 杀人! 屠城! 誓屠南国不罢休! 我能做到吗? 我只是一个不会修行的普通人,别说杀人,就连杀只鸡都费劲。 我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存在。 在祖屋神台的暗格中,藏着一个三尺长的匣子。 父亲临终前告诫我,若非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将之打开。 我并不知道父亲所谓的万不得已是指什么,但是对我来说,现在就是那个万不得已。 我要打开这个匣子! 它锁得很紧,我花了大半天的功夫也没能将他撬开。 我并不知道这三尺匣子里装着什么东西。 但我清楚,若想要屠戮整座南国,我必须将它打开。 不为玉碎,宁为瓦全。 我从隔壁三婶家里借来了一把斧头,用力往下一砸。 就是这么一砸,我砸出了一条从此再也走不回头的路。 那是一条波涛汹涌的黑暗长河,我可能会被淹死,也可能永远沉没在河底。 那又如何? 我心爱的女子赵如烟,她已经死了。 我要为她报仇。 仅此而已。 我砸开了这个三尺长的匣子,里头放着一把剑。 一把乌黑光亮的剑。 看到剑的那一刻,我就明白。 我注定是要成为屠戮整座南国的人间死神。 我注定要沾染上无穷无尽南国百姓的鲜血。 我要用整座南国的运数,祭奠赵如烟的在天之灵。 唯有这样,才能让她瞑目死去。 我不会修行,也不曾练过剑法,甚至读书也是平平无奇,还常因为背不出诗文挨先生打手心。 可每一次被打完手心,赵如烟都会用那皓白如雪的纤纤细手帮我擦药。 三千青丝,犹如人间三万里星河,让我痴迷沉醉。 这辈子有她,值了。 我心中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人,屠城,屠尽整座南国。 我要让天下所有人都记住我的名字。 我叫叶轻尘。 —— —— “叶轻尘?你听说过这个人吗?” “没有。”黑衣少年摇了摇头:“我神都里很多禁地我都有去过,但上面的书籍从未有记载过叶轻尘这三个字,不过史书记载,南国与北国倒是真的。据说在好几百年前,山河之北是北国的领土,山河之南,是南国的疆域。后来大周起兵,一统南北……” “这么说,石碑上面写的文字,并非是假的,而是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苏雪疑惑的问道。 “你继续往下看看就知道了。” —— —— 我叫叶轻尘,一个平平无奇的名字,但在不远的将来,它将会响彻人间,甚至撼动天道。 我的牙齿将嘴唇咬出鲜血。 我恨,我痛,我怒气冲九霄。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养育了我十几年的故乡。 只为了做一件事情。 杀人。 这或许很简单。 但对于我来说很难。 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夫俗子,我不可能拥有一剑斩断万里山河的神力。 我知道此行一去不复返。 甚至可能还没有走到南国我就已经死了。 横尸荒野。 风吹,日晒,雨淋。 没有人会记得我的尸骨身处他乡。 甚至没有人会在意北国的边陲里,少了一个少年。 即便如此,我还是握起了匣子里的那柄剑。 当我握起剑的那一刻。 彗星袭月,白虹贯日。 整座天地间都因我而感到颤抖。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我要让所有人听到我的名字,都吓得屁滚尿流。 以前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但是现在,我有了! 当我握起剑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亘古的光,它从遥远的星河尽头向我刺来。 刺穿我的胸膛,刺入我的脊髓,融入我的每一根骨头。 嘎吱嘎吱的响个不停,那是一种痛,无比剧烈的痛苦,但远远没有比失去赵如烟更加让我痛。 赵如烟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子,犹如清泉石上流,沁人心头。 她心思敏捷,灵巧聪慧,又是个修道之才。 她本可以读遍圣贤书,有朝一日成为一方圣人; 第102章 她也可以修行悟道,他日羽化登仙,位列仙班; 她甚至还可以过着平凡的生活,在家相夫教子。 可这些美好的一切,都葬送于南国刺客之手。 那是惨淡的一天。 天雷轰顶,仿佛苍天也在为她的死而感到哀痛伸冤。 天降大雨,那是在为她痛哭流泪。 风卷云天,那是在为她送行。 而我,是要为她复仇。 当我握住剑柄的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很多东西。 那些关于修行的大道。 那些关于圣人的传说。 那些执掌天地的秘辛。 这一刻,我既是神,也同样是魔。 修行十五楼,一楼堪比一层天。 我一跃飞上九重天,一夜登上九层楼。 这一刻,我双眸迸发火光,飞天震地。 我提着剑,像是一只锁魂的无常。 我就这样子,一人,一剑,离开了我的故土,离开了北国的边陲小镇。 我开始杀向南国。 北国与南国比邻,两国之间之隔一道江。 我一剑横江而去,刹那间,江水断流,一条通天大道在为我敞开。 我就这么走着,从江畔走到江底,又从江底走到对岸的江畔。 我仿佛看到鲜红的彼岸花开,我仿佛看到奈何桥上佳人回眸。 我仿佛看到了赵如烟在朝我招手。 她含泪催促我,回去吧,回去吧,不要再往前走了,前面是无穷无尽的深渊地狱。 我用剑答复她,不回头,不回头,哪怕与天下为敌,我也要为你杀出一条黄泉路。 一路上,你将不会孤单。 这一天,我屠了一座城。 我杀的天昏地暗。 我杀的忘乎所以。 我杀的浑身是血。 我几乎忘记自己叫什么名字,我甚至忘记我是来干什么的。 但我永远不会忘记一个人,那就是赵如烟。 就算我忘了世间所有的一切,我也不可能忘记她。 因为她是我深爱的人。 我愿意为她上刀山,下火海,入油锅,进深渊。 哪怕是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又何妨。 我可以倾尽了自己所有的一切。 但是为什么,死的人会是她?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这样一个善良可爱,天资聪慧的女子,是谁允许她死去? 我不甘心,我不同意,我不承认! 我见人就杀,见人就砍。 杀人。 呵呵,对于此时的我来说,太过轻松了。 我终于明白了父亲临终前告诉我的那句话。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打开。” 倘若此时的父亲他还在世的话。 我会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哪怕是把牙咬掉,把唇磨破,我也一样要说。 此时此刻,正是万不得已! 修行十五层楼。 我身处九层楼。 区区一座城,对我来说,不过是如小孩玩沙子,一吹而散。 我就是这一方的天与地,谁能与我争锋?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人的生命脆弱的就像我手心里的一只小小蝼蚁,我轻而易举就可以将之捏碎,将之斩断。 就像那一天,南国的刺客杀死赵如烟的时候,是那么的简单,那么的随意,那么的毫无情面。 既然你们可以,那我为什么不可以? 人被杀了,就会死。 剑斩断了,就会亡。 除非你们能把我手中这把剑给斩断。 除非你们能把我持剑的这只手砍废。 否则的话,我会一直杀个不停。 一层楼的修行者,杀! 二层楼的修行者,同样杀! 凡是九层楼以下之人,皆杀不留。 杀杀杀! 我脑子里疯狂的再怒吼。 剑意,善意,恨意。 情义,道义,仁义。 我全都丢掉了。 只留下了杀意。 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 若是来一群。 我正好杀他的摧枯拉朽,土崩瓦解。 世上有谁不会死? 世上有谁不怕死? 我叶轻尘会死。 我叶轻尘怕死。 我叶轻尘的性命也不过是茫茫众生中的一缕尘埃。 我不值钱。 但在我心里面,有比钱更加重要的心爱之物,有比命更无可替代的童言之约。 我绝对不会死在南国的人前面。 不屠南国,我誓不罢休! 七岁的那一年,我们抓住了那一只蝉,就以为能够抓住整个夏天。 结果呢? 秋去冬来。 寒夜逼人。 漫漫长夜,谁与我写下这爱与恨的诗篇? 愿你在天之灵,能够看着我,在这山河画卷之上,我会用南国所有人的鲜血,为你写下我倾注一生的爱意。 我叶轻尘,不是胆小鬼! 那一年,我折木为剑,以为行侠仗义就是这么的简简单单。 而现在,我提剑杀人,原以为的行侠仗义变成了行凶肆虐。 究竟是世人笑我太痴情,还是我恨他人太无情。 我叶轻尘没有什么高高在上的远大志向,我只想和赵如烟一起,过着平淡的生活。 第103章 哪怕吃糠咽菜,哪怕漂泊人间,四海为家。 如果连这点小小要求都不能让我满足,那便杀吧。 杀他个昏天黑地,杀他个血流成河。 我手中的剑仍在渴求饮血。 我要杀的人,还没杀够! 我的名字,叫叶轻尘。 第84章 时间就是最巨大的谎 这块石碑上所刻下的文字不过二三千,但苏雪耳却读了很久。 身为剑修的她能够清晰感觉到,这上面的一字一句,都饱含着沧桑的剑意,甚至是恨意。 苏雪收回视线,低声喃喃道:“叶轻尘,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屠城?” “读完了?”少年闻言,扭头瞥了她一眼。 苏雪点了点头,随便找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沉思着一些事情。这石碑上看似寥寥草草的写着一个悲愤之人的血泪与恨意,但实际上并没有这么简单。 里面提到了一把剑。 究竟是什么样的一把剑,才能让人一夜登上九层楼? 为什么石碑上面说的修行会有十五楼? 这里的十五楼又是指的什么? 当今修行境界不过十境,换算成叶轻尘那个时代的话,修行十境应该代表的是第十楼。 而叶轻尘说修行有十五楼,可他九层楼就仿佛已经天下无敌了,为什么? 十层楼之上的修行者为什么不出来阻止他? “打住。” 看着苏雪深深陷入谜团之中的模样,覃舟连忙将她唤醒。 “怎么了?” “既然时间都可以是一场骗局,那么这块石碑同样也是一场骗局,你若是琢磨的越深,也就会越陷越深。” 苏雪听着少年的话,心中凉飕飕的。 是啊,她差点就陷进去了。 一旦陷入无法解脱的谜团里,在这没有时间的岁月之中,她早晚会沦为地上的一具枯骨,沉睡不醒…… “这下你明白为什么天机如此令人畏惧了吗?” 少年寥寥几句话,却让苏雪受益匪浅。 窥探天机的下场究竟有多可怕,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一遍才会知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她越来越琢磨不透这个少年在想什么了,甚至有些好奇,覃舟在时间的梦境里面看到了什么呢? 他身上的因果,为什么要让自己来承担一部分呢? “骗局……” “不对!” 覃舟打断了她的思绪:“我问你,这块石碑上出现最多的是什么字眼。” “我叫叶轻尘。” 少年打了一个响指,“这才是重点!” 所谓的重点,也就是一篇文章里面的中心思想,无论文章写了多少个字,它总是万变不离其宗,总会围绕这个一个中心思想去写。 正如这块石碑上的文字,上文写了赵如烟的死,下文写了叶轻尘获得修为,然后是屠城,明明几句话就可以讲明白的事情,为什么他要反复反复的强调? 我叫叶轻尘……我要让天下所有人都记住我的名字…… “遗忘!” 苏雪惊呼道。 “悟性还不错。” 覃舟微微赞赏道。 “这个叶轻尘很狡猾,他用了几千字去写赵如烟的死,去写他如何屠城,但实际上,只是为了一个目的——让世间所有人都记住他的名字。但是,你想过没有,他在石碑上刻下文字的时候,是已经屠尽南国的叶轻尘,还是那个刚开始离开北国的叶轻尘?” 苏雪默不作声,仔细分析着覃舟的这句话。 “他百般强调自己是叶轻尘,为的就是不让这个名字被后人给遗忘?”苏雪顺着覃舟的思路说下去,“如果他真的屠戮了南国,那么天下人理应知道叶轻尘这个人,所以他在这石碑上刻下自己的自传,显然毫无意义。” 覃舟道:“然而最后的真相是,天下人都遗忘了叶轻尘这个人,这才是他最担心的事情,也是他不得不在石碑上刻字的真正原因!” 遗忘! 覃舟接着说道:“当一个人真正死去不一定是阳寿耗尽的那一刻,而是这个世间再也找不到这个人留下的任何痕迹,那才是他真正的死去,他从何而来,因何而去,都不再有后来人知晓。” 苏雪喃喃道:“叶轻尘早就预料到了有这么一天的存在,所以他把自己过去的经历刻在石碑上,而且特别过分的强调自己的名字,为的就是让后来人知道,在几百年前曾经有过一个叫叶轻尘的人么……” 话音落下,两个人都沉默了。 如果不是他们进入不良井之底,从时间的骗局之中醒来的话,她和覃舟到死也不会知道曾经有一个人名叫叶轻尘,他曾经为了心爱的女人屠尽一座城,甚至是……一整座国。 “究竟是谁……” “打住!” 覃舟大声喝道。 “苏雪,你越界了!” “什么意思?” 覃舟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恨不得直跺脚,一个劲的度来度去。 “天机天机,我前不久刚跟你说的事情,你现在全给我忘了一干二净了是吧?不要轻易揣测天机,你可曾想过,如果你没有从时间的骗局里醒来,你现在还有机会看到这块石碑吗?” 覃舟恨不得冲苏雪骂道,怎奈何她是一个女子,正所谓好男不跟女斗,若苏雪是个男的,他怕不是要给对方掌嘴几下子让他涨涨记性。 第104章 时间的骗局…… 苏雪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那片郁郁葱葱的远古密林,那一棵象征着常生的大椿古树,还有那刺眼得让人无法睁开眼睛的惨淡日光。 那是不堪回首的往日。 恍若近在昨日,却又隔着长河尽头一般的遥远。 梦醒幻灭仅在一瞬之间。 “是执念。”苏雪正色道。 “但愿你这份执念不会害了你,我突然有点好奇,你究竟在时间的骗局里看到了什么。”覃舟带着玩味的眼神看着苏雪。 苏雪一听,顺势接过他的话试探道:“要不我们互相交换一下?我也很好奇你看到了什么。” 覃舟冷冷一笑,“算了吧,那份因果,你暂时还承受不起。” “比叶轻尘还可怕吗?” 覃舟没有回答,那便是默认了。 是他不愿回答,还是他不敢回答,又或者是他有无法说出来的苦衷? 这些都不重要…… “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要怎么回去?” “你这个问题问得好。” “你有办法?” “没有。” …… “走吧,既来之,则安之,我想叶轻尘既然让我们看到了这些,肯定有他的用意,我们只要顺着他的意愿走下去,总会明白的。而且,说不准你所想要找的人,可能在不久之前就来过这儿呢。” “不久之前?” 有道理…… 这里不存在时间的流逝,对外面来说,这里的一秒钟和一万年对外面来说都是一样的。 说不准,白无常所谓的此人不在“阴间”,或许是指洛雨的师兄,也进入到了时间的“骗局”里! 覃舟一语中的地敲醒了苏雪的脑回路,她突然没那么沮丧了。 第85章 秋后问斩 “没意思!没意思没意思没意思!” 黄裙少女趴在船舱的木板上,手脚用力的一顿猛砸,似乎是在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珂儿妹妹,不许胡闹!” “没意思!” 黄裙少女气鼓鼓的哼了一声,不再大闹了,但却摆出一副怎么哄也哄不好的模样。 “姐姐带你去吃大鸡腿怎么样?” “糖葫芦?” “那你想要什么姐姐带你去买怎么样?” 黄裙少女这才有气无力地说:“我只想要雪儿师姐……她都两天两夜没回来了。” “这……” 洛雨对着凌珂露出一脸僵硬的笑容。 这两天时间,她想着法子百般花样哄这小妮子开心,可大鸡腿吃了,糖葫芦也吃了,但这小妮子就是开心不起来。 果然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世上能驯服她的人,估计也就只有雪儿姑娘了吧? “洛雨姐姐,你说雪儿师姐会不会被那个坏男人拐跑了?” “应该不会吧……” 洛雨一时间有些蒙圈,这小妮姿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那可不一定噢,雪儿师姐说过,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洛雨浅浅一笑:“你看,既然雪儿姑娘都知道男人的话不能信,她又怎么可能会被那个人拐跑呢?” “诶,好像有道理。” 凌珂一听这话,犹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那为什么雪儿师姐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她不会是不要珂儿了吧……” 洛雨轻轻抚摸着这小妮姿的头发,享受着那爱不释手的感觉,“放心,她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在忙而已,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 “果然雪儿师姐说得对,女人的话也不能轻易相信。” “雪儿姑娘教你的还真多啊……” 洛雨一时间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那可是,雪儿师姐她好像什么都知道,可厉害着呢。” 小妮子说着说着,不由自主把这一路上的故事分享给洛雨听,尽管洛雨心中也在担忧苏雪会如她师兄那般一去不复返,但她依旧相信苏雪会回来的。 因为那天,她说过。 她也很疼。 因为那天,她说过 我陪你一起! “雪儿姑娘,你可要早点回来啊,我们都很担心你。” 洛雨一边听着凌珂讲故事,一边心里头碎碎念念着。 “唔,洛雨姐姐,我饿了。” 洛雨总算松了口气,她用食指轻轻刮了下小妮子的鼻尖,“你这只小馋猫,原来也会有饿的时候。” 明明已经可以辟谷了,却还是留恋着人世间的美食,这又何曾不是一种修行呢。 只是这种修行,令人羡慕不已。 两人总算走出了小舟,小姑娘牵着洛雨的裙摆,两人并肩而行,走在熙熙攘攘的神都大街上。 不知为什么,今日的神都似乎格外热闹,尤其是南市那边,汇聚了很多人,而凌珂这小姑娘天生就是个好奇宝宝,哪里人多就偏要往哪里去凑。 两人手中各自抓着一只大鸡腿,边吃边走,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南市附近。 只见这儿搭起了个台子,一个个身戴枷锁镣铐的落魄身影一字排开下跪在台子中央。 铛!铛!铛! “日中,午时。” 打更人敲着锣声报起了时辰,一时间台下的人开始乱哄哄的用手指指点点起来,而台上的人则是脸色吓得惨白,一个个犹如丢了魂似的。 第105章 而站在他们身后的半身裸露的红衣刀斧手已然跃跃欲试,举起手中的屠颅宝刀。 “洛雨姐姐,为什么要把这些犯人都聚在一起啊?” 小妮子在冀通县的时候就看过斩刑的邢台,故而对这个场面并不陌生,她知道这些人都是要被杀头的犯人,只是没见过这么多人一块杀的。 “这叫秋后问斩,古籍记载: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鹰乃祭鸟,用始行戮。意思就是说啊,这些犯下了滔天大罪的人,该到时候用刑了。” “原来是这样。” 小妮子点了点头。 事实上,秋后问斩不过是一个形式罢了,只不过这个形式摆在神都,圣人在头顶上看着呢,谁都不敢马虎大意。而若是在偏远的边荒地区,想要用刑未必须得等到秋后。 更何况还有一道“斩立决”这样的圣人手谕,死的人太多太多,能够熬到秋后的,大多都是朝中有一定权贵,又或者是罪孽太过深重,不得不在秋后的午时三刻行刑。 此时的阳气最重,人一旦死,他的魂灵立马会被头顶上的大太阳晒得枯干瓦解,连鬼都做不成。 “居然有那个坏家伙……” 凌珂随意的扫视一眼,发现上面居然有一张曾经见过的面孔。 他就是曾经那位中江府的彦太守…… 昨日他是太守,今日他却成了刀下囚,恍恍惚惚,黄粱一梦。 “这场面太过血腥,我们还是不看了吧。” “嗯……” 凌珂心中只是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彦太守居然能活到今天,还好他最后也被判了死刑,否则自己一定要亲手宰了这个坏家伙。 两人逗留了片刻,也就没有再观望下去。 斩刑督官死死的盯着漏刻上的浮箭,午时已经过了两刻,还有不到一刻的时辰他便要扔出手里的那块斩刑令,一刻不能早,一刻不能晚,毕竟圣人可是在头顶上看着他们呢。 就在这时候,一道狂妄的笑声不知从何处传来。 “哈哈哈哈哈……” “何人再次造孽,还不出来现身!” 斩刑督官勃然大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狂妄,怕不是要来劫刑场的。与此同时,邢台四周的护卫也纷纷抽刀拔剑,伺机潜伏在暗处的内卫也已是剑拔弩张,随时恭候着那位不怕死的家伙来劫刑场。 “啊哈哈哈哈哈……” 那人并未现身,笑声却诡异地回荡在刑场周围,听得人发愁,听得鬼落泪。 铛! 就在这时候,一道身着披甲的官服锦衣女子从天而降,手中的三尺青峰令这刑台震了震。 “我南宫沁如在此,看谁敢劫我大周的刑场。” 女子话音一出,台下一片哗然。 身在神都,谁人不知南宫沁如大小姐乃是监天司掌刑执事,巾帼女子,能文能武,手中三尺青峰还不曾败在哪位同龄男子之下。 “小姑娘,区区半步沧海就想出来逞英雄,那也太看不起我蜃楼了吧!” 第86章 云雾散,蜃楼现 蜃楼? 据说蜃楼是一个神秘的势力,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根底,这些人办事从来都是不留活口。 怎么,如今蜃楼居然要和大周朝廷过不去了吗? “嘿嘿,那可就有的好戏看咯……” 一位嗑瓜子的纨绔子弟坐在一间雅致的楼阁之上,望着窗台之外发生的一幕幕,乐的合不拢嘴。 “杀!” 众人一言一语之中,不知是谁暗地里大喝一声。 呲啦…… 血如泉涌,洒在了无数围观群众的脸庞之上,那热腾腾的血腥之气将会一辈子刻在他们的噩梦中。 仅仅是一声令下,在场的十几名守卫瞬间倒地而亡,可邢台周围却从未出现过一个可疑之人。 南宫沁如皱起了眉头,这些守卫都是有一半可都是监天司派出的人手,最高可是半步紫幽境,然而这等修为的守卫,却在眨眼间死的不明所以。 这样的场面,足以震慑到南宫沁如。 而这恰恰也印证了那个人所说的话,区区半步沧海,确实无法阻挡蜃楼劫人。 此时洛雨和凌珂还没离去多远,也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同样是令他们吃惊。 尤其是凌珂,她是见识过苏雪的剑有多快之人,可眼前这个人出剑的速度,竟然比苏雪还快上几倍,若非她半步青云的境界,根本看不清那一道从天而来的剑光,只在一息之间便将所有的守卫给杀死毙命。 围观的百姓都吓傻了,纷纷下意识远离刑台,退避三尺。 “第六境。” 凌珂心里猜测。 至少是第六境的修行者,才能做到在众目睽睽之下,神龙不见首尾地杀人,它用的不是飞剑,只是一道剑光而已。 护卫虽然死了,但是刀斧手仍在,斩刑督官一干人等并未伤到一分一毫。 这只是一个警告。 他在用实力告诉南宫沁如,莫要太过嚣张! “快看天上!” 人群中不知是谁一声大呼,只见一个庞然大物自茫茫云雾之中行驶而出。那庞然大物高高在上,有着腾云驾雾之本事,更有遮天蔽日之手段。 一时间,整座南市都被这怪物的阴影给覆盖。 “蜃楼,是蜃楼!” 第106章 “居然是蜃楼!” 蜃楼。 江湖传言中的蜃楼,居然是一艘飞在云端之上的楼船! 甚至称之为仙船也不为过,船底驾驭着云雾,船身高大犹如巨人的身躯,让人仰望不到甲板之上究竟是什么光景。 只看到那高高在上的楼层,犹如天上的危楼高阁,站在其中,可手摘星辰。 “杀!” 又是一个杀字落下。 一条粗犷的锁链哐啷地从天上摔了下来,将搭建好的邢台捅出了个大窟窿。 无数的黑衣人影顺着这条黑色铁链,从云端的楼船滑落而下,他们手持银月弯刀,逢人便杀,见人便砍,不分男女老少,更不分权贵草芥。 鲜血如同雨水洒落在地,一个人一个人接二连三的倒下,南宫沁如看着眼前这一幕,她的手在颤抖,她的剑也在跟着抖。 她上过战场,出生入死,但从未见过如此残忍的屠杀场面。 那些可都是手无寸铁的无辜之人啊,甚至是原本就在路边摆摊的小贩也难逃他们的血手。 唯有邢台之上的诸位官员以及即将行刑之人丝毫不损。 这已经不是在警告了。 这是在蔑视! 他们在用行动蔑视这圣人脚下的神都城。 南宫沁如的飞剑早已在暗处蓄势待发,潜藏着的内卫也是稳声而待,可却没有谁给他们下出一个指令。 只因为。 到处都是人。 蜃楼的杀手,神都的百姓,一场滔天血水将他们混杂在一起,无论是向谁出剑,都势必要伤及无辜。 “午时三刻已至,行刑!” 若说眼下最为清醒之人,非斩刑督官莫属。 不管台上台下发生如何,他所做的只有一件事情,那便是在浮箭指向午时三刻的那一瞬间,丢出手中的令牌。 斩! 刀斧手挥舞起大刀,像一个傀儡一般,本能的做出斩杀的行为。 咔嚓…… 一个个人头在邢台上落下,一道道鲜血在南市街头抛洒,仿佛两不相干的战场融为了一体。 “给我杀!” 南宫沁如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 所有的监天司侍卫,内卫符暗桩倾巢而出,他们如洪水一般从四面八方而来,涌上街头,对着那些手持弯刀的黑衣杀手劈出愤恨的一击。 南宫沁如忍着血泪,眼睁睁看着那喘息吊着半条命的妇人死在了兵刃交接时的刀光剑气之下。 在那妇人怀中,还紧紧拥抱着一个鲜血淋淋的小人儿…… 她傻眼了。 她不知道是对与错,可不管她有没有下令,该死的人终究要死,因为蜃楼的杀手,根本毫无人情。 他们杀的天昏地暗,他们杀的不分敌我,神都城最热闹的南市乱成了一锅赤红色的粥。 一位蜃楼杀手的银月弯刀,从背后刺入另一位同样身着黑衣的杀手脖颈,可他却笑得如看到了遍地开满血红色的彼岸花。 看,多美啊。 他在笑。 他居然因为手刃了同伴的性命而在笑。 仅仅是因为,他是一个杀手,他眼里只有一个字:杀! 哪怕眼前的目标是曾经手足相伴的熟悉面孔,哪怕在一刻钟之前刚与他举杯喝下祭刀酒,哪怕……他是个人。 “你们,去死。” 南宫沁如嘴角张开,一字一句,一剑一人, 三尺青峰不知在何时已经从雪白变得猩红。 一股生生煞气在南市街上升腾,直冲九霄云外,下落地府黄泉。 仿佛这里已经不是曾经人们熟悉的那个买辔头的南市。 这里已经变成了两国生死交兵的战场,杀的眼红,杀的你死我活,杀的冤魂惨叫。 就连南宫沁如也把握不住自己的道心,仿佛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在驱使她挥剑,她好像停不下来。 直到……南市上只剩下寥寥无几的缺手断腿之人。 她看着满是鲜血的手,回想起自己那一道剑气宰杀了无数神都的子民,她恨,她恨不得一死了之。 “哈哈哈哈哈哈……” 那道尖锐而又凄惨的笑声又回荡在这南市街头,犹如魔鬼在狂欢,他似乎在庆祝这场战斗的胜利。 只是……胜者为谁? 不过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罢了。 第87章 有请登楼 “洛雨姐姐,那些坏人没伤着你吧?” 凌珂手持着碧绿的竹枝小剑小跑来到洛雨身边,她小心翼翼的为她检查伤口。 洛雨手持木琴,摇了摇头。 这些蜃楼杀手大多都是香炉境,只有少数紫幽境,想要伤到她并不容易,但是这些神都的子民们,却遭了殃。 南市被一股弥漫的血色染红…… 原本在这里的人,逃的逃,死的死。 如今还能喘气的,大多也都是濒危重伤。 蜃楼杀手一个不留,监天司侍卫、内卫暗桩也损失大半。 眼前的一幕,堪称人间地狱。 “那个人我认识……她是卖鸡腿的大婶。” 凌珂瞥了一眼,快步来到奄奄一息的大婶身边,她躲在铺子的一张桌子底下,这才侥幸躲过了一劫,但即便如此,剑气无眼,她终究被一道不知从哪里劈来的剑气伤着肺腑,命在旦夕。 “大婶,你不要死啊,快把这颗药丸吃了。” 第107章 卖鸡腿的大婶用她那满是油渍和血迹的冰凉手掌接过药丸,吃力地将它吞咽下去。 “小娃娃,等你长大了,可不要吃那么多鸡腿了,女孩子太能吃,会嫁不出去的……” 她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也来不及嘱托什么重要遗言,她只希望眼前这个喜欢吃大鸡腿的漂亮女孩,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嫁个好婆家,生个大胖小子,这就够了。 小姑娘连连摇头:“不会的大婶,你不会死的,相信我。” “好……大婶,相信你……” 她看着姑娘,在漫长等死的过程中,闭上双眸,她只是睡着了,呼吸尚存。 “这可是师父炼制的药丸呢,师父说过,只要人有半口气,就一定能够救回来,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小姑娘看着沉沉入睡的大婶,掏出一张符箓塞进她的怀里,如果她知道大婶的家在哪里,或许会想办法带大婶回家,但眼下她所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但愿她还有个家。 但愿还有人在等她回家。 …… 犹如一场大战落下帷幕。 南市血案必将会成为神都千百年来最为震撼的一事,圣人不可能对此不闻不问。 有些人在想着怎么保住这顶乌纱帽,有些人在想着怎么料理后事,而有些人,似乎还在暗藏歹意。 楼船蔽日,铁索如龙。 南宫沁如紧握着三尺青峰,她明白,战斗还没有结束。 她回身望了一眼,却看到了一幕震惊的画面。 邢台之上那些本该处死的人,有一个却活了下来。 但是本该掉落的人头却是一个不差,只因为那个人头是,刀斧手顶替下的。 “彦太守,我们又见面了……” 一位身着蓑衣带着斗笠的男子出现在邢台之上,他手里拿着剑,两只眼睛已经瞎了,可即便如此,那股雄浑的气势依旧令人畏惧万分。 “沧海境!” 南宫沁如平缓的喘气,他看着斗笠蓑衣男子,手中的剑,微微颤抖。 “剑、剑狂大人,我……我。” “楼主有请,你随我登楼吧。” 彦太守一听,吓得脸色比之临死之前更加煞白了许多。 他知道登楼意味着什么,他更加知道那个神秘莫测的蜃楼楼主是绝对不能见的。 “不要……剑狂大人,饶了我吧,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啊,一个字都没有说。” “你说什么了?你什么都不需要说,只需要随我登楼即可。” 哐! 随着剑狂一剑挥出,彦太守脖子上所带着的枷锁瞬间化作一堆木屑。枷锁没有了,但是脚链还在拷着,他没法逃,也没想逃,现在对于彦太守而言,最大的心愿大概是死了吧,一死了之。 斗笠蓑衣男子握住他的肩膀,犹如死神的手掌一抓而下。 这时,一柄在暗中蓄势待发已久的飞剑嗖的一声席卷长空…… 第88章 拔剑三千次 飞剑蓄势如龙,破苍穹,夹带着沧海般的势朝着蓑衣男子直射而去。 蓑衣男子似乎察觉到了这股暴躁的气势,他只是回身上挑了一剑,铿锵地一声响彻,小小飞剑便被挑飞上半空,不仅如此,就连飞剑上的剑势都已经退减大半,即便是它回转再次发起攻势,也不再有先前那般凶猛如虎般的势。 “虽然老夫我双目失明,但区区半步沧海就想暗中偷袭未免也太过小瞧人了。” 南宫沁如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进攻的机会,三尺青峰随着人一块盘旋过街,犹如一柄锋利的钻头,道道剑光都散发着逼人的杀意。 “雕虫小技。” 剑狂开始挥剑。 数道剑影犹如萧萧落叶直插云天,竟在身前形成一道剑幕,与那旋转的利刃相互抗衡。 一息。 二息。 三息。 “破。” 不知是谁平平淡淡地说了一个字,剑光敛,剑幕长。 失去了双眸的剑狂对听觉显得更加敏锐,仿佛南宫沁如的一言一行都被他的双耳听得一清二楚。 南宫沁如身躯在半空中停滞了下来,偏偏正是这一刹,剑狂一剑劈出。 太快了! 这简直不像是半步沧海之间可以跨越的鸿沟,前一息剑狂还在向上挥剑,可不到半息时刻,竖剑改横,剑锋划出剑气,将邢台上的木板连根拔起,犹如一块块矗立的墓碑,像是在为谁而送葬。 南宫沁如不停的后退,甚至退无可退,她被这剑气逼到了邢台边缘,可这剑气长,长如九天,似乎没有半点停下来的迹象。 就连神都城上古老的石砖也随着剑气的痕迹不断溢出裂痕。 “这就是真正沧海境的修为吗?” 南宫沁如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剑法。 除非一个人每日都挥剑三千次,才能劈出疾行如电的剑影,但是这可能吗? 一日挥剑三千次,究竟是狂还是痴? 南宫沁如稳住了下盘,她横剑于胸,并指搭在剑脊之上,她知道这一剑避无可避,那边只有接下,只是结局…… 嘭! 一柄从天而下的苍穹古剑如一块盾牌般挡在了南宫沁如身前,剑气在古剑上炸裂,即便如此那如潮汐层层叠浪的剑势仍旧让南宫沁如飞倒在地,鲜红的血缓缓从嘴角溢出。 第108章 她皱着眉头,仰望着那高高在上的人影,好似顶天立地,最终,她吃力地吐出了两个字: “父亲……” 苍穹古剑上,一个人金鸡独立,他双手束背,凌乱鬓发之中却又显得有几分侠肝义胆之色,他只用脚尖踏着剑柄,居高临下凝视着瞎眼剑狂。 “敢欺负我女儿,真当老夫是好惹的吗?蜃楼的剑狂是吧,你的命,在下南宫司命收下了。” “哈哈哈哈哈哈……” 随着苍穹古剑上的人影话音落下,那道诡异的笑声又从四周如幽魂般回荡。 “小小鼠辈,躲躲藏藏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出来相见。” “让我出来?只怕你没那个命见到哟……哈哈哈哈……” 南宫司命皱起眉头,整个蜃楼似乎没一个正常人,一个剑法快很准的沧海境瞎眼剑狂,还有一个只会鬼笑的神秘第六境强者。 今日这神都,可真热闹! 南宫司命下意识瞥了一眼那金碧辉煌的殿堂的方向,也不知道殿堂之下的那人此时此刻在想着什么呢? 第89章 少女登楼 “洛雨姐姐!” 凌珂回头一顾,发现那位青莲出水般的水灵少女忽然被一柄大砍刀架住了脖子。 手持大砍刀的,是一个戴着金纹面具的男子,他披着一道破迹斑斑的紫色斗篷,仿佛是早已随他征战多年的同伴,上面每一道划痕都仿佛在庆祝一场生死战的胜利。 他身肌脚尖,粗犷的臂膀犹如一棵大树的枝干,那鼓起的青筋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会从皮肤之下爆裂而出。 侠士! 货真价实的侠士。 凌珂只是与她对视了一眼,便能感觉到此人的内力十分浑厚,这也是她和苏雪下山至今,遇到的第一位侠士,偏偏就是一位第六境! 侠士的修炼体系与方式和修士截然不同,那是要经让肉身经过千锤百炼,使得凡骨脱胎。 就如剑客与剑修,两者不过一字之差,但前者无论剑法多么超群,终究只是凡人,凡体,凡胎;而剑修则不然,他们日饮朝露,吐纳天地灵气淬体,由内自外脱凡除尘。 侠士却是由外自内的一种修炼体系,相比修士与方士而言,难度更上几重天。 “放了洛雨姐姐!” 青绿色符箓悄然间在黄裙少女的身边游走飞舞,那看似柔软如棉的步伐,实则步步汇聚着浑厚的灵气波动,仿佛眨眼间便可符光大放,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哈哈哈哈哈,小妹妹,楼主有请,你若登楼,我便放了她。否则……哈哈哈哈。” 他笑得如冤魂哭泣,他笑得如冰泉凝绝。 然而凌珂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符纸开始缓缓燃起火光,似乎电光火石间便会有天雷地火大劫来临。 金纹面具男子轻踏脚尖,一道暗劲波澜不惊朝着四周扩散,如飞沙走石,竟将少女身边燃起的符火全然熄灭,那原本暗藏汇聚的天雷也在风止云散间一灭皆空。 “小妹妹,你再往前一步,她的小命可真的要没了……哈哈哈哈哈哈。” 男子笑道,手中的漆黑长刀执掌生死,全在他一念之间。 洛雨不过紫幽境修为,在第六境面前犹如一只小小蝼蚁,强者为尊,一切凡人皆是尘土。 “雪儿师姐,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凌珂双眼迷离,她感受到了杀意,准确来说那股杀意一直都在,只不过现在这股杀意好像散去了,就像是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越是若有若无,才愈是令人深深畏惧。 “好,我登楼。” “不要去……” 洛雨嘶声大喊,由于脖颈的颤动,导致长刀已然在她白嫩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黄裙少女仰头而望,那高如山海般的蜃楼漂浮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她不知道究竟上面有什么在等着自己,但是雪儿师姐还没回来,她不希望再失去别人了。 无论是卖鸡腿的大婶,又或者这个她心里面其实不太喜欢的洛雨姐姐。 其实洛雨姐姐不在了才是最好的。 小妮子心中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要洛雨姐姐不在了,那么雪儿师姐就不会再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失踪,她对自己的那一份宠爱也不会被她人给抢去。 可是小妮子也很清楚,雪儿师姐一定会因此而伤心,甚至为她落泪。 那天去她们去买鸡腿的时候,小妮子就放出了一缕神识暗中窥伺她们,两人在洛水桥上的一言一语,她听得清清楚楚。 她可是沧海境方士啊,神游方外天地对她而言不过一念之间。 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雪儿师姐此番前去注定是九死一生,她只是故意装糊涂罢了,因为只有这样子,雪儿师姐才不会为了她而担心。 她要乖乖的当一个听话的小师妹。 “不要……” 洛雨眼角的泪痕已风干,可她始终阻止不了少女的步伐。 没有人来阻止她。 在这座偌大的神都城,大家都在小心翼翼的活着。 南市血案一出,神都一百零三坊,万人空巷!就连那些所谓高高在上的贵人,此时此刻也躲在了高深不可测探的红墙白瓦之中。 原来这就是神都。 圣人脚下的神都城,居然是这般的不堪一击。 “那些贵人,脑子里到底在想着什么呢……” 第109章 堂前燕,堂前燕,何时飞入百姓家。 一边是两位沧海境强者的生死之斗,一边是少女孤身直登云巅,她身姿矫健,踏着黑色如尸骨般堆积而成的铁链,身影终是消散在了云雾中。 落雨闭上双眼,她忽然觉得好累,这神都本与她毫不相干,可却偏偏有这么多人,为了自己,接二连三的离去。 雪还未至,雨何时才落? 第90章 离开神都!立刻!马上! 穿过重重云雾,踏着冰冷的铁链,巨大的楼船恍若张牙舞爪的大狮子,吃人不吐骨头。 少女踏上甲板的那一刻,她似乎早已做好了大开杀戒的准备,可谁曾想,眼前出现的却是一幅意想不到的景色。 一个个背负银月弯刀的蜃楼杀手左右排成一列,似乎在迎接着一位贵人的到来,而眼前的少女,仿佛就是那位贵人,他们蒙着脸面,却难以遮住浓浓的杀意。 这艘楼船不似普通的楼船,甲板之上居然有漆黑的炮口,甚至有用长戟做的剑弩,左右分布两排,这一番阵势实着逼人。 没有人接引,但是两排并列的黑衣杀手仿佛已经为她指点了一条去路。 少女步履如青莲般脱俗,如回归仙宫的仙子,踏云而过,无论是放在凡间或者是仙界,都是十分美丽的女子,可这些杀手并没有在她身上回眸或是目光停滞,只当她是一个过客。 来者是客,又怎能有怠慢之理? 少女顺着两边侍卫一路走到尽头,忽然一道门缓缓推开。 门内的世界,又是一个奇妙洞天。 巨大的齿轮咯吱吱地转动,一条蜿蜒的羊肠小道在这些巨大齿轮之中穿梭而过。 抬头望,是不见天日的神秘机关,低头看,是深不可测的幽暗之底,谁也不知晓那下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少女只知道,这条羊肠小道越走越窄,越往里面,一股诡异的森冷之气扑面而来,仿佛这个地方根本就不是给人住的。 “他们似乎,真的只是请我上楼做客?” 凌珂不敢置信,这个神秘的庞然大物百般心思,甚至不惜以洛雨姐姐做人质要挟她,究竟这座神秘的高空楼船到底要做什么,而他们,为什么又要屠戮那些无辜的神都百姓? 一想起那些活生生的人影一个个在自己面前倒下,生机转眼化作死气,少女很是生气,她恨不得一道雷霆符箓下去将这座庞然大物给毁掉。 可那样的话,蜃楼会从空中掉下去吗? 一旦蜃楼从高空坠落,对神都而言,绝对是一个灭顶之灾。 哐铛铛 少女似乎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还有铁链拖动的声音,似乎在这里关押着一个人。 “会是谁呢?” “活人?傀儡?” 砰! 黄裙少女来到一座黑暗的牢房面前,忽然一个头发乱蓬蓬的男子瞪着赤红的双瞳直扑而来,他两只手死死的抓住牢房的铁栅栏,似乎想要将之拧断。 “是熟悉的气味……你,到底是谁?” “你又是谁?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少女用稚嫩的声音问道。 他这人十分瘦弱,气息也很虚弱,仿佛是一个在生死边缘垂死挣扎的人,他身上遍布着伤痕,新伤之下还隐藏着旧伤,一想便知它定然在这儿受到了不少虐待。 他似乎很可怜。 他似乎很关心我。 他……在笑吗? “啊……啊啊啊啊!” 犹如鬼在狂欢,又像是诸神的怒火,他尖叫,他怒吼,他狂笑。 “你姓凌!对不对……” 那人的声音忽大忽小,一开始像是在喃喃自语,然而没等少女回话,他又疯狂的大吼一声,拼命想要从这个铁栅栏里冲出来。 捆锁在他身上的铁链发出啷当当当当的声音。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凌家的后人!” 他的声音变得高亢。 犹如一只被困的雄狮,只待冲破天光的那一刻,但很快他却又安静了下来,仿佛他明白了自己始终是挣脱不开这条铁链束缚的囚笼困兽。 于是,他开始用轻柔的话语,像是父亲在望子成龙,又像是母亲的柔情一视。 “你……叫什么名字?” “凌珂。” 少女水灵灵得到双眸犹如一夜星河洒进了他的心中,照亮了夜的黑,尽管那点点光斑十分的渺小,卑微,可男人却无比的激动。 “凌珂,好名字,孩子,你能不能告诉我,此时我们在哪里?长安?还是……” “我们在神都之上。” “神都……神都……神都?” 他呢喃着反复重复这两字。 眼神从温柔,慈善,突然变得惊慌,恐惧,甚至是如临幽冥。 “离开神都!立刻!马上!” 他用最大的声音叫了出来,若他是一个修行者,这股怒吼足以卷起狂风,足以令天雷炸裂,只可惜他修为尽失,区区凡胎,不过人间百年光阴。 “啊啊啊啊……” 他又愤怒的咆哮起来,“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对不对?你竟敢用她来威胁我!你说啊!你是不是要挟了她!” 没有人回应。 只有巨大的齿轮在噼里啪啦的扭转不停,仿佛在这个黑暗的囚笼中一切都是虚假的幻象,他不过是一个疯子罢了。 第110章 “你本该早就已经死去,为何要活到现在?” 这是少女问出的第一个问题。 “为何?呵呵哈哈哈,是啊,我本该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死去,为什么你们要让我活到今天!我楚悲天为何会沦落到这般地步……啊啊啊啊啊” 他咆哮了片刻,似乎是累了。 拖动着沉重的铁链缓缓往牢笼深处走去,像是一具失去的灵魂的傀儡。 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可怜。 砰! “离开神都!离开!” 他突然又扑了上来,犹如猛虎捕兔,恨不得用那早已经枯朽的牙齿将铁栅栏啃烂。 “离开……神都……” 他已经神志不清。 第91章 寻道 时间长河的尽头,一男一女行走在荒古废墟之中。 这里既有建筑的残骸,又有死者不朽的尸骨,更有折戟断剑被黄沙淹没。 四下一片寂静,静得就连脚步声,呼吸声仿佛都随着时间的停滞而消散。 “我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尸骨……像巨人一般高大!” 覃舟望着远处足足有三丈高,一丈宽的人形尸骨,仿佛如一座小山丘摆在面前。 “这里莫非是远古战场?” 苏雪疑惑道。 “以当年叶轻尘的实力,能参加远古大战并且存活下来,并不奇怪,只是,我不太理解,他改动地下阴河龙脉,让我们来到时间的尽头,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难道是传承?” 苏雪结合前世的经验,一般来说像这种级别的人物,故意设计困境,就是为了考验后来者,从而得到他的传承。 两人继续在浩如烟海的尸骸古迹中穿行,如果不是经历过时间“骗局”的考验,在这种枯燥乏味的地方行走,很容易又会让人迷失心智。 苏雪突然问道:“你觉得石碑上的话有几分可信?” 覃舟反问:“是真是假又能怎样?如今的南国已不复存亡,不管它是被大周灭掉的也好,又或者是被叶轻尘一人屠尽,它灭亡的事实已成定局。” “可如果叶轻尘只是想让自己的名字不被遗忘的话,他应该有很多种办法做到。可如今我们看到的,只是石碑上他为心爱女人复仇的经过,你不觉得奇怪吗,就算赵如烟的死,跟南国刺客有关,他又怎么能够心狠手辣到连手无寸铁的男女老少都杀尽?” 覃舟停下脚步,“你意思是,石碑上所写的,全是假的?” “假的?真的?不行,我要再回去看一看。” 苏雪毅然决定不再前进,转身返回。 覃舟并没有跟从少女的意愿,他选择了继续前进。 于是,两个人开始朝着不同的方向,在这片荒凉的废墟中孤身前行。 苏雪明白,自己和覃舟并不是一路人,所以他们不可能沿着同一条路一直走下去,分别,是迟早的事情。 苏雪原路返回没多久,很快便看到了那块漆黑的巨大石碑,石碑上的一笔一划存留着强劲的剑意,很显然刻字的人绝对是一个用剑的高手。 而自己所寻的道,是剑道。 覃舟不一样,他所走得道或许是一条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路,所以他不会因为叶轻尘的事迹而停下脚步,他还要往前寻找,直到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也许是他在时间‘骗局’里所看到的一切。” 苏雪心想道。 如果说每一个来到时间尽头的人都要经历时间的“骗局”,那么每一个人在“骗局”中所看到的景象都各不相同。 正如苏雪,她是一名穿越者,于是在“骗局”里伪造了一场前世的记忆。 是的,那其实是她的回忆罢了。 弹钢琴是真的,写日记也是真的,填志愿也是真的。 但是苏诗宁这个人,却从未在她那些破碎的记忆里出现,她只是“骗局”伪造出来的一个傀儡。 她和苏诗宁早就在转学的那一刻,永远的断开了联系,然而这一切都是苏雪渴望见到的。 而苏雪的破局之法也很简单,那就是告别。 她虽然对前世没有多少留恋之意,但突如其来的穿越,令她心中留下一道遗憾,没有能够与那些曾经的人一一告别。 当她意识到自己是来告别的,那么再美好的骗局,也终究会落下帷幕。 “如果说第一局的考验是[遗憾]的话,第二局考验的便是……弥补!” 少年前不久说过一句话,它还在考验着我们。 那么它是谁? 叶轻尘吗? 叶轻尘不过是一个棋子而已,那块石碑错误的让人以为这里是叶轻尘引导它们前来的,但实际上,叶轻尘也只不过是时间长河里一个卑微不起眼的人物。 他不可能摆出这么大的局。 “所以真正的布局者,是你,时间,对吧?” 苏雪站在石碑前面,望着头顶灰蒙蒙的云天发问。 没有人回答她。 苏雪冷冷一笑,经历过第一次考验之后,她冷静了许多。 雪白的佩剑随手抽出,她向着前方那块黑色的石碑,一剑刺去。 她的灵力虽然凝固了,但是剑意还在。 苏雪的剑意与叶轻尘留下的剑意,在石碑上犹如两股对冲的力量在抗衡。 石碑上的剑意很强大,而苏雪的剑意就像是一股涓涓小流,在浩瀚无尽的汪洋大海面前显得是那么的渺小脆弱。 第111章 “如果是在现实里,我不可能赢你,因为你身处九层楼,而我只是第四楼。但是……这里是时间的尽头,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水滴可穿石,铁杵能磨针,你终究会被我打败。” 轰! 犹如言出法随一般,苏雪的话音落下,巨大的黑色石碑顷刻瓦解,化作成百上千块细小的碎片,上面的每一个字眼都是剑意,每一块碎片也同样蕴含着叶轻尘的剑意。 当这股庞大的剑意瓦解的瞬间,汪洋大海也会呈现潮水褪去,海滩干涸的景象。 “杀!” 苏雪眼里看到了一个人,他持着一柄霞光异彩的仙剑,面对前方不断奔驰而来的修行者,一剑又一剑的斩下,无数的修行者倒在他那柄仙剑之下。 每杀死一个人,仙剑上的霞光就会收敛一分。 当他杀死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地上血流成海,尸骸如山,仙剑霞光早已消失不见,只有滔天的煞气在剑刃上飘荡。 他一个人站在城下,身受重伤,却也杀敌无数。 在他的身后,城门正在敞开,一眼望去,城门内那些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都在仰望着他,他们的眼神中流露出敬畏。 “原来这才是你当年的真相吗?” 苏雪喃喃自语。 叶轻尘没有屠城,而是守城。 但赵如烟的死,或许是真的,因为他的眼神里并没有写着胜利的喜悦,而是一种悲愤与悔恨。 “哈哈哈哈哈……” 忽然间,笑声在苏雪的耳畔回荡,视野里那个男人转身回头大笑,提着煞气鬼剑,朝着她走了过来。 第92章 杀意 男人朝她走来,他走了很远的路,但始终没有来到她面前,仿佛两个人之间隔着一道名为“时间”的长河。 “你就是叶轻尘?” “正是。” 男人停下了脚步,手中的鬼剑下怨灵咆哮,煞气冲天。 “我很想知道,你是如何破开这一局棋的?” “因为赵如烟。” 男人沉默住了,仿佛赵如烟三个字能够困住他一生的囚笼,正如石碑上每一剑所刻下的字迹一样。 “你笔下的赵如烟是一个仁慈善良的女子,如果你因为她的死,而滥杀无辜的话,倘若她在天有灵,是不可能瞑目的。” 男人仰天长笑:“哈哈哈哈,果然,全被她说中了,只有你们女人,才会了解女人的心思。” “你们?” 苏雪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的字眼。 男人不再发笑,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没错,你是第二个破我这局的人。” “你可曾见过一个男人,不久之前曾来过这。不对,应该说,在我之前来过这。” 在没有时间概念的世界里,不久是一个毫无意义的词语,它无法用来描述任何事物。所谓的不久,可以是任何一个时间。 “若你说的那人一身青衫的话,他的确来过,但他很快破局而去。” “这个地方,有很多局吗?” “众生皆可为局,这里处处是局又有何奇怪?” 苏雪沉思着叶轻尘给出的回答。 也就是说,洛雨的师兄并没有破解石碑上隐藏的秘密,那么,他是否也如覃舟那般,在这片荒古废墟之中,寻找到了自己的道? “只可惜,我一身的传承都交给了第一个破局者,她带着我的一切离去,所以你无法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 苏雪并没有表现出有所失望,因为从叶轻尘说出第二个人的时候,这个结局她已经猜到了。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陪我说话了,只要我能说,知无不言。” “赵如烟是怎么死的?” “她死在了南国的刺客手里。” 叶轻尘仿佛猜到了她会问这个问题,很快便脱口而出。 “你不是说知无不言吗?” 苏雪不相信答案会是这么简单。 “只要我能说,知无不言。” 叶轻尘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知无不言的前提是,他能说出来。 苏雪明白了,此时的叶轻尘身处九层楼,而自己只在第四层,她所看到的真相,只能是赵如烟被南国的刺客杀死。 叶轻尘看着沉默不语的苏雪,低声说道:“若是没什么可问的话,我便送你离去,你破了局,理所当然可以离开。” “我不理解,它费劲心思让我来到这里,就只是让我破局离去?” 叶轻尘也沉默了片刻,他迟迟的回答道:“你可知道它是谁?” “不知。” “那我劝你还是尽早离去,知道的太多,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也是和赵如烟的死一样吗?你没有办法说出来。” 叶轻尘点头。 “那若是我也登上九层楼呢?到时候我会知道真相吗?” 叶轻尘摇头。 似乎有一种规则的力量在控制他,让他无法用言语来表述对错,只能用最简单地肢体来暗示,只是这种暗示,太少太少了,苏雪根本没法从他的暗示中读懂什么。 “那么,在离去之前,我想得到你的传承。” “我说过,我把一切都交给了第一个破局者,你无法从我这里再得到任何传承了。” 苏雪紧握着剑柄,她似乎在赌博,因为她感觉到了覃舟所谓的越界是怎么回事。这一方天地,仿佛有一种力量在逼她离去,她说的话越多,那股力量就会越强大,直到强行将她送出这一方天地。 第112章 但她还是决定赌一把:“哪怕是你的剑意?” “剑意?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剑意,只有杀人的时候才会释放出来。你若真的想得到我的剑意,那便等我杀人的时候再好好的看看吧。” “你什么时候……” 苏雪张开嘴想要再多说些什么,可是那规则力量已经超过了她抵抗的极限。 自己的视野逐渐变得模糊,叶轻尘转过身去,望着云天,他在笑,仿佛看到了赵如烟在天上朝他挥手,直到他的身影也变得扭曲。 这边时间尽头的世界开始消散,就像是一场梦,一团雾,它由大变小,慢慢的,将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和事物全都清理出去。 当苏雪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放晴。 明日当空,冬日的艳阳顺着不良井的井口洒落而下,一直延伸到最底层的裂缝中。 她和覃舟都躺在裂缝的边上,仿佛她们从未下过裂缝底下的深渊。 “你居然还在局里……” 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覃舟,苏雪很是惊讶。 她原以为覃舟早就已经破局而出,可如今看来,覃舟依然在那时间长河尽头的那一方天地中,他还在破局,又或者尚未破局。 “这家伙,究竟想要干什么?” 回忆起自己和覃舟在时间尽头中的寥寥几句对话,能感觉到覃舟对那一方天地的“规则”十分了解,他不会轻易越界,而只要他不破坏规则,那就不会被规则的力量强行清除。 正如覃舟所言,苏雪强行解读石碑上的内容,破坏了那一方天地的规则,所以她被赶出来了。 而覃舟把石碑视为寻道路上的一处景物,他只会欣赏,却不会留恋,仿佛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停下脚步。 “逃避!” 覃舟在逃避规则。 叶轻尘也在逃避规则。 他篡改自己的过往,篡改赵如烟的死,为的就是逃避规则的力量,所以如今那块石碑才会在长河尽头永存…… “是我太心急了吗?” 不对。 苏雪很快就否决了这个答案。 “我和他不一样,我所寻的道里没有逃避二字,规则在我面前,我只会一剑斩下,所以……叶轻尘,这就是你的剑意吗?杀人?又或者是……杀意!” 苏雪猛然大惊失色道:“我明白了!” 原来杀意也可以是以一种剑意…… 第93章 破局者 “你终于醒了。” 少女静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黑衣少年慢慢从地上睁开眼睛,他的双眸深邃,似乎洞穿了许多不可言不可问的隐秘之事。 “你等很久了吗?” 少年站了起来,活动了下僵硬的筋骨,其实这句话等于是废话,毕竟在时间的尽头,无论过去多久,对外面而言只是一瞬而已。 事实上苏雪也只比他早醒来半炷香的时间。 少年看着白裙女子两眼死死的凝视自己,他知道眼下已经避无可避。 “你好像有问题要问。” “很多。” “你想知道什么?” “你再利用我?” 少女十分严肃的问道,那一双电光如火的眼睛随时都有可能蹦出一道杀人的剑意。因为她刚刚顿悟到了,杀意也可以是剑意。 既然她以身作剑,即便不需要剑,也可以做到剑气长。 “看样子你在破局的时候得到了不小的好处。”少年浑不在意的调侃道:“我确实是在利用你,但若是没有我的帮助,你能够破解开叶轻尘这一局吗?” 苏雪摇头。 她不得不承认,没有覃舟在身边旁敲侧击的暗示与指引,苏雪是不会返回去认真的剖析那块用剑意刻下的碑文,更不可能破开这一局。 但一想到覃舟是利用自己的力量,把他送到时间尽头,心中就很不舒服。 “你在中江府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谋划这一局了是吧?所谓的欠你人情,其实都是假的,你只是要让我知道有一个走阴人叫覃舟,并且你早已经算到我一定会来到神都,所以你故意在神都里刻意的提醒我:不可言,不可问。一切都是在暗示,你要用我的剑道,来为你劈开一片天地的通道,而那片天地,就是穿过时间的“骗局”,来到长河的尽头。” “你既然已经猜到了,又何必追问我呢?” 覃舟没有否认,至少目前为止,苏雪已经把他所做的局看破了。 “因为这只是冰山一角,对吧?” 苏雪此时能看见的,就如同叶轻尘所说的一样,那只是海平面上一块渺小的冰山,而在这深海之下,谁也不知道这座冰山究竟有多大,多深,多广! “有些事情我不应该告诉你的,但是你既然替我承了因果,你早晚也会知道。”覃舟也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两人就像是在下一盘棋一样。 “水牢的龙穴只是一个破绽,它真正掩盖的问题,是在不良井深处这座诡异的龙穴,这一点其实也是在我来到神都之后才发现的。我几次想要下去一探究竟,但你也知道,我只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如果我贸然下去,只会九死一生。 我需要一个破局者,一个能够信得过的破局者,一个能够为我斩出一条通路的人。 那个人就是你,苏雪。” “神都里不乏高境界修行者,为什么你非要大老远跑到中江府去寻我,甚至大费周折,只为了引我入局?” 第113章 “我看不透你的命,准确来说,我推演过你和你师妹的命痕轨迹,虽然都看不透,但你师妹的命痕是被人有意遮挡的,而你的命痕很奇怪,既没有被告人蒙蔽,却又缥缈无奇,我无法看透你的命数。” 因为我是穿越者,你看得透就有鬼了! 当然这句话苏雪没有说出来,这是她最大的秘密,哪怕是最信任的小师妹她都不曾透露过一言一语。 “你不是很想知道我在时间的“骗局”里看到了什么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入局。” “你说什么?” 苏雪大惊,如果是这样的话,时间骗局里的那个覃舟,又是谁? “你有见过大椿古树吗?” 覃舟摇头:“我说了,我从来没有入局,所以你在第一局里所看到的一切,我根本就不知晓。”、 “骗局!” 苏雪咬牙切齿,这是她第一次拥有如此强烈的抗拒,她突然想一剑斩了眼前的少年,说不准,眼前的少年根本就是假的,他也是骗局塑造出来的。 “你入局太深了,生气很正常。”覃舟很平淡的说,“如果你觉得杀了我可以解恨的话,那就动手吧,反正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凡人,你随便一剑就可以置我于死地。” “废话!你知道我不可能杀了你。” 苏雪大骂道,雪白的身影如同电光一般,闪现到黑衣少年的面前。 砰! 灵力在空气中炸响,少年只是挨了她一拳,直接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到岩壁上,他的额头在流血。 少年用尽力气爬起来,浑然不在意身上的伤痕,他将涌上喉间的血水咽了下去,轻笑道: “如果你觉得这一拳还不解恨的话,再来一拳也无妨,我还能撑得住。” “我早晚要杀了你……” 她堂堂一名沧海境修行者,居然被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玩弄于手掌之间,那是一种愤恨却又无可奈何的不甘。她恨不得将覃舟碎尸万段,但心中的理智在提醒自己,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 “你放心,我这人活不了多久的,不过想要我死在你手里,那你得抓紧时间,至少还要更上一层楼。” 覃舟笑得很随意,仿佛把自己的生死早就置于身外。 难怪苏雪跌落进阴河龙脉之后,就再也感受不到覃舟的气息,原来这一局,从落水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之后的一切,都如她所看到的一样,她经历了时间的“骗局”,破了第一局,所以覃舟才会在时间的尽头比她早醒来,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睡着过。 “你无耻。” “很抱歉骗了你。” “你现在道歉有什么用?如果我被困在时间的骗局里永远出不来,你有想过会是什么后果吗?你拿我的生死来布局,只是一句简单的道歉就想敷衍了事?” “咳咳……” 少年刚想要说话,但因为刚才苏雪那一拳下手太重了些,使他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这是一场赌博,如果你被困在局里出不来的话,那就意味着我赌输了。你将会在时间的‘骗局’里继续做着你期望看到的美梦,而我只能在一旁枯坐至永恒。” 第94章 观棋不语 “你……” 苏雪突然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少年是在和时间做赌局,但没想到他下注这么大。 他说自己没有入局,并不代表自己就能够身在局外……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连忙追问道:“我破第一局花了多长时间?” 少年却是脱口而出:“三年零六个月十二日。” 苏雪忽然正式的打量了下眼前的少年,这才发现他的头发已经长得像一个疯癫的叫花子。 在时间的“骗局”里不存在时间的流逝,对苏雪而言,三年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少年却要在局外静静等候她三年,这三年里,岁月的流转会在他的身上刻下痕迹。 “如果我花了一百年才破局呢?” “那么你醒来的时候就会看见我的尸体,当然,我会在临死前留下遗言。” “你这家伙……” 如果是这样的话,好像吃亏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个观局者的黑衣少年,这三年苦苦等候,一定很痛苦吧? 苏雪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情:“那现实世界里,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 “你放心吧,不会很久的,否则我们应该会在时间尽头里看到令狐青的身影。他既然破局离去,说明入局后对外界的影响并不大。” 听闻这句话,苏雪这才放心了下来。 如果因为覃舟一个赌博,换来的却是凌珂和洛雨在神都轻舟上长达三年的等待,那她只能说一声对不住,覃舟必须得死…… 苏雪冷静了下来,丢出一枚丹丸给少年。 他说了句谢谢,毫不犹豫地将丹丸吞了下去,他甚至不担心那枚丹丸很可能是毒药。 “也就是说,你一直坐在观局者的位置上,包括在时间的尽头里也是一样?” “对。”覃舟点头,“你回头去找叶轻尘留下的石碑之后,我又继续往前走了很久,那里不存在时间的流逝,所以我也不清楚是多久,但我一共观了将近三百个局。” “你是怎么做到不让自己入局的?” 第114章 “很简单,观棋不语。” 观棋不语? 这本是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意思是双方棋手博弈的时候,观局者是不能够轻易出声指点或给出任何的暗示。 就像叶轻尘留下的石碑,覃舟知道这里面是一场局,他只是简单地浏览,并没有像苏雪一样深入一探究竟,所以他可以很轻易地从局中退出。 难以想象,覃舟一个人行走在那个荒无人烟的荒古废墟里,观了三百座局,直到自己成功破局,他才随着自己一起出局。 相当于,进入时间的尽头需要一张“门票”,苏雪就是覃舟的“门票”,他可以凭借这张“门票”在观众席的位置上看很多人下棋,而苏雪就是其中一位棋手。 “那你在里面找到了什么东西吗?” 覃舟不可能无缘无故去当一名观众,他既然坐在观众席上,肯定有自己想找的目标。 然而少年却是摇了摇头:“我观了三百座局,什么都没有找到,它把所有的路都给斩断了,这三百座局,全都是残局。” “它又是谁?” “不知,它很强大,这三百座局本该是完整的棋局,但都被他斩成了残局,包括叶轻尘那一句,你不也是没从他嘴里问出些什么吗?” 残局…… 她问叶轻尘赵如烟是怎么死的,然而叶轻尘没有给出正确的答案,是因为那个答案,已经被人给斩掉了。 苏雪喃喃道: “好熟悉的对话……” “什么对话?” “在时间的‘骗局’里,你跟我说大椿古树曾被一个人给连根斩断,我问你是谁斩断的,你说不知道。当时的情景,就如同现在一样,我问你是谁斩断了所有的路,你也说不知道。” “你怀疑斩断大椿古树和斩断棋局的是同一个人?” 少年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因为第一局他没有入局,所以并不清楚苏雪究竟看到了什么,那个“傀儡”覃舟又跟她说了些什么。 “现实中,大椿古树是否存在?” “曾经存在。” “那后来为什么不在了?” “据说被一个很强大的人连根斩断了……” “我明白了!噗……” 苏雪结合一切线索,似乎是捋清了一些思路,却在这时候,一口鲜红的血水从她口中喷洒而出,她感觉到了一股规则的力量,那股力量在束缚着她,不让她说出来。 少年脸色很凝重。 “你已经入局了,也就成为了局中人,你若是告诉了我,就等于是泄露天机,你这口淤血,是泄露天机对你的惩罚。” 苏雪沉重的喘气,她感觉到自己五脏六腑受到了重创,虽然并没有生命危险,但此时的她却很虚弱,这是一种惩罚。 “天机,又是天机……我迟早要斩了它!” 苏雪咬牙切齿道。 骗局里,覃舟说:“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大椿,寓意着长生。” 那个人将大椿连根斩断,等于是断了长生。 而现实里的覃舟又说:“那个人斩断了所有的路。” 两句话联起来读,意思就是说…… 他,斩断了通往长生的路! 少年看着苏雪清凉透彻的双眸,他知道对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这个答案无法说出来,更无法告诉自己。 “唉……” 覃舟叹了叹气,“看样子,还是得亲自入局走一趟。” 覃舟说着,拖着刚刚受了重伤的身躯,开始朝着不良井中那道裂缝走去。 “你疯了吗?” 少女看着覃舟的举动,连忙冲到前面拦住他:“我们好不容易才从时间‘骗局’里破局而出,如今只为了寻找一个所谓的真相,不惜以身涉险也要入局,这个真相它真的这么重要吗?比你的性命还重要?” 覃舟笑了笑,他面色苍白,像个奄奄一息的老者,仿佛他的寿命已经不再能经得起岁月的考验。 “我之所以活到今天,就是为了寻找一个真相。你不也说过吗,你心中有执念,我心中同样也有执念。你回头去找叶轻尘破局的时候我没有拦你,如今我要返回去寻找时间长河的尽头,你也不应该拦我。” “可是我承了你的因果!” “你放心,等我死了,这份因果自然就会消失,如果你真的不想让我入局,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剑杀了我,这对你而言,是最佳的选择。” “你这家伙……” 苏雪没有再拦他了,因为她知道自己拦不住这个执拗的少年。 “对了,差点忘记一件重要的事情。”覃舟站在裂缝边缘,回头看着白裙少女道:“如果我七日后还没回来,希望你能去帮我跟栾灵说一声,让她不用等我了,好好找个人嫁了吧。若是在神都遇上麻烦,你也尽管可以去找她。” 少年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从身一跃而下,漆黑的深渊里听不到一丝落水的回响,仿佛那个少年将从此离开这个世界…… 第95章 落雪满长街 离开不良井,踏上那座古老都城的青石砖上,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凛冬已至,北风冽冽吹着,长街上,一片枯黄的落叶随风飘过,朔北的风吹动了少女的裙摆,吹起了少女的青丝,寒风里夹带着一股雪意,仿佛距离神都的第一场雪,不远了。 第115章 苏雪捂着双眉,遥望灰云卷天,仿佛就连天公也不作美,不肯再放一丝晴朗下来普照大地。 “神都……变天了。” 少女心中忐忑不安,她快步的行走在横平竖直的神都街道之上。 明明还是正午的天色,可神都街上却是冷冷清清,地面上可见的残余血迹令人心生畏惧。 苏雪明白,她不在神都的这些日子里,一定发生了很大很大的事情,大道足以撼动这座古老的都城,路上的行人各个都行色匆匆,将皮毛大衣裹着紧紧的,缩着脖子犹如一只笨重的乌龟,迎着凛冽寒风,瑟瑟发抖。 她穿过桥,洛水不再是先前那般清凉透彻,一丝丝暗红的血色将让整条洛水看起来犹如行走在忘川河畔。 寒冬之下,人间地狱。 小舟仍然停靠在桥下的岸边,这里本应该是神都最热闹的地方,可眼下四处望去,长街一眼到头竟然看不见一个人的踪迹,犹如一座鬼城。 熟悉的脚步声踏过桥上的木板,静置许久的小舟忽然晃动了起来,她一边走下桥,两眼凝视着小舟的方向。 “雪儿师姐!” 小舟内,围炉取暖的两人中忽然一人沙哑地呼唤了一声。 “珂儿妹妹……” 青裙女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类似这样的幻听,她已经不知道出现了多少次。每当桥面上有脚步声传来,她都会一次次的探出船舱,被冰冷的风儿吹了半天,随后才一脸无精打采的走回来。 如此反反复复,她一次次的抱着希望,可老天却一次次的跟她开了个玩笑,让她失望而归。 “你饿不饿?我去买几个红薯回来烤着吃怎么样?” 少女摇了摇头,哪怕最爱吃的食物也无法让她提起兴趣。 这天很冷,冷的苏雪手中的佩剑像一截冰块,冷得她握剑的手都有些软弱无力。 船舱里终究还是探出了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她面容消瘦了很多,眼角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被泪痕洗净,像是一块冰冷的石头,她根本就没有抱着任何的希望,只是下意识的想出来看看。 那是心中的思念在作怪。 桥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少女以为那是幻觉,她已经看过了无数次的幻觉,每当幻觉走近的那一刻,一切的期望全都幻灭了。 可这次不一样。 白裙身影从桥上一跃而下,她雪白的长裙在风中如烟缥缈,在染红的洛水江面上留下了一道亮丽的倩影。 “雪儿……师姐!” 哒。 人影落在轻舟船头,她提着佩剑,像是经年未见的故人。 天淡天青,泪雨沾襟。 寒风中,少女扑了上去,没有言语,没有没有多余的动作,就是那么紧紧的拥抱,哪怕眼前的白衣身影在寒风中吹得是那么的冰冷,她也不惜用自己温暖的躯体让冰雪融化。 她,依偎在雪的怀里,两只手像是如胶似漆一般黏在了她的身上,再猛烈的寒风也不可能将她们吹散,永远不会…… 她不知道自己拥抱了多久,她只觉得自己温热的手掌逐渐被寒风吹得冰冷发红,可她始终不愿意松开,那一掌水嫩的小脸紧紧的贴在她的胸膛上,衣衫不知何时已经湿透。 船舱里,身着青裙的女孩羡慕地望着天寒地冻中两个互相依偎的两人,她们仿佛不需要任何的言语,只是拥抱,拥抱,更紧的拥抱,紧得让人险些喘不上气。 如果思念能够用力度来衡量,那么此时此刻少女弱小的臂力,只不过是沉甸甸重担上的九牛一毛。 一炷香,一盏茶,一刻钟,半个时辰过去了…… 她们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两个人似乎已经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北风吹得更加猛了,阴沉沉的天空下,忽然落下了一片晶莹剔透,闪闪发光的花瓣。 那白色的花瓣落在少女黑色的细发上,像是撒了一层毛毛盐。 细雪飘落长街,大雪纷飞又一年。 听船外足音慢,依稀见旧时容颜。 许久过后,不知是谁开口道了一句: “你说要护我一辈子,少一分,一秒都不做数的……” “雪儿师姐,珂儿好想你,珂儿以为你不要我了……” “傻妮子。” 她穿越了时间的长河,即便“骗局”里的故事再怎样的美好与圆满,可她的心中始终有一个空落落的地方,那里本该住着一个人的心。 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自己要回家。 回真正的家。 “我回来了。” 少女仍旧把湿润的脸庞贴在她的衣衫上,两只手死死不肯松开。 “下雪了,你要看雪吗?” “不要!” 少女撒娇道:“你就是我心中的雪,我只要你,别的什么都不要,雪儿师姐,珂儿,再也不会松手了。” “对不起。” 苏雪知道,是自己错了,可简简单单的一句道歉,却又能做些什么呢? 不过是徒增些许伤感的氛围罢了。 “我不要你道歉。” 小妮子抱得更紧了。 雪开始大了起来,落雪铺满长街,纷飞的白雪将两个人影裹上一层白色的银装,犹如一对纯白蜡像,将两个人粘的紧紧地,从今以后,每一分,每一秒,都不会再分离,也不许再分离,这是她们曾经约定好的。 第116章 “冷吗?” “不冷,只要待在雪儿师姐身边,一点儿也都不冷。” 小妮子仍旧紧紧的缠绕这她那如柳般的细小蛮腰,原来拥抱是这么的美好,是这么的轻而易举,可她却等了整整五天。 一直到等来了雪。 就像是梦里面一样,她看见了一场雪,在雪里,白色衣裙的身影紧紧抱着她,永远不分离。 但梦境是与现实相反的。 所以在这场纷飞白雪之下,其实是白色衣裙的身影,被她紧紧抱住。 “雪儿师姐,珂儿……喜欢你,最喜欢雪儿师姐了,每天做梦都在想着雪儿师姐!” “雪儿师姐。” 小妮子轻轻抬头,仰望着云天,仰望着白雪落下,仰望着雪的脸庞。 “你喜欢珂儿吗?” 佳人眼角忽然蒙上一层婆娑的泪影,她的嘴唇在颤抖,也许是因为太冷了,又或者是经历了太多的告别与割舍,又或者是太遥远的距离几乎将她们之间的纽带给扯断。 但她依旧是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她要笑着,强硬让自己笑着,就像这场纷飞大雪一般笑得开朗,宽阔。 “喜欢!” 这是一个回答,也是一份承诺。 第96章 大雪纷飞又一年 神都下雪了。 这是一场纷飞白雪,在阴沉沉的天空中撒了下来,很快街道上便铺上了一层洁白的寒霜。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神都城内,纷飞的白雪中飘扬着两个人的承诺与誓言,它将会是永恒的羁绊。 啪! 安安静静的长街之上,一黄一白,两个绝美佳人在街头打起了雪仗。 小妮子把雪球堆得厚厚的,用力地朝着前边不远处白裙佳人丢了过去,她没有避开,任凭雪球拍打在自己的脸上,冰冷的雪花在温热的脸上散开,犹如星星点缀着她的脸庞,似乎更美丽了。 雪足足下了两个时辰,天色欲晚,可两个人依旧是在雪中玩的很开心,地面上遍布着她们的脚印。 每一个抛出的雪球,仿佛都饱含着深深的思念与眷恋,明明可以轻而易举的躲开迎面而来的雪球,但却没有人愿意去躲开。 仿佛那已经不是扑面而来的雪球,而是浓浓的爱意与欢喜。、 她笑得很开心。 她虽然没有笑,但是心中也很开心,因为她笑了。 只要她笑着,就是整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卷诗篇。 一叶轻舟上,风雪埋没了船头的木板,一道小巧玲珑的身影悄悄的探出个头,那双羡慕的眼神只隔着两三丈的距离遥望那对佳人。 “真好呢……” 她红着鼻子,轻轻抽泣了下,她没有哭,那是雪落在脸上融化后凝结成的水珠。 可这滴水珠为什么会那么的滚烫,烫得让人没有力气去擦拭掉它,只能任凭它在脸上撒野。 雪花飘啊飘,有人欢喜,有人笑,也有人含泪而笑。 她突然想抚琴,但是她决定强忍着这股强烈的欲望,她不忍心打扰到两个人的欢乐,所以她选择静静地看着,看着就好啊,毕竟,她自己本来就是孤身一人。 雪下的更猛烈了,犹如天降大雨倾盆而落,地上的雪堆积将近一尺高,可两人身着单薄的衣裙,玩得却是那么不亦乐乎。 打雪仗累了,开始堆起小雪人。 小妮子似乎忘记了烦恼,忘记了思念,忘记了她自己是谁。 她只知道现在很快乐,那就够了。 —— 还记得那年千岛湖。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桃花三月,绿柳如丝。 “师兄师兄,我拿到琴了,你看,这是师父送我的一把墨琴!” “师兄,你可以教我抚琴吗?” “师兄,你昨天布置的功课我都学会了哦,你听听我弹得对不对。这个是宫,这个是商,这个是角,这个是徵,这个是变徵,哎不对不对,这个是羽,这个才是变徵,这个是变宫,你看我弹的对不对?” “师兄,你这次出师门,可不可以给我带点好吃的回来呀?” “师兄……” …… “师兄,我在神都看到雪了哦,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呢?你有没有看到雪呢?” “师兄啊,神都的雪好美,我很喜欢,可是师兄,为什么每一片雪花都长得不一样呢,我也想拥抱着同一片雪花啊。” “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一起回千岛湖好不好?” “师兄你看……转眼又是一年了噢,我又长大了一岁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小跟屁虫了哦……” 这多彩的江湖时而令人欣喜,时而令人忧伤。 —— “小姐,小姐,神都下雪了,下了好大的雪呢!” “小姐,您怎么了?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高墙闺房中的少女望着窗外白蒙蒙的一片,手中的书卷也显得冰冷许多,就连一旁考暖的火炉仿佛也失去了温度。 “他没有来……” “小姐您说什么呢?” “我们出门走走吧。” “可是小姐,老爷说了,神都现在很乱,让我看着您,不让随便出去。” “哎哎,小姐,外边冷,披一件衣裳再去,等等我哎。” 少女走出闺房,站在房檐下,她伸出一只手,任凭雪花如同雨点打在自己的手掌心,看着晶莹剔透的花朵慢慢融化成雪水,冰冷,刺痛,难受。 第117章 当然更痛的,其实是心中难以诉说的心意,一年书信却只见寥寥数言,不知寄往何处去。 她沿着屋檐一路走到府门,在丫鬟的帮助下,吃力地将厚重冰冷的大门拉开了一道缝隙。 冷风呼呼吹过,将她脖子上带着的一张围巾给吹飞,落在了空无一人的大街之中。 丫鬟急急忙忙跑了出去,一脚踩进一尺深的大雪堆里,在白蒙蒙的地面上弯腰拾起围巾。 她忽明忽暗的视野里仿佛看到了一个少年的身影,那一年,少年衣衫落魄的行走在冰天雪地之中,他也是这样子弯着腰,帮她捡起地上的围巾,然后一步步走了过来。 那时天色也是这么的黑,犹如风雪夜归人,他将围巾递了上来,转身一个人孤单的离去,消失在了雪夜之中,仿佛这世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而如今,天色越来越暗淡,那张围巾早就已经被丫鬟捡了起来,并帮她牢牢的裹上。 她想要的其实不是这条围巾,而是那个少年的身影。 此时与彼时,她仿佛成了雪夜中的不归人。 雪一直从白天下到晚上,猎猎的风声随着雪声拍打在房檐上,吹得人心冻寒。 “小姐,夜已经很深了,我们还是早回去歇息吧。” “他还是没有来,这么冷的天,他会住在哪里呢?” 她不知道少年住在何处,她只知道少年有需要的时候,一定会登门请求,因为那天她说了一句话: “若是不嫌弃,在我栾府做一名管家如何?” “你不想留下吗?那,若是有需要的话,尽管来找我。” “好。” 这是少年给她的回应,对她而言却是承诺。 栾府的大门终究是缓缓合上了,在这冰冷的雪夜下,再也没有打开。尽管她嘱咐过家丁,一旦有人敲门,一定马上把门打开。 可是,一整晚都没有人敲响栾府这座沉甸甸的门槛。 就像屋顶上铺满了沉甸甸的大雪,快要压不住少女心中那股冲天的愁绪。 大周正元四十二年,腊月二十八,夜。 寒风飞雪落满城, 长街空空无人烟。 第97章 神都风云变 寒风雪夜下,洛水桥边的一叶轻舟里微微亮着明火,似有人在细细私语。 船舱内,两位佳人互相对坐,在那白裙女子的膝枕之上,卧榻着一位娇小可爱的黄裙小姑娘,她睡得很甜,仿佛又在做着某个美好的梦。 “你说什么?” 苏雪的一声惊呼险些把小姑娘给惊醒,还好她睡得足够深沉,只是轻轻地翻了个身,继续枕着苏雪的大腿,继续做着那个美梦。 “那一日,蜃楼从神都上空出现,无数杀手天江而下,许多神都百姓被蜃楼杀手残害,自那以后,北市,西市,凡是神都人聚集之处,都会不断的冒出蜃楼杀手。神都死了很多人,以至于现在基本没有什么人敢上街,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圣人似乎也从未下过一言一语。” 洛雨用她那带着忧愁哀伤的声音为苏雪讲述着这段时间来神都发生的事情。 苏雪也没想到,自己只是离去了五天,这座古老的都城居然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犹如日月颠倒,扭转乾坤。 “还有就是……珂儿妹妹也在那一日登上了蜃楼。” 果然! 随着洛雨将那一天的细节一一展开叙述,苏雪的脸色从凝重变得十分的难看,甚至有些愤恨。 自从在中江郡收到那位神秘人告知的蜃楼邀请,苏雪就一直在谨慎的严防这个神秘势力。只是蜃楼这个势力太过诡异,即便是江湖上的传闻也都大相径庭。 有人说,蜃楼出现在海面上;有人说蜃楼是出现在山上;更有人说蜃楼出现在云端天边,是神仙住的地方,江湖传言,众说纷纭。 所以苏雪根本无处去打探这个势力的下落,只能够被动的等待它们主动找上门来。 “真的只是邀请做客吗?”苏雪不敢置信的追问。 洛雨眨了眨眼睛,点头道;“那一日,珂儿妹妹只是登楼了不到一刻钟便下来了,她下来后只告诉我,上面有个奇怪的男子,让她立刻远离神都。” 远离神都…… 他说的是对的。 她们确实是该离开这座神都,如今种种迹象表明,神都很快就要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如果不想被牵连进去,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珂儿妹妹为了等你,没有照那个人所说的话,选择留在了神都。这几日,神都人心惶惶,已经有不少外乡人逃了出去,但神都毕竟根深蒂固,还有很多人他们已经世代生活在这儿几百年,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听完了洛雨的述说,苏雪心中开始敲打着主意。 眼下离开神都,是最好的选择,但是…… “雪儿姑娘。”洛雨双手轻轻捧起苏雪的一只手腕,她眼角有些泛红,似乎是难分难舍,“你带着珂儿妹妹离开神都吧,走得越远越好。” “那你呢?” “我?” 洛雨笑着摇头,“师兄没有回来,我是不会走的。” “抱歉,关于你师兄的下落,我并没有打探到什么消息。” “雪儿姑娘你不必自责,反而是我连累了你们才对。” 苏雪看着洛雨失魂落魄的样子,恨不得想把在时间尽头里所见所闻与她分享,但是她的嘴角在颤抖,一种规则的力量在牵制着她,强行把这个想法与念头扼杀在摇篮之中。 第118章 她想说你师兄可能还活着。 可她说不出来…… 苏雪相信,洛雨的师兄一定还在神都,他急匆匆的入局,又匆忙破局,肯定是看见了什么秘辛。他这么着急着离去,难不成是要告诉谁? 告诉谁呢? “对了,你不在的这些日子,神都还发生了一件大事。神都栾氏,与神都陈氏,将在七日后联姻,栾氏的千金小姐栾灵姑娘,将嫁给陈氏独子,陈百川。” “什么?” 栾灵要嫁人了! 偏偏是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日子下,神都两大家族居然提出了联姻的举动,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他们怎么敢的! 这是要造反的节奏啊…… 覃舟那日在不良井说过,神都的栾氏与陈氏笼络着朝中许多大臣,手掌神都半边天,若是这两家联起手来,很难不让人猜测要谋划造反。 那位圣人呢? 他难道看不出来吗? 还是说连他自己都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若是在平时,这个话题定然会在茶楼酒肆中流传出去,可如今神都暗藏着蜃楼的杀手,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会突然从某一处杀出来。 如今除了南北西三市之外,还有不少人员聚集赌坊,红坊都遭遇了蜃楼的袭击,死者遇难无数,血流成河,以至于原本清澈明净的洛水,如今还在染着血红。 苏雪突然想起来那个少年在离去之前交付她的嘱托,若是七日后没有回来,便让自己去找栾灵…… “栾氏?贵人?也许她会知道一些事情!” 苏雪顿悟道。 “怎么了?” 洛雨瞧见苏雪神色大变,下意识追问了一句。 苏雪连忙摇头:“没事,我只是想到了一个朋友,他也住在神都里,不知道这会他怎么样了。” 是那天街上的黑衣少年…… 洛雨听完这句话,心中立马猜想到了。 苏雪与凌珂刚到神都不久,人生地不熟的,怎会有朋友在这儿? 他应该知道自己师兄的下落…… 洛雨很想开口问苏雪,但她不知道如何去说,因为在这乱世之下,也许那个黑衣少年也已经惨遭了蜃楼的毒手,即便他知道些什么,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出来碰面才对。 很巧的是,苏雪也是这么想的。 她打算再通过栾灵去联系宫里的贵人,眼下那些贵人一定不会再隐瞒下去了。只是这般不安全的世道,她又怎能去找栾灵呢? 即便栾灵答应自己的请求,但宫里的贵人也绝对不会踏出宫门半步,她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见到那些贵人。 “对了,蜃楼的那个剑狂最后如何了?” 那日剑狂险些被走火入魔的凌珂一剑刺杀,没想到他回到蜃楼之后非但没死,反而又恢复了沧海境的修为,竟敢在大周劫法场。 “他那日与南宫司命大战了一场,两败俱伤,据说好像是剑狂最后还是把那位彦太守给劫走了。” 彦太守…… 区区一个太守,为何能活到今日,还和蜃楼有所勾结…… 第98章 夜来雪中客 虽说大周行刑有秋后问斩之说,但是以彦太守那般重的罪行,理当判处斩立决才是,不应该拖到秋后才问斩。 而且,蜃楼杀手出现时间也有问题,为什么偏偏是行刑当日呢? 既然要劫走彦太守,大可以凭借其神秘莫测的关系网络私底下偷梁换柱,甚至以蛮横的实力强闯牢房劫人,这两种办法损失都要比光明正大的劫法场要小得多。 “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苏雪总觉得这座神都有问题。 她的初衷本该是帮洛雨打探师兄令狐青的下落,结果查着查着,怎么就引出了覃舟布下的一个棋局?若说覃舟布下的是一盘小局,那么蜃楼之手,方才是局中之局。 若非蜃楼劫走凌珂,苏雪也不可能在中江府遇上覃舟,从而得知他是走阴人这个身份。 如此追溯下去的话…… 这盘棋究竟要打什么主意? 他和覃舟在时间长河的尽头,破解的是名为“长生”的局,那么洛雨的师兄令狐青入局,又是为了什么呢?彦太守真的只是一枚中间棋子这么简单吗? 夜深人静,雪花漫漫。 一道孤身人影缓慢地走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之上。 若是在平时,他必然要因违反宵禁而被关进大牢,可在这种凌乱的世道之下,就连朝廷的官差都自身难保,又会有谁在这般寒冷的天气下巡视街头呢? 她走得很慢,一人一杖,在白茫茫的雪面上留下了深深的三足烙印。 雪堆积的已经漫过脚跟,每前行一步都像是踩在冻水里头,寒的刺骨。 她穿过洛水桥面,拐杖敲打木板伴随着积雪发出咚咚地声音,清晰地在夜中回响。 “雪儿姑娘……” 小舟上夜聊的二人立马捕捉到了这一道声音,洛雨下意识抱起木琴,苏雪也将指尖轻轻地往佩剑的位置挪动,两位少女聚精会神的感知这道来者不善的脚步。 她下了桥,并没有顺着长街一路走去,反而是走下了石阶,朝着小舟而来。 气氛一时间紧张到了极点。 苏雪用拇指推动剑柄,剑鞘之上露出一缕寒锋。 洛雨也是很自然的把手搭在琴弦之上,仿佛一道琴刃眨眼间便可随手拨出。 第119章 咚! 咚!咚! 木杖敲打在船头上,突然地受力让这座轻舟稍稍摇晃起来,在飘雪的水面上泛起涟漪。 “深夜打扰,还请见谅。” 婉转空灵的声音在雪夜中飘荡,紧随着一位身着紫色衣裙的女子踏上了小舟,她一手持着拐杖,另一只手上空空如也,白色的帽檐上堆满了飘雪。 微弱的火光下,映着一张素有一顾倾人城的面容,如傲骨的寒梅在腊月中绽放,美丽而坚韧。 “柳倾城。” 苏雪认出来了这位不善的身影。 洛雨瞧见对方似乎没有敌意,这才将手中捧着的木琴稍稍放下。 “那个,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柳倾城开着玩笑问道。 在这种剑拔弩张的场合之下,她居然如此的镇定,甚至毫不在意…… 是个可怕的女子。 “你来这做什么?” 苏雪轻声问道。 “怎么?这寒风雪夜的,难道不该请我进去坐一坐吗?这样子的待客之道,可不雅致喔。” 她似乎没有半点害怕。 苏雪和洛雨的灵识在她身上不停的扫视,没有察觉到半点修为。 神都柳氏的千金竟然是个普通人! 她怎么敢在这世道下孤身夜行? 洛雨很快反应过来,带着一丝歉意,盘坐着从小舟内搬来一张椅子,摆放在柳倾城身前。 她倾城一笑,那足以迷倒万千男子的笑颜,让洛雨都有些心生怜爱之色。 虽然如此,苏雪并没有放松警惕,因为那位少年说过,千万不要招惹柳家,尤其是柳倾城。他在神都待了这么久,能够和南宫氏以及栾氏甚至是宫内的贵人打成一片,自然不会对柳氏一脉有所陌生。 既然连他都这么说,足以可见柳倾城是个危险人物。 柳倾城稍稍弯了腰,拄着拐杖慢吞吞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她的右脚似乎是有所残疾,所以起坐行动都颇为不便。 “有茶吗,可否让我喝口暖暖身子?” 她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茶冷了。” “可惜了,早听闻千岛湖弟子精通琴道,素以文人墨客出身,想必沏茶的手艺应该不差。” 柳倾城浅浅一笑便化解了这尴尬的局面,甚至说的好像是怠慢了她的样子,这让苏雪很是不爽。 “我们与你素不相识,你这是何意?” “是么?” 柳倾城笑道:“可我认得你,你叫苏雪,还有你的小师妹凌珂,你们在神都是要找一个人,我说的可对吗?” “你知道我师兄在何处?” 洛雨一听,急的慌了阵脚,柳倾城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搅得她心神不安。 苏雪细细回想,她和覃舟虽然去监天司见过南宫沁如,但她们是从暗道里下的水牢,并没有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而入,柳倾城又怎会知道此事? 恐怕她是有意而来。 “你师兄?叫令狐青吗?” “你……” 洛雨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她眼角开始泛红,她一直在强忍着心中的不安,可如今柳倾城的寥寥数言,便将她心中所背负的一切给释放出来。 因为她似乎什么都知道了。 “不知。” 柳倾城摇了摇头。 “你骗人!” 洛雨大叫了一声,惊醒了正在睡觉的小妮子。 “欸,发生什么事情了,那个漂亮的姐姐又是谁呀?” 苏雪笑着抚摸她的脸颊,“没事,抱歉吵到你了,你接着睡吧,有师姐在,没事的。” 小妮子困意正浓,被苏雪这一抚慰,很快又闭上眼睛缓缓入睡。 “真是个惹人疼爱的小家伙呢……呵呵。” “你最好不要打我小师妹的主意,否则,我要你死……” “我要你死”这四字她没有放出声音,但单凭嘴型足以让柳倾城猜出说的是什么话。 凌珂是苏雪的死穴,也是她的底线,无论是谁触碰到这一条红线,在她眼里只有一个字:斩! 哪怕是得罪柳家,她也会毫不犹豫的一剑杀了柳倾城。 第99章 围炉夜话 “雪儿姑娘……” 洛雨下意识侧过身子,稍稍按住了苏雪蓄势待发的剑指,她的手竟有些许的冰冷! 如今柳倾城事关自己师兄的下落,对洛雨而言,那就是黑夜里的一线光,她需要这缕光,所以她要阻止苏雪,至少柳倾城现在还不能死。 “你误会了。”柳倾城完全不担心苏雪的威胁,“我只是羡慕她而已,有这么个大姐姐保护着,真好。” 柳倾城这话没有半点虚假之色,从她眼神中流露出来的羡慕之情,足以看出,她也渴望有像苏雪这么个大姐姐守护。 哪怕她是神都柳氏的千金,但在别人的眼里,她始终是个瘸子。 瘸子…… 一个瘸子…… 谁会娶个瘸子当媳妇…… 偏偏是个瘸子…… 这样的背后议论她已经在神都听了不下千遍,可又能如何呢? 就算她把所有背后笑话她是瘸子的人都杀了,又能改变得了这个事实吗? 她永远是别人心中的一个瘸子。 这是无论杀多少人都无法改变的现实。 “柳姑娘。” 第120章 寒风雪夜下,围着火炉的几位女子中,洛雨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可否,告诉我一二。” 苏雪悄悄的松了口气,开始正视眼前的女子,白色帽子上的飘雪已经融化,三千青丝开始变得湿润。如今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也该是时候摊牌了。 “这是我的一份诚意。” 柳倾城倒也没继续打哑谜,怀间掏出了一张折叠得四四方方的纸片。 洛雨迫不及待接过。 打开一看,这纸张的长宽足有三四尺,暗黄色的纸面上清晰的印着神都城一百零三座坊市的分布图,此图清晰细致得有些过分,一家家店铺几乎字字不落的标注在上面。 这诚意,有点重! 没想到柳倾城一出手,竟然就是一张神都城舆图。 此图若是泄露出去,足以落得株连九族的罪名,更何况此舆图之上,还有描绘了一条从宫里出发至某间坊市的路线,这条路线上明确描绘了通行的时长。 在其中一条偏僻小巷中,用朱砂墨画了个打叉的标记。 此地路线复杂,区域狭窄,前后左右都远离那两座衙门及哨塔,但凡是个习武之人都能读懂,此乃下手的绝佳之处。 “你这是何意?” 苏雪率先问了一句,她大概已经猜到了些什么,这柳倾城没安好心。 “明日晚上,圣人会秘密召集几位朝廷官员进宫商议要事,此路线乃是其中一员离宫之后,所有的最短之路,你们若提前在此潜伏,定会遇上他。” “你想让我们刺杀朝廷命官?借刀杀人吗?” “呵呵,我可没这么说,至于如何理解,那是你们的事情。” 柳倾城打了一手好牌,似乎什么都讲了,却又什么都没讲。倘若真是隔墙有耳,她也不担心会牵连到自己,当然,这种鬼天气下,没有谁会闲得来偷听几位小娘子的围炉夜话。 洛雨问道:“此人是谁?” “墨寒庭,镇阴司主事,修为在半步问道,但他入宫面圣,身上绝不敢带寸铁兵器,若你们有所准备,他定然是插翅难飞。” “墨寒庭?他跟令狐青的线索有什么关系?” “这你得去问他,我又不是墨寒庭,我也不知道你们所谓的那个令狐青究竟在什么地方。我只知道,明天晚上,墨寒庭离宫之后一定会走这条路线。” 洛雨和苏雪闻言,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神情都十分复杂。 墨寒庭可不仅仅是镇阴司主事这么简单,在他的背后,还有一个神都墨氏…… “他可是半步问道境,第六境修行者即便无需飞剑也可御风而行,他若想逃,仅凭我们的实力,你觉得能拦住他?” 苏雪反问了一句。 这墨寒庭可是第六境,哪怕身上手无寸兵,光靠自身的境界修为就足以压制住她和洛雨,所以这柳倾城的目标从头到尾一直就不是她们俩个,而是苏雪身旁睡得正香的那个小妮子…… 尽管凌珂一直在压制住自己的境界,但实际上她早已经踏入青云境,即是说,她与墨寒庭其实是在同一个境界上,要想拦住墨寒庭,非凌珂出手不可。 “雪儿姑娘?” 柳倾城嫣然一笑。 “有话直说。” “雪儿姑娘刚来神都不久,应该还不清楚这儿的规矩吧?皇城之上,仙人禁空!若非如此,这神都城还修筑这么高的城墙作甚?” 皇城之上,仙人禁空! 这个规矩苏雪还是第一次听说。 难怪来神都这么些日子,她从未见过有哪个修士能御剑从天上入城,原来是这个原因。 难怪那一日蜃楼杀手的刺杀令整座神都显得是这般被动,那些杀手虽然不是仙人,但却乘坐着仙船,故而才能肆无忌惮的无视这条禁律。 “这时候不早了,夜里寒,我便先行告退了。” 柳倾城说着,双手撑着那一根拐杖,身形缓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慢着!” “雪儿姑娘,还有事?”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呵呵,雪儿姑娘多虑了。我柳倾城不过是深夜来这儿讨杯茶水喝,我可从来没说过要你们做些什么哦。” 柳倾城留下这句话,拐杖敲着船板,伴随着水中摇晃的轻舟,迈进了纷飞白雪之中。 来时的足迹早已被风雪掩盖,柳倾城拄着拐杖,一步步在白色的雪地上留下了斑斑点点,她像孤单的一匹雪狼,一个人在大雪里走着,看似温驯可怜的她,实则嘴里暗藏利齿。 直到拐杖敲打的声音越来越远离这座小舟,沉默许久的洛雨终究是忍不住了。 “雪儿姑娘,柳倾城她说的话……” “这是个圈套。” 苏雪没有等她说完,立马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柳倾城雪中送炭,没安好心,这张看似工工整整清晰明了的神都城舆图,迟早会把她们给害惨,最好的办法便是一把火烧了它。 图纸即将被丢进火炉之中的那一瞬,一只小手拦了下来。 “不能烧……” “傻姑娘,会丧命的。” “不能烧……不能烧……” 第100章 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清晨,大雪方停,神都城内犹如一幅画卷,雪白的笔迹在图纸上染着每一个人的心血。 第121章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犹如一座空城。 仿佛是时间停滞不前…… 忽然,洛水桥下,一叶小舟缓缓摇晃了起来,一位身着白裙素雪的女子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她仿佛与这天地交融在一起。 仿佛她既是雪,雪也是她。 苏雪脸上披着疲惫之色,她一整夜都没合眼,大部分时间都用来与洛雨讨论如何对付镇阴司主事墨寒庭。 当然,都是假的。 “抱歉了,洛雨姑娘,身为你的知己,我骗了你。” 苏雪从来就没打算听信柳倾城的话,这么一个可怕的女子,若是任由她的布局去走,只会害了她们,最重要的是,这一局,她不想让凌珂再卷入进来。 所以她骗了洛雨,趁着早晨凌珂醒来之际,请她画了两张入梦符。 凌珂身为青云境画出来的入梦符,用在洛雨身上,不到三息时间她便在梦里与师兄令狐青相见了。 而剩下的那张入梦符,毫无疑问,用在了凌珂身上。 小妮子或许在睡着之前都没想明白,那个百般宠爱自己的雪儿师姐怎么会与她开这种孩子般的玩笑。 “柳倾城,这一局,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神都有两座衙门,一者为监天司,另一者为镇阴司。 两座衙门都有修行者在其中任其司职,其中监天司主管修行者一事,镇阴司主管魑魅魍魉之事。 说白了,活人归前者管,死人归后者管。 令狐青他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和镇阴司的墨寒庭有所交集呢?就算要管,那也是监天司在负责此事才对,哪有轮到镇阴司来插手。 毕竟白无常说了,此人不在阴间。 令狐青没死! 这点从种种迹象来看,都可以表明。 苏雪手中拿着柳倾城给予她们的舆图,上面那一道朱砂打叉标注十分的明显。 “雪儿姑娘多虑了,我可从来没说过要你们做些什么哦。” 苏雪脑海里回荡着柳倾城离开之前所说的那一句话。 不让我们做什么,她的言外之意是什么都不做吗? 只是来看看。 “你究竟想让我看些什么呢?” 苏雪加快了速度,空荡荡的长街上独留她一人的脚印。 太阳从云端探出,金灿灿的光芒洒在白色的雪地上,泛起耀眼的光。 苏雪顺着舆图的方向,来到了柳倾城特意标注的打叉位置。 “果然是这样……” 这里是一条陋巷,虽然不常有人走,但也绝非是个动手的好地方,若是真在这儿大打出手,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很快就会惊动监天司又或者是其他人。 不是来见墨寒庭的,那么柳倾城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苏雪站在原地一点点的回想她昨天夜里所说的每一句话,柳倾城应该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才对,是自己忽略了什么地方吗? “皇城之上,仙人禁空。” 皇城之上? 禁空? 苏雪仰望高不可攀的云端彼岸,郎朗晴空之上一望无际,什么特别的景色也没有。 “不对,一定是有什么东西。” 苏雪忽然察觉到了一种气息,那是一股她十分熟悉的气息,像是在不久之前就接触过,那一股气息此时此刻正缭绕在神都城的上空。 禁空…… 苏雪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急忙蹲了下来,用手刨开一尺高的厚重积雪,直到那青黑色的石板露在她眼前。 苏雪稍稍凑近,那股气息正在增强,她侧耳贴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耳朵像是敷着冰块一样难受。 寒得透彻,寒得刺骨,寒得让人心里有说不出的话。 她静静地听着,仿佛有什么声音正在从神都的地下顺着岩层扩散出来,慢慢的上升。 可它们不能升天,因为神都城禁空。 于是只能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不断的回响,回响。 “杀!” “给我杀!” 苏雪仿佛听到了那一日,蜃楼杀手从天而降,神都百姓惨遭毒手,一个个声音像是怨魂恶鬼一般,它们在倾诉,它们启齿难言,它们只想要回家。 “回家……” “我不想死……” “她还在等我……” 一道道声音钻心刺骨,渗入骨髓,让苏雪瞬间脸色大变。 “你果然听到了啊。” 让她容颜突变的,并非是来自地底的声音,而是一个人,无声无息,悄悄的出现在她身后,自己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柳倾城。” “不错,正是我。” 地面上只留下苏雪的脚印,柳倾城是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 她拄着拐杖,漂亮的容颜犹如她的名字一样。 倾城!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苏雪,你这人很有趣,有趣到我早就可以杀了你,但却舍不得,因为太早的杀了你,你就听不到这些声音了,那一日,你虽然看不见,但你能听到,我说的对吧?你能听到!” “你……” 原来柳倾城的目标,并不是凌珂,更不是洛雨,从始至终一直是自己! 苏雪下意识咽了口水,柳倾城身上察觉不到半点灵力波动,她明明是个普通人,为何会让她恐惧? 第122章 “你不是柳倾城?” “呵呵……雪儿姑娘真好笑,我若不是柳倾城,难道还是苏雪不成?你想听故事吗?其实有个故事我一直想讲给你听,但一直没有机会,如今正好是个机会,我讲给你听一听如何?” “抱歉,我没心思听你讲什么故事。” 苏雪话音落下,并指凝聚一道剑气,她决定要杀了柳倾城。 呲啦! 飞剑如蛇,一闪即逝。 苏雪看着柳倾城站在自己面前,笑着,笑着。 一柄飞剑洞穿了自己的心脏,白入红出。 是第六境! “墨寒庭……” 苏雪用自己最后的力气,颤抖地说出来三个字,她最终还是倒在了雪地里。 生机在逐渐消散。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一天啊,一个喜欢用剑的女孩,在一个下雨的秋夜里,她觉得心中意难平,意难平啊,可是又能怎么办呢,于是,她决定要做一些无聊的事情……” 柳倾城持着拐杖,看着地上无法瞑目的苏雪。 “呀,你要死了呢,我差点忘了。那么这个故事得讲快一点了,刚才说到哪了?对,那个女孩,她好傻,她居然冒着大雨,挥剑在山野里头斩鬼。你说她傻不傻?你说啊……” “喂,你不要死那么快啊。唉,就不能听我把这个故事讲完吗?” 柳倾城唉声叹气,像是在为谁而哀悼。 “小姐,神都所有的龙穴全都毁掉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墨寒庭捏起一把白雪,轻轻地擦拭飞剑上的鲜血,轻轻把飞剑洗的锃亮。 “是啊……该怎么办呢?你看这座神都城,还像个样么?” 柳倾城仰头望着碧空,低声喃喃道: “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 —— 神都城外,青天白日下,一座小小的道观一如既往的敞开了门。 北风徐徐而过,吹得道观清空寂寥。 “师尊,你怎么突然要放我回家呢?” “晓晓啊,这些香火钱你拿着,回家好好陪陪你父母,咱们清风观啊,要闭观一些日子。” “为什么呢师尊?” “唉……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老道长合上了观门,只剩下那个小姑娘一个人留在山门外,看了看下山的台阶,又看了看清风观那块匾额。 青锋落错写真意 黄符飘絮洒人间 这一副对联仿佛不久之前才被人刻上去的样子。 她开始走下台阶,边走边数: “一,二,三,四,五……” —— —— “我大仇未报,怎能死去?” 一位剑客提着断剑出现在山林里头。 “喂,有酒吗?” 提着酒壶的酒客从树后走出 “呜呜……娘亲,是你吗娘亲?” 躲在石头下的小孩子哭得更厉害了。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书生手持一本《论语》郎朗念诵。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和尚握捻着破碎不堪的佛珠摇了摇头。 “哈哈哈,死婆娘,疯婆娘,贫道,贫道我又回来了!” 第101章 百鬼日行 “铛!” “铛!铛!” 清晨,空灵钟声自长厦门,定鼎门,厚载门一同敲响。 袅袅回荡在整座神都城的上空。 守城侍卫将三座城门紧闭,一个个身披战甲,手持长枪矗立城门,听候圣人发令。 钟声齐鸣,意味着大军压境,皇城告急。 这座神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敲响这城门之上的古钟了。 “驾!” 一匹快自定鼎门出发,顺着雪白的长街快马疾行,皑皑白雪上落了一地的马蹄印。 “大军压境,皇城告急,请镇阴司出兵援手!” 钟声打破了神都城的寂静,同样也敲响了每一个百姓心中的恐惧。 大军压境? 莫非大周国门失守,敌军一路大军北上,直插圣人脚下? 这不可能! 况且,那一传令官边跑边喊着镇阴司,说明这来犯者,并非活人。 “百鬼日行,日中之前便可兵临城下,镇阴司那些仙人呢?怎么一个都没见着?” 守城兵长站在城头上,望着远处山野之中。 成百上千只冤魂野鬼出现在青天白日之下,他们踏过雪白的山林,竟无留下任何一道足迹。 那连卷云天的森森鬼气,如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一夜之间,这些孤魂怨鬼犹如雨后春笋一般,不停的出现在神都城外的荒山野林中,它们似乎是在听从谁的指令,犹如浩浩荡荡的大军,直逼神都而来。 守城侍卫不得已,这才大关城门,敲钟告急! 猛鬼来袭,不是他们这些守备侍卫能够抵挡得住的,唯有镇阴司的那些仙人出手,才能够化解这一场危机。 “传令官都派出去半个时辰了,怎么镇阴司一点动静都没有?”守城兵长斥骂道,“圣人呢?可有圣旨传来?” “回大人,皇城宫门紧闭,内卫府禁军将宫门死死守着,一点消息也透露不进去。” “镇阴司呢?” “报!” 第123章 半个时辰之前骑马前去通风报信的士兵匆忙攀上城墙,“回禀大人,小的到了镇阴司……里边竟空无一人。” “你说什么?” 百鬼日行,这些魑魅魍魉哪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够对付的?若没有镇阴司仙人出手,只怕这城门,根本就守不住。 毕竟来犯之敌,可全都是死人! “镇阴司没人,你就不会去找监天司吗?神都两大衙门,没了镇阴司就乱套了不成?” 守城将领勃然大怒,平日里这些仙人一副高高在上,看谁都低人一等的样子,如今紧要关头,居然一个都靠不住! 仙人们,真是逍遥自在啊! “监天司小的也去了。” “他们怎么说?” “监天司……” “婆婆妈妈的,有话直说。” “监天司似乎被人给血洗了,里边全是尸体,一个活人都没有。” “混账!” 这帮仙人,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 “大人,这神都城咱还守不守了?” 一些士兵听闻两大衙门一夜之间全都打扫清空,心中顿时没了底气,一时间士气低落。 守城将领一听,上去就是一个巴掌扇了下来。 “老子警告你,圣人命我等死守神都城,若是敢让城门沦陷,我第一个让你脑袋搬家!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咱们是大周的兵,守的是大周的魂,护的是神都黎民百姓。、 传我将令,在圣人下旨之前,胆敢有贪生怕死者,杀无赦!” “我等愿死守神都!” “肝脑涂地!” 这山野林间一夜间冒出的上千只山景鬼怪,犹如沆瀣一气,宛若一柄利刃,剑指神都,所经过之处,生灵衰败,落叶归根,寸草不生。 就连地上的皑皑白雪,也似乎染上了些灰色的煞气。 它们犹如一群人间恶魔,浩浩荡荡的杀了过来,煞气冲天,令人生畏。 “众将听令,弓弩手就位!” 他们不知道这座古老的都城能否抗住这些山精鬼怪的阻挡,但既为大周将士,理当守国门,镇山河! 毕竟在他们的身后,是万千的神都百姓的性命。 钟声袅袅回荡,仿佛敲的更加急促。 没过多久,建春门,永通门等数个城门接连敲钟告急。 神都此刻,正身处水火之中,四面皆有冤魂百鬼压境,此战,仅凭借他们这群凡夫俗子,如何能战? “我辈将士,何惧一死,给我杀!” 一时间,城门之上弓弩齐发,城门之下,铁骑压阵,步兵巨盾。 长枪亮,杀意浓。 “冲啊!” 他们只是先遣队,有骑兵,也有步兵,他们挥刀斩鬼,长枪独守神都城。 一刀,两刀,三刀! 这些鬼魅竟然毫发无损,仿佛凡人的刀枪根本无法对他们造成一丝的威胁。 “额啊……” 一名将士被一只女鬼凭空提起,她张开小嘴,露出两根锋利獠牙,对着他的头一口咬下。 热血喷洒而出,在雪地上尚温,渐凉。 第一波突袭过去,无人生还! 它们 全都死在了密密麻麻的怨鬼野鬼之中,横尸遍野。 “叮叮叮!” 鸣金收兵,撤! 守备将士一看这些山鬼根本就无法被凡铁洞穿,连忙鸣金收兵,神都城门紧紧关闭,只留下城墙上弓弩手万箭齐发,却犹如螳臂当车,箭雨穿膛而过,却根本无法伤及它们一分一毫。 —— 神都城内,柳倾城望着苏雪的尸体染红了那一身白裙,染红了一地的积雪,生机全无。 “小姐,监天司一干人等,皆杀不留,只是……” “怎么了?” “南宫沁如似乎早有预料,提前调走了大部分人手,如今都汇聚在南宫家。” “南宫家?这么说,你们镇阴司到现在还没有拿下南宫家?” “还请小姐恕罪,夜幕之前,定然将南宫司命的尸首献上。” 柳倾城冷笑,“区区一个南宫司命算什么,他们南宫家的底蕴可不一般,若是一时半会攻不进去,那就耗着吧,这盘棋才刚刚开始。再说了,那位圣人都没着急,我我们急什么?” 柳倾城拄着拐杖开始往回走,头也不回的离开这条巷子,苏雪的死,对她而言不过是少了个有趣的玩具,但是苏雪不死,她柳倾城心中不安。 “我最讨厌用剑的人,尤其是修剑道的剑仙。宫城那边怎么样了?” “回小姐,圣人一大早就下令封宫,并派出了所有的内卫将宫门围的水泄不通,看这样子,似乎是不打算与我们缠斗。” “内卫?那位圣人难道认为如今的局势,仅仅靠栾氏的那几名内卫就能扳回来吗?传令下去,将攻打南宫家的那些人手都撤回来,指派几名信得过的人给我盯紧了。其余人等,都给我暗中蛰伏。” 柳倾城嫣然一笑,她胸有成竹的望着那金碧辉煌的宫殿。 “我已经落子了,接下来,你该如何回应呢?” 第102章 失了民心? 宫城门外,内卫府,禁卫军一干人等将近数百将士,持刀持剑,将身后那一道朱红大门守得铜墙铁壁,似乎一只老鼠也没法从这儿钻进去。 他们伺机而动,看似一个个都像木头一般,实则心中已经狂如乱流。 第124章 嗖! 一柄飞剑刺破虚空,从远处的长街之上直直朝着那朱红色的大门飞驰而来。 飞剑之上剑芒外露,所过之处,地面上的带青石板接连掀飞,这一剑似乎夹杂着青云般的剑意。 “结阵!” 一声令下,数位紫幽境修士结成一道精妙无比的阵法。 进可攻,退可守。 然而紫幽,又怎能拦得住青云境修士飞剑的全力一击呢? 飞剑只是在他们身前停滞了不过半炷香的时间,阵破,人飞。 眼看着飞剑肆无忌惮即将要突破折扇朱砂红门,忽然一身披甲战袍的女子从高空一剑斩下。 砰! 飞剑犹如受到了千斤坠一般,重重的砸在了距离宫门还有一丈外的地面上,深深的嵌入了青石板下。 那战袍女子手中的剑刃明明如月,寒如霜,照无眠。 她一头短发,若非一张女子的脸庞,完全看不出这竟然是一个女流之辈,实乃巾帼不让须眉。 飞剑在地上颤动着,似乎想要挣脱无形的压制,却百般无法动弹。 只见短发女子用足尖轻轻一踹,便将这柄失了剑势的飞剑如同废铁一般踢飞。 与此同时一道黑发男子一跃而上,手握住了剑柄,随着他气息外放,一股波纹从地上震慑而出。 短发女子微眯双眼,如月的剑光向下一扫。 随着一声炸响传出,地上的积雪纷飞如雨漫天,晶莹的雪花随着冷风徐徐飘落。 “月长歌!” 黑衣男子握着飞剑,剑指长空。 “圣人有令,封宫,擅闯者,格杀勿论。墨主事,你身为镇阴司司首,如今不去城下解决怨灵进犯,你是想谋反不成?” 月长歌持着月光利刃,目光炯炯瞪着墨寒庭。 她们都是青云境修士,一旦交手起来,恐怕要打上半日才能分出胜负。 更何况如今墨寒庭只是一个,可守卫着圣人安危的,除了内卫月长歌之外,还有许多三四境修行者,他们也都不是吃素的。 众人拾柴火焰高。 一旦月长歌将墨寒庭牵制住,剩下的哪怕是紫幽境修士,也可以暗中给他使出几道狠招。 “圣人?如今他也就只能靠你们这些内卫的残兵败将来守住这座宫城了,你看看这座神都,要有谁愿意袒护你们这位胆小如鼠的圣人?” 墨寒庭似乎没有单打独斗的打算,仿佛只是来试探一下,这所谓的内卫究竟有多么强大的实力。 “月长歌,小姐让我带话给你。” “小姐?你说的是哪一位小姐?神都这么多小姐,我可记不住。” “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不要以为凭借你们区区数十名内卫就能守住这座宫城,我镇阴司一干人等也不是吃素的。柳家小姐说了,你若是站在她这一边,七日过后,你依旧是内卫府的府君。若是你宁顽不灵,那七日后,便是你等的死期。” “婆婆妈妈,你想弑君就直接上便是,等七日算什么?你觉得凭七日的时间就能把我们这些修行者给耗死不成?” 墨寒庭懒得跟她废话:“小姐的话我已带到,这句话不仅是说给你听的,更是说给诸位府君,若你们肯站在小姐这边,七日后,保你们官上一职。” “就凭她?一个瘸子,也想弑君称王?” 月长歌毫不客气地骂道。 这句话,柳倾城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但她没有生气。 “站住!” 眼看着墨寒庭即将离去,月长歌叫住了他。 “告诉你家小姐,不要以为使了点小手段,就自以为天下无敌,别忘了,在这座神都城内,她仍然是我大周的子民。” “是又怎样?” 墨寒庭嗤之一笑。 如今柳倾城已经掌控了墨家,柳家,陈家,栾家,除了那冥顽不灵的南宫世家之外,这座神都,还有哪个势力能够与之叫板? 难道真的指望那个只会躲在宫里一句话也不敢说的圣人? “民心所向,才是君之道。你们那位圣人,已经失了民心,哈哈哈哈……” 墨寒庭一声长啸,提着飞剑大摇大摆的消失在长街之上,只留下了内卫府的一干人等面色难堪地守在宫门之前。 “月君,圣人他……” 月长歌一位亲信偷偷嘀咕了句话,转眼便被月长歌狠狠的瞪了一眼, “身为臣子,我劝你,慎言! 圣人是否失了民心,乃是神都百姓说了算,他一个墨寒庭自以为笼络了神都尽数修行者,便可以无视圣人,想要弑君?只怕她柳倾城拄着那破拐杖,连龙椅都坐不上吧。” 柳倾城明白,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 然而她仍旧嫣然一笑,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消失在长街之上。 “小姐,为什么不让我与那月长歌大战一场?以我的实力,她不出三十招,必败。” 墨寒庭步伐缓慢地跟在柳倾城身后,不解的问。 “你能杀得了一个月长歌又如何?一个月长歌倒下,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月长歌站起来。况且,她说的并无道理,圣人是否失了民心,乃是子民说了算。” 有一件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 那便是从蜃楼刺杀一案至今,圣人从未说过一言,问过一句,甚至连皇宫的大门也是紧紧闭上。 第125章 也不知他在那红墙白瓦之下,是否能卧榻安眠? —— —— “向公公。” “奴家在。” “那墨寒庭,真的不肯派镇阴司的一兵一卒去神都城下驱鬼除灵,替朕守着这座神都城吗?” “是。他方才还在宫门之外,与内卫府月长歌动起手来,两人似乎不分上下。” “向公公,你在朕身边伺候多久了?” “回圣人,已有四十三年零七个月十八天。” “你到时记得清楚……四十三年,朕登基也不过才数十余载,虽说外有大唐虎视眈眈。而神都城内,柳倾城自以为耍了点小伎俩,将监天司,镇阴司,甚至栾氏,陈氏笼络的一个不拉,难道她以为,只要朕身边无人可用,这大周便会改朝换代吗?” 哐当,一个酒杯用力的摔在地面上,吓得向公公打了个激灵。 他知道圣人正在气头上,不敢言,不敢问。 “柳倾城,你本不必如此,为何非要走上这一条路呢?这些日子,可真是苦了我神都百姓了啊。” 圣人望着长天,朗朗晴空之下,一股浓浓的杀气直冲霄汉,仿佛连他都可以一眼看尽到那股汹涌澎湃的亡灵大军正在神都城下肆虐猖狂。 “向公公,拟旨。” “喏!” 第103章 国运之力,守城! 神都城下,激战猛烈。 面对黑云压城般的亡灵大军,这些凡夫俗子的守城近卫显得颇为无力。 没有镇阴司的仙人出手,他们只能用民间最朴素而又传统的偏方,诸如些黑狗血,童子尿,朱砂墨,黄符纸等等。 他们将这些晦气之物涂在兵刃之上,出城杀敌时,即便对方是亡灵之身,也会因此而受伤。 可即便如此,依旧无法抵挡住源源不断的怨灵煞气。 他们不老,不死,不灭。 即便前一刻刚被一盆黑狗血淋得痛哭嚎叫,神魂瓦解。然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它们却又离奇诡异的死灵复苏,再度恢复先前那张牙舞爪的凶煞。 这些民间污秽,只能够拖延它们的攻势,却无法令他们击溃。 “这些怨灵,似乎有不灭之体,根本就不会真灵堙灭。” 守城将领瞧见这般景象,已是心灰意冷,它们知道这不过是困兽之斗,临死反扑罢了。 没有仙人出手,它们迟早会破开城门,长驱直入。 到那个时候,死的便不只是他们这些可以为国,为民,为圣人赴汤蹈火的将士了。 而是更多手无寸铁的妇孺百姓,神都,将变成一座名副其实的鬼城! “给我死守城关!战至死,也绝不退让!” 就在他下达最后一道命令之后,忽然身后一声高喊:“圣旨到!守城将领王战,接旨。” “末将接旨。” 王战心中如烈火中烧,这一道圣旨,宛如令它起死回生,心中那灰心丧气之意全然扫净! “传圣人谕:鸣国钟,赐尔等国运之力!” …… 与此同时,城东,建春门。 “传圣人谕:鸣国钟,赐尔等国运之力!” 鸣国钟。 国钟,象征着一国之尊,万人之力汇聚而成。 一旦鸣钟,意味着一件事情,那边是到了国难危急存亡之时。 皇城之上,仙人禁空。 其实有两个含义: 其一,七境以下的修行者,无论方士侠士修士,皆不可御空而行,否则即是对一国之帝王的大不敬,会遭天谴。 其二,修仙之人当断红尘,斩凡根,不予过问凡间国事,更不可妄图插手国运兴衰。 这一条规矩,既是对凡人最大的保护,却也是对大的祸患。 一旦遇到依靠凡人之力无法解决的大难,即便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也不能随意出手干预。 故而天道有情,赐一国之帝王国运之力,可调动万民归心,可祭献一国之气运,赋予凡人非凡之力。 铛! 铛! 就在圣旨昭告天下的那一刻,神都城上一口霞光万丈的古钟缓缓在晨辉之上显现。 它的出现,使得全程百姓纷纷走上街头,仰望长天,一时间神都竟然有恢复了昔日那人潮入海般的气势,只因为大家都在好奇。 自大周迁都洛阳以来,这国钟从未出现在神都上空过。 “是圣人!” 国钟鸣响,回荡在整座大周王朝的每一处角落。 仿佛万民归心,凡大周子民,皆能听闻这国钟余音缭绕。 霞光异彩,洒在地面的白雪上。 “国运之力下,我辈将士,何惧那些邪魔鬼怪,随我出城,迎战!” “杀!” 一时间,神都所有城门大开,那些身披五彩霞光的士兵犹如天兵天将,一剑便将城外的死灵斩杀毙命。 国运之下,即便是煞气,也将荡然无存。 它们的不老,不死,不灭,全都化作虚无。 “弓弩手,放箭!” 万箭齐发,林间雪海之中那些原本还在嚣张猖狂的冤魂恶鬼瞬间失去了不死之身。 被杀,会死。 中箭,会亡。 这些隐忍许久的守城禁军几乎倾巢出动,每一剑下,犹如在为那些枉死的弟兄们报仇。 每一刀劈开,像是在倾诉心中对仙人的憎恨。 第126章 凭什么他们凡人就只能无力回天,凭什么他们凡人面对这些魑魅魍魉就只有死路一条? 凭什么只有高高在上的仙人,才能在言语间决定他们的生死? 凡人之命,当交付予凡人之力。 这便是国钟。 这便是国运之力。 若为亡国危难之际,是不会轻易敲响国钟。 国钟的出现,对城外杀敌的将士们而言,是一股振奋军心的气势。 可对城内的子民而言,意味着这座江山,很快又要面临着改朝换代。 它们其实并不希望国钟出现,更不希望国钟鸣响。 “祭国钟么……原来这圣人到还不傻,还知道利用国运之力,只是……区区国运之力,又能给你带来多少转机呢?” 走在偏僻陋巷中的少女平淡地问道。 可是没有人回答她的提问。 “小姐,国运之力已经出现,我们是不是该……” “急什么,还不到时候。区区国运之力罢了,也就能让那些凡人将士短时间内拥有香炉境的修为,可即便如此又如何?香炉境,也就能欺负这些手无寸铁的魑魅魍魉,真正危险的家伙,还在后面呢。” …… 一处山林之外,五名将士手持长枪,他们身上附着这五彩霞光,手中枪宛若蕴含着斩龙之力。 一名手持长剑,衣衫褴褛的道士被这五位将士给拦住。 “区区国运之力,也想拦住贫道?贫道还未找那疯婆娘算账呢,你们若是识相点,赶快给贫道让路,卸甲不杀。” “光天化日之下,你一个邪魔也敢口出狂言,找死!” 一名将士大喝一声,举着长枪冲了过去。 道士眯了一眼,手中捏着道法,一阵金光从他身上乍现而出。 哗! 金光震退了那自不量力的持枪将士,即便身披五彩霞光,五脏六腑竟全然被震烈,他眼角布满血丝,一口淤血如雨般洒在霞光之中,渐渐的,他倒在了地上。 随着这名将士生机散去,国运之力也从他的身上消散。 “这……” “三子!我来为你报仇!他不过一个人,我等一块上!” 四名持枪将士点了点头,很有默契的上前冲锋。 然而道士魂魄却只是稍稍挥动了下他手中的那柄长剑。 噗! 唰! 呲! 一人,接着一人,鲜血喷涌,死得不明不白。 哪怕加持了国运之力,以他们这等凡人之躯,却仍旧不是这些阴魂怨鬼的对手。 “疯婆娘,你给贫道等着,贫道此番,定让你裙下求饶一百遍!哈哈哈哈……” 第104章 故人依旧在 神都,不良井。 即便是在大雪纷飞的神都城下,不良井依旧井然有序的生活着上百户人家,住在这里的人,近千人,或许还会更多。 无论是刮风下雨,都与他们无关,亦或者是纷飞白雪之下,也只不过让这儿增添些许寒冷罢了。 平日里,除了负责采购的商贩之外,几乎不会有哪个人愿意来到这儿,更何况是神都里的大人物。 神都城已经安静了数日,而不良井更是安静了数十载…… 没有人记得它是从什么时候被叫做不良井,也没有人记得它是什么时候住进人来。 只知道慢慢的,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犹如同病相怜一般汇聚在这儿,于是神都开始进行一场大肃清,将那些上来台面的人一个不落的赶下井。 从此,不良井就成了一个家。 一个从来没有人过问的家。 一个不见天日的家。 咚。 咚…… 拐杖声敲打在不良井的岩层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瘸腿的少女行走在这崎岖蜿蜒的小径上,显得十分地吃力,但她却没有摔跤,似乎早已经练习过在这种路面之上行走,只是显得有些生疏。 “丫头?” “葛叔。”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汉叫住了少女,少女身着华衣,仿佛与这落魄之处显得格格不入,但她的眼里却没有那些大人物般不屑的神情。 “你来这儿作甚!” “我有点饿了,想吃你做的烤饼。” “你不要命了?听说外面蜃楼杀手到处杀人,不好好待在家里,还乱跑出来做什么?” 那被称作是葛叔的老汉嘴里骂道,但言语中却饱含着关心与担忧。 “他们又没来过不良井,不是吗?” 少女不以为然。 老汉叹了叹气,没有反驳这话。 虽然他们一辈子都无法上井出去看看,但是对于神都城内的流言蜚语,还是有些消息传进来的。 比如蜃楼,他们杀了不少神都百姓,但却从来没进过不良井,这倒是个事实。 也许在他们眼里,这些卑微蝼蚁的血,根本就不值得沾染他们的手。 “你这丫头,还是这般不听话,腿脚不利索还来这地方,万一摔着了怎么办?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拿点烤饼子,你吃了赶紧回去。” 那被称作为葛叔的老汉骂骂咧咧的走进一座破旧房屋。 少女看着他的背影,反而笑了起来。 “你是小……贱民,见过柳小姐。” 一位洗衣归来的女子与她差不多大,但如今她已嫁人为妻,从那隆起的小腹上,可以清晰看出,她怀有了身孕。 第127章 “小悠!” 少女似乎很开心的叫了一声。 那少妇见状,张开嘴正想要回应,但早已经习惯低头的她,如今却抬不起头来。 “如今,你连我一声小柳都不肯叫了吗?” “贱民……不敢。” 少女眼神里流露出些许忧伤,她的心犹如刀割,她急忙拄着拐杖,用最快的速度走到少妇身前。 不良井地面湿滑,尤其是这种下雪的天气,地底下更是阴冷潮湿。 少女走得太急,拐杖不经意间脱手,险些摔倒。 砰! “没事吧?” 少妇二话不说,丢下手中那洗好的衣服和木盆,急忙走上去扶住了少女。 少女望着她沧桑的面容,脸上满是污秽与褶皱,常年不见阳光,这里的人肤色都不太好。 “哎呀呀,我说什么来着,叫你不要乱走,就是不听,你这瓜娃子,还是那么调皮。” 两人这一幕被刚从屋里跑出的葛叔瞧见,连忙数落了少女一番。 然而华衣少女听着葛叔的数落,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有些开心。 因为,已经很久没人敢这么骂她了。 “小悠你也是,都怀了孩子的人,还不好好在家里歇着?你们啊,总是不能让人省省心。” 两位已是桃李之年的女子,在这老汉眼里,却如同小孩一般不懂事。 “喏,这些都是今早刚烤好的饼子,你带回去吃吧,这世道乱,好好待在家里别出来了。小悠你也是,回家安心养胎,有什么事,你叫小秦去办就行了。” 老汉递过手中的饼子,又弯下腰帮妇人从地上捡起洗好的衣服。 “小秦?你嫁给了小秦!” 华衣少女十分震惊。 怀孕少妇羞涩地点了点头。 她用干净的衣裳帮她擦拭了脸上弄脏的痕迹,羡慕道:“你出嫁那天,为什么不通知我呢?你明明知道我一定会来的。” “小……” “柳小姐身子金贵,我们这落魄之地,不好招待。” “哎呀行了,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话回家说去。” 葛叔看得出来,那少女一时半会是不可能走了,如今这儿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便打算招呼两人找个能坐的地方慢慢聊。 华衣少女长长吸了口气,这里污浊的空气仿佛似曾相识,却又十分的陌生,甚至竟让她感到有些恶心。 到底是这不良井变了,还是人变了? “小悠,随我出井吧,你不是说想上神都去看雪吗,如今神都城上全是雪,走,我带你去看。” 少妇连连摇头,“不良井之人,终日不得出井,这是规矩,偷偷出井,会被用刑的。” “有我在,看谁敢对你用刑?” 华衣少女一听,顿时来气,大叫了一声。 三人的言语很快惊扰了井下居住的百姓,他们纷纷走出家门,还以为又是哪位大人物下来找麻烦了,结果一看,众人顿时傻眼。 “这不是小柳吗?” “是小柳啊,她怎么回来了呢。” …… 一时间,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 就在这时,葛叔大声高呼一句:“当年我说过,这不良井永远是小柳的家,怎么了?难道她只是在神都上过了十年的日子,你们就不认她这个家人了?” 葛叔一语中的,立马让所有人沉默下来。 “小秦,小花,小罗,原来你们都在呢!” 华衣少女瞥了一眼人群,很快发现了几个熟人,迫不及待地点着他们曾经的小名。 然而这些被点到名字的人,却纷纷低下了头,似乎不愿意再相认。 “他们,只是长大了而已……” 少女强行露出一抹微笑,在心中暗暗的安慰自己。 故人依旧在,只是不再年少。 “行了,散了散了,都没事干了吗,围在这儿做什么?” 葛叔瞧见气氛不对,下意识站出来招呼围观的群众散去。 “等一等葛叔。” “丫头,你还想做什么?” “在这不良井,你的话最有分量,能不能把大家都召集过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什么事?” 葛叔并没有听从少女的话照做,反而是严肃地盯着她问道。 “我想让大家都搬出不良井,大家不用担心,住的地方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第105章 过去与未来的双重记忆 苏雪睁开眼睛,惨淡的光线直射而下,让她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静悄悄的一片,凌乱的废墟,死寂一般的世界。 “我……死了吗?” 她下意识低着头,抚摸了下心脏的位置。 “算是吧。” 少年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传来。 苏雪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去,“覃舟?你怎么会……不对,这里是。” 苏雪看着眼前熟悉的凌乱废墟,还有那白蒙蒙的天光,以及地上腐朽不堪的千万枯骨,她来过这里。 “这里是时间尽头的世界……我怎么会在这里?” “那你觉得自己应该在哪里?黄泉路?奈何桥?又或者是轮回下一世?” 听着覃舟所说的话,结合自己的回忆,她倍感吃惊。 这少年似乎洞穿了一切,包括她被墨寒庭一剑穿心杀死的事情,似乎也知晓了。 第128章 “你早就看过了这一局,对吗?” 苏雪突然想起来这个黑衣少年之前说过的话,他说他在时间的尽头里看了很多局,那有没有可能,他已经预料到了自己会死? “你要是听我的话,不要去招惹柳倾城,又怎么会死?你要是听我的话,不要去找神都的贵人,你又怎么可能给会死呢?你从始至终,都没把我的话放在心里。你以为自己沧海境的修为,在这座神都城就可以肆无忌惮了是吗?还是说,你很天真的以为自己不会死在神都城?” 听着少年的指责,苏雪沉默不语。 尽管心中有千百句话想要反驳,可那又如何,在现实世界里的苏雪,已经死了! 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正如覃舟所言,从踏入神都的一开始,他就一直在强调死这个字。 他说,不要轻易窥探天机。 她的回答是,天机可以斩吗? 如今回想起来,多么可笑。 区区一个沧海境的修士,竟然想要斩天,凭什么? “你也不用自责了,现在没功夫让你自责。” 少年瞧见苏雪一蹶不振的样子,连忙提醒了她。 苏雪回过神来,连忙调整心态。 是啊,现在指责这些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如何去弥补,如何去挽救。 “所以我现在到底是……” “在现实世界里,你的确已经死了,这是神仙也无法改变的事情。” 少年平淡地说道。 “不过这里是时间尽头的世界,在这里,没有死亡,也没有过去和未来。所以你算是死了,但又没彻底死透,毕竟只要你来过时间尽头的世界,苏雪这个人就会永远停滞在这里,我只不过是把你之后的记忆与当时你融为一体。” 苏雪慢慢思考着覃舟的话,忽然一个前世的名词冒了出来,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四维空间! 虽然这个说法还没有被印证,但基本上可以猜测,人们所生活的三维空间,其实就是时间上在某一刻的投影。所以才会出现相对论等等学说。 一旦能够达到光速,就可以回到过去。 当然,这个过去指的是看到过去的影像,而非实体。 但是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时间的尽头,这里不存在时间的流逝,所以过去的每一刻,都是永远停滞的。 只要覃舟将某一刻的苏雪从停滞的影像中召唤出来,那么他就可以见到曾经的苏雪。 这和叶轻尘留下的石碑是同一个道理。 此时的叶轻尘,只不过是历史上一段截取的画面,但因为这里不存在时间流逝,所以那个画面可以永远的持续放映下去,甚至让他拥有那个时候的思维与实力。 “你的意思是说,现在的我,其实是刚来到时间尽头的我,只不过在那之上增加了一些未来的记忆。” “嗯。” 覃舟点了点头,既然苏雪能明白,那就省了他一番废话去解释。 “如果照你这么说,只要是来过时间尽头的人,都能永生不死?也就是……长生!” 在时间的“骗局”里,长生这两个字无处不在,这不由自主的引导着苏雪去思考,这或许就是一种长生。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其实,在你苏醒之前,我也不能保证此时的你,会是个什么东西。” “你就不能换个词描述吗?” 把人比作东西,让苏雪微微有点不爽。 “那,什么怪物?” “你……算了。” 苏雪果然和这个少年没有任何共同语言。 覃舟正视着苏雪,认真说道: “毕竟,让一个过去的人,突然间拥有了未来的记忆,你觉得这个人还是原来那个人吗?你应该庆幸的是,这段记忆的时间并不长,否则的话,我真的不敢保证你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 “这……确实如此。” 比如一个才活了二十几岁的人,突然间拥有了几百岁之后的记忆与思想,那么这个人,是几百年后的人,还是只活了二十年的人呢? 谁也不敢保证。 也许两个人格会因此冲突,成为所谓的“双重人格”也说不准。 换句话来说,就是神经病。 “对我来说,是一个大胆的尝试,但对你来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哪怕你真的变成了怪物,那我也无能为力。” “说了那么半天,你还是在指责我。” “算是吧……” 少年摸了摸鼻尖,一个不听话的猪队友,确实很令人头疼。 “不对,你怎么会拥有我离开之后那几天的记忆?” 苏雪突然追问道。 虽然覃舟所说的这个方法,在理论上是行得通的,但是有一个核心的地方他没解释,记忆应该是与生俱来的,怎么可能会交到他人的手里? 除非覃舟能把未来所有的影像都塞进一个小瓶子里,再给过去的她灌进去? 这不太可能吧…… “关于这一点,你应该感到庆幸。因为这其中少了一步,你都不可能再见到我了。”覃舟没有嬉皮笑脸,而是很认真的在解释。 “首先,你承了我的因果,我们的宿命,在冥冥之中是有联系的。第二,你在不良井的时候曾经打了我一拳,还记得吗?” 第129章 苏雪点头。 “那一拳包含了你的杀意,以及你的剑意,这些东西都还残留在我的身上,在他们还没散去之前,我就进入了时间停滞的‘骗局’里,所以你的杀意和剑意也会被我带到这个时间尽头的世界。 第三,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以身作剑,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办到的,但此时的你,即是剑,剑亦可是你。因此剑意其实已经成为了你身体的一部分,也正是这重要的一部分,关联着你的记忆。” 第106章 等待 柳倾城走出了不良井,走在神都的街上。 她踏着白雪,侧目望着城门方向那数道霞光筑起的城墙,战局转攻为守,这些被赐予了国运之力的凡人将士无法杀死那些三境修为的怨魂煞鬼,但勉强还能守住这座城不被沦陷。 她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切。 苏雪的死,南宫家的顽抗,圣人的国运之力,以及神都城下筑起的防线…… 这些她都算到了。 唯一没有算到的,或许就是不良井吧…… “她们……终究还是不愿离开那个地方。” 柳倾城神色迷离的喃喃了一语,然而这一缕迷离之色很快消散。 此时的她,不再是不良井里那个卑微低贱的小柳,而是令人生畏的柳家千金,柳倾城。 “小姐,计划依旧吗?” “照旧,去通知栾府和陈府,婚礼仪式一定要隆重,十分隆重。” “是。” 她露出了平日里那似笑非笑的容颜,仿佛笑里藏刀,没有人能猜测她在想些什么。 但她的脑海里,仍旧回荡着葛叔留下的那句话: “丫头,我们这些活在不良井之人,虽然卑微低贱,但没有圣人的旨谕,是绝对不会离开不良井的,你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就好。” 该做的事。 指的是柳倾城呢? 还是那个小柳呢? “无所谓,反正这神都的天,迟早是要变的。” 静悄悄的长街上只留下了少女一个人的三足脚印,她慢慢的走着,仿佛在欣赏这为时不多的静谧。 —— 时间尽头的世界里。 一男一女并行行走在废墟之上。 少女脸上满是迷惑,犹如丢了魂的行尸走肉,没有方向。 少年脸上布满惆怅,本应是青春年华岁月,却早已苍茫。 “你到底要带我看什么呢?” 少女不解的问,她跟着少年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仿佛这片天地,没有尽头。 “你很急着回去?” “不然呢?” “你回去又能做些什么?被柳倾城再杀一次吗?” 少年简简单单的反问,让少女哑口无言。 苏雪想要反驳,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覃舟说的没错,现在回去,只会被柳倾城再杀一次,无法改变任何局面。但是,总该做点什么吧? “做点,我能做的……” “你还是看不清。” 覃舟无奈的叹了叹气,“或许这就是你们剑道的缺陷,眼里只有一味地向前,或者是剑。有些时候,不是你想要干什么,而是有些人不想让你做些什么,那你就只能安静地等。” “等什么?” “当然是等柳倾城做点什么,她着急着杀你,是怕你坏事,可是她杀了你之后,她又能做些什么?弑君?还是像叶轻尘一样屠城?如果你是柳倾城,你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 仔细想想,如果说柳倾城杀了自己是因为自己心中的那份执念的话,如今铲除掉这份执念之后,她又能做些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呢? 似乎并没有。 无论是弑君又或者是屠城,她都办不到。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会等到现在。 所以她也还在等。 “其实你本不该死的,只是因为你的剑太直,挡去了柳倾城的路,所以她必须杀你。” “所以柳倾城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们只能去问柳倾城。” 问她? “怎么……你的意思是!” 瞧见苏雪恍然大悟的样子,覃舟无奈的摇了摇头,所以他也很讨厌用剑的人,他们太直了。 这世上修剑道的只有两种人。 活人,与死人。 前者是因为境界修为与剑术都太过强大,以至于世间无敌,没人能够杀死他, 后者,就如苏雪这样的,境界低,剑太直,犹如蝼蚁一般渺小,轻轻一捏就死。 如果说十个人修剑道,能走到最后的,估计只有一个。 狭路相逢,勇者胜。 “到了。” 随着覃舟一声落下,在无尽的废墟当中,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沉沉的睡在一块大石头上,她面黄土色,因为经常挨饿所以导致失分的瘦弱,没有半点的女子水柔之气。 “她……就是柳倾城?” “是,只不过是十年前的柳倾城。” 覃舟说过,只要来到时间尽头的人,都会永远停滞在这里,所以此时的柳倾城,应该是很早之前就已经来过这儿了。 犹如四维空间中的一截时间片段,他们所看到的,只是过去的影像。 但在时间尽头里,这份影像还能保留着思维。 “该怎么唤醒她?” 第130章 “她已经成为了棋盘里的一部分,要想唤醒她,就必须要以身入局,而你,就是最好的破局者。” “为什么是我?” “你试着对她释放一道杀意,或者说你的剑意……” 时间尽头里,灵力可以停滞,岁月也会停滞,但人的意志却无法停滞。 苏雪以身作剑,她就是剑,她的杀意,就是剑意。 这是她在叶轻尘那一局里悟出来的道理。 杀意? 面对着这么一个可怜的小女孩,苏雪完全无法对她产生杀意,但如果剑意也是杀意的话…… “剑。” 她只说了一个字。 话音落下。 犹如言出法随一般,仿佛一柄无形的剑正在苏雪的身前汇聚而成,朝着那沉睡的小女孩一剑斩下。 嗡…… 苏雪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就像一滴墨落入了清澈的水缸里,很快墨色把水给搅浑,一道残缺不齐的影像开始播放,就像是从时间的书架上取下一本书,轻轻把它翻开。 光阴扭转,时光倒退。 一直翻到标注着柳倾城的那一页…… 那是一个身着破烂的小女孩,身边还有两三个和她一样岁数的小娃娃,他们满面乌黑,用布满着尘土的双手抓着一块烤饼。 “小柳啊,这烤饼好吃不好吃?” “好吃!” “如果葛叔能把这烤饼卖出去的话,一定能赚好多好多钱。” “对呀葛叔,你为什么不上神都去卖烤饼呢?” “因为,我们都是不良井的人,没有圣人的圣谕,我们一辈子都无法走出不良井。” “圣人是个大坏蛋。” “小柳,不许辱骂圣人!” “他就是大坏蛋,不然凭什么把我们关在不良井里?” “你这孩子,小点声,万一传到那些大人物耳朵里,那就麻烦了。” 第107章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圣人是个大坏蛋,亏我当时能说出这样的话……不过,他的确是个大坏蛋。” 柳倾城很快走到了落水桥上,望着桥下娟娟流淌而过的河水,自己的容颜倒映在那上面,显得是那么的孤单。 她缓缓的挪动了视线,凝视桥下小舟里正在沉沉入梦的两个身影。 “抱歉,我杀了你的师姐,你一定很恨我吧……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师姐报仇的,我会给所有人报仇。” 寒风拂过洛水河面,她在水中的倒影也开始变得模糊不堪,波光粼粼之下,她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身在不良井里的小柳…… “哇,吃的好饱好饱,葛叔做的烤饼真好吃。” “我也吃的好饱。” “可是葛叔说了,我们的粮食不多,每周只能吃一回烤饼。” 不良井里,五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少女在这蜿蜒曲折,凹凸不平的岩洞里穿梭游玩,像是这一方天地的小霸王。 “今天好冷啊……” “听娘亲说今天神都上下雪了。” “雪长什么样?” “不知道,如果能上神都去看看雪就好了。” “小柳,葛叔说了,不良井底下有妖怪,我们不能到下面去玩!” “有妖怪最好了,我去把妖怪放出来,咬死那个可恶的圣人大坏蛋。” “小柳!” “快去叫葛叔,小柳她掉进洞里去了……” —— “你能看见我的记忆?” 岩石上沉睡许久的小女孩睁开眼睛,她望着眼前陌生的一男一女,眼中带着恶意看着白裙女子。 “你……是柳倾城?” “我叫小柳,你说的柳倾城是谁,感觉好熟悉,我认识她吗?” 望着小女孩发出童音质问,苏雪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覃舟白了一眼,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大姐姐,你能不能把你的剑收起来,我很讨厌拿剑的人。葛叔说了,只要那些拿剑的人下不良井,都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剑? 她指的应该是剑意。 柳倾城能看到我的剑意? 苏雪一听,下意识将释放而出的剑意收敛,那柄凭空浮现的长剑很快消失在惨淡的阳光下。 看到苏雪把剑收起,那个小女孩这才露出甜甜的笑容,天真无邪,没有半点令人畏惧之色。 她……真的是柳倾城吗? 苏雪不由得怀疑起来。 “你们为什么要吵醒我睡觉?” 眼前的小柳还不知道自己正身处在时间的尽头,甚至不知道自己只是一道过去的影像。 “小妹妹,能不能告诉我们,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怎么来这里的?我想想,我记得刚才,我和小秦,小悠,小花,小罗他们一起在不良井里玩,小秦说,不良井底下有只妖怪,所以我就跑去找那只妖怪。” “后来呢,你找到妖怪了吗?” “当然找到了!那个大妖怪也和这位姐姐一样,手里拿着剑,不过他告诉我,不用怕,因为只要我把她的剑给拿走,我就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了。” “你想做什么?” “我想……我想和小悠小秦他们一起上不良井外面看看雪长什么样子。” 覃舟蹲了下来,看着她问:“你说的大妖怪是谁?能告诉我们吗?” 第131章 小柳摇了摇头,“不行,我答应过要保密的。” “不跟你们说了,我要赶快带小悠他们上不良井去看雪了,再见大哥哥大姐姐。对了大姐姐,以后你要是再对我拔剑的话,我会杀了你噢,嘻嘻。” 小柳挥了挥手,她转过身去一路的小跑,跑着跑着,她开始发现自己好像无法离开这片天地。 “奇怪,为什么我走不了……明明,小悠他们还在等我的啊。” 小柳眺望着远处无边无际的废墟,仿佛这里永远没有尽头。 “苏雪,对她出剑。” “你说什么?” “趁现在她不注意,你用剑意对准她,快!” 在覃舟的催促下,苏雪百般不愿的凝聚出一道剑意,虚空中一把无形的利剑缓缓劈出,落在了小女孩的头顶上。 呲! 与此同时,一柄鬼气森森的利刃刺入了苏雪的胸膛,从她心脏的位置穿过。 “大姐姐,我说了,你要是对我拔剑,我会杀了你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墨寒庭的飞剑一击致死般的恐怖。 眼前画面突然变得忽明忽暗。 苏雪如梦惊醒。 她大口大口的喘气,像是做了一个恐怖的噩梦,眼前是一片荒芜的废墟,石头上根本没有小女孩,仿佛刚刚所见到的一切,都是假象。 “你入局了。” 就在这时,少年的话语点醒了她。 苏雪转身去看,覃舟坐在地上无聊的把玩着一块石头,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刚刚这局是……” “是柳倾城当年来到这里时候的记忆,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我在这里观了几百座局,但都是残局,所以你虽然入了局,但并没有在局中寻找到答案。于是,你破局而出。” “我破局而出?不是你……” 不对。 刚刚所看到的覃舟,只是她心中所想象出来的覃舟,因为她对柳倾城怀有恨意,因为柳倾城毫不留情的杀了自己,所以心中怀着的恨意化作了覃舟。 实际上并不是覃舟叫苏雪对小柳出剑。 而是苏雪自己心中迫切地想要出剑,只是这道执念并不强烈,所以才会以一种旁敲侧击的方式呈现出来。 “你看到了什么?” 少年看着苏雪问道。 “等会,我……我有些分不清了,你到底是不是覃舟。” 少年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我笑你是当局者迷,而我则是旁观者清。你频繁的入局,就会容易颠倒是非,甚至在局中迷失自我。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的吗,时间的‘骗局’。” “骗局一直存在着,只是你自己忽略它了而已。” “骗局一直存在着……”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穿过了时间的‘骗局’,来到这时间尽头的世界,‘骗局’就不再会出现了对吗?” “是。” 覃舟说的没错,苏雪的确是这么想的。 “如果真的有这么简单,那么叶轻尘为什么还要在石碑上说谎呢?” 第108章 欺骗时间 “时间‘骗局’照应的是你的本心,你心中在想什么,它就会引诱你朝着那个方向去向,除非你找到了破局之法。如果不信的话,你可回想一下,刚才在局里所发生的一切,是否是你心中所想的?” 我想要杀死柳倾城,但是无法对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下手,于是骗局伪装了一个“覃舟”,用他来暗示我拔剑。 我担心自己再也无法回去见小师妹,而骗局里的小柳,跑了很久也没有办法从这个世界离开…… 原来这一切,都是我的心理暗示。 “可是为什么,这一次我破局会感觉十分的顺利,明明第一次花了三年。” “你既然提到了第一次,这其中的缘由自然就很显然了。你已经经历过一次‘骗局’的考验,所以你的潜意识会防备着它,从而考验的难度就降低很多。但这不是绝对的,如果你连续的入局,出局,那么在这没有时间流逝的世界里,你很快会迷失。” “打住打住,我相信你是覃舟了。” 苏雪苦笑道,再说下去,她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假的了。 “所以,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少年再次追问了一句。 “我看到了……不对。” “你又怎么了?” “你说,这里所有的局都被斩了断了,变成了残局。” “是。” 少年抛着手中石块说道。 “那么,柳倾城应该是十年前才来过这里,她的局,又怎么会被斩呢?” “这……算了,你到底是越陷越深,还是没看明白呢。这里不存在时间的流逝,所以,过去,未来,和现在,其实都是同一个概念,只要他想斩,哪怕是未来才发生的局,一样可以斩断。” 苏雪点头,正要提出心中的猜想:“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想看他是如何斩局?” “是。既然他斩断了所有的局,说明他知道一切的真相,所以只要找到他在这个世界里停滞的那一瞬间……” “找不到的。” “为什么?” “因为我找过了……” 覃舟曾说过,他是一个观棋不语的人,这个世界上他观了上百座局,他到底想找什么呢? 第132章 原来是这样。 “我早应该明白的。”覃舟自嘲道,“一个连时间都能够骗过的人,又怎可能会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呢?恐怕他第一个斩的,就是自己。” 苏雪沉默了。 仿佛在她面前摆着一座巨大的高山,山体光滑如一线天,只可仰望却无法攀登。 待苏雪将局里的经过简述给覃舟说后,他也没有多说什么,仿佛只是意料之中而已。 那个人既然把所有的局斩成了残局,那么只观看残局的一部分,是很难推敲出全局面貌的。 除非…… 把所有的残局都拼起来,找出其中的关联线索,但是这就意味着要不断的入局,出局,直到迷失本心,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局中人,还是局外者。 “你说,一个人究竟怎么做才能骗过时间呢?” “方法其实有很多,只要违背时间的流逝,就是在欺骗时间。比如一个人在一百岁的时候就应该寿终正寝,但他却苟活到了一百二十岁,这就是欺骗时间。” “照你这么说,我们修仙者,不就是在欺骗时间吗?” “是,修行之道,其实就是一条逆天之道,与天地为敌,与时间为敌。” 少年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却对修行的大道如此了解。 “可时间明明就是一个骗局,这意思是我们正在欺骗一个骗子?” 第109章 哪怕只是曾经有过 今天的神都城格外热闹,自打蜃楼杀手四处杀人之后,神都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一来,是因为圣人赋予的国运之力将那些邪灵挡在了神都城外,虽然这会导致神都封城不通,但好在城内的粮食足够生存几个月,一时半会也不愁饿死。 二来,今天是个大日子,栾氏千金栾仙子要嫁人了! 这可是个稀罕事情,这栾灵之所以被称之为栾仙子,是因为人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幅画卷可以在黑市里炒上天价。 “原来仙子也会嫁人啊。” 还以为仙子是不食人间烟火气,这一嫁了人,就与仙子二字没关系了,这或多或少会令那些心中仰慕栾灵已久的文人墨客有些失望。 “小姐,该梳妆了,陈府已经把嫁衣送过来了。” “再等等……” 栾灵坐在铜镜前边,本该是一件喜事,可她却整日以泪洗面。 “他终究是没有来……” 一旁的丫鬟听闻小姐低声喃喃自语,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这句话,小姐已经说了不下十遍了,到底小姐在等谁? 负心汉! 嘎吱…… 就在这时候,栾灵的闺房突然敞开了门,一个人影闯了进来。 “你是谁,胆敢擅闯我家小姐的闺……” 正当丫鬟开口大骂的时候,忽然间看清了那人的容貌,吓得连忙下跪:“奴婢见过公主大人,还请公主大人……恕罪。” “你先出去吧,我跟栾灵说几句话。” 如果苏雪在场,她一定能够认得出来,此时的公主大人,就是那天在问阁轩与她针锋相对的贵人,丹红姑娘! 虽然她当时戴着面纱,但是身上的气质是无法遮掩的。 丹红今天穿着十分朴素,如今宫门封禁,不许任何一人擅自出入,想必自然是用了些不正当的手段才能够出来。 “栾灵妹妹。” 她走到栾灵面前,透过铜镜看到栾灵脸上那一层层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的泪痕,感到心疼不已。 “事到如今,你心里还在想着那个覃舟吗?他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让你为了他整日伤心,他若是真的对你有情,他就应该偷偷带着你私奔,而不是眼睁睁看着你嫁给一个你不喜欢的人!” “丹红姐姐,我……” “这里没有外人,还叫我丹红?” “彤姐姐……” 大周王朝的公主殿下,名叫周彤,丹红二字就是取自彤字的拆解。 “他就是个负心汉。” “不是的!” 栾灵抽泣着大喊道,“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是事情,一时半会赶不过来而已。” 周彤看着眼前这个傻妹妹,恨不得给上去她两耳光子,让她清醒清醒。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帮着那个男人说话,简直是无药可救! “什么事情能比你的婚事还重要?什么事情能比你的一辈子幸福还重要?他覃舟但凡心里有点数,他现在就应该闯栾府,劫亲。” 周彤话音落下,栾灵也没有反驳些什么。 两个女儿家就这么沉默了许久。 周彤说的这番话,栾灵又何尝不明白呢?可她能怎么办,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她生来就是为了栾府的未来嫁入豪门,这就是她的宿命。 周彤用手轻轻地擦拭栾灵脸上的泪痕。 “好妹妹,今天是你的大日子,高兴点,吉时快到了,我帮你换衣服吧。 “再等等……等等……等……” 栾灵压着嗓音,扑到了周彤的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知道,那个少年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心中的白马王子,永远也不会出现了。 她早就知道这一天的到来,只是心中的渴望,让她萌发了一丝丝希望,她希望覃舟能够夜闯栾府,来到她的闺房,握住自己的手说一声:“我们私奔吧。” 第133章 哪怕。 哪怕结局是私奔不成,栾灵被栾府和陈府的侍卫抓了回来,覃舟也因此被逐出神都。 但至少她曾经有过。 她不枉此生。 可这一切,终究只是幻想…… “吉时到,新娘上轿,迎亲!” 栾灵披着红盖头,身上穿着华丽的嫁衣,手脚冰凉的她坐在四四方方的花轿里,像是躺在一口棺材中,她这一生,已经盖棺定论,没有机会了。 周彤站在栾府的门前,望着迎亲的队伍在雪白的长街上渐行渐远。 她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栾灵出嫁了,下一个人会是谁? “栾灵妹妹,你一定要幸福啊……” 周彤泪眼婆娑,一个人依靠着寂静悄悄的墙壁,寒风使劲的吹啊吹,凉得刺骨。 花轿迎亲,喜乐吹,一路滴滴哒哒响彻神都的长街。 在这么一个隆重的日子里,似乎神都百姓都觉得一切会好起来的。 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冰雪终会融化,神都依旧又恢复一如既往的繁华。 这是民心所向,这是国运之力给他们的依靠。 但是,谁都没有注意到,在这热闹哄哄的迎亲队伍里,没有新郎官的身影。 “落轿,曲乐停!” 花轿来到了陈府门前,这里府门紧闭,曲乐声戛然而止的那一瞬间,仿佛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死一般的宁静。 陈府没有人出来迎接,那些抬轿的壮丁也都四处散去,就连司仪和乐师也各自离去,只剩下一座花轿子,里面坐着一位新婚待嫁的新娘子,还有她的贴身丫鬟。 “小姐,我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丫鬟察觉此事不对劲,悄悄掀开了花轿的帷帐,从轿子上走了下来。 陈府门前,雪堆三尺,仿佛已经很久没有人出来扫雪了。 周围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见着,让人心中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候,陈府的门缓缓被一道白色的身影推开。 丫鬟透过府门的缝隙,看到了里面的情景。 她吓得张开了大嘴,正想要大叫些什么东西,突然后脑勺不知被谁敲了一记闷棍,昏了过去。 在意识消散之前,她迫切的想要大喊一声:“小姐,快逃!” 然而一切都晚了,丫鬟就这样子闭上了双眼,倒在了白皑皑的雪地上,任凭风雪在她身上肆虐而过。 第110章 红白喜事 红嫁衣,白伞伞,入门看不见新儿郎; 引魂蟠,招魂铃,棺材板下面寻欢爱。 …… 花轿的垂帘被缓缓拉开,映入眼前的并不是那个少年,也不是自己的贴身丫鬟,而是一个披麻戴孝的白衣人影。 栾灵震惊地张大了嘴,不敢置信会发生这种事情,然而对方根本容不得她说话的余地,一团抹布塞了过来,堵住了她的嘴。 栾灵被请下了轿子。 陈府的大门敞开,尽管她身披红盖头,却也能从那缝隙之下看到里面诡异的一幕。 一口棺材摆在陈府的正中央,陈府上下挂满了白绫,一个个家丁都身披丧服,低头沉默不语。 摆在棺材后边的,并不是灵堂,而是陈氏的家主,陈天,以及他的妻子宋柔。 他们正坐在高堂之上,背后的墙壁上一个大大的白色喜字看着十分瘆人。 红白喜事。 “冥婚!” 栾灵虽然是闺中待嫁的少女,却也对一些江湖上的传言有所听闻。 据说,冥婚是指活人与死人成亲,为的就是让死去的人能够在下边,仍旧享受着天伦之乐,黄泉路上不再孤单。 冥婚在大周律法,是被禁止的。 但是仍旧有一些有钱的大户人家,会暗地里给自己早年丧命的孩子,寻个伴儿。 栾灵终于明白了。 原来自己就是黄泉路上的那个伴儿。 她想逃,逃得了吗? 身披丧服的健壮家丁很快擒住了她,用粗大的麻绳将她双手捆了起来。 只听得门内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喊道:“新娘子入门。” 那是一个小太监,不男不女,不阴不阳,他那圆滑的小脸蛋上涂满了白粉,白色的粉底之下,抹上了一点红腮,白里透红的模样看着像一只鬼。 纸扎马,白绫飘,哭儿远去无人陪; 头七日,红妆理,生人死人入洞房。 …… 踏入陈府的大门,栾灵宛若来到了阴曹地府,两旁白色衣衫的家丁,以及屋檐下堆积的白雪,像是在为她送行。 哪怕她泪流满面,她怕她痛恨不已。 可有什么用? “原来自己不过是一枚任人拿捏的棋子而已。” 她吓得已经走不动了,几乎是被人抬进了陈府,经过那口黑木棺材的时候,给她一种里边随时有可能揭棺而起的惊乍感。 砰! 陈府的门紧紧合上,最后一条生路,也断了。 泪水顺着脸颊不断流淌,她不想死,哪怕下嫁给不喜欢的人,起码还能活下去,起码还有机会在神都城与他相见, 可若是死了,此生再无相见日。 试看春残花渐落, 便是红颜老死时。 丧乐停,锣鼓止。 陈府四下寂静无声。 第134章 只见那个不人不鬼的小太监手持着一个灵位跟着披着红盖头的新娘子并行而走。 陈氏陈无为之位。 无为…… 陈无为,这便是她的夫君。 一生碌碌无为,只待一死,似乎是早已经谋划好了的定局。 栾灵来到陈天和宋柔夫妇的面前,他们脸上写满了悲伤,宋柔的眼角早已红肿,也不知道是哭了多少遍。 随着一声从长叹落下,陈天有气无力地说:“开始吧。” “一拜天地!” 一双有力的臂膀驱使着栾灵的身躯转身望着高堂之外。 她不想下跪,可是膝盖却被狠狠的踹了一脚,让她不得不跪。 头被人按在了地上。 一拜。 身旁的小太监双手持着陈无为的灵位,同她一起拜。 “二拜高堂!” 两人转身,对着陈氏夫妇磕头。 二拜。 “夫妻对拜!” …… “送入洞房!” 洞房? 哪里来的洞房? 栾灵透过红盖头,看着一口棺材缓缓从耳室中抬出,棺材比摆在院子里的那口要小一些,棺材上点缀着些许首饰的图案,一朵白色的花绫粘在了棺材盖子的首部。 那就是她的洞房,也是她从今往后的家。 棺材被抬棺匠放到院子上,与陈无为的黑木棺材同高低,并先后。 栾灵同时也被人用更加粗大的麻绳在身上困了一圈,同时,红盖头也被用纤细的绳子紧紧的困住,勒住自己的脖子,那强大的压制感让她一时间险些喘不上气。 他们这是要让自己憋死。 但她现在还不能死。 因为丧仪还没有结束。 她被人抬了起来,穿着一身嫁衣送进了那口棺材里。 砰! 棺材板盖下,眼前一片漆黑。 丧乐起,锣鼓敲,一曲悲怆的情调弥漫在整座陈府上下,一群丫鬟家丁哭哭啼啼的围在两口棺材前。 栾灵呆在小小的棺材里,虽然脖子上的细绳没有将她完全勒住,但是棺材里的空气可不多,不到一个时辰,她就会窒息而亡。 喜事办完了,该开始办丧事了。 七日前,她还是栾府的千金小姐,突然被通知要与陈府的大少爷成婚。 她想不明白,为何是七日后,为何这般突然。 仔细算算,原来今天,是头七! 陈有为在与她订婚的那一天,就死了,只是陈府密不发丧,仍旧装作喜气洋洋的样子,这父亲知道吗? 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如今正在他人的府上被人放进了棺材里吗? 他一定知道的吧。 栾灵笑得像是在哭,外面的人哭得像是在笑。 这本就是一场谋划好的棋局,父亲明明知道自己要死,他仍然将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 她好恨。 她懊悔。 为什么自己不大胆一些,哪怕是一个人,偷偷的离开栾府,去找那位少年,哪怕是找不到,他或许会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遇到了宿命中的另外一个人娶妻生子,过着朴素的日子。 只是这一切都是幻想。 她逃不掉。 “他已经预见到了这一幕吗?” 栾灵心中发出一个疑惑。 她知道覃舟很不简单,虽然对他的事迹很少了解,但是一个能够在神都混得如此逍遥自在的人,怎么会看不破这一局棋呢? “是我太蠢了。” 棺材外的丧乐停了下来。 “起棺,出殡!” 铛! 铛!铛! 锣镲重重地敲了三下,那是在震慑给过路的孤魂野鬼,叫他们让道。 冥纸飘,哭声落,白发人送黑发人。 北风吹,雪花飘,恭迎无常使驾到。 两口棺材,在抬棺匠的肩膀上,缓缓离开了陈府的大门,朝着布满白雪的神都长街。 走去,走去,不断的走着。 第111章 好戏上映 天不再晴朗,细雪微微飘下。 楼阁处,紫裙少女凭栏望,身边一根拐杖形影不离。 “小姐,陈氏传来消息,说事情办妥了。” “我知道,正看着呢。” 少女漫不在意的打发了前来报信的男人,挥了挥手让下下去,她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这间楼阁只剩下少女一个人,风雪从自己前面吹过,每一朵雪花仿佛都在述说着一个故事。 风雪下,神都长街,两口棺材一大一小并行被抬着。 没有送殡人,为首只有一个不人不鬼的小太监持着一道引魂蟠,迈着小步子走在积雪上。 抬棺匠一共有八名,四人抬一棺,他们就这么走着,走着,也不知要走去何处。 这一景象映入了少女的眼底。 “我的局已经布完了,接下来,该轮到你了……” 她呢喃了几句,风在她倾城的容颜上肆虐而过,她望向了远处那金碧辉煌的宫殿,好戏,将在那里开始上映。 …… “圣人,外边又下雪了。” 向公公踏入圣人的御书房,手持拂尘说道。 “朕知道了。” 向公公点了点头,不明所以的退了出去。 他不知道圣人在想些什么。 邪魔兵临城下了,神都封城七日。 第135章 可圣人居然还在批改奏折。 这些奏折都是这七日内通过飞鸽书信传到神都的,虽说效率慢了些,但总归是能够进得来。 若是没有仙人禁空这一条戒律,这些奏折完全可以让那些四五境的修行者御剑去取,总之,神都虽然封城,但国事并没有停下。 平日里怎么来,如今还是怎么来。 所有大人除了不能上朝面圣之外,凡有奏,皆可呈。 他身为圣人,心系天下百姓自是理所当然,可如今神都兵临城下,这位圣人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娘娘!” 向公公退出书房,正要去御膳房看看给圣人熬的汤怎样了,却发现一道身披雪绒大衣的高贵妇人带着几位宫女侍卫走了过来。 吓得他后退三步。 “圣人可在里边?” “在,圣人说不许任何人打扰他。” “妾身也不行?” “这……娘娘,莫要让小的为难。哎,娘娘!” 向公公拦也不是,放也不是,只能任凭那位贵人推开御书房大门,大步盎然地走了进去。 “圣人,娘娘她……” “你先下去吧。” “喏。” 向公公退下,御书房只剩下一位身披龙袍的苍老男子,和一位分外妖娆的高贵女子,哪怕年岁已高,容颜却看着比那些十六七岁的花季少女还要漂亮,一股暗淡的幽芳在御书房飘散开来。 “桌上有茶,想喝自己倒。” 圣人埋头批改奏折,完全没有心思理会这位特殊的贵人。 “圣人有多久没来寝宫看望妾身了?” 贵人优雅地在圣人身边坐下,脸上带着笑容,捏着兰花指轻轻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最近神都不太平,你还是好好待在屋子里,少些走动。” “怎么?偌大的皇宫难道还不能保住妾身的安全?” 圣人一听,忽然把笔放了下来。 “栾氏那丫头和陈氏的独子成婚了,这事情你可知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抚摸着眼前这位贵人的发丝。 “妾身,略知一二。” “是知道一呢,还是知道二呢?” 贵人一听,手中的茶杯突然止在了半空中,两人静默的对视了片刻。 “圣人是不相信妾身?” “唉……” 圣人长叹一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在御书房里走着:“你可知道这些天来,有一个人最想进宫见郑,你可知道是谁?” “妾身不问国事,怎么会猜得出来呢?” “那个人想让朕死,他想要朕的天下,你身为皇后,果真猜不出来?还是说,你不想猜。” 圣人在御书房绕了一圈,又走了回来。 他突然眯起了眼睛,笑着对座椅上的贵人问了一句:“你可知,来御书房携带兵器,犯的什么罪?” 高贵女子安定不惊的喝完了手中这杯茶水,笑吟吟道:“圣人原来什么都知道呢。” “朕老了,可天下却不会变老。它不是朕一个人的天下,老二和老大在下面争也就罢了,你跟着掺和什么呢?” 他说完,两眼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位贵人。 她姓栾,栾灵也姓栾。 若说没有皇后的允诺,陈氏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做出冥婚这等举动。 更何况,如今神都封城,他们出殡,又能出到哪里去? 不还是围绕着这神都城走了一圈又一圈? “圣人,你看妾身这身大半如何?” “甚美。” 贵人脸上带着一丝恼怒:“只是甚美而已吗?传言柳氏的千金柳倾城,取名倾城二字,并非徒有虚名。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这些都是宫外边的传闻,皇后你还信这些不成?” “我信。” 皇后给出了一个圣人意想不到的答案。 他甚至愣住了许久,许久过后,他才笑了起来:“朕终究是老了啊……” “可妾身不想变老。” 皇后十分认真地说道。 “你想长生?” 圣人压低声音,似乎带着些许凌厉之色。 皇后轻轻一笑,“这世间的凡人,又有哪一个不想长生?圣人觉得此时的妾身,当配几岁女子的容颜?” “年十六七。” “可若是卸下了这一脸的红妆,妾身……只是一个年过五十的糟老太婆。宫里人明面不敢说,心里边早就暗骂了妾身多少遍,圣人又岂会了解妾身心中的苦楚?” 圣人摇了摇头,回到书桌前坐下,轻轻地为这位皇后整理妆容。 “生老病死,本就是天命所定,这江山代有新人现,我们这些老人,总是要让位置的。” “妾身不愿!” 皇后站了起来,高声呼喊, 砰! 御书房的门突然被人重重的推开。 外头,皇后带来的那几位宫女侍卫,持刀持剑,身上散发着一股蛮横的气息,一看就是身手不凡的修行者。 “你是来逼宫的。” “圣人似乎早就猜到了?” 皇后瞧见圣人脸上没有任何惊扎之色,不禁问道。 他再度拿起笔,一边批改手中的奏折,一边问道:“你们几个也别干站着了,说点什么吧,都是哪些境界的修行者?也让朕看看我大周修行者究竟有些什么本事。” 第136章 宫女侍卫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静静地像一根木头一般。 皇后瞥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她是想让这位圣人彻底死心。 “沧海上境。” “青云中境。” “青云初境。” “青云……” 当他们一一报上自己的境界时,圣人突然开口问了一句:“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是问道境吗?” 第112章 问道境 问道境! 此话一出,鸦雀无声。 真当问道境是大白菜呢,若是这么容易就能踏入问道境,这些人又岂会困在青云境数十载? 青云之上,一境堪比一重天,若是没点机缘造化,只怕是一辈子都要停留在这个境界,长生无望。 就在这时候,贵人发话了:“妾身虽然不懂修行之事,但妾身也明白,想要杀一个人,青云境修士足矣,更何况眼下四位青云境,圣人又该如何应对?” “能请出四名青云境修士杀朕,确实算给足了面子。” “其实妾身也不想走到这一步,夫妻一场,理当恩爱百年。倘若圣人肯交出手中国运之力,妾身答应,自会保住圣人周全,圣人还是天下的圣人。” 说了大半天,皇后其实并不想杀了圣人。 因为他刚刚赐予国运之力给那些护城的守军,若是此时圣人身死,国运之力尽数收回,神都城必破,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眼下最好的办法,是聂政。 圣人脸上丝毫没有任何变化,仍旧是专注的批改奏折,他一边说道:“朕问你们,修行是为了什么?” “寻仙道,求长生。” 一人下意识答道。 “既是为长生,那为何我大周王朝,踏入第六境修行者却是少之又少?” “资质好的人都被五大仙家挑选去了,我等皆是他们挑选剩下之人,在这凡间没有修行资源,想要重重破境,谈何容易?” “五大仙家,这回总算想起五大仙家了。何为仙?一人在山,名曰仙。五大仙家之所以不问红尘之事,不管王朝兴盛,为的就是一心求仙,寻长生大道。可你们呢?江湖恩怨,庙堂纷争,斗得是你死我活,哪还有什么心思去求仙问道?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说凡间没有修行资源,那朕为何还要成立监天司,镇阴司?” 圣人一席话,数名修行者竟是哑口无言。 他接着又说:“监天司,执掌王朝修行者行凶作孽刑罚;镇阴司,执掌赦神捉妖一事。朕知道,修仙路上,处处凶险,不是被境界高的修行者斩杀,便是被凶灵吞食。为了能让你等羽翼尚未丰满之时,安心修炼,这些年来,监天司与镇阴司没少操心,你们觉得朕不把修行者放在眼里? 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尔等是朕的子民,朕又怎会不关心你们的修行之道呢?若是我大周王朝能有上百名问道境,兵临长安,指日可待。朕有错吗?你等却想要杀朕?” 面对圣人的质问,无人再敢站出来对答。 他们是凡人,同样也是凡间的求仙者,本应摒弃世俗的囚笼,却因为修为境界,反而把自己困在了红尘之中不能自拔。 监天司做了不少事,镇阴司更是除掉了不少想吞噬他们的妖灵邪祟。 修行之路,其实已经很宽敞了。 是他们自己把路走窄了。 “事已至此,圣人再说这些,又有何用呢?圣人难道觉得,仅凭三寸口舌,就想说服这些青云境修行者不杀你吗?” 贵人追问道。 “他们若不杀朕,便有人要杀他们,这是他们自己选定的路,朕不怪他们。” “唉……” 圣人长叹一声,抬头瞥了一眼,将这几位修行者的样貌尽收眼底,随后一如既往地批改奏折,仿佛无事发生。 “既然如此,那就莫怪妾身,不讲夫妻情分了。愣着干什么,动手!” 贵人发了话,他们哪怕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一个个修行者真气在手,弹指间,数道剑影冲着那苍老的男人迸发而去。 这凶猛的力道,即便是青云境也难以抵挡得住。 圣人,必死。 “铮!” 说时迟,那时快。 一道琴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将这千丝万缕的灵气余波尽数化解,御书房之内,毫发未损。 “是谁在抚琴?” 几名修行者面色大变,能够一击化解他们的攻击,实力必然在他们之上。 青云境之上,那便只能是……问道境了! 一人抽剑而出,似乎似乎仍旧不死心,纵身一跃,剑光闪过,三尺寒锋已经逼至圣人身前。 他心中大喜,这位高高在上的圣人,就要死在他的剑下,日后传出去,必将名扬天下。 可就在这时,他的眼前忽然变得模糊,圣人的身影竟一时间消失在眼前,一剑下去,竟斩了个寂寞。 很快他便反应过来,并非是圣人消失了,而是他被拉回了原地。 若说青云境能够御风而行,那么问道境,则是掌控这一方天地之道。 为何他们一直无法突破问道境? 何为道? 若想不通这个问题,那便一辈子都无法破境。 只有问清了自己心中的道,大道明了,问道无惑。 第137章 这便是问道境。 其他修行者见状,各个接连施展乾坤,将自身的所有手段尽数使出,剑气,剑意,飞剑,浮光掠影,灵动四方,劲气如雷。 仿佛一团熊熊的烈火,即将要炸开,在那手无寸铁的圣人面前,撕破一条裂缝。 嘭! 沉闷的爆炸声传出。 同时伴随着琴音流转,委婉动听。 他们所施展出来的这些蛮横手段,非但不能伤及圣人的一分一毫,竟遭受到反噬,所有的伤害全部贯穿到了自己的身上。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它们给罩住。 拦下了这所有的劲气。 在他们的脚下,一道碧绿的光圈刻画着诡异的龙蛇纹路,这些纹路随着琴声不断的变化,是一种十分精妙的音律阵法。 待在阵法内,他们的手脚像是被千万根丝线定格住,灵力停滞,无法运功! 琴瑟止,音律凝。 噗…… 数道淤血从这些面色惨白的修行者口中喷洒而出,血溅五步。 五步之外,圣人依旧在波澜不惊的批改奏折,仿佛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 嘎吱。 屏风后边,一道暗格推开,从里边走出来一位男子,他一袭青衫,儒风文雅,却夹带着凌厉风行之色,手中一把墨琴,暗藏着汹涌的灵力。 那人瞥了一眼这些青云境修行者,快步走到圣人的书桌前,单膝下跪: “弟子令狐青,救驾来迟,请圣人恕罪。” 第113章 天色欲晚 “小姐,宫中传来消息,失手了。” “失手了?” “是令狐青……” 凭栏少女听闻这三个字,眉头紧绷起来。 少女咬牙切齿道:“这个令狐青,当日就不该在水牢里留下他性命……听说,他还有一个师妹。” “明白。” 墨寒庭点了点头,再次离去。 楼阁上只留下少女一个人,她已经在这儿站了一整天,看着雪地上那两口棺材围着神都转了一圈又一圈,风雪似乎变得更大了。 “你本可以带着你师妹回到千岛湖,为何偏偏要搅这局呢?” 柳倾城双眼有些迷离。 令狐青的出现,是个意外,这令她心中有些不安。 因为在她的计划里,并没有令狐青这个人。如今多出来一人,那这盘死局,很有可能会超脱自己的掌控。 “天要黑了……” —— 御书房,格外热闹。 圣人也停下来批改奏折,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诸位修行者。 “如今你们还有什么话想说的,让朕听听。” 这些修行者里,有青云境,也有沧海境,可他们全都被困在令狐青一个人的阵法之下,灵力停滞,无法运功,甚至就连剑意也无法从这道浅绿色的怪圈中释放出去。 整座御书房,已经完全掌握在令狐青的手中,仿佛只要他轻轻地拨弄一根琴弦,这些人立马就会人头落地。 “不说吗?罢了,不说便不说了,本来朕还想听你们谈谈一路上的修行坎坷。但是,天快要黑了,没时间了。 令狐青。” “弟子在!” “废去他们的修为,让侍卫拖下去。” “喏。” 铮! 他袖长的手指在墨琴上弹奏出悦耳的音色,弦音流转,听山河入暮。 “啊……” 身处在光圈中的一个个修行者如粉身碎骨一般,疼得叫了出来。 他们本是凡人,因为受了天地灵气的滋润,故而脱胎换骨,凡骨化作仙骨。 如今要废去他们的修为,无异于挥刀削骨,自然是疼得生不如死。 一曲琴音落下,浅绿色的光圈消逝,那些人无论是沧海境亦或是青云境,全都沦为一介普通的凡人,就和御书房里头坐着的那位圣人一样,并无差别。 削骨之痛让他们昏死了过去,向公公也很识趣的带着侍卫走了进来,一一将这些凡人拖下去。 随着御书房的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下三人。 令狐青,以及两位宫里头最最高贵的贵人…… “令狐青,你做的不错,朕很满意。” “圣人谬赞,弟子不过是做了些分内之事,只是……” “有话但说无妨。” 令狐青点了点头,“弟子本是与师妹一同乘船来到神都,如今撇下师妹一个人留在船上,心中颇有不安。更何况眼下已经与柳倾城撕破脸皮,弟子担心她……” “你师妹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你放心,她不会有事的。” “多谢圣人!” “你先在一旁坐会,朕还要处理些家事。” 令狐青点了点头,抱着墨琴在御书房的一处角落盘腿而坐,闭上双目,两耳不闻外事。 眼下,御书房里又只剩下两个人了。 “圣人,妾身……妾身也是,迫、迫不得已。” 圣人站起来,走到身披蓝色雪绒大衣的贵人身边,轻轻地抚摸着她那脂粉浓重的脸皮。 “人老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的心变老了,这人就废掉了。” “圣圣人……” 贵人颤颤巍巍,两手作揖,她的脑子已经完全放空,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她身为皇后,圣人是绝对不会杀了她的,但是她姓栾,这个栾字,牵连着的,可不只是几十号人这么简单。 第138章 “朕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想让朕给栾氏留下一根血脉。” 贵人噗通一声下跪,哭着说道:“圣人,妾身知错了,还请圣人手下留情。” “栾妃,朕想问你一个问题。” 栾妃! 圣人居然没有再用皇后这个称呼来问自己了。 她知道,已经没有机会了。 “若是柳倾城跪在朕的身前,你觉得她会说些什么呢?” 栾妃低着头,不敢发言,她已经放弃了思考,只求一死。 无论是逼宫,或者是弑君,都足以犯下滔天大罪,株连九族,哪怕她身为皇后,也不可能留下栾氏一个人,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圣人轻轻拍了拍栾妃的后背,平静地说道:“你穿的这么厚,在御书房里一定很热吧?” “不热……不热,一点都不热。” “朕想让你一个人在凉快的地方待着,你意下如何?” “圣人,求您……” “向公公!” “在。” 向公公推门而入,带着侍卫走了进来,将跪地求饶胡言乱语的栾妃拖了出去,整间御书房里,又少了一个人。 “令狐青,你可以起来了。” 圣人话音落下,令狐青睁开眼睛,抱着墨琴儒雅斯文地走到圣人面前作揖。 “这天下,有多少人想要在朕的位置上坐着,可你看,在这个位置上,只会让身边的人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少……直到无人可用的时候,这天下,就该改名换代了。” 令狐青不言不语,静静地聆听着圣人一个人的诉苦。 圣人说着,深吸了口气,突然换了一种严肃的语气问道: “令狐青,你知道朕让你留在御书房可是为了什么?” “弟子明白。” “你可甘愿?” “弟子令狐青,无怨无悔!” “好,好!” 圣人点了点头,话语竟微微有些颤抖,连说了两个好字。 他本可以现在就让令狐青出宫,让他和自己师妹团聚,一起回到千岛湖,不用再受这庙堂纷争的惊扰,他们可以心无旁骛的寻仙问道,求长生。 可是…… “朕便将这天下,托付给你了,事到如今,也只有你能够办到了,你恨朕吗?” “恨。” 令狐青很直白,把心中的想法毫无遮掩的说了出来。 他虽然精通琴棋书画,也通读古今诗文,但并非是一个咬文嚼字的无能书生之辈。 他敢说,敢做。 “你恨就好啊……但愿世上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样,恨朕就好了。” 圣人长长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第114章 南柯一梦 入梦符,道家符箓中十分诡异的一道符。 它可以令人瞬间入梦,在梦中,它会像馋虫一般勾引起一个人内心最美好的回忆,他会在这美好的回忆之中不断的沉沦,甚至把这些虚假的梦当成现实。 南柯一梦。 可当梦醒来的那一刻,才是最痛苦的时候。 这本该是一道禁符,因为梦里流逝的时间与现实世界不一样,也许一个人在梦境中度过了十几年的岁月,而现实里,不过数日,本该是老去的心态,却变回了当初的容颜,大梦初醒,心如刀绞。 若非叶相知乃是人间道祖,凌珂也不可能在她那儿学到这种符箓。 正所谓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叶相知虽然教会凌珂入梦符的刻画,但还留了一手。 故而以凌珂此时的功力刻画出来的入梦符,最多只能让人沉睡七天,梦境里流逝的时间,也是七天。 如今七日已到,该醒来了。 两位佳人在夕阳的余晖中缓缓张开眼睛,她们的身体僵硬无比,长时间的入眠导致她们手脚发麻,体内灵气如同一团死气不再顺畅流淌。 未几,洛雨突然哭了起来。 她在梦里梦见了自己和师兄乘着小舟回到千岛湖,师兄教她抚琴,她也很认真的学琴。 千岛湖风景秀丽,四季如春,春水碧于天。 在那里,她悠游自在的抚琴,修行,有不懂的地方,随时可以去请教师兄,有了新的灵感,还可以与雪儿姑娘一同探讨琴音之道。 是的,在她的梦里,雪儿姑娘也一同和她去到了千岛湖,在一座种着桃花树下的小岛住下。 本该是多么美好的梦。 然而这样的生活仅仅过了七日。 她从“骗局”中醒来,面对的,是铁板如冰的真相。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雪儿姑娘她,骗了我!” 洛雨泣不成声,她把苏雪当做挚友,当成自己在这人世间唯一的知音,可她却骗了自己。 凌珂神色复杂的看着洛雨,她没有说话,双手抱着小腿,用下巴顶在膝盖上,她很生气,却也很担忧。 其实她早就可以醒来了。 这入梦符是她自己做的,虽然用在了自己身上,但想要破解,又有何难呢? 她只是不愿意面对。 因为在梦里,有雪儿师姐的陪伴,一旦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她宁愿自己欺骗自己,也不愿醒来面对这个事实。 可入梦符的时效只有七日,七日光阴若扭转一逝,对一名修仙者而言,太短了。 两人就这么坐着,相互对视,看着夕阳染红了船舱,看着金灿灿的落水变得乌黑沉默。 第139章 七日没有进食,他们都饿了,但却没有谁提出要做饭,她们就这么等着,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她们只想要一个答案。 哒,哒,哒。 渐黑渐晚的天色下,小舟外边忽然传来了一道脚步声,声音十分的沉重,有力,来者不善。 洛雨轻轻地抽泣,下意识抱起了木琴,凌珂小妮子也没有闲着,符箓眨眼间落在掌心。 “既然都看到了,那就出来吧,你们也不想让这只小舟损毁吧?” 外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他释放出的气息让洛雨感到一阵惊慌,那是远远超出她境界的修行者。 两人皱着眉点了点头,疾风如影般掠出小舟,来到洛水桥上。 墨寒庭看着凌珂和洛雨两个小姑娘,不禁微微一笑:“我今天来,只是找她,此事与你无关,你可以走了。” 洛雨抱着木琴后退了两步,她感觉到墨寒庭眼里流露出一丝杀意。 “怎么?要动手?” 瞧见凌珂没有动静,墨寒庭毫不在意。 “小姑娘,我知道你隐藏着实力,但是凭心而问,你杀的人,有我多吗?” 凌珂没有应答,反而更加谨慎起来,因为她的神识察觉到一柄蓄势待发的飞剑,正在暗处躲藏着,它可能会瞄准自己,也可能是洛雨,至于是谁,仅在墨寒庭一念之间。 这便是方士与修士之间的差距。 如果当日苏雪能够察觉到这柄飞剑的存在,或许她未必会死。 “哼!” 墨寒庭冷冷一哼,他可没工夫跟这俩小娃娃玩嘴皮子,既然说不动,那便只有来硬的了。 “等一等!” 就在这时候,洛雨突然站了出来,“是要我当人质吗?” “如果能见到我师兄,我跟你走,不要为难凌姑娘。” “算你时趣。” 墨寒庭点了点头,看着迈出步伐的洛雨,暗处隐藏的那柄飞剑剑势稍稍减弱。 “不要去!” 就在这时候,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叫住了洛雨,与此同时,一柄细小飞剑自夜幕中袭来,朝着墨寒庭直射而去。 面对突如其来的飞剑,墨寒庭来不及防备,虽然可以躲开,可这样一来就等于是中了对方的计,他只能选择让那柄更粗更长的飞剑破空而出。 两柄飞剑在黑夜中相撞,擦出明亮的火花。 “南宫沁如?” “你是城外的那个姐姐!” 凌珂虽然不知道来者叫什么名字,但她认得,那天南宫沁如就是在神都城外追赶那逃窜的水牢逃犯,所以印象极其深刻。 “墨寒庭,我父亲现在正召集南宫家的人手朝着这边赶来,虽然你是半步问道,但你觉得若是你被几名青云境困住,那位会替你出手解围吗?” 南宫沁如并没有打算跟墨寒庭硬碰,她不过半步沧海,要打也打不过,但若是真要打,墨寒庭以一敌三,其中还有一个是方士,确实是个棘手的事情。 更何况,如果南宫家真的为了这两个小娃娃拼命,他一个墨寒庭拦也拦不住。 到时候小姐会出手救他吗? 犹豫了片刻,墨寒庭决定放弃。 “南宫沁如,你最好别让我逮住机会,否则,你会死在我的剑下。” 墨寒庭说罢,转身便离去。 南宫沁如松了口气,旋即令那柄细小飞剑朝着南宫家的方向飞去,她这是在告诉父亲不用来了。 “你就是凌珂吧。” 南宫沁如带着一丝笑意朝着黄裙小妮子走来。 凌珂下意识避开她,“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她很讨厌陌生人跟她套近乎,在这世上,能够让她真正放松警惕的只有两个人,一位是师父叶相知,还有一个就是她的雪儿师姐,哪怕她骗了自己,而还不止一次! 第115章 师兄的琴 面对这拒绝领情面的凌珂,南宫沁如显得有些尴尬,三个女人站在桥上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那个,南宫姑娘。” “叫我沁如就好。” “沁如姑娘,你知道我师兄在何处?” 南宫沁如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父亲收到宫中传来的消息,让我带你们两人回南宫府。” “宫中……” 所以,说到底,还是那些贵人吗? 洛雨望着那夜里头灯火明亮的高墙宫殿,她恨透了它,若不是它,师兄也不会一去不复返。 只是,她又该去恨谁呢? “师兄,若你还在这世上,为何要弃我一人而去呢?” 洛雨恨不得冲到师兄面前,当面质问他这个问题,可是她却连师兄是生是死都不明白,原来,这就是雪儿姑娘恨透了神都的原因吗。 “此地不安全,有什么话还请到南宫府里在说,父亲要我安全的把你们送到府上。” “我哪也不去,师兄一日不回来,我便一日不走。” 洛雨突然倔强了起来,若不是方才南宫沁如拦着,她这会或许已经见到师兄了。 “这……” 南宫沁如头疼了起来,一个是油盐不进的小丫头,另一个是执拗不肯回头的傻姑娘,她谁都劝不动。想要凭蛮力带走? 似乎这个叫做凌珂的小姑娘修为有点强,自己好像打不过。 她想不通,明明都是同一个师门教出来的弟子,怎么两个差别这么大。 第140章 这时候,一只信鸽从黑夜中飞了过来,它落在了桥上的护栏,脚跟上别着一张字条。 南宫沁如一看就知道这是他们监天司专用的信鸽,顺手就上前把字条取了下来。 她在忽明忽暗的天色下,勉强看清上边写的什么。 洛雨也好奇地在一旁打量着南宫沁如,她也很想知道这字条上是否写有关于她师兄的消息。 “你叫洛雨对吧?” “是。” “随我回南宫府吧,有一样东西点名是给你的。” “给我的?” “去了你就知道了。” 洛雨犹豫了一会,决定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至于凌珂,她其实也不想去什么南宫府,但既然洛雨姐姐要去,她也要跟着去,毕竟雪儿师姐说过了,当自己不在的时候,就由她来保护洛雨姐姐。 她可不能让南宫家的人欺负洛雨。 就这样,南宫沁如连哄带骗,好不容易说服了这俩小姑娘。三人一同走下了桥,快步朝着南宫府走去。 此时南宫府正处在森严的戒备之下,光是守门的,就有两名沧海境。 不仅如此,监天司大多数修行者此时都汇聚在南宫府里头。 毕竟镇阴司反了水,他们想要证明立场,那就得留下来,否则等眼下事情过去了,圣人来个秋后算账,一些不仁不义的罪名说不准就套在自己头上了。 倘若这事情过不去,偌大的南宫家也会成为他们的靠山,至少还能苟活着。 庙堂纷争,可不是儿戏。 在南宫沁如的指引下,凌珂和洛雨走进了这座南宫府,这南宫府邸还挺大,有两座雅致的别院,里边有假山花园,即便在这大雪纷飞之下,也带着一种别样的景色。 然而这只是表面上的样子,实则府里头暗藏有地道。 南宫沁如带着两人走入地道,里边才是真正的南宫府,家丁丫鬟排列的整整齐齐,像是在迎接着贵宾的到来。 “如今是非常时期,所以家主就下令所有族人家仆都住进密室里躲藏起来。” 这地下的密室十分宽敞,足足可容纳上百人居住,当时要修建这密室的人,仿佛是早有先见之明一般。 南宫沁如推开一个房间的门,即便是地下密室,里边的摆设也是十分精致,不染纤尘。 侍女熟练的跟随进来,倒了三杯茶水。 “沁如姑娘,你让我来这里,究竟是要给我什么东西?” 洛雨有些等不及,追问了起来。 南宫沁如苦笑道:“不急,已经让人去取了,想必很快就会倒了。” “去取?” 莫非这东西并不是南宫府里之物? 三人在里边茶水也不喝,话也不讲,就这么干坐着,整的南宫沁如十分尴尬。若不是临走之前家主三番叮嘱,切记不可怠慢了她们,否则的话以南宫沁如的脾气,早就按耐不住了。 “家主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呢?” 忽然,门被缓缓的推开,来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南宫沁如的父亲,南宫司命! “父亲!” 她以为会是让下人去取,没想到居然是父亲亲自去。 南宫司命手持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将它递到洛雨的桌前,他二话不说便离开了。 洛雨带着疑惑打开这个木盒,里头摆放着一柄精致的墨琴。 “这是……师兄的琴!” 洛雨笑了起来。 “太好了,师兄他还活着!” 洛雨抱起这柄墨琴,爱不释手,这是她在神都苦等了这么久以来,唯一的一个好消息,也是最大的好消息。 师兄之所以把墨琴托人带给自己,说明他一定身处在安全的地方,也只有这样子,才能让她安心的离开那只小舟,来到南宫府里被人保护着。 过了好一会,洛雨才醒悟过来,赶紧向南宫沁如道歉:“沁如姑娘,方才是我出言不雅,得罪了,谢谢你。” “你不用谢我,我们南宫氏从来只听从圣人的指令,你要谢,就应该谢圣人才是。” “谢圣人?” 洛雨喜悦的脸色突然冷落了下来。 “这么说,师兄此刻应该是和圣人在一起吗?” “洛雨姑娘,不可言,不可问。” 南宫沁如脸色微变,急忙提醒她道。 不可言,不可问。 当初在轻舟之上,她也是这么跟雪儿姑娘说的,可如今,师兄虽然有了下落,那雪儿姑娘呢? 想到这里,她偷偷的瞥了一眼凌珂。 自己此时很高兴,因为师兄还活着,而且还把墨琴交给自己告诉她乖乖听话。但是凌珂却高兴不起来,雪儿姑娘本就是为了寻找她师兄的下落而去,如今师兄已有了下落,为何雪儿姑娘迟迟未归? 莫不是遇到了不测…… 她不敢往下想,也不敢说出来。 不敢言,不敢问。 第116章 水牢真相 “所以你想知道些什么” “你是令狐青?” “对。” “洛雨的师兄?” “正是。” 时间尽头的世界,身着青衫的男子手肘搭着一柄墨琴,他面色沉重,看起来似乎不太好的样子。 在他的面前,是不断破局而又入局的苏雪。 苏雪的喘息很重,虽然在这没有时间流逝的世界里,不存在体力流失这种说法,但是频繁的入局,总是会导致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最终忘记自我。 第141章 “你的意识越来越弱了,你知道了太多的东西,对你来说没有好处。” 令狐青淡淡说道。 “她一直在等你,你知道吗?” “我对不起她,事出有因,我已经来不及通知她回千岛湖了。” “你被柳倾城追杀?” 苏雪下意识回答。 “看样子你已经跟她交过手了……”令狐青摇了摇头,“柳倾城的确是我此生遇到过最危险的一个女人。” 危险…… 或许不只是这样子吧。 “我想知道事情的起因。” “事情的起因吗?” 令狐青沉思了片刻,他点了点头,“那要从很久之前开始说起,你能承受得住吗?” 苏雪咬着牙关,“你不用管我,我来这里找你,就是为了给洛雨一个交代,既然你无法给她这个交代,那么因果,我愿意承受。” “师妹若是早些年能够结交你这样的挚友就好了。” 令狐青望向远方无边无际的惨淡灰云。 他开始述说起了一个长长的故事。 “正如你所知道的,我叫令狐青,是千岛湖的一名弟子。当然,在拜入千岛湖之前,我还曾是书院的一名学生,在那里,我结识了一位贵人。我与他如子期伯牙之交,两人一见如故,我们谈论国事,天下,山河,九州,尽数能言,无不忌讳。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是太子,我以为他只是一名普通的贵人。直到那天,公主周彤来到书院请太子回宫,我方才知道,他是一个我令狐青这辈子都无法相交的人。 书院那些日子,注定只是一抹云烟。 太子离开了书院,回到了宫中,而我在书院里没有了知己,便主动退学,并有幸遇到太白先生,在他的指引下,拜入千岛湖门下,踏入修行之道。 在这期间,我又先后认识了很多人,但他们都与我难以沟通,也许是因为他们心中有愧,不敢言,不敢问,在千岛湖,我也没交到什么朋友。洛雨,便是那时候刚拜入门下的一位小师妹。 她资质平平,但是却格外的认真,无论是学琴,习字,修行,一心一意,若有不懂之处,都会虚心求教,而我也是对她知无不言,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她对我这个师兄找到了归属依靠吧。” 令狐青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话,他停顿了片刻,让苏雪缓一缓,她现在的神志不太稳定,这是由于频繁入局破局导致的。 “所以,你带着洛雨来神都,就是为了见太子?” 苏雪吃力地问道。 “其实洛雨本不该跟来的,只是她待在千岛湖许久,我想顺便让她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便借此机会乘船来到了神都。没错,我来神都,确实是太子有求。庙堂争斗,无异于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我帮太子,不为别的,只是念起旧日与他手足相谈之情。 前些日子,神都水牢传出了闹鬼的谣言,圣人对此十分的重视,太子在宫中势力单薄,他想凭借水牢一案,让自己博得一些地位,于是找到了我。 水牢位于监天司管辖之内,太子为了让我混进去,给我造了一个假身份。” “水牢监管之严,如何造假?” “有个疯子,我想你应该见过,造谣水牢闹鬼之人,便是他。我借着他‘越狱’制造混乱,混进了水牢之中。” 苏雪回想起神都城外,南宫沁如抓捕的那个要犯…… 所以洛雨的师兄就是在他们入神都当日,混进了水牢里,难怪区区一个紫幽境竟然能从水牢正门越狱,这幕后黑手竟然是太子与令狐青! “那后来呢?南宫沁如应该很快就把要犯抓捕回去了,你又是如何不露馅?” “很简单,潜入水下,你可曾听说过水遁之术?太子之所以找我,就是因为我们千岛湖中有一门水遁之术,可使人潜入水下数个时辰,并且手链气息,不被外人察觉。 南宫沁如将逃犯抓捕回来后,我便杀了他,以自己的身份替换掉逃犯的身份,至于他的尸体,我也用水遁之术藏在了水里,于是,这偷天换日之计,算是成功了。” 原来如此! 南宫沁如说那逃犯抓回来后不久便死了,离奇的死去,是因为令狐青盾藏在水底,悄然暗杀,一切都对得上了。 “那之后呢,为何你又消失在水牢中,而且还在里边发生过打斗?” “是那根断弦吧?” “你故意留下的?” “是。” 令狐青点了点头。 “太子被圣人钦点彻查水牢一案,可查案查着查着,人却死了,你说圣人会怎么想?” “会责怪太子无能。” “我留下断弦,就是为了告诉圣人,此事与太子无关。只是没想到,你们竟然能凭借一根断弦,查得这么深。” 令狐青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在水牢里发现了什么,为何会有断弦?” “龙脉被毁,你能来到这里,想必此事应该不需要我多说。之所以会有断弦,是因为我和太子都没想到,监天司里面,早已经出现了内鬼……” “柳倾城!” “对。”令狐青点头,“幸运的是,柳倾城并不清楚我的实力,她只派了两名沧海境来对我灭口,却没想到我早已经登青云,与镇阴司的墨寒庭一样,同样是半步问道。我逃离了水牢,担心会牵连到师妹,所以没有立即去找她,而是顺着龙脉的走向,去到了不良井。之后的事情,就如你所知晓的,我匆匆入局而来,又匆匆破局离去。” 第142章 “匆匆入局,是为了躲避柳倾城,那么你匆匆破局又是为了什么?” “你明明已经猜到了,又何必追问呢?” “被它斩了。” 令狐青摇头一笑,旋即身影消失在苏雪身前。 第117章 凌家后人 地底密室房间里的门被缓缓推开,一位侍女低声说道:“凌姑娘,家主有请。” 南宫沁如似乎早就已经猜到了,率先站起身子:“我带她去吧。” 然而侍女却摇了摇头:“家主说,只能让凌姑娘一个人前来。” …… 凌珂跟着侍女在密室中穿梭,最终来到了一个最为隐秘的房间里,她轻轻推开厚重的房门,凌珂带着疑虑走了进去。 房门被缓缓合上,这房间隔音很好,里边发生什么都不会传到外边去。 一位年岁苍老的妇人站在密室中央,她对着眼前一排排南宫氏的灵位,眼神中带着凝重。 凌珂知道,这里是他们南宫氏的祠堂。 这么重要的地方,为什么会让一个外人进来呢? “孩子,你来了。” “你是谁?” 妇人转了转身,她用慈祥的面容看着凌珂,走上前去,想要轻轻地抚摸她的秀发,然而小姑娘却下意识的避开,这让妇人稍稍一愣,但很快又回过了神,似乎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你姓凌。” “是。” “祖母在世时,经常跟我说起有关你父亲的故事,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父亲么……” 小妮子心中悄悄落下一道叹息,原来自己也有父亲,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祖母,曾经是你父亲身边的一名丫鬟,她跟随你父亲走了很多地方,是你父亲最为信任的人。而你,是凌家的后人,身负着凌家的传承。当年,祖母临终前,托付给我一句话,就是拼了南宫氏所有的家底,也要护住公子留下的血脉。” “我父亲他在哪?” 妇人摇了摇头,“当时我还小,还不是这个南宫氏的家主,我只是经常听祖母讲故事,她告诉我,你们凌家的祖籍,是在青山县平海镇,又被称之为镇海一族。 传说,这世界上有三大妖灵,其中一只妖灵名为海妖,它潜藏在东海之底,祸乱临海一方百姓,于是便出现了镇海一族,他们手中拥有镇海玄铁,可定沧海,斩巨浪。他们世世代代守在平海镇,不与外来人交流。 但是后来,这山河领域,发生了一场大战,这一战死了很多人,这一战惊天动地,以至于切断了幽冥与人间的联系,导致那些死去的人无法轮回转世,他们游荡世间,鬼哭狼嚎,怨念不散。” 凌珂听到这里,下意识眨了眨眼睛。 她见过那些死去的人,他们都被雪儿师姐的剑斩杀了。 不过…… 它们不老不死不灭,它们,终究还会回来的。 “为了解决这些执念化身的冤魂,仙人与凡人联手想了很多办法,但最终,都没有能力将它们解决,因为它们,不老,不死,不灭。于是当时的大周,有一位姓苏的大臣,他提出,不如建造一座牢笼,将这些执念化身的冤魂恶鬼困住,即可不让他们再危害人间。 牢笼的名字,便叫做鬼墓,寓意葬鬼。但是这些恶鬼的执念深重,平常的牢笼是无法困住它们的,只有用一种特殊的材料才能做到,它叫做镇海玄铁。 那位姓苏的大臣辞去了官职,来到了平海镇,说服了镇海一族将它们世代相传的镇海玄铁打造成鬼墓。为了让鬼墓永远保持宁静,苏家从此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永不踏出平海镇半步,它们要死守这个秘密。但是,那些冤魂执念很重,虽然被埋葬了起来,但并没有就此甘心。 这个人间看似平静,但在鬼墓里,却整日鬼哭狼嚎,鬼气森森,终日不得安宁。想要让这些恶鬼得到安宁,就必须要有守墓人的镇压,于是,你们凌氏一脉的许多先祖,化作守墓人,葬入鬼墓之中。 鬼墓虽然平静了,可东海深处的海妖,却又开始兴风作浪起来。 世上终究无两全之法,除非,将鬼墓沉入东海之底,并以传承的秘法,让凌家后背世代看守,守墓人不死,鬼墓安宁,东海宁静,这是唯一的办法。 孩子,你是如今人间里唯一的凌氏后人,你身负先祖的传承,既是守墓人,也是镇海使。你心中的那些冤魂恶鬼,会一次次的想夺取你的神念,从而让鬼墓从人间释放,天下大乱,你会很苦,很苦……我祖母说,当年,她的那位公子也过得很苦很苦。” “那位公子,就是我爹爹吗?” “是的,” 凌珂红着眼睛追问道:“这么说,我爹爹是,大英雄?” “你们凌氏一脉所有人,都是大英雄。” 南宫家主慈祥一笑。 她接着缓缓说:“孩子,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如今神都城外邪祟肆虐,它们都是那些不老不死不灭,心怀执念的人,既然轮回不渡它们,那也该是时候让鬼墓重现世间了。” “鬼墓……我应该怎么做?” “问问你的凌家先祖,问问你自己的本心,你就是人间的守墓人,你亦可化作鬼墓,至于怎么做,只有你才知道。” 南宫氏家族双眼迷离了起来,这些话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祖母在世的时候说给她听的故事。 第143章 为了让这些故事不被自己忘记,她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回想一遍祖母临终之前的点滴嘱托。 因为鬼墓,是人间的大秘密,守墓人,是事关凌氏一脉的大秘密,它不能记录在任何的纸张之上,只有让他寄托在记忆的深处,等到需要它的时候,再将它一字不落的复述出来。 这就是南宫氏家主心中,最大的秘密。 “祖母,如今若您在天有灵,想必也该安息了,我已经把您的话,一字不落的传达给了您那位公子的血脉,这山河人间,确实需要一个守墓人,但愿神都太平,但愿人间太平……” 山河相依,天地对饮,从头诉平生。 南宫氏家主眯着眼睛,安详的,安详的,在这暗不见天日的地下,沉沉的入睡,这一次,她终于可以做一个好梦了,没有任何的托付,没有任何的重担,只是安详的,睡觉。 晚安,愿山河长长久久,人间如意。 第118章 不死人的执念 天色黑,雪飘扬。 “这已经是第九圈了。”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在两口棺材前边传出,那个把脸涂得红白不人不鬼的小太监丢弃掉手中的引魂蟠,他年岁尚小,带着两口棺材,围着神都城走了整整九圈,体力已是极限。 不过,这足够了。 九为最大的阳数,所谓物极必反,极阳之术必反阴。 而现在,天时,地利,人和,只差最后一个人和。 他从衣兜里取出一柄短刃,在寒风雪夜下,它握起来冻得刺骨,但对小太监而言,他的手早已经红肿得没有知觉了。 他双手颤抖的握住手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 一刀捅下! 小太监瞪大了眼睛,望着墨色云天,倒在了深深的雪地上,风雪拂过他的尸体,鲜红的人血染在白色的雪上。 人和! 嗖! 嗖嗖! 一道又一道幽光绿绿的身影从地上飞驰而上,它们似乎想要上天,可天上有一道禁制拦住他们,这些幽光绿绿的身影飞不上去,只能够在神都城内徘徊。 皇城之上,仙人禁空! “回家……我想要回家……” “爹,娘,孩儿不想做刀斧手了,孩儿要辞了这官差,回去孝敬您二老。” “绣春还在等我,我要回去找他……”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我不想死啊,不要杀我……” “此番来神都,本是为了考取功名,回家明媒正娶了俐儿,怎会想到,我功名不成,却死在了神都。” “蜃楼,我恨你们!” …… 一道又一道的执念从地上冒出,它们心中各自怀着自己的所向,可又有谁能够如了它们的愿? 神都一道陋巷里,一位白裙飘飘的女子缓缓站了起来,她拔出手中的利剑,眼神空洞,呢喃自语:“我……要斩天……” …… 屋内,烛火微明,年过七旬的老妇人做了两碗饭,一碗放在自己的对面,一碗放在自己的桌前。 她拾起了筷子,“老头子,今天的饭菜还合你胃口吧,你多吃点。老头子啊,家里的柴火快没了,炕上不够暖和,你今晚就凑合着睡一宿吧,明日我去街坊邻里问问看,谁家还有点柴火,找他们借点。” 妇人夹了一口饭,塞进嘴里,“老头子,你咋不吃呢,饭菜不合胃口吗?” “老头子……” 妇人对面,空无一人。 只有一碗逐渐变得冰凉的白米饭,还有那一双老旧的筷子竖直地插在饭碗上。 “老头子啊……” 妇人说着说着,哭了起来,“你说好的陪我一块走,你怎么丢下我一个人就先走了呢,呜呜……老头子啊,今后这日子我还咋过啊,老头子,你倒是说话啊,你不是很喜欢跟我吵吗?吵啊,这回我不还嘴了,听你吵个够,你倒是说句话啊……” 妇人哭天喊地,可没有谁搭理她。 小小的房间,只有那一盏烛火,慢慢的燃烧,还有越来越冷的白米饭。 嘎吱…… 似乎是风吹的太大,门被吹开了。 老妇人惊讶的站了起来,下意识望向门板的方向。 她手脚颤抖,两眼不停的眨着,她不敢相信。 一位浑身是血的老者拄着拐杖走了进来,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深刻的刀痕,血就是从那里流淌而出,将上半身破旧衣衫染红,甚至染红了他的白发。 “老头子,你……你回来了?” 哐当…… 妇人手中的筷子落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老者拄着拐杖步步走到对面的座椅上,他熟练的放下拐杖,想要抓起筷子吃饭,可是,无论他怎么抓,这筷子就是上不了手。 因为,他已经死了。 妇人颤颤巍巍的朝着老者走过去,“老头子,你是来接我走的吗?” 老者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缓缓转头,狰狞的面容下,忽然张开一张大嘴,朝着妇人咬了下去。 滴答…… 鲜血落在白米饭上,洒在破旧的小房间里。 妇人的生机被吸干,老者迷糊的眼神忽然变得执着了起来。 “婆娘,我饿了,快给我做饭吃。” “婆娘……” …… 距离房间不远处,同样是一座民房,一女子大叫:“有鬼啊!救命啊,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第144章 “嘿嘿,绣春,我回来了,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我呢,嘿嘿,绣春,我们来快活吧……嘿嘿……” 年轻的女子颤颤巍巍蜷缩着把自己锁在柜子里。 “绣春,你不老实,又跟我玩躲猫猫是吧,看我找到你。” 女子心惊胆战的在柜子里瑟瑟发抖。 蓦然,一张带血的面容透过密不透风的柜子,绿绿幽光下,露出瘆人惊悚的一幕。 “啊!” 女子惊叫了一阵后,再也没有声音了。 …… 昏黑夜下,神都城内邪祟四起,他们不老不死不灭,不是生灵,更不是死灵,而是那些被蜃楼杀死之人,那些饥寒冻死之人,那些冤下枉死之人,他们的执念,大大小小汇聚在一起,在神都城内走街串巷,有些回了自己的家,有些去了别人的家。 活人哭,鬼见愁。 飘雪长街中,两口棺材静静地躺在雪地里,风雪为他们掩埋上最后一缕尘埃。 就在这时,一位黑衣少年快步而来,他身上背着一柄大黑伞,用双手从雪中挖出了一口小棺材,他撤掉上面那朵白绫花,用力将棺盖打开。 棺材之下,红嫁衣,红盖头,一具似是活尸的诡异躯体躺在里边,看着异常吓人。 “我来迟了。” 少年带着沉重的声音说道。 他将红嫁衣上所有的绳子解开,红盖头掀开之下,是一张十分漂亮的美人儿。 少年双指轻轻地搭在她的鼻尖,微凉,似乎有些气。 但少年明白,这些不是活人的气,是死气。 冥婚活人祭,棺中人不死,会化作活尸醒来。 “栾灵,我不会让你死的!” 少年将她从棺材里抱出,随便推开一间空荡荡的屋子,用所剩不多的柴火点在炕下,让女孩躺了下去。 “天地无极,乾坤赦令,太上仙君助我一臂之力,急急如律令!” 少年手指金光,射入了女孩的额头眉心之上。 金光散去,少年红润的脸色变得惨白。 那缕金光,包含着他半身的血气。 他走到床边,轻轻地凑近女孩脸颊,深吸了一口气,一吻而上…… 第119章 罪孽之人 许久过后,唇分。 女孩苍白的容颜上多了几分血气之色,她精灵般可爱的小眼睛微眨了眨,像是王子怀中的公主,在名为爱的海洋中苏醒。 “覃舟……真的是你吗?” “是我。” 少年低沉而久违的声音在少女的心头响彻,回荡。 她倾尽全身的力气,紧紧的抓住他的双手,这一次,她说什么也不会放手,至死不渝。 “想哭,就哭出来吧。” 少年知道,当一个人遭遇了家族的抛弃,沦为棋子,甚至连最卑微的人道都过不上,那种日子,叫天不灵,问地不应,无依无靠,如沧海之一粟,是这么的渺小。 “带我走,好吗?” “好。” …… 皇城之内,御书房。 “柳倾城毁了神都城内所有的龙穴,又大办冥婚活人祭,为的就是唤醒那些不死人的执念,这些执念不老不死不灭,哪怕被杀,也会在不久之内重生,如今神都城正身处水火之中,非人力所能及也,圣人,还请让弟子……” “向公公!” “在。” “拟旨,赐神都万民,国运之力,邪祟不侵。” “不可!” “不可!” 向公公与令狐青两人的声音一同发出。 圣人没有理会向公公,而是认真的看向了令狐青,“朕知道你在想什么,可这不正是柳倾城想要的局面吗?她这是要让朕交出国运之力啊……一位没有了国运之力的帝王,就如同刑场上的死囚,随时都可以被除掉。” “请圣人三思,如今国运之力正赋予神都守军抵抗城外的邪祟,若是再分出国运之力赐予万民,只怕……” “只怕什么?” “城门失守,神都危矣。” “这城门,迟早是要破的,令狐青,此事你无需插手,你即刻去观星台吧,朕会派内卫府君月长歌守护你的安全,此人信得过。” “可是……” “无需多言,令狐青,莫要忘了,你还有更重要的责任,切不可因小失了大。朕既已将天下交给你,别让朕失望。区区一座神都城,又算得了什么呢?既然柳倾城想让朕入局,那朕,就陪她好好的对上一局。” 令狐青沉默了下来,他恨。 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何况是一国之君呢?在他眼里,是一国之天下,而非眼前的神都城。 可所有人会恨他吗? 不会。 他们只知道柳倾城有罪,却不知罪孽更深重的,乃是眼前这位动动嘴便剥夺了无数人性命的圣人。 为了天下百姓,他甚至不惜祭献整座神都! “令狐青,你还有话想说?” 圣人瞧见令狐青半步未动,低声反问了一句。 令狐青躬身作揖:“弟子即刻前往观星台。” 说罢,令狐青两袖清风,推开了御书房的门,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那位圣人站在御书房内,望着他的背影,像是在为这伟大的将军送行。 “若是有酒,朕还想与你喝上两杯,只可惜,你们千岛湖弟子禁酒……向公公,拟旨吧。” 第145章 “喏。” “唉……” 随着一声叹息落下,御书房里一份圣旨落笔书成。 铛! 同一时间,神都城上空又出现了一道五彩霞光的古钟,它反复的敲响,钟声响彻神都,震撼人心。 “传圣人谕:赐万民国运之力,邪祟不侵!” 向公公的声音伴随着钟声响彻整座神都城,传入每一位百姓的耳畔。 钟声敲得更加响亮。 更加的急促。 铛铛铛铛! 在黑不见月色的天日上,古钟剧烈摇晃,一道道裂痕开始在古钟上浮现。 砰! 一声惊天炸裂,万丈霞光四射而出,洒在每一位神都子民的身上。 其中也包括柳倾城。 他们同城外那些守军以上,身披国运之光,在这酷寒的严冬之下,似乎不再冰冷,而是春回大地,生机盎然。 …… “绣春,嘿嘿……” 刷! 一道光自少女的心间迸发,虹光如刀锋,刹那间向前切开了一刀。 那浑身是血的狰狞人脸立即头身分离,只听他一声惨叫,吓得远离少女三丈之外。 惊魂未定的绣春摊开手掌,看着掌心五彩斑斓的霞光,仿佛有人在说:莫要怕,朕与你同在。 “圣人……” 少女连忙推开柜子,爬了出去,也顾不上旁边那只凶煞的不死人执念,向着宫城的方向下跪: “小女,拜谢圣人。” “草民,拜谢圣人。” “下官,拜谢圣人。” …… 一道道身影接连下跪,向着宫城的方向,感激涕零。 柳倾城站在楼阁之上,看着闪闪发光的神都城,犹如白昼降临,驱散黑夜。 “国运之力,万民归心,可怜这些子民,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早已经被这位心狠手辣的圣人给出卖了……” “喂,你说,人心究竟是肉长的,还是石头做的?” 细雪飘落,她忽然间冲着长空问了这么一句,但却没人回答她。 “可惜,你已经死了,否则你若是看到这副局面,是否会与我站在同一边呢?苏雪。” 咚,咚…… 柳倾城拄着拐杖,走下了楼阁,来到长街之上。 她身披霞光,街上巡游过路的亡魂对她避之不及,不敢侵扰一丝一毫。 “小姐,宫门的内卫守军撤了,月长歌似乎带着她的人去了观星台。” “你之前跟我说,三十回内,必拿下月长歌?” 墨寒庭听到这话,心头一颤,他当时不过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小姐居然一直记在心中。 拿下月长歌不是问题,但三十回嘛……确实是有几分气话在里面。 “区区月长歌,不在话下。” 事到如今,墨寒庭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道。 柳倾城嘴角上扬,微微一笑:“带着你镇阴司所有的人手,去观星台,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只要令狐青死,至于月长歌,你自己看着办。” 柳倾城留下了这句话,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她所走的方向,正是那座金灿通明的宫殿。 事到如今,该是正面交锋的时候了。 “希望你这位圣人不要让我这小女子失望就好,否则,未免太过无趣了,你说是吧,苏雪?” 柳倾城带着一丝玩味,瞥了一眼人群中一位白裙少女,她的胸口露出一个大洞,鲜血染红了半身白裙,神志不清般呢喃自语: “我要……斩、天道。” 第120章 朗朗乾坤 宫门外的内卫全都被月长歌调去防守观星台,柳倾城踏入庄重辉煌的宫门,长驱直入,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御书房前。 圣人也没有在批改奏折,而是坐在椅子上,遥望着漫天的黑夜,望着神都城内那些身披五彩霞光的百姓,望着城门镇守邪灵的守军。 他枯坐了许久,像是在等一个人的到来。 直到听见了拐杖敲响的咚咚声。 如花似玉,翩若惊鸿般的女子,银色的长发上沾满了飘雪,她走得很慢,也很吃力,那又高又长的台阶消耗了她太多的体力。 “你终于来了。” “你不是一直盼着我来吗?” 柳倾城喘息有些沉重,她撑着拐杖直立。 两人相互对视,这是大逆不道的举动,可此时此刻,已经无所谓了。 “你先说还是朕先说?” “你先吧,让我喘口气。” 走了这么远的路,柳倾城确实有点累。 “好,那朕就跟你盘盘神都这些日子所发生的所有事情。监天司水牢闹鬼之事,因你而起,这你可承认?” 柳倾城点了点头。 水牢闹鬼,是因为她暗中毁掉了龙穴。 神都城外有大凶,这条龙脉,本就是镇压那只大凶而所布下的局,龙穴被毁,大凶之气便会从穴口四溢,那是煞气,会使人神志不清,以至于出现幻觉。 “秋后问斩当日,蜃楼杀手屠戮百姓,是你的主意?” 柳倾城再度点头。 秋后问斩是神都里难得的一桩大事,此时围观的百姓将会非同寻常,而朝廷也会把所有的兵力全都集中在邢台上的犯人,自然无暇分心顾及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 所以那一日,蜃楼杀手从天而降,打了朝廷一个措手不及。至于彦太守,他只是一个棋子而已,为了引凌珂登楼的一枚棋子。 第146章 “你允诺皇后长生,并安插栾氏内卫前来逼宫,目的,是为了逼朕出手。” 柳倾城呼出口气:“可我没有猜到,你留下来的后手,居然是令狐青。我更没想到,他也去过那个地方,还得到了大机缘,一举突破第六境。” “令狐青本该是一枚弃子,不过是朕又把他捡了回来,这算不得你失算。”圣人面色不改道。 “失算便是失算了,否则你也不会派出月长歌拼死保护令狐青,反倒是你这御书房,空空如也,哪怕我杀了你,也不会有谁能够阻拦。” “事到如今,你杀了朕又有何用?你想要的,不过是朕的国运之力,如今朕正合你心意,将国运之力赐予万民。如今的朕,不过是一个徒有虚名的圣人。” “所以此局的成败,并不在你我这里,而是令狐青,你到底想要让他做什么呢?” 圣人大笑起来:“你是柳家的天才,是神都城里的绝色千金,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甚至以一手之力布下如此惊天大局,可你最终却猜不透一个人的心思。柳倾城,你可曾后悔过?” “后悔什么?后悔没杀了令狐青,还是后悔与你这个一国之君作对?” “后悔走出不良井。” 提到不良井三个字,柳倾城不由得眨了眨眼。 这个圣人,把一切都了解的清清楚楚,哪怕是深不见底的不良井,他也没有放过。 “不曾后悔。”柳倾城如此说道。 “那你出井是为的什么?” “为了给这天下一片朗朗乾坤。” “朗朗乾坤?好一个朗朗乾坤!” 圣人勃然大怒,“你是觉得朕这个皇帝当得不称职吗?又或者说,这天下之道,是否又需要更改律法?” “为何神都会有不良井?” 柳倾城一字一句说道,她两眼凶神恶煞,犹如一匹凶猛的恶魔彻底爆发,浓浓杀意在眼角汇聚。 圣人沉默了许久,许久,面对着眼前的恶魔,他表现得十分平静: “不良井,不过朕随口一句话,便可让它不复存在。这便是你所谓的朗朗乾坤,昭昭日月?朕可以告诉你,那个地方,可以叫不良井,也可以叫不良巷,甚至可以叫不良城! 自打你出井之后,朕可有曾亏待过你?你能在柳氏中爬上来,你敢说没有受过朕一丝一毫的帮助?这不良井虽说不见天日,可从未有病危而死之人,至于极寒受冻饿死者,天下皆有之,你所谓的朗朗乾坤,根本就不复存在。” “你又没去过不良井,你怎么会知道!” “向公公,念。” 就在这时,一道屏风之后传来了老太监沙哑的声音: “柳倾城,正元二十二年生,乃是柳氏家主柳弘与一丫鬟的私生女;正元二十五年,年三岁,被柳弘带入不良井,任其自生自灭;正元二十六年,被不良井一姓葛人户收养,年四岁;正元二十八年,意外跌落不良井,右腿残疾,无药可医,年六岁;正元三十年,柳弘独子柳青早夭,遂将柳倾城接出不良井,纳入柳氏门户,年八岁;正元……” “你……一直在关注不良井……” 柳倾城气的浑身发抖,不知为什么,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圣人,有些让人畏惧。 “朕还知道,你见过他,你得了他的传承。” 身为一国之君,身怀国运之力,自然拥有探知天道秘辛的权限,所以他也认识叶轻尘,他也知道叶轻尘的过去,知道时间尽头的那块石碑,还知道柳倾城获得了叶轻尘的传承。 “你赋予栾妃的长生,便是来自那个人,朕说的可对?” “怎么可能!” “你骗人!他说过,这天终究要变,他说过,入局者既有变天之能,他说过,如今世上只有一人能够做到!” “朕没有骗你,他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变天的那个人,不是你。” “你、你说什么?” 柳倾城话语颤抖,她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隐忍了这么多年,她所想要的,就是变天。 她要这天下再无不良井。 她要还这天下一片朗朗乾坤。 她要所有人不再极寒受冻。 她要路边不再出现冻死骨。 她要所有的人都理所当然的死去、 “你要的天,只是你一人的虚妄,它不会存在。” “不,它会的。今日,这神都城,便是变天的第一步!” 柳倾城丢开手中的拐杖,一团煞气从她残疾的右脚疯狂涌现,天空之上出现一团深红色的气旋。 一柄猩红古剑从天而降。 当她握住了那柄剑的那一刻…… 一境, 二境, 三境, 四境, 五境! 六境! 七境…… 第121章 浩劫将至,天将变【结局】 修行十五楼,一朝跃上九层楼。 九境! 先前还只是一个瘸子少女,柳倾城只是在一息之间突破至九境修为,人间至强! 她凭空而立,俯瞰这座神都大地,雪落倾尘,雪落倾城。 她一人,可倾城! 大周圣人仰头望着那紫裙飘飘的少女,神情中尽是繁杂,没人能猜透圣人的心思。 “你终究,还是走上了那条错误的道路。” 第147章 圣人言语低微,却清晰地传入柳倾城耳畔。 她只是冷冷地瞪了圣人一眼,那高高在上,万人臣服的圣人,竟不由自主的趴下,似乎要朝她下跪。 仙人面前,圣人又如何? 九境之下,皆是蝼蚁。 圣人最终没有下跪,他一只手支撑着冰冷的石板,“此时的你,翻云覆雨,只手遮天,想要弑君,还是屠城,都如你所愿,可你满足了吗?” “当然不……” 柳倾城双眸平视远处的山巅,云海,霞辉。 “我柳倾城,自从踏出不良井那一刻起,我就在心中暗暗立下誓言,终有一日,我要变天!” 她声音不大,却在整座神都城回荡。 变天,一个瘸子居然想要变天。 她凭什么? 就凭她手中的那柄猩红古剑,就凭那把剑曾痛饮万人血,曾一日杀尽十五城。 九境修为,全凭那一柄猩红古剑。 那是叶轻尘的剑,如今握在柳倾城手中,那便是她的剑。 轰! 她斩下了第一剑。 血光冲天,雪色如尘。 圣人看着那个位置,乃是神都监天司,水牢。 她要毁掉龙穴,连根斩断。 一剑已出,便收不回来了。 她的下一剑早已蓄势待发,曾经,圣人不认为柳倾城能够毫不犹豫的斩出这一剑,但如今,她已经变了。 从那个楚楚动人,倾国倾城的少女,变成了令人发指的杀人狂魔。 不,是她积蓄这一日太久了。 嘭! 第二剑出,瓦砾横飞,血肉成烟。 那是不良井的位置。 不良井一共两百三十六口人,一念之间,全死了。 灰飞烟灭。 那里有她曾经的至亲,有曾经的至爱,那是她曾经活过的地方。 如今,这个世界上终究如她所言,再也不存在不良井了。 真好…… 轰隆如雷霆震怒之声在神都之上一连响彻了九下。 神都百姓十之八九死在了柳倾城剑下,正如当年叶轻尘,一人,屠一城。 神都一共九处龙穴,现全被摧毁。 “朕今日会死,但朕的江山,却依旧与世长存。” “圣人不可!” 不等柳倾城出手,圣人拔出腰间佩剑,于大雪纷飞之中,自刎。 一旁的向公公救驾来迟,留给他的,只剩下一具尸首。 他一脸泪目望着这残破不堪的神都城,心中感慨:大周,亡了! 史书有记:山河历,柒仟玖佰捌拾贰年,大周灭朝,江山易主。 浩劫将至,天将变,然非今日! 铮铮…… 观星台上,琴声渺渺。 千岛湖弟子令狐青正以血手拨弦,弹奏着一曲悲凉之乐。 虽说柳倾城有九境修为,但他身边,有内卫府月长歌护着,此地远离宫城,远离龙穴,柳倾城斩下的九剑并未殃及到此处。 “还没好吗?她可要变天了。” 月长歌为令狐青支棱起一座阵法,护着他琴音不绝。 “放心,就凭柳倾城,变不了天。” 铛! 木琴重重敲响出锤音,七弦崩断,琴身粉碎。 令狐青面色煞白,在他的手中,握着一缕弦丝,他随后将弦丝高举,顶足一口气: “弟子令狐青,愿为世人,请仙!” 他吃力的站起来,用最大声音再度嘶吼。 “弟子令狐青,愿为世人,请仙!” 声音嘹亮,震阔山河,同样也传入了柳倾城的耳畔。 “请仙?” 她嗤之一笑。 如今天下,再无神仙。 她即是仙。 蓦然。 云雾破开,七彩霞光自天边洒落,沐浴着令狐青以及他身边的月长歌。 月长歌皱了皱眉头,她能感觉到后者的修为正在消失。 六境、五境、四境、三境、二境、初境、泯然众人! “你断送了自己的修行大道,就是为了向天请愿?” “是。” “有意义么?” 月长歌平声而问。 “或许吧,至少,天地应有道。” 剑来! 一柄雪白利剑从天边飞来,以星火疾驰之力冲撞上了柳倾城手中那柄猩红古剑,一时间,剑波荡漾,金碧辉煌地宫城顷刻瓦解成灰烬。 一人,自天边踏雪而来,握住了那柄雪白利剑。 “是你!” “不错,是我。” “苏雪?” “雪儿师姐!” “雪儿姑娘……” 不等柳倾城出口,苏雪握住白雪利剑,斩下,那力道摧寰宇,破山河。 同她一样,也是九境! “怎么可能,你已经死了!” “你不也是死了吗?” 苏雪执剑问道。 柳倾城面色一变: “你也去了时间长河,见到了他?” “是,如今我来,便是要阻止你变天。” “哈哈哈哈哈!” 柳倾城大笑,“你如何阻止我?神都龙穴已被我摧毁,大势已去,天终变。” “但不是今天。” 噗呲! 纷飞白雪化作万千飞剑,刺入柳倾城的身躯。 她身形颤抖,失去了生机的手掌再也握不住那柄猩红古剑。 第148章 “你……不可能……” “我自时间长河的尽头而来,同你一样,本是同根生,我与你之间,只不过是一念之差。区别是,你的念头,来自他,那个名字无法被描述的人,但我的念头,来自我的执念。” “故我在,我便是剑。” 柳倾城死了,手中的猩红古剑崩毁瓦解,最终化作翩翩蝶翼,朝着远处的白光飞去,最终消融在皑皑大雪中。 雪下的更大,更猛烈了。 呼呼吹起了白衣女子身上的裙摆,她独立寒冬,身形逐渐消散。 “雪儿师姐!” “小师妹……” 苏雪看着地上活蹦乱跳的黄裙少女,脸上露出了笑容。 “师姐!” 她嘶吼着,御剑冲上云天。 大周王朝气数已尽,仙人禁空不再成为规矩。 凌珂脚踏飞剑冲了上去,想要扑进苏雪的怀里,迎接她的,却只有呼呼冷风。 那不过是一道虚影,自时间尽头而来的虚影。 “师姐……” “小师妹,答应我,等我回来。” “你骗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凌珂哭泣喊道。 苏雪神情凝重,千言万语道不尽,她很想再多说一些话,可是来不及了,令狐青请仙,只是请来了她的一道执念,她本身还在时间尽头里。 “我会回来的,一定!” “真……真的吗?” “小师妹,在棠梨观等我……” 她空灵的话语随着纷飞白雪消散,消融,瓦解。 全书完! —— ——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补个结局吧。 太多的话不想说,千言万语道不尽,不过这应该是个好结局,不刀! 另外就是,关于新书,已经在写了,存稿中,过几天应该就会发出来。 新书会延续这本书的剧情,苏雪和凌珂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这里先放个简介: “浩劫将至,你可愿与我同行?” 同行者,当生死与共 同行者,必血染长空 同行者,将共渡灾劫 “天塌了,自有高个子顶着。” “可若地陷下去了呢?” 国将不国,道之无道 唯有大道之上,才有一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