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节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作者:橘橘兔 文案:前世错付真心,执意要嫁黑心庶子,落得惨死之果,重活一世,梁晚余依旧选择嫁进镇国公府,只不过,换了个夫君。 渣男恶女凑一窝,梁晚余不慌不忙,一人先给一耳光。 梁晚余撸起袖子,立规矩,斗极品,大放异彩,渣男又眼巴巴凑上来,成心要给情敌送个绿帽子戴。 梁晚余:让他滚。 死对头夫君:滚太容易了,还是让他死吧。 …… 一夜,梁晚余看着门外的男人,开口就问:你来干什么? 抱着枕头自己送上门来的死对头更委屈:我们不是成亲了吗? 第1章 只让这一次 盛京三月,正逢春,雨淅淅沥沥落下,落在高檐窗棂上。 一个小婢子冲进园中,瞧着也就十二三岁,正用力撑着纸伞,雨水溅湿裙角,让她步伐乱了些,纵使心生焦急,却也只是快走,不敢跑动。 小婢子推门而入,望见呆坐在床榻上的姑娘,紧蹙的眉头松开,轻声道,“小姐,昀公子来了。” 床上的姑娘安静坐着,面无表情,呆呆望着地上的一块青石砖,并未理会她。 “小姐……小姐!” 耳边的声音骤然放大,梁晚余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定睛望着伸到自己面前的小脸,喃喃道,“玉露……” 跟前的小婢子浓眉大眼,唇角还有一粒小小的黑痣,正是陪了自己半辈子的家生婢女玉露。 梁晚余痴痴望着她,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这小丫头分明死了才是,腿骨被打折,砍去舌头,扔到了黑窑子里,任人凌辱,却动弹不得,发不出半点声响,生生被折磨致死,无人愿意替她收尸。 梁晚余探出手去,抚上她的小脸,却被指尖传来的温度吓了一跳,立马缩回了手,喃喃道,“玉露你……” 玉露不解,半弯着身子,眼神关切,小声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梁晚余来不及应她的话,慌忙垂下头,视线落在自己白嫩无暇的手背上,浑身一震。 摆在自己眼前的一双手纤嫩,保养的极好,一瞧就是未做过粗活的富家小姐。 “怎么会……”梁晚余晃了神,视线穿过玉露,望向不远处的桌子,上头摆着铜镜,镜中清清楚楚映出了她的容颜。 镜子里,少女生的清绝,细眉朱唇,颇有灵气,脸蛋又尖又小,长发披散,身形纤薄。 梁晚余不可置信的盯着铜镜,喃喃道,“我为何是这副模样……” 玉露百思不得解,小声问道,“小姐可是这几日被梦魇折腾住了?怎地开始说胡话了……” 梁晚余轻轻蹙眉,双手攀上脸颊,眸底难掩震惊。 她这是…重活了一世? 梁晚余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抓着她的手问道,“你方才说……谁来了?” “昀公子呀。”玉露面上不解,半弯着身子,小声问道,“今儿是小姐和昀公子商议婚事的日子,眼下镇国公府的人都提着聘礼来了,小姐快随婢子过去吧。” 梁晚余神色怔愣,任由玉露将她扶起,出了院子。 “昀公子,且先等等,我们小姐很快就到。” 行至堂前,伞沿慢慢上移,没了遮挡,梁晚余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厅中的蓝衣男子。 男子正端着杯茶,提着茶盖,一下又一下的撇着浮沫,神色不耐,眉头紧蹙,像下一刻就要发火似的,模样生的中规中矩,谈不上多俊朗,但也算耐看。 梁晚余脚步一顿,目光落在男子身上,瞧见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她险些咬碎一口银牙,恨意涌上心头,身子都止不住的发颤。 这是曾与她同床共枕了五年的夫君,也是吞她家财、伤她血亲、害她性命的元凶,谢昀。 候在一旁的婢子瞧见她,急忙行礼,低声唤道,“小姐。” 谢昀听到动静,抬首朝这边望来,视线触到梁晚余精致俏丽的小脸,眉头皱的更紧了,沉声斥责,“为何这么久才过来?” 听听,多么熟悉的语调。 上辈子她被猪油蒙了心,堂堂侯府小姐,放着别家嫡子的正妻不做,偏偏跑到他一个庶子跟前聊真情,被人当成垫脚石,吃了绝户。 因着一次救命之恩,她痴恋谢昀六年,那年她外出祈福,被山寇拦住了去路,恰逢谢昀就在附近,听到呼救声及时赶来,才让她不至于落入山寇手中。 梁晚余常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场英雄救美,让她彻底失了神智,非谢昀不可。 本想携恩相报,以身相许,哪承想竟是祸连全族,满门遭灾…… 见梁晚余迟迟不进门,谢昀短叹一声,重重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扬声道,“晚余,你可是因着嫚嫚的事在与我闹脾气?” 说罢,不待梁晚余接茬,又自顾自的说起来,“我与嫚嫚青梅竹马,那是自幼的情谊,今逢陆家遭难,她被卖进青楼里,我是看在交情上,才将她赎出来的。” 听到这个名字,梁晚余恍惚了一瞬,思绪飘远。 记忆里,陆嫚嫚将自己抵在墙边,用簪子一下接一下的扎着她的脸,面上疯癫。 “你以为我愿意嫁给谢昀为妾吗?区区庶子,若非我陆家落难,我怎会委身于他!我分明……分明可以过更上等的日子,而非被关在这个小院子里,与你争抢一个废物的宠爱!” “如今我无路可走,他是我最好的选择,我不甘为妾,就只好送你下阎罗殿了!” 她死后,灵魂尚在,亲眼见谢昀拿着她的嫁妆,又娶了个正室,陆嫚嫚被抬为平妻,踩着她的尸身,逼疯她爹,杀光家仆,吃空定远侯府。 一世惨死,牵连全家,扪心自问,血海深仇,弃之不报,她没有那么大度。 见她依旧没反应,谢昀也没了耐心,站起身来,冷眼望着她,摆出了一贯的姿态,低声道,“晚余,今个我过来是定婚期的,若你再拿乔,这亲,我看退了也罢,免得……” “可以。” 谢昀的话还没说完,门外的人便应了声。 “你……”谢昀显然没料到她会直接答应,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声音都大了几分,“你说什么!” “不是要退婚吗?”梁晚余缓步走进屋中,在主位坐下,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我应下了。” 谢昀傻了眼,愣了好半晌也没回过神来。 定远侯嫡女贪恋镇国公庶子是盛京百姓都知道的趣闻,谢昀说东,梁晚余绝不往西,日日痴缠,没有半分贵女架子,人人都道她爱惨了谢昀。 就连谢昀也是这般认为的,以往他若是拿婚事相要挟,无论孰对孰错,梁晚余总是会低头的,为何今日变了? 谢昀抿紧嘴唇,盯了她片刻,才沉声问道,“你就是在气我与嫚嫚,对不对?” 梁晚余瘪了瘪嘴,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不等她开口,谢昀又道,“陆家被抄,嫚嫚她没有别的去处,只得嫁给我,她是清贵世家的女儿,给人做妾,已经是羞辱她了,她求与你同一天过门,也只是想看看我穿喜服的样子而已,这又不是什么无理的要求!” 谢昀面上一片失望之色,摇头叹息,无奈道了句,“晚余,我同你保证,往后在府里,你为尊她为卑,她永远无法撼动你的地位,你只让这一次,好不好?” 第2章 善妒罢了 “清贵世家?”梁晚余面露诧异,旋即嗤笑出声,“陆宝忠贪污受贿,卖官逃税,陆家被抄,搜出来的现银和票子都算上,有六百万两,你说他是清贵?” 谢昀愣了一瞬,有些心虚的别开了视线,嘴上却不闲着,“那是陆伯父一人所为,与嫚嫚无关。” “纵使陆嫚嫚不知情,可她也花了那些来路不明的银子,谈何无辜?”梁晚余面色平静,端端正正的坐在主位上,冷眼瞧着他,“你与陆嫚嫚如此深厚的交情,何不帮人帮到底,直接娶她做正妻?” 谢昀眼神闪烁,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见他没反应,梁晚余满眼讥讽,勾唇笑道,“怎么,昀公子与陆姑娘两小无猜,如此情谊,也忌讳她罪臣之女的身份,不敢明娶吗?” “梁晚余!”谢昀瞧出她在存心捉弄自己,脸涨得通红,扬声道,“说到底,你不过是善妒罢了!” “对,我善妒。”梁晚余开口应下,神色未变,“昀公子不如直接去寻个大方的姑娘,这婚,直接退了吧。” 话落,梁晚余侧眸望向候在一旁的小丫头,轻声道,“玉露,取镇国公府的聘书来,趁着昀公子在,一并还给他。” “胡闹!”谢昀咬紧牙关,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沉声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晚余,我只当你气糊涂了,今日事我不会放在心上,请期一事,改日再议,也好让你冷静冷静。” 说罢,谢昀不等梁晚余开口,直接快步走出了堂厅,瞧上去,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梁晚余望着他的背影,双手无意识的收紧。 “小姐……”见主子迟迟不吭声,玉露小心翼翼凑上前去,低声道,“聘书还取吗?” 梁晚余蓦然回神,指尖摩挲着左腕上的玉镯,神色平平,“翻出来备着吧,这婚,他谢昀不想退,我有的是法子逼着他退。” 玉露不解,小声问道,“小姐真的因为陆姑娘要跟镇国公府退婚?” 梁晚余唇边噙着淡笑,轻声道,“算是吧。” 玉露面上迟疑,喃喃道,“可小姐前日还与婢子念叨,说陆姑娘只是个妾,在您跟前掀不起什么风浪……” 梁晚余嘴角抽了抽,面上无奈,“我知自己从前蠢笨,倒也用不上你如此提醒。” 玉露缩了缩脖子,讪笑两声,“婢子只是忧心小姐,镇国公府最重脸面规矩,您接了聘书,应了婚又要退婚,后头怕是不好收场。” 梁晚余垂下眸子,盯着地面思索了片刻,才轻声道,“你选个放心的人跑一趟,替我办个事……” 夜色渐浓,院子寂静得很,偶闻几声虫鸣。 梁晚余倚在塌边,捏个绣棚,正专心刺着花样。 “小姐。”玉露推门而入,凑到她跟前,低声道,“婢子将人给带来了。” 闻言,梁晚余停下了手里头的活计,抬眸望向她身后。 玉露身后站了个姑娘,约莫十三四的年纪,生了张娃娃脸,却没多少笑模样。 瞧见主子盯着自己,姑娘膝盖一弯,直直跪了下来,“婢子玉竹,见过小姐。” “起来吧。”梁晚余淡淡开口,目光又落回手上,轻声道,“交代下去的事,可办妥了?” 玉竹低垂着头,小声应道,“婢子依着小姐的令,寻了几个街赖子,给了他们些铜板,叫他们散消息出去,说陆家才女被卖入存玉楼,旁的并未提及,虽只有短短一句,但也招去了不少人,不过……去的都是一些小人物。”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2节 梁晚余勾了勾唇角,眸底闪过一丝暗芒,轻声道,“陆家还在时,陆宝忠为人张扬,说起话来肆无忌惮,得罪过不少人,如今陆家倒台,落井下石的人自然不会少,可眼下正是风口浪尖,达官显贵们也不敢跟罪臣之女有过多牵扯,上头的人忌讳这些,下头的人可不会管。” “小姐说的是。”玉竹点点头,神色恭敬,“那些人一窝蜂进了存玉楼,叫嚷着要老鸨将陆家女请出来唱曲,还有人要花十金买下她的初夜,老鸨被磨得没了法子,偏又对这些人无可奈何,只好将陆家女被人赎身带走一事给交代了。” “老鸨这一说,算是炸开锅了,那些人怒气上头,差点把存玉楼给砸了,为着安抚他们,老鸨就将陆家的几个庶女推了出去,又唱又跳闹了半日,这事儿才算了结。” 想起陆家那几个同样不让人省心的庶女,梁晚余轻嗤一声,幽幽道,“这番下场,倒是便宜了她们。” “小姐,事儿还没完呢。”玉露接过话茬,压低了声音,“那些人虽被哄了,却还气着呢,四下打听,花银子撬动了一个龟公的嘴,得知陆家女是被镇国公府的庶公子给赎了身,还是被抱着出的楼,这个一说,那个一传,事儿就闹起来了。” “抱着上的马车?”梁晚余觉得好笑,轻轻挑眉,低声道,“谢昀还真是舍不得他的美娇娘受委屈。” 玉露重重点头,小声道,“这事传开,若能进镇国公的耳朵里,小姐这婚,必定能退。” 梁晚余扯了扯唇角,眸底漫上些许笑意,视线右移,落在了玉竹脸上,轻声问道,“今日之事……” 玉竹瞬间了然,平静应下,“小姐放心,婢子上街前遮了面,又探知了那几个街赖子的住处,即便有人要查,他们也不敢开这个口,断然查不到侯府头上的。” 梁晚余轻笑两声,眼里划过欣赏,淡淡道,“是个办事伶俐的,日后就留在梅园,跟了我吧。” 玉竹愣了一瞬,回过神后急忙跪下,“多谢小姐。” 梁晚余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扶起她,从袖中掏出一块碎银,塞进她手中,轻声道,“你多留意此事,趁机将定远侯府要退婚一事传出去,就说我真心被负,不再贪恋,传的越惨越好。” 玉竹握紧手里的银子,点头应下,“是,婢子定然谨记小姐吩咐。” - 镇国公府 谢昀坐在床边,唇边挂着淡笑,望向身侧女子的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柔情,“嫚嫚,眼下之景早就在我脑海里过了数遍,娶你,是我自幼的梦,再过几日,就能心想事成了。” 说着,谢昀的大手下移,搂上了她的细腰。 陆嫚嫚察觉到他的动作,脸上的笑意都僵了几分,眸底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嫌恶,强忍着不适,倚在他怀中,轻声撒娇,“能嫁给昀郎,亦是我的愿,可梁姐姐不会同意……” “你放心。”谢昀握住她的手,神色坚定,“你只要安安稳稳呆在我身边,梁晚余那边,我自有办法让她心甘情愿的点头……” 话音才落在地上,屋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撞在墙上,又弹了回来。 二人被吓了一跳,慌张望去,对上了一双阴沉的眸子。 第3章 只剩谢二公子了 看清来人的模样,谢昀脸上骤然失去了血色,颤颤巍巍起身,小声唤道,“父…父亲……” 门外,镇国公负手而立,双眼微眯,直勾勾的盯着屋里头相拥的二人,身侧跟着主母卫氏,后头的婆子正死死捂着一个妇人的嘴,不叫她发出半点声响。 谢昀认出那妇人是自己的亲娘崔氏,面色愈发难看。 陆嫚嫚自然也识得崔姨娘,见此情形,心下一惊,忙垂下头去,不敢出声。 镇国公不语,只是望着二人,脸上没有过多的神色,让人瞧不出喜怒。 谢昀低着头,害怕到连指尖都在发抖,“父亲…母亲……” 卫氏嗤笑,侧身望向身后,挑眉问道,“崔氏,瞧你养出的好儿子,正经事没做几个,倒惯会让府里丢脸。” 婆子极有眼力见,趁机松开捂着崔姨娘的手,趁着老爷没注意,用力推了她一把。 崔姨娘跌坐在地,脸色惨白,虽心中惶恐,却还是大着胆子给谢昀求情,“老爷,不管昀儿犯了什么滔天的错,都是妾管教不当,您若要罚,就罚妾罢!” “罚你?”镇国公冷笑一声,缓缓开口,“谢昀行事鲁莽,蠢不自知,让国公府蒙羞,这若是能罚到你身上,改日传到外头去,叫我这张脸往哪搁?” 谢昀脸上闪过讶异,忙不迭跪下,低声问道,“父亲,儿子日日都在院中习书,不常出府,何来……何来给府里蒙羞一说?” “日日都在习书?”卫氏气极反笑,抬手指着他身后的姑娘,扬声骂道,“那她呢,你又作何解释?难不成是书本子成了精,化作女人,滚到了你的榻上!” 谢昀脸色突变,脑袋低垂,半晌也没应声。 卫氏侧过头,对着身后的婆子使了个眼神,后者瞬间了然,侧着身子进了屋里,绕过谢昀,一把抓住了陆嫚嫚的细腕。 陆嫚嫚一惊,奋力挣扎,扬声喊道,“你个下等奴才,凭什么碰我!” 婆子听了陆嫚嫚的话,不仅没松手,反而还加重了几分力道,押着她跪到主子跟前,强硬抬起下巴,让主子们看清楚她的脸。 “瞧瞧这嚣张的气势,竟是连碰都碰不得了。”卫氏垂眸,视线落在她脸上,勾唇轻笑,“家都被抄了,还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吗?” 见他们认出了自己,陆嫚嫚身上的气焰瞬间散去,回过头望向谢昀,眼底里满是无助。 谢昀心一疼,忙跪着上前,刚想开口,“父……” “住口!”镇国公冷着脸,语调突然拔高,“混账东西,你知不知道外头流言四起,都传镇国公府与被抄的陆家有牵连,你不顾自己的婚约,强行赎走陆家女,把国公府的脸都丢尽了!” 谢昀身子一僵,面上难掩惊慌。 他分明做足了准备,为何还会被旁人察觉? 镇国公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冷哼一声,神色愈发不耐,“混账如你幼弟,也没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什么惊掉旁人下巴的事来,倒是你,在我预料之外。” 崔姨娘颤着身子,跪着向前两步,小心翼翼唤道,“老爷,昀儿他……” “住口!” 镇国公怒喝一声,崔氏脸色骤然变得惨白,不敢再出声。 谢昀缩了缩脖子,不敢抬头直视父亲的眼。 镇国公睨着他,语气里满是警告,“谢昀,若你还知耻,还惦念着你和定远侯嫡女的婚事,即刻将陆家女赶出府去!” 闻言,陆嫚嫚身子一震,僵硬着回过头,望向谢昀。 察觉到她的视线,谢昀顿住,紧抿薄唇,有些心虚的移开了眼。 见他摇摆不定,左右都不想割舍,陆嫚嫚眼中闪过一丝怨怼,回过头,倔强的盯着镇国公,扬声道,“谢伯伯,我知您不喜我,可我如今已是昀郎的人,将我赶出去,国公府怕是又要落个负心的名声。” 事到如今,她唯有自救,才能在这吃人的世道里活下去。 “你……”镇国公怒极,指着二人,好半晌也没说出话来,最终拂袖而去。 见最难对付的人走了,陆嫚嫚身子瘫软,手心里都是汗。 谢昀垂着头,一言不发,崔姨娘悲从心起,捏着帕子小声啜泣。 卫氏嗤笑一声,面露讥讽,“早前听闻定远侯嫡女痴恋谢昀,我原还以为,是老天爷疏忽,没端住手里的肉饼,掉到世间,砸在了你们身上,才让你们两个上不得台面的攀上高门,如今一瞧,造化弄人,到嘴边的熟鸭子都能飞了,还真是奇闻。” 卫氏抿唇笑笑,打心眼里高兴,垂眸望着仍跪在地上的崔姨娘,出言讥讽,“我可得仔细瞧着,丢了定远侯府这个大金疙瘩,你这庶出儿子还能入得了哪家嫡女的眼。” 话落,卫氏搭上婆子的手,转身离开,走出去老远,还能听到她肆意的笑声。 - 定远侯府 “小姐。”玉竹推门而入,与斜倚在软榻上的主子对视,关紧房门,快步走上前去,“外头都在传咱们侯府要与国公庶子退婚一事,虽理在咱们身上,可这年头女子退婚,名声定是要受损的,往后小姐的婚事……” 余下的话,玉竹没有再说,梁晚余却也清楚她的意思。 世道不公,条条框框皆束女人。 若嫁不成镇国公府,之后的路,便就难走了。 权势排在国公府上头的只剩皇亲国戚,更难相与,比国公府势弱的,畏惧京中流言,也不会允。 梁晚余靠着软枕,长睫垂下,神色晦暗不明,只淡淡吐了句,“国公府可派人盯着了?” “昨儿已经去人了。”玉竹小声应道,“镇国公还没拿出个态度来,侯爷又远在西北边境,小姐……可要给侯爷写封家书?” “糟心事一堆,纵然我爹知晓了,又没法子赶回来,何必写信给他添忧?”梁晚余撑起身子,面上出奇的冷静,“若顾及名声,婚退不得,那便换个人嫁好了,镇国公的儿子又不止谢昀一个。” “换个人………”玉竹懵了,呆呆站在原地,“镇国公有三子,两嫡一庶,可长子前不久才成了亲,已有正室,且身子骨不好,如此算来……” 玉竹不知想到了谁,遍体生寒,头皮发麻,声音都哑了些,“就只剩谢二公子了!” 第4章 想让我当小白脸 日头落下,玉雅居亮起灯火,纱帘被微风吹起,丝竹之音悠扬,宾客满座,茶香扑面。 二楼雅间内,四五男子聚在一处,围在桌前,颇有兴致的叫嚷着。 “瞧我这蛐蛐,可是新得来的,定能拔得头筹!” “该死,我这只怎么像没吃饱似的?” “今儿可是都押了注的,必须斗到最后!” 唯有一男子靠窗而坐,身着暗红长袍,手肘支在膝上,懒懒靠着椅背,像没骨头似的,捏着根草,正逗弄着笼里的蛐蛐,偏生那张脸生的俊俏,桃花眼上挑,瞧着勾人。 “二郎,怎么不上前去跟着热闹热闹?”一人走到他身边坐下,笑望着他,低声道,“我瞧你兴致不高,可是有心事?” “我只是嫌他们聒噪罢了。”被唤作二郎的男子撑着头,眉头微蹙,俊脸上不见半分笑意,“吵得我头疼。” “沈云之,这个时候你就莫要去触二郎的霉头了,他近两日烦得很,瞧谁都不顺眼。” 一蓝衣男子朝他招了招手,边说边笑,“昨儿京中传的沸沸扬扬,二郎那了不起的庶兄光天白日去了存玉楼,给陆家女赎了身。” 沈云之面露诧异,回首望向身侧的谢庭玉,低声问道,“你庶兄……不是和定远侯府的梁晚余有婚约吗?” 提起梁晚余,几位公子哥面色各异,暗戳戳的打量着谢庭玉。 盛京小辈里出了两个响当当的人物,一是端庄贤淑,才貌双绝,堪称贵女之首的梁晚余,一是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打遍盛京无对手的二世祖谢庭玉。 两人是出了名的不对付,梁晚余厌他纨绔,难登大雅,谢庭玉嫌她清高,虚伪古板。 时间久了,他们几个当兄弟的自然跟谢庭玉一个鼻孔出气,不敢当他的面提及梁晚余三字。 沈云之自知说错了话,神色一晃,轻咳两声,“你庶兄如此堂而皇之,是笃定了梁晚余痴恋他,不会怪罪他?” 谢庭玉嘴角抽了抽,双眸微眯,咬牙道,“那是梁晚余她眼瞎……” 话还没说完,雅间的门便被推开,众人顺势望去,瞧见了梁晚余精致俏丽的小脸。 见是她,谢庭玉神色一怔,下意识将手里逗弄蛐蛐的草根藏在身后,坐姿也端正了些,又瞧见满屋里都是男子,面露几分不悦,蹙眉问道,“梁晚余?你来这儿做什么?” 梁晚余笑望着他,粉唇轻启,淡淡道,“我来寻你。” “寻我?”谢庭玉挑眉,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视线落在梁晚余的小脸上,低声道,“寻我做什么?” 梁晚余缓步走进屋中,绕过几个公子哥,在他身前站定,轻声道,“你应当听说了谢昀做的蠢事,我嫌他脏,废了和他的婚约。”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3节 谢庭玉愣了一瞬,旋即勾起唇角,出言讥讽道,“早就说你是瞎了眼,好歹是个有点名气的贵女,放着大把好儿郎不要,偏偏要去嫁个一事无成的庶子。” 说罢,许是觉着自己语气不善,谢庭玉清了清嗓子,抬眸望向她,“你来寻我……是想让我帮你打他一顿吗?” 梁晚余瞧他别别扭扭的模样,唇角轻勾,眸中却泛起点点湿意。 死前,她自命清高,最是厌烦这个玩世不恭的小叔子,家中明嘲,外头暗讽,时间长了,叔嫂不和的传言闹得沸沸扬扬。 梁晚余死后,他得到消息,匆匆赶回,却不见尸身,当场红了眼,而后像是变了个人,不顾世俗,自掏腰包盛办丧仪,亲手刻碑,替自己照料大受刺激的父亲,比起谢昀,谢庭玉倒更像是她的夫君。 灵魂散去时,梁晚余只听到他的一句,“若知你将日子过成这般,我早就……” 瞧见她眼底的晶莹,谢庭玉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忙开口问道,“你哭什么……难不成是被谢昀给气傻了?” 梁晚余压下心头涌上来的酸涩,垂首对上他的目光,轻声道,“谢庭玉,你娶不娶我?” 话音落地,众人全都傻了眼,公子们也无心再斗蛐蛐,全都竖起了耳朵,离他们最近的沈云之才刚喝进去一口茶,听后直接喷了出来,一脸惊惶。 谢庭玉愣了一瞬,回过神后,俊脸涨得通红,视线不自觉地望向兄弟们。 对面,公子们各干各事,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这边似的。 见无人盯着自己,谢庭玉顿时松了口气,旋即抬起头,一双桃花眼瞪得滚圆,声音好似从牙缝里头挤出来似的,“梁晚余,你一个女娘还知不知羞!” 梁晚余不慌不忙从腰间卸下自己的香囊,递到他跟前,固执道,“我只问一句,你到底娶不娶我?若应,这便是信物,不应,我就出了这门,你只当今日事没发生过。” 谢庭玉险些被气笑,咬紧后槽牙,低声问道,“梁晚余,你拿我当什么?谢昀朝三暮四,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你就要跟他比着赛着?你想让我当小白脸,也得问问我乐不乐意!” 梁晚余也不恼,只静静望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出一句,“那你乐意么?” “你!”谢庭玉俊脸泛起红晕,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 公子哥们聚在一起,面面相觑,生怕下一刻二郎就会暴怒,将上门逼婚的梁晚余连人带香囊一同扔出去。 他们兄弟几个虽没干过什么善事,却也知女子视清誉高过一切,自然要顾及些。 怕梁晚余太过丢脸,几个公子哥正想上前劝她离开,就听见自家兄弟的质问。 “梁晚余,我谢庭玉在盛京好歹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今日一闹,成心调侃,分明是没将我放在眼里!” 梁晚余面上委屈,捏着香囊的手紧了紧,指尖用力到泛白,默了半晌,她才说了句,“既如此,是我唐突,谢二公子就当今日事没发生过罢。” 话落,梁晚余捏着香囊的手无力垂下,想着转身离开,就见对面的少年拍桌而起,脸色阴沉得很。 坐在不远处的沈云之心里咯噔一下,他深知二郎脾气秉性,如此模样,怕是要发火了,刚想开口劝解,却见他那向来无法无天的兄弟红着脸一把拽过了香囊。 谢庭玉死死攥着香囊,俊脸涨得通红,屋中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就在这一瞬间,他谢二郎的脸面尊严……碎了一地。 第5章 婚事不会退 梁晚余愣了瞬,旋即眸中泛起笑意,似是早就料到他会有这般举动,轻声问道,“谢二公子这是作何?” 谢庭玉俊脸红了一片,捏着香囊不作声。 “二郎……”沈云之面露惊色,沉声道,“你这是……” 梁晚余笑盈盈望着对面的少年,轻声问道,“谢二公子可是应了我?” “应了又如何?”谢庭玉故作镇定,缓缓坐下,扬声道,“你若与谢昀退了婚事,普天之下,能嫁的寥寥无几,我……我这是做善事积功德,免得你心如死灰,寻地自戕。” 梁晚余挑眉,眼底有笑意漫开,朝着他施施然行了礼,低声道,“既然谢二公子应了婚事,我也该早些回去准备,静候公子佳音。” 话落,梁晚余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之际,对着几位傻了眼的公子哥点了点头,缓步离开。 待她走后,雅间里算是炸了锅。 “二郎不是说自己最厌烦梁晚余吗,眼下为何又是这副模样?” “还做善事积功德,如此蹩脚的理由,亏你也说得出口。” “二郎……”沈云之顿了顿,面上迟疑,低声问道,“你莫不是想着用结亲一事羞辱她吧?” “胡诌什么!”谢庭玉红了耳垂,悄悄将香囊塞进袖中,沉声为自己辩解,“我虽没干过什么正经事,却也知晓女娘们最重名声,如何会拿这事儿作闹?我娶梁晚余……分明是看她可怜!” 话落,谢庭玉扫了眼兄弟们,清了清嗓子,“常久,你家中不是有绸缎生意吗?替我寻一匹上好的料子来,三日制成衣,可来得及?” “三日?”坐在不远处的常久脸色一变,瞪圆了眼睛,“你小子未免也太心急了些!” 谢庭玉轻咳两声,故作冷静道,“银子不是问题,你只要开了口,有的是绣娘肯接这个活计。” 常久睨着他,无奈应下,“你成亲,兄弟哪有不尽心的道理。” “二郎,我总觉得这里头有猫腻。”沈云之绷紧嘴角,眉头微微蹙起,“梁晚余平日里最看不上你,如今却上赶着来嫁你,怕不是存了报复你庶兄的心思……” 此话一出,屋中瞬间没了声音。 谢庭玉垂着头,扭身捡起被自己丢掉的草根,逗弄起笼里的蛐蛐,像是对沈云之的话浑然不在意,“我这人胆子大,向来只凭感觉做事,香囊接了,婚应了,若她只是利用我,我也认栽。” - 定远侯府 车轮缓缓转动,在朱红大门前停稳,玉竹先一步下了马车,放好脚凳,去扶主子,“小姐慢些。” 余光像是扫到了什么,梁晚余脚步一顿,朝着后头望去。 那处正停着一架马车,车帘垂下,瞧不见里头的人。 守门的小厮瞧见主子,立马小跑着迎了过来,低声道,“小姐,镇国公来了,眼下正在府里等着您呢。” “镇国公?”梁晚余眉头轻皱,语气淡淡,“他何时来的?” 小厮想了想,才低声回道,“有一刻了,小的说了您不在府上,他却执意要进门等您,还带了不少东西来。” 梁晚余点点头,抬步朝府中走去。 还未走进大堂,梁晚余就瞧见了负手站在中央的男人,门口站着四五个小厮,一看到她,立马就跑进屋中传信了。 梁晚余嘴角抽了抽,一时竟不知这里究竟是谁的家。 男人身着常衣,神色淡漠,听见小厮的话,转过身来望着门口,似是在等梁晚余进来说话。 梁晚余自知要过这一关,心中也不打怵,慢步走进屋中,对着男人盈盈一拜,“小辈晚余,见过镇国公。” 过了几息,头顶才传来动静,“梁丫头,不必多礼。” 梁晚余直起身,抬眸望向镇国公,眼底瞧不见丝毫惧意,仿佛站在她跟前的就是一阶平民百姓,而非公侯。 见她沉默不语,镇国公眼底闪过一抹深意,低声道,“梁丫头,我不是个拐弯抹角的性子,有话,便摊开说。” “想必你也听说了近几日的流言,谢昀行事欠妥,确不堪为良配,我也知你存了退婚的念头,若你开口,我便应。” 镇国公看向一旁,身侧的小厮心领神会,立马去外头张罗,不出片刻,抬进来两个大红箱。 “归根结底,是我们府上对不住你,这些玩意儿就算是我给你的赔礼。” 话落,小厮打开红箱,露出了里头的东西。 一箱金银锭子,一箱珠钗锦缎。 梁晚余望着红箱,嘴角轻勾,“国公说笑了,我父亲虽不及您官重,却也是不曾苛待我的,这些东西,我屋中多的是。” “谢昀不守婚约,执意同罪臣之女牵连在一起,没有规矩在前,毁我名声在后,如此行径,国公只送来些表面玩意儿,就想让他全身而退吗?” “我明白你的顾及。”镇国公轻叹一声,缓缓道,“你父亲为国征战,不常归京,若你需要,我可亲自做媒,替你说个差不多的婚事。” 梁晚余唇边噙着笑,淡淡道,“不劳国公烦心,与镇国公府的婚事,我不会退。” 镇国公愣了瞬,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事已至此,你还是铁了心要嫁谢昀?” “自然不是他。”梁晚余微微挑起眉头,面上含笑,“谢昀做了这档子事,白给我,我也是不愿意要的。” 镇国公轻咳一声,面色不太好看。 谢昀到底是自己所出,梁家这丫头说话未免太直白了些。 镇国公扫了她一眼,语气平平,“既不嫁谢昀,又为何不肯退这亲?” 梁晚余笑了笑,粉唇轻启,“国公膝下,只有谢昀一个儿子吗?” 镇国公顿了顿,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半晌才开口,“我儿永安身子骨弱,常年要靠汤药吊着,且前不久已经娶妻,若娶你为妾,传出去,你父亲怕是要从西北杀回来。” 梁晚余勾了勾唇,眸中多了几分笑意,“在国公心中,只有长子堪称良配吗?” 镇国公恍惚了一瞬,猛地想起自己家中还有个人物,神色一凌,语气惊惶,“你……是想嫁给庭玉?” 第6章 临时换亲 梁晚余是姑娘家,不可将婚嫁之事常挂嘴边,如今被镇国公点中心思,也只是淡笑不语。 见她没摇头否认,镇国公原本和善的面色顿时阴沉下来,冷冷望着对面的姑娘,低声道,“我不知你这是何意,原先铁了心要嫁谢昀的是你,如今又选了庭玉,当我谢家儿郎是货架子上的玩意么?” “国公言重,晚辈绝无轻视公府之意。” 梁晚余神色平静,轻声道,“只是谢昀一人犯错,却毁了两个人的名声,加之公府与定远侯府的婚事乃是圣上点过了头的,无论是顾及名声,还是遵循圣意,公府与侯府都是要绑在一处的。” 镇国公许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愈发难看,声音也扬高了些,“可你与谢昀有意在前,如今又来招惹庭玉,岂不是让他做了盛京城的笑话!” “婚期将近,临时换亲,这简直闻所未闻,荒诞至极,你还是早歇了这心思罢!” 说罢,镇国公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倘若,我能让谢二公子走上正途呢?” 镇国公的脚步顿住,眼底闪过一丝惊诧,缓缓回头,视线落在梁晚余身上。 少女后背挺得笔直,也侧过头,笑盈盈的望着他,似是笃定他会同意,“幼子性情顽劣,不服管教,是国公心头的一根刺吧?” 镇国公双眸微眯,认真打量起眼前的姑娘,默了半晌,才接了句,“我倒是想听听你要说些什么。” “光听有什么用?国公应当看我如何做才是。” 梁晚余勾起唇角,眼底闪过笑意,轻声道,“谢二公子恶名在外,可挡恶煞,可止婴啼,盛京贵女皆对其遥遥避之,如今谢二公子年近十九,却还没有说上一门亲事,国公……难道不急吗?” 镇国公眼底闪过一丝暗芒,语气凉薄,“既然你清楚庭玉脾性,就也该同那些姑娘一样,对他避而远之,为何明知他并非良配,还要凑上前去?” 梁晚余迎上他的目光,没有半分退意,只低声道,“晚辈方才所言,还请国公细细考虑一番,再做决定。”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4节 余下的话,她并未多做解释。 镇国公深吸一口气,头一回对个小丫头没了法子,只得压下心中困惑,转身离去。 “国公留步。” 镇国公停下脚,回过身来,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这丫头果然是纸老虎,才硬气了没两句,见自己真要离开,就心生退意…… “您的赔礼,劳驾一起带走。” 镇国公神色一怔,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来上这么一句。 梁晚余抿嘴笑着,一双眸子弯成了月牙儿,对着他行了礼,规矩挑不出半分错来。 镇国公沉着脸,声音好似从牙缝里钻出来一般,“将东西带走。” 身旁的小厮们不敢耽误,几人立马上前,搬上红箱,逃离了修罗场。 见他离开,梁晚余一直紧绷的情绪终于松开,缓缓坐在椅子上,指尖搅着帕子,望着一处青砖地失神。 “小姐。”玉竹适时进了大堂,快步走到主子身旁,小声道,“派出去的人刚来了信儿,说是昀公子被镇国公禁足了,陆家女……也并未出公府。” “且……”玉竹顿了顿,面上闪过一丝窘迫。 梁晚余抬眸扫了她一眼,轻声道,“作何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便是。” 玉竹瘪了瘪嘴,似是有些难为情,“昀公子前几日刚在东郊买了处院子,本意是想将陆家女安置在那儿,若小姐不允陆家女进门为妾,就暂时让她做个外头的,等到风头过了再……没成想被咱们侯府拦了去。” 梁晚余嗤笑一声,抬手接过玉露递过来的茶盏,面上瞧不出个喜怒,“谢昀这算盘打的还真是精细,若非咱们提前发难,还保不准真能让他成了事。” 毕竟今日发生的事,都是她上辈子走过一遭的难。 上一世谢昀开口欲妻妾同娶,她不愿,作闹着不肯让陆嫚嫚进门,谢昀没了法子,面上允了自己,却偷偷将陆嫚嫚藏在外头,直到她怀了身孕,才敢明晃晃的带到自己跟前。 也怪自己蠢笨,同床共枕五年,却从未发现自己的枕边人比戏子还能演。 想到这,少年的模样浮现在脑海,梁晚余顿了顿,抬眸望向玉竹,低声道,“让那人盯紧谢昀的院子,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知会我。” “是。”玉竹应了句,小步走出了大堂。 望着盏中飘浮的茶叶,梁晚余唇角弯了弯,喃喃道,“谢庭玉,往下,就看你的了。” - 镇国公府 “什么!”卫氏吓白了脸,猛地从榻上起身,惊声道,“老爷是说……梁家那丫头要嫁给庭玉?” 镇国公坐在桌前,瞥了她一眼,沉声道,“你低声些,如此大声吵嚷,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卫氏死死攥着手里的帕子,脸色有些发白,咬着下唇道,“老爷,那丫头三心二意,昨儿还是谢昀,今儿又成了庭玉,分明是贪慕权势,一心要嫁进咱们公府来,如此心思不明的人,老爷万不可应了她!” “你当咱们的庭玉又是什么好东西?”镇国公脸色难看,长叹一声,“庭玉只知玩闹斗殴,盛京里的那些贵女一个个都怕他怕成了什么样子,你难道不知吗?但凡他愿意收敛,这个年岁,早该结了亲了!” “可……”卫氏神色慌乱,欲开口反驳,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知子莫若母,自己的儿子几斤几两重,卫氏心中自然清楚。 “谁都可以,但就是这定远侯府的不行!” 卫氏脸色难看,头一次顶撞自己的夫君,“老爷,庭玉就是我的心头肉,若他不能娶个贤良淑德的妻子,我也认了,纵使他一辈子不成家,公府也养得……” “胡闹!” 镇国公一声呵斥,卫氏身子颤了颤,脸上的血色散去,只剩惊惶。 “若庭玉不成家,这偌大的公府,该交由谁去!”镇国公气红了脸,怒目而视,瞅着骇人得很,“永安的身子骨……你也该清楚的。” “我幼时便是长子,后头两个弟弟心思不正,虎视眈眈,打秋风是常有的事,若坐不稳这个位子,待我走了,你们娘几个岂不是要被人吃干抹净?” 卫氏脸色煞白,捏着手里头的帕子不敢应声。 “今儿我见梁家丫头,她与我说话时底气十足,寸步不让,就是拿准了我会同意。”镇国公见她这般,语气也软了下来,“寻遍盛京,愿意嫁给庭玉的寥寥无几,若论家境,其中谁能比得上她?” “为着给永安冲喜,你托人寻了个八字最相配的边月,虽模样清秀些,却是个庄稼地里走出来的,难不成到了庭玉身上,你也想给他许个门不当户不对的?” 话音落地,还不待卫氏接茬,紧闭着的房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 二人被吓了一跳,齐齐朝着外头望去。 夜幕降下,谢庭玉依旧是早上那身衣裳,许是快步跑过来的,头发都乱了些,身后还跟着个举灯盏的小厮。 “逆子,你夜里又作闹什么!是不是想找打……” “爹,娘,我愿意娶梁晚余。” 第7章 着急下聘 听见他的话,镇国公先是一愣,旋即回眸看向卫氏,眼底满是诧异。 卫氏也一惊,忙站起身,走到谢庭玉身侧,小声道,“儿啊,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谢庭玉轻挑起眉,展开折扇在胸前晃了晃,扬声道,“我这名声在外已经臭了个彻底,爹顾虑的对,盛京里的确没有贵女愿意嫁给我。” “可她是险些成了你庶嫂的人!”卫氏脸黑如墨,面露愠色,压着声音呵斥道,“婚姻大事,断不是你一个小孩能左右的,此事……为娘绝不会同意!” 谢庭玉耸耸肩,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一般,“无碍,娘不点头便罢了,大不了儿子一生不娶,临到死时,连个扶棺的人都没有。” “你!”卫氏抬起手,却不舍得打疼了自己的儿子,只能用指尖重重点了点他的额头,颤声道,“庭玉,你是不是想气死娘?” 谢庭玉侧过头去,神色恹恹,只落下句,“无论如何,梁晚余我都娶定了,爹娘早些准备,过几日让下人带上东西,随我去下聘吧。” 说罢,谢庭玉不再多言,转身离去,身后的小厮吓了一跳,忙对着主君主母行了礼,旋即去追小主子了。 “庭玉……庭玉!” “行了!” 卫氏见儿子离开,神色慌乱,想抬步追上去,却被镇国公牢牢握住手腕。 镇国公脸色不虞,将她拉回自己身侧,低声喝道,“他眼下铁了心,你就算是追上去,又能如何?你自己教养出来的儿子是什么品行,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卫氏咬住下唇,眼中蓄起泪来,小声抽泣着,“可那梁家小姐分明就不是真心爱慕庭玉的,为何谢昀犯了错,接下后果的却是我们庭玉?” “你省些力气吧,莫要哭了。”镇国公双手负在身后,低声道,“梁家那丫头与我开了条件,只要允了她和庭玉的婚事,她就有把握让庭玉老老实实的过日子,改掉他不学无术,只知玩乐的臭毛病。” 卫氏的哭声戛然而止,面上吃惊,双眸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家夫君,缓缓道了句,“当……当真?” “事已至此,我们除了应下,还有旁的法子吗?总不能真让儿子不娶妻了。” 镇国公边摇头边叹气,沉声道,“那丫头就是料定了我会应她,说出那些话,不过是为了给我个台阶下,留我些体面罢了。” 卫氏心中仍旧不满意,蔫蔫坐回床上,捏着帕子抽抽嗒嗒的。 镇国公站在案前,思来想去,还是提起了笔,给远在西北的定远侯梁忱致了封信。 夜幕落下,公府里的灯盏都灭了,不出半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虫鸣也跟着弱了些。 平静过了两日,玉雅居的门被推开。 里头坐了几个公子哥,听到动静,齐齐朝着门口望去。 沈云之见到来人,脸上带了些笑,低声道,“常久,怎么这两日都来的如此晚?” 常久领着个小厮进了雅间,还不忘对着主位的少年翻了个白眼,“还不是忙着给新郎官制新衣,把我的蛐蛐都耽搁了。” 说着,常久指挥着小厮将喜服放到主桌上,阴阳怪气道,“都按谢二爷的要求做了,料子是最上乘的,择的也是盛京手艺顶好的绣娘,三个人不眠不休轮着干,裁了两天两夜,这才交得上工。” “有劳。”谢庭玉垂下眸子,指尖探上喜服,触感微凉,他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子,递到小厮手中,“三百两,按人头分下去,也算喜钱,给她们添添喜。” “谢二爷还真是出手阔绰。”常久双手合十,学着观里的方丈,对谢庭玉装模作样的拜了拜,“看在兄弟如此尽心的份上,今日定要陪我们玩尽兴了再回府!” 谢庭玉默上半晌,起了身,朝着几个兄弟笑了笑,沉声道,“今儿怕是跟你们玩不上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罢,谢庭玉招呼后头的小厮拿上喜服,抬脚就往外走。 “诶!”常久眼疾手快的拦住他,面上惊疑,“有什么事比斗蛐蛐还重要?” 谢庭玉回过身,朝着他轻眨了下左眼,唇边的笑意愈发张扬,“我着急下聘。” 常久头回见他笑成这副骚包模样,不由得愣住,手上也松了力道,眼睁睁看着他离去。 雅间的门开了又关,主角不在,只留下几个公子哥面面相觑。 - 定远侯府 玉露脚步匆匆,进了内屋,对着桌前的主子轻声说道,“小姐,外头来了人求见,说是镇国公府的,还带着些礼。” “公府的人?”梁晚余放下手中的书册,缓缓抬眸,眼底多了几分笑意,“许是镇国公应了婚事,让人来下聘了。” 对于镇国公会认她做老二媳妇这件事,她有十足把握。 毕竟丢了她,再想给谢庭玉这个纨绔公子哥说个有头有脸的贵女,定是没戏。 “走吧。”梁晚余抬起手,轻抚耳垂上的玉坠子,笑道,“礼送上来了,自然是要接的。” “是。”玉露忙走过去,替主子理了理衣裙上压出来的褶皱。 刚进大堂,就瞧见了站在一旁的几个小厮,其中一人头脸深埋,瞧不清模样,身形却有几分眼熟。 玉露瞧着架势,环顾四周,没见镇国公,登时有些不满,小声伏在主子耳边嘀咕,“小姐,先前跟昀公子议亲,国公爷就没出面,只派了管事来,为何这次与嫡子议亲,国公爷还不出面?” “许是有事耽搁了。”梁晚余拍拍她的手背,稍作安抚。 镇国公膝下有两个嫡子,长子永安,幼子庭玉,他视二人为心头肉,谢庭玉娶妻这等大事,纵使再不满意自己这个儿媳妇,也不会不出面。 梁晚余缓步走到主位前,回眸望向几个小厮,见他们干站着不动,不免多了几分疑心,“你们……”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靠近主位一直低垂着头的小厮猛地抬起了头,定定望着她。 瞧见那人的模样,梁晚余愣住,眼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身子都僵硬了一瞬,喃喃道,“谢昀……你怎么在这?” 第8章 改嫁我了 “晚余!”谢昀扯下头上的布帽,神情焦急,伸手抓住她的细腕,低声道,“我与嫚嫚并不像外头传的那般,桩桩件件,我都可以解释!”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5节 梁晚余抿紧粉唇,眼底闪过一丝厌恶,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蹙眉问道,“如今你该被镇国公禁足了才是,为何会偷跑出来,还到了我府上?” 谢昀短叹一声,面露苦涩,“父亲的确下令禁了我的足,不准我踏出院子半步,可我实在想你,唯恐我们的婚事有什么变故,无奈之下,只好乔装打扮,特意来寻你。” 说罢,谢昀朝着后头招了招手,几个小厮齐齐走过来,手上各端着个长案,上有红布蒙着,倒是神秘。 “晚余,我只想同你好好过日子,若你实在接受不得嫚嫚,我将她赶走便是,绝不会再与她有半分牵扯。”谢昀表着真心,又想拉上梁晚余的手,“你就安心嫁给我,我们过几日就成婚,好不好?” 梁晚余躲开身子,不愿与他触碰,冷声问道,“谢昀,这几日你被禁足,你父亲就没同你说过什么吗?” 谢昀登时一愣,喃喃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梁晚余同你的婚约作废,改嫁我了。” 一道男声传来,谢昀身子一震,僵硬着转过身子,同来人对上了视线。 谢庭玉身穿暗红锦袍,大步朝堂中走来,手上折扇轻摆,眉峰轻挑,嘴上勾着笑,姿态懒散随意。 进了堂中,谢庭玉扫了眼一旁的几个小厮,视线落在案上,探手过去,指尖挑起红布,轻轻一掀,露出了里头的衣裙饰物。 瞧着案上那件多是线头,品相极差的喜服,谢庭玉扯了扯嘴角,笑着问道,“谢昀,你未免也太吝啬了些,送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给新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爹苛待了你。” 谢昀猛地回过神来,死死盯着他,咬牙问道,“你方才所说之言……是什么意思?” “耳朵何时坏了?”谢庭玉侧过身子,笑着打量他,语气戏谑,“不过,我还真得感谢你,若非你脑子进了水,我也不能得个好媳妇。” 谢昀脸色铁青,目光在二人身上游走,半晌才反应过来,扬声质问道,“谢庭玉,晚余可是你未来的庶嫂!你……你简直大逆不道!” “喊,再喊大声些。”谢庭玉丝毫不惧,懒懒坐在一旁的木椅上,还不忘将梁晚余拉到自己身旁坐下,“让外头的人听了去,正好让你的恶臭名声传得再远些。” “你!”谢昀咬住牙关,双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父亲最重礼节规矩,你们如此,他是不会同意的!” 谢庭玉噢了一声,拍了拍手,从外头进了不少小厮,来来回回搬着红箱。 谢昀看傻了眼,一时没吭声。 “梁晚余,你细细瞧好了,这些都是我爹让我带过来的聘礼,嫁我为妻,日后的金簪会一个赛一个粗。”说着,谢庭玉扫了眼不远处的谢昀,勾起嘴角,低声道,“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咱也用不着。” 谢昀自然听得出他的暗讽,脸色涨的通红,攥起的拳头隐隐发颤,恨不得将眼前的二人扒皮抽筋。 “你这副神情,是想与我动手不成?”谢庭玉闲散的靠在椅背上,指尖一下接一下敲着桌面,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脸上的笑容又张扬了些,“你可睁大眼睛看好了,坐在你跟前的人是谁。” 谢昀身子一顿,险些咬破腮帮子里的软肉。 坐在他跟前的还能是谁? 是家中最得父亲宠爱的小霸王,是揍遍盛京无敌手的二世祖。 且不说自己能不能打过身经百战的谢庭玉,但凡是他上了手,父亲当夜就会对他动上家法,连带着姨娘也会受牵连。 可此仇不报,他又实在难以忍受…… 谢昀转过头,直勾勾盯着一侧的梁晚余,神情阴郁,“晚余,这也是你的选择?” 梁晚余避而不语,压根没有心思理会他。 谢庭玉唇边的笑意消散,缓缓起身,在他眼前站定,挡住了他的视线,沉声道,“被禁了足的人,跑来别人未婚妻府上东扯西扯,你就不怕家中知晓吗?” 谢昀脸色阴沉,半眯起眼睛,盯了他好半晌,才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见他离开,梁晚余神情微动,视线落在他的背影上,眸底闪过一丝暗芒。 “你这几日老实呆在府里,有什么要紧的事只管吩咐下人去做。”谢庭玉转过身子,视线闪躲,不敢直视她,“谢昀这人虽没什么手脚上的功夫,但心眼比针鼻儿大不了多少,这事他觉着自己吃了闷亏,一定会伺机报复。” 梁晚余端坐在椅子上,微微抬着小脸,笑盈盈的望着他,轻声道,“你与他比起来,谁更厉害些?” 谢庭玉一愣,俊脸漫上红晕,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咬牙道,“自然是我更厉害!” 梁晚余掩面轻笑,淡淡道了句,“我道也是。” 谢庭玉轻咳两声,移开视线,含糊不清说了句,“三日后,你我成婚,你早些做准备。” 话落,谢庭玉自知害臊,只嘱咐了一旁的玉露两句,旋即迈着大步离开。 直到他走出自己的视线,梁晚余才回过头,瞄了眼不远处被打开的红箱,里头是数不清的珠翠雅饰,面上盖了件喜服,那料子,一瞧就是上等货。 玉露手里拿着礼单,下巴险些被惊掉,“小姐,谢二公子果真如传言那般受宠,出手阔绰,里头压着的地契房契婢子就算是多长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闻言,梁晚余只是扯了扯粉唇,脸上并未见有多少喜色。 “小姐……”玉露极有眼力见的住了嘴,犹豫片刻,还是大着胆子问道,“婢子见您兴致不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梁晚余垂下眼眸,语调平平,“你知会玉竹一声,喊她悄悄去趟存玉楼,从陆家庶女中买下一个叫陆青霜的,带她回来见我。” 第9章 愿信梁小姐一次 镇国公府 男人蹙眉盯着眼前人,眼底是不加掩饰的烦躁,语气也冷硬,“你又来哭闹什么?” “老爷……定远侯嫡女与咱们昀儿婚期将近,怎可由二公子顶上呢?”崔氏跪在地上,不停用帕子拭着眼角,哭诉道,“这不合规矩啊!” 卫氏坐在男人身侧,姿态端庄,闻言面露讽刺,“你养的好儿子做了何事,难道自己心中没个丈量吗?” “夫人,纵使昀儿有千百个不对,可也不该至此局面……”到嘴的鸭子飞走了,崔氏悲痛难忍,悔不当初,“老爷,求您给昀儿做主啊……” “够了,只会吵闹,惹人厌烦!”镇国公脸色阴沉,厉声止住她的话,“早知你将谢昀养成这般,还不如一开始生下来就抱到夫人跟前,哪怕不跟着亲娘,也总比被养歪了性子强!” 崔氏一噎,定定望着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镇国公冷哼一声,转头望向身侧的卫氏,语气缓和了不少,“平笙,宅子里的这些琐事就交给你了,我近来忙得很,无心听他们吵嚷。” “……是。”卫氏纵使心中不愿,可她身为府上主母,老爷又开了口,哪有不应下的道理。 崔氏神色惊惶,跪着上前两步,急声唤道,“老爷…老爷……” 哪知镇国公直接起身朝着堂外走去,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地上的崔氏。 “老爷!” “崔兰,老爷方才的话,你是没听见不成?” 卫氏打断她的话,眼底满是不屑,“近几日老爷甚是烦闷,你的好儿子在这个时候闹出了笑话,已经够给老爷添堵了,如今你还要巴巴凑上去,上赶着找死吗?” 崔氏话一顿,遥遥望着男人的背影,到底没再开口。 “滚回你的兰园去,庭玉婚前,你们母子若再生事端,别怪我翻脸不留情面!”卫氏坐在椅子上,垂眸望着她,似是在看一只蝼蚁。 她虽打心眼里不喜梁家女,可毕竟是小儿子大婚,为了面子,她装也要装出些样子来。 “至于谢昀,他不是深爱陆嫚嫚,情难自抑么?”卫氏嗤笑一声,语气平平,“若他愿意纳了陆嫚嫚,做个贱妾,也未尝不可。” 崔氏低垂着头,默了半晌,才低声应了句,“妾明白。” 瞧着崔氏快要把后槽牙咬碎了,卫氏扯了扯嘴角,淡淡道,“退下吧,莫要再过来触老爷霉头了。” 崔氏眼底闪过一丝阴毒,小声应了句是,缓缓起身出了大堂。 - 定远侯府 “小姐,人带到了。” 玉竹领着个姑娘进来,后者一身素净长衫,袖口紧束,瞧着倒像是婢子穿的衣裳,模样生的标致,鼻头上有粒红痣,多了几分淡雅。 陆青霜是陆家女儿中唯一有心肝的,可惜上辈子死相凄惨,传言被七八个男人一齐破了身子,咬舌自尽未果,被老鸨子下了药,送到各个红房里,最终染了脏病,被随意丢在了城西的山上,饥渴交加,硬生生咽了气。 可就是这么个人物,生前惯爱救济旁人,经常布施,美名在外,却没为自己换来个体面的结果。 陆青霜望着她,百感交集,顿了片刻,缓缓跪在了地上,“奴……见过梁小姐。” “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梁晚余忙起身,托住她的手臂,握着她的细腕,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陆青霜清眸含泪,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奴得梁小姐所救,大恩在前,奴必以命报之!” 半个时辰前,她宁死不接客,被老鸨死掐着后腰,手里还拿玉坠子要当众折辱她,若非定远侯府的下人匆匆赶来,将她救下,她这辈子就算是完了。 “我要你的命有何用?” 梁晚余笑望着她,眼神柔和,丝毫不嫌弃她如今的身份,轻握着她的手,“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心善重情,美人遭难,我岂能眼睁睁瞧着?” “梁小姐是个聪明人,奴也还不算蠢笨,虽人在存玉楼里受屈,却也能偶尔听见几句外头的风言风语。” 陆青霜垂下长睫,语气平静,“二姐入了公府,抢了梁小姐的心上人,是她不该。” “我知你在存玉楼里受了委屈,陆嫚嫚逃出去,却没惦记过几个姊妹,你们心中有怨,也是情理之中。”梁晚余拉着她来到桌前,在木凳上坐下,浅浅笑道,“只可惜我要你的命无用,我想要的,是他们的命。” 说罢,梁晚余细细瞧着她的眉眼,勾唇一笑,“你这张脸,与陆嫚嫚有七分相似,却比她更清雅,更漂亮些。” 此话一出,陆青霜瞬间懂了她的心思,脸色一僵,刚要开口,“梁小姐,奴……” “青霜姑娘,你们陆家被抄,女眷入青楼,几个姨娘却免了责罚,只抓了主母王氏。” 陆青霜瞳孔一缩,不可置信地盯着对面的女子。 梁晚余笑意清浅,分明是明艳大气的美人,却无端让人心中生出几分惶恐。 “我派人找到了姨娘李氏,将她安顿在城东。”梁晚余笑望着她,语气平平,“青霜姑娘,李姨娘很是想你,期盼与你见面。” 陆青霜瞧着她,眼底的光芒闪烁,愣了好半晌,才小声道,“奴……奴这条命是梁小姐救下的,若非您一时善心,奴怕是没法子全须全尾站在这,此生,愿为梁小姐尽犬马之劳,绝无二心。” 话落,她从凳上起身,盈盈跪在梁晚余面前,声音发着颤,“还请梁小姐……放姨娘一命。” 父亲自幼不喜她,除了生下她的亲娘李氏,世上再无她牵挂之人。 “莫要动不动就跪下,在我这儿没有那么多规矩。”梁晚余拉起她,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心,无视她煞白的脸色,低声道,“我可托人替你消了贱籍,重做良家女。” “同为女子,我不会让你得半分羞辱,只用做做表面功夫,跟着我,定然不会再让你受着委屈。”梁晚余笑着探出手去,替她挽起耳边掉下来的碎发,神情温和。 陆青霜双手交叠在膝上,指尖用力到发白,过了片刻,才听她小声应了句,“奴愿信梁小姐一次。” 第10章 新婚之时下马威 次日天晴,风和日丽。 梁晚余坐在桌前,任由玉露为她梳妆挽发。 门口传来响动,梁晚余余光一扫,在铜镜中瞧见玉竹抱着一堆东西,艰难挤进了屋子。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6节 梁晚余蹙眉,视线扫过她怀中的东西,轻声问道,“手里头拿的什么东西?” 玉竹堪堪将怀中东西堆到桌上,抬手抹了把额上的汗,低声道,“小姐,您与谢二公子不日就要成婚的消息已经传的满城皆知了,得知二公子亲事已定,贵女们乐开了花,认识咱的不认识咱的都送来了礼……” 玉露捏着金钗的手一顿,霎时间变了脸色,咬着牙道,“这些个千金小姐,是有多怕自己会嫁给二少爷?” 梁晚余倒是觉得有趣,勾起唇角,淡淡道,“收起来吧,白送上来的东西,哪有不接下的道理?” “小姐!”玉露同主子一同长大,总归是胆子大些的,“您就看不出她们是在讥讽咱们侯府吗?如此明显,婢子都察觉出不对了……” “日子过得顺不顺当,与旁人无关。”梁晚余扯了扯嘴角,神色晦暗不明,“今日她们笑我,说不定,改日就轮到我笑她们了。” 玉露眨了下圆眼睛,欲言又止。 小姐都嫁给谢二公子了,世上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吗? 梁晚余笑着望她,细声宽慰道,“得了,你这小脑袋瓜子莫要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出嫁要用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玉露瘪着小嘴,点头应道,“都安排好了,侯爷临走前给小姐备下的嫁妆也都清了一遍,数目不差,喜服早就做出来了,但成色样式都不及谢二公子送来的那身,小姐想如何打算?” 梁晚余不假思索,当即应道,“就穿谢庭玉送来的那一身吧,他瞧见了,也能高兴些。” “是。” - 翌日,定远侯府红绸高挂,朱门大开,炮仗声不绝于耳。 盛京人人都知,城中最有名气的名门淑女梁晚余嫁了个纨绔,百姓们都堵在街道上看热闹,时不时顺一把小厮递来的喜果。 “迎亲的来了!”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众人顺势望去,正好瞧见俊俏郎君马上坐,身姿挺拔,用绸子系出来的红花斜挂在胸前,男子面如冠玉,一边唇角勾着,大手一挥,洒下不少碎银子,姿态张狂,不知收敛为何物。 见他抛银子,百姓们也没了吃喜果的心思,将手里的东西往袖口一塞,蜂拥而上,争抢喜银。 迎亲队伍在侯府门前停驻,谢庭玉坐于马上,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扇朱门瞧。 不出片刻,一道身影闯入众人眼帘。 女子身上的嫁衣流光溢彩,长尾拖地,一双纤纤玉指正端着面团扇,上头绣着玉兰,扇后,是明眸皓齿,举手投足间尽是端庄,身侧是两个贴身婢子搀扶,后头跟了两排家丁,排场不小。 梁晚余被簇拥着,小脸低垂,只能瞧见自己脚尖,迈着小步朝喜轿走去。 谢庭玉瞧着她,心底没由来的升起一丝紧张,攥着缰绳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直到喜轿被抬起,谢庭玉才恍然回神,指尖攀上心口,强压下情绪,双腿一夹马肚,朝前走去。 队伍绕着盛京走了一圈,临到镇国公府前,已经是黄昏。 “轿落——” 梁晚余探出手去,借着玉竹的力道,下轿站定。 “可想好了?”谢庭玉站在一侧,与她并肩,“若是进了这扇门,往后,你便要与我绑在一处了。” 梁晚余嘴角抽了抽,余光瞥向他,低声问道,“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还说这些做什么?” “若你只是一时冲动,我……”谢庭玉顿了顿,咬牙切齿道,“我可以允许你踹了我。” 梁晚余险些压不住嘴角的笑,轻咳一声,淡淡道,“吉时快到了,赶紧入府。” 谢庭玉愣了一瞬,见身侧的人已经迈了步子,连忙抬脚跟上,边走边问着,“梁晚余,你真要嫁给我啊?你……” “闭嘴。” 谢庭玉如鲠在喉,眨了下眼,倒也真的闭嘴了。 府外,几个一贯与谢庭玉交好的公子哥打扮同样讨喜,难得有个正经模样,站在门前招呼着客人。 府中早就点起了灯火,朱缎梁上挂,窗子贴喜花,一对新人跨过前院,被家丁领进了大堂。 镇国公同卫氏坐在上首,望着进门来的二人,面上挂着淡笑。 拜了天地,见过高堂,卫氏心中不喜,却不得不要顾及着府上的颜面,从腕上摘下玉镯,放在一侧盖着红绸的案子上,扬声道,“我早就盼着庭玉能找个称心的,今儿他结亲,这镯子是我给新媳妇的见面礼,望你们夫妻和睦,恩爱到老。” 卫氏脸上虽挂着笑,可话里话外的压迫感很是明显。 婚期如此仓促,娶得新妇究竟称不称心,纵使再笨的人也能猜出个七八。 梁晚余垂下眸子,小脸藏在团扇后头,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嘴角。 新婚当日,婆母就来了个下马威。 “玉哪是什么稀罕物件,我可欣赏不来,娘既然知道儿子找了个称心的,为何不将另一个腕上的大金镯子给摘下来?” 话一出,全场哗然。 新郎官主动帮新妇讨要贵礼的,这还是头一次见。 卫氏脸色发白,嘴角狠狠一抽,险些当场气晕过去。 偏生谢庭玉还不知自己犯了何错,正定定望着自己亲娘,似是在等她的动作。 众目睽睽之下,卫氏僵坐着不动,直到身侧的镇国公轻咳一声,才抬手摘下金镯,放到了案上。 谢庭玉心中满意,勾着嘴角应道,“儿子替晚余谢过娘了。” 好家伙,新妇一字未言,甚至连个谢字都没说,就凭白得了两个镯子,实在叫人眼红。 梁晚余抿紧粉唇,余光扫了眼身侧,见他笑容张扬,自己也跟着开心起来。 镇国公缓缓起身,扫了眼身侧的妇人,低声道,“礼既然成了,就送新妇去院子里罢,庭玉留下招待宾客。” 卫氏摸着自己一双光秃秃的手腕,只觉得心口疼的厉害,恨不得将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用藤条狠狠抽打一顿。 玉露玉竹站在小姐身侧,跟着领路的小厮,搀扶着梁晚余朝后院走去。 脚刚踏过门槛,忽听耳边传来一句话。 “昀公子纳的姨娘也是今日进门罢?” 第11章 合卺酒喝不喝 月园 门被打开一条缝,玉竹挤进屋中,小声唤道,“小姐。” 梁晚余举着团扇坐在榻上,身后洒了一床的花生桂圆,闻声抬眸,视线定在她身上。 玉竹凑到主子跟前,刻意压低了声音,“婢子出去探了探,昀公子今儿纳的妾确是陆嫚嫚,您和姑爷大婚,她就坐着一顶小轿子进了角门,老实得很。” “老实?”梁晚余勾起唇角,眼底闪过一丝讥讽,缓缓道,“能在镇国公眼皮子底下搞这些把戏强行让自己留在府里,可算不得一个老实人。” 话落,梁晚余眸光一闪,低声嘱咐了句,“盯紧兰园,尤其瞧准了陆嫚嫚。” 玉竹神色肃穆,重重点头应下,“是,小姐放心。” 屋里重新恢复寂静,过了一刻钟,火烛已经燃了半截,门外才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听到动静,梁晚余坐直了身子,精致的扇面挡住小脸,只露出光洁的额头。 “二公子,您慢些……” 外头响起小厮的声音,玉露察觉不对,忙走过去开了房门,将外头的人迎了进来。 小厮身高中等,不胖不瘦,年纪尚小,瞧着也算讨喜,眼下正费力的搀扶着自家公子,小步往里头走着。 谢庭玉脸上漫着两团潮红,醉眸微醺,唇瓣泛着水光,眼尾都映着几分红晕,懒懒散散靠在小厮身上,试图借他的力站稳脚跟。 小厮将他扶到椅子上,生怕他一个不稳栽在地上。 谢庭玉半靠着椅子,双眸紧阖,像是醉大劲昏睡过去似的。 小厮擦了擦额上的汗,朝着梁晚余的方向跪下,头也不敢抬,低声道,“小的程言,见过二少夫人,公子许是吃多了酒,小厨房已经在做醒酒汤了,小的就候在外头,二少夫人若有吩咐,只管差人唤小的一声。” 梁晚余轻嗯一声,淡淡道,“眼下没什么事,你退下吧。” 程言点点头,低声应道,“是。” 房门打开又关上,再听到关门声响起的刹那,原本瘫坐在椅子上的谢庭玉忽地坐直了身子,伸手捏了捏自己酸痛的脖颈,与对面榻上的梁晚余对上了视线。 梁晚余把团扇扔在床上,本想去瞧瞧那个醉鬼,哪承想这厮突然坐起,吓了她一跳,“你……你没醉?” “我也算酒场老手,哪有那么容易醉。”谢庭玉斜靠在椅子上,一双桃花眼似是蒙上了层水雾,眨巴眨巴看着她,倏忽想到了什么,扯起嘴角,沉声道,“梁晚余,合卺酒喝不喝?” 梁晚余闻言一怔,视线扫向不远处的圆桌,上头摆着十道膳食,还有一尊白瓷弯嘴酒壶。 二人稀里糊涂饮了酒,梁晚余神色不甚自然,指尖摩挲着酒杯,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谢庭玉利落起身,将榻上的花生桂圆收起来,又从贴着双喜的木柜子翻出一床被褥,快速铺在地上,十分自觉地躺了上去,一言不发,像已经睡着了似的。 烛火跳动,梁晚余清清楚楚瞧见了他通红的耳廓。 “别扭。”梁晚余小声喃喃了句,却也没开口再说些什么,任由金尊玉贵的谢二爷在地上躺着,自己则是安心躺在了榻上,还不忘剪断烛心。 “谢庭玉。” 屋中没了亮,唯有窗子附近有缕月光,声音响的突兀,地上的少年身子一僵,心中也起了几分涟漪。 “干什么?” “地上若凉,记得给自己添床被子。” 谢庭玉呼吸重了几分,明显被气到了,“睡你的觉,用不着你管我!” 梁晚余压住上扬的嘴角,余光瞥了眼地上的影子。 谢庭玉躺得笔直,难得有这么规规矩矩的时候。 - 翌日,天还未亮,外头就响起了敲门声。 “小姐,该去给夫人请安了。” 听到动静,梁晚余睫翼轻颤,缓缓掀开了眼皮,明明昨日睡得不算晚,却倍感乏累。 梁晚余撑着手臂起了身,倏地想到了身侧,朝着床下望去。 昨晚原本规规矩矩躺平的少年如今大大咧咧躺着,只拿被角盖住了腹部,睡姿毫无美感可言。 梁晚余小嘴瘪了瘪,移到床边,伸出腿,用脚尖点了点他的手臂,轻声道,“谢庭玉,赶紧起来,外头要进来人了!” 谢庭玉有些不耐,眼都没睁,一把抓住了那只作乱的小脚。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7节 梁晚余身子一震,气不打一处来,压着声音唤道,“谢庭玉!” 许是触感不对,又或者是女子的语气动了怒,谢庭玉猛地惊醒,才坐起身,就瞧见了梁晚余阴沉的脸,以及……被他握在手心的小脚。 谢庭玉迅速放开手,从地上弹起来,面上惊慌失措,对上梁晚余想要吃人的模样,又不得不扯着嘴角挤出一丝尴尬的笑,没话找话道,“你…你日子过的还挺精细的,脚上都涂了蔻丹……” 梁晚余沉着脸,扬着小脸瞪他,低声催促着,“赶紧把地上的被褥收起来,玉露她们要进来为我梳妆,急着请安去呢。” 谢庭玉哪敢不从,弯腰捡着枕头,将东西一股脑地塞进柜子里,余光瞥见被梁晚余丢在一旁的白绸,想到了什么,从桌案上捡起金簪,心一狠,刺破指肚,让血滴在缎面上。 做完一切,谢庭玉爬到床内,快速躺下。 梁晚余瞥了眼缎面上的血滴,形似点点红梅,虽说婚嫁之事她经历过两次,却仍觉得羞赧。 “要是我娘给你闷亏吃,你只管来告诉我。”谢庭玉背对着她,闷声道,“我过去替你出气。” “知道了。” 梁晚余嘴上应着,心里头可不这么认为。 若是她真的告了状,谢庭玉虎劲一犯,把卫氏气出个好歹,反倒成了自己的不是。 梁晚余规规矩矩坐在桌前,任由玉露替她挽发梳妆,心中盘算着该如何与婆母交锋。 谢庭玉回过头,视线落在女子清瘦的背影上,俊脸莫名又开始发热。 出了月园,梁晚余走在小径上,视线一一扫过眼前景物。 “小姐……”玉露捧着长案,上头放着染了血的白绸,压低声音问道,“昨儿不见您和姑爷叫水,这东西……” 梁晚余睨了她一眼,后者恍然大悟,连忙闭上了小嘴。 走了片刻,大堂就在眼前,不远处的月亮门下闪过一抹淡青,下一瞬,女子的身影闯入梁晚余视线。 第12章 舌战三婶母 女子穿过月亮门,身姿清瘦单薄,穿着素净,浑身上下也没个像样的首饰,正低着头瞅自己脚尖,步子迈的也慢,似是不太愿意入那堂厅。 梁晚余瞧见她,脚步下意识顿住,心头涌上一股酸涩。 她自然认识此人,乃镇国公府的大少夫人,长子谢永安的冲洗新娘,边氏,单名一个月字。 边月自卑怯懦,逆来顺受,像个面团子任人揉圆搓扁,家中不讨公婆喜爱,家外又有一对吸血的爹娘,夫君冷淡,下人苛待,没挺上两年就撒手去了。 边月只顾着埋头走路,并未抬眼,不曾注意到对面的目光,反倒是她身后慢慢悠悠跟着的婢子瞧见了梁晚余,脸色微变,慌忙行礼,“二少夫人。” 听到动静,边月停下脚步,有些恍然的抬起头,同不远处的梁晚余对上了视线。 见她发现了自己,梁晚余也不扭捏,小脸挂上得体的笑,缓步朝她走去,临到跟前,微微屈了下身子,轻声唤了句,“嫂子。” 听到这声嫂子,边月神色一晃,愣了几瞬才点点头,小声客气道,“弟妹也来这般早……” “头一回给婆母请安,自然不敢耽搁。” 梁晚余走在边月身边,笑靥如花,细声与她攀谈,后者倒是不愿多说话,又将小脸埋了下去。 “嫂子这身行头倒是简单。”梁晚余站定,笑眯眯的挑起话头,视线若有似无地在她身上扫过。 边月身子一僵,小脸有些发烫,因着紧张,指尖用力搅着袖口,自觉羞愧,愈发寡言。 “嫂子可是府里名正言顺的少夫人,这身打扮,往后走出去,岂不叫人给轻视了?”梁晚余瞥了眼她身后的婢子,眼神不明,说出口的话也凌厉了些,“定是这帮眼皮子没个深浅的怠慢了嫂子,没及时备来嫂子要用着的东西,这样服侍主子,若是落在我府里头,非要给他们几十个板子尝尝不可!” 听出二少夫人话里话外的威胁,小丫头吓白了脸,忙跪在一旁,小声道,“二少夫人,婢子绝没有轻待过主子!” “弟妹。”边月回头瞧了眼大堂的方向,神色慌张,“给母亲请安的时辰快到了,别因为这点子小事……惹母亲不快。” “到底是嫂子有气量,不愿同这丫头计较。”梁晚余勾唇笑笑,从发间摘下一枚成色上等的玉兰簪,戴在她的髻上。 边月愣了一瞬,回过神后就要朝后退去,“弟妹,这使不得……” “嫂子生的清丽,用玉来配正相宜。”梁晚余瞧着她的小脸,笑意真挚,“我与嫂子头一次见面,也没备什么,这簪子合适,嫂子安心戴着就是。” “我……”边月咬住下唇,望着眼前的美人,只觉眼眶酸涩难忍,“你唤我一声嫂子,见面礼……该我为你来备才是。” 梁晚余笑着拉住她的手,眼眸清澈,看上去甚是讨喜,“我在家里头就是独女,没几个玩伴,如今嫁进公府,身边也没个能说话的,嫂子若是不嫌弃我,就多允我去找你几次,于我而言便是最好的礼了。” 边月望着二人交叠在一起的手,脸上有些发烫。 从未有人愿意同她这般亲近过,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边月微垂着小脸,声入蚊讷,“我也时常一人呆坐着,若你想,日后来清园找我就是。”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梁晚余拉着她的手,轻声笑道,“快到时辰了,咱们也该进堂了。” 边月点点头,二人并肩同行,一齐进了大堂。 才入大堂,里头原本的笑谈瞬间消散,宽敞的厅中鸦雀无声。 卫氏坐在上首,听到门口有动静,缓缓抬头,却见自己两个儿媳妇一同进了屋里,脸色登时变得不悦。 天杀的,两个儿媳妇,就生是选不出一个让她满意的来! “儿媳给母亲请安。” 卫氏轻叹,低声应了句,“起来吧。” 边月还没站稳身子,一侧的胖妇人就发了难,先是嗤笑一声,而后又道,“月儿今日这打扮倒是用了些心。” 此话一出,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边月身上,上下打量着她。 见她发髻上别了根玉簪子,卫氏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低声道,“是有些长进,不像前几日穿一身素来,哪像个刚过门不久的新妇?” 说罢,胖妇人跟着接茬,“倒像是给人去奔丧的!” 边月垂下头去,眼眶有些发红,交叠在身前的手微微发抖,闷声道,“儿媳知错,日后不会再如往前那般……” 梁晚余瞥了眼卫氏,后者的脸色果然不太好看。 纵然边月再难登大雅,却也是她名正言顺的儿媳妇,当众把请安说成奔丧,卫氏心里怎会舒坦? 梁晚余又扫了眼胖妇人,眼底闪过一丝鄙夷。 妇人姓章,是镇国公的三弟媳,常年抛头露面在外头做生意,性子泼辣,发起火来,即便对面站着十个男人也骂不过她一个。 章氏手里头握着十几家铺子,皆在闹市,生活也算富庶,却时常借着亲戚的由头过来打秋风,惯爱在公府里哭穷哭惨,次次满载而归。 这样的人站在她跟前,梁晚余连半个眼珠子都不愿多分给她。 “母亲,您喝茶。” 梁晚余是昨儿才过门的新妇,按照规矩,恭恭敬敬地给婆母敬了请安茶。 卫氏面色稍缓,伸手接过茶盏,轻抿一口,倒是没多说什么。 可偏偏有人唯恐天下不乱。 章氏盯着梁晚余,上下扫了一圈,忽地啧了一声,摇头叹道,“到底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女儿,礼节上一丁点儿错都挑不出来,只是我听外头说……庭玉这媳妇原本是要嫁给昀哥儿的?” 不说此事还好,一提起来,卫氏心头顿时涌上一股火来,重重将手里头的茶盏放在桌上,茶水洒出来不少,瞧着梁晚余越发不喜。 边月站在一旁,见弟妹被长辈当众折辱,脸上顿时失了血色。 梁晚余徐徐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盯着她,扬声道,“早就听说三婶母巧舌如簧,快言快语,今儿一见,果真如此。” 章氏也假模假样的笑了笑,挑眉打趣道,“我也只是听说,觉得是个乐子,想着逗个趣儿罢了,老二媳妇可莫要往心里去。” 梁晚余抿唇轻笑,面上云淡风轻,丝毫没被她的话影响半分,“无妨,能让三婶母笑上一笑,也算晚余的孝心了。” “毕竟……”梁晚余眨了下眼睛,唇角的笑意加深,半扬着声音道,“三婶母的幺儿仗着与公府沾亲带故,在街上胡作非为,惹恼了吏部尚书的儿子,被人家生生打断了小腿,扔到了街边。” “如此丑闻,这些日子里三婶母一定食不甘味,辗转难眠吧?”梁晚余轻笑一声,悠哉悠哉的瞧着章氏,缓缓道,“也对,幺儿成了跛子,往后难说新妇,三再之婶母的幺儿本就生的差点意思,日后……该不会只能说个瞎子聋子罢?” 章氏气红了脸,拍桌而起,指着梁晚余嚷道,“你!你敢对我说这些……简直是大逆不道!” 梁晚余故作无辜,先是一怔,而后咬住下唇,红了眼眶,“三婶母莫气,侄媳也只是想同您说个乐子罢了,若您不愿……晚余日后不再提了就是。” 第13章 心里头有我 章氏被气得不轻,指着梁晚余问道,“你管这叫说笑?叫乐子?” “这难道算不得玩笑话吗?”梁晚余面露惊惶,无措的站在原地,嘴上却依旧稳定发挥,“侄媳本想学着三婶母的模样逗大家一笑,没成想弄巧成拙……” 章氏气软了身子,后退两步,险些跌回椅子上,“你分明就是瞧不起我儿……我儿再不济,也比你那夫君强!” “三弟媳,这话倒是没由来了。” 章氏一愣,顺着声源望去,瞧见了卫氏铁青的脸,心下一紧,刚想开口解释,就被梁晚余抢去了话头。 “三婶母这是哪里的话?”梁晚余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面露愠色,半侧着身子,刚好能让卫氏将她的神情瞧个真切,“庭玉虽性子顽劣了些,可他正直率真,至纯至善,从不恃强凌弱、以势压人。” 说罢,梁晚余眼眶微红,似是被气到了一般,“三婶母莫不是觉得我母亲好拿捏,故而口出狂言?” “你胡咧咧什么!”章氏本想破口大骂,可顾及着卫氏,又硬生生压下了火气,到底没摆出她那个泼妇劲儿,“我对大哥大嫂的真心,岂是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能随口瞎说的!” “够了。” 卫氏睨着眼前人,神色不耐,沉声道,“我乏了,你们都走吧。” “大嫂……”章氏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卫氏已经起身,头也不回的朝堂外走去。 落了个没脸,章氏又回过头,恶狠狠的瞪着梁晚余,咬牙道,“你这丫头还真是牙尖嘴利,今儿我碍于大嫂在,给你留几分脸面,日后若再犯到我跟前,别怪我不念亲情!” 梁晚余笑盈盈望着她,眼底没有丝毫惧意,“三婶母慢走,侄媳就不多送了。” 眼瞧着章氏气呼呼的走远,边月才如梦初醒,快步走到梁晚余跟前,小声道,“弟妹……三婶母是出了名的小心眼,你今日如此折她面子,改日她寻你麻烦,又该如何?” 梁晚余神色无畏,瞧不出半分慌张,淡笑道,“我好歹是府上的二少奶奶,若她真有那个胆子,就不会气着走了。” 边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憨样让梁晚余有些忍俊不禁,心中滑过一丝暖流。 她虽脑子转不过来,却也是真心替自己紧张。 真情还是假意,梁晚余自然分得清。 二人出了大堂,朝着后院走去,一路上也算融洽。 清园离前院更近一些,目送边月进了院子,梁晚余才领着两个婢子朝月园走去。 “手脚麻利些,还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不成!”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8节 耳边传来一声怒斥,梁晚余脚下一顿,神色狐疑的朝着声源望去。 不出二三百步的地方,一处院子正敞着门,里头断断续续传出骂声。 梁晚余半眯起眼,呼吸都重了几分。 那处院子,她再熟悉不过,是姨娘崔氏和谢昀居住的兰园。 正想着,正屋的门突然开了,从里头钻出来一道身影,脚步踉踉跄跄,手里抱着个木盆,里头还盛着不少衣裳。 仔细瞧去,梁晚余才忽然发觉那人正是谢昀新纳的妾室,陆嫚嫚。 玉竹自然也瞧见了那张熟面孔,陡然一惊,低声道,“小姐,那不是……” 梁晚余轻嗯一声,神情平静。 玉露站在小姐身侧,见此景,也变了神色,喃喃道,“这园子里是没婢女吗……为何叫她做这些苦活计?” 梁晚余沉默不言,只静静望着不远处的那道身影,仿佛瞧见了当初的自己。 上辈子是她嫁给谢昀,崔氏也不喜她,却因着她是大家嫡女,家产雄厚,纵使不待见自己,也不敢叫自己做些下人活计。 眼下谢昀还没娶妻,就迎了个妾室进门,还是见不得光的罪臣之女,又闹得盛京沸沸扬扬人尽皆知,这般不光彩,崔氏能待她好才是见鬼了。 这辈子,陆嫚嫚没有像上一世那般被谢昀藏在外头,免去与恶婆婆的周旋,眼下,人在屋檐下,陆嫚嫚想活着就只能依附谢昀,可崔氏又是何等人物,不将陆嫚嫚给磋磨死都算她发了善心。 梁晚余正望着兰园发呆,蹲在园子里洗衣裳的人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与她对上了视线。 瞧见她,陆嫚嫚眼底闪过一丝恨意,指甲死死掐着衣裳,不顾污水顺着自己手臂淌进袖中。 见她发现了自己,梁晚余展眉一笑,并没有被偷看被发现被发现的尴尬。 梁晚余的笑颜落在陆嫚嫚眼中,成了挑衅,又见她打扮的光鲜亮丽,而自己却只能穿着破布麻衣,蹲在这里洗着旁人的衣裳。 她恨,她不甘…… 明明这一切都该是梁晚余来承受才是! 上一世,梁晚余同她交锋了一年有余,不说对她了如指掌,也算懂个七七八八。 瞧陆嫚嫚那副模样,分明是将自己所受的苦难都归在了她身上。 梁晚余嗤笑一声,粉唇轻启,对着她无声的说了两个字。 “蠢货。” 陆嫚嫚看清了她的口型,气不打一处来,用力将衣裳砸在盆里。 “在外头作弄什么?别让我发现你偷懒!” 没等她发难,屋里头就又传出了一声呵斥,听声音,是崔氏无误。 陆嫚嫚身子一震,急忙拎起盆里的衣裳,用力搓着,许是怕落了面子,她边搓衣裳边瞪着梁晚余,好似要用眼神将她剜死一般。 梁晚余不屑与她争斗这些表面功夫,只勾唇笑了笑,刚转过要走,就瞧见了不远处立着的一道身影。 男子一身湛蓝长衫,并无多余配饰,站在一侧,正遥遥望着她。 谢昀刚从学堂回来,就见兰园门前站了道熟悉身影,不敢置信地愣在了原地,直到梁晚余回头,他才确定了心里的想法。 梁晚余瞧见他,满心只有晦气二字,粉唇紧抿,小脸上满是嫌恶。 偏生某人是个没眼力见的,看不出来,巴巴凑过去,红了眼眶,微微哽咽道,“晚余…你还过来看我……我就知道你心里头是有我的!” 第14章 来我身边 梁晚余下意识后退两步,眉头蹙得更紧,语气不耐,“你多思了,公府虽大,但回月园的路唯这一条,我不路过此处,难道要插上膀子飞过去不可?” 谢昀全然不听她的解释,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露委屈,“你在这站了良久,分明就是特意来见我的。” 话落,谢昀上前两步,探身过去,想要拉住她的手,“晚余,既然你心里还有我,为何要赌气嫁给庭玉?” 梁晚余侧身躲开他的手,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嫌恶,“谢昀,你念了十几年的娇娘就蹲在那儿,你确定要在她眼皮子底下与我拉拉扯扯?” 谢昀指尖一顿,下意识朝着兰园望去,确实对上了陆嫚嫚的一双水眸。 陆嫚嫚咬着下唇,泪在眼眶里打转儿,心中的怨恨与不甘更甚,转身掩面跑开,连盆里刚打了皂角的衣裳都没心思再管了。 “嫚……”谢昀刚想开口,却猛地反应过来,回眸盯着梁晚余艳丽的小脸,扯出一抹干瘪的笑来,“晚余,嵩山一遇,我的心全然都在你身上。” 谢昀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缓和了不少,低声笑道,“我还记得那天救你,你躲在树后,泪眼婆娑的望着我,对我唤了声……” “王八蛋。” 谢昀一怔,顺着声源望去,瞧见谢庭玉一身石青色锦袍,玉带束腰,斜靠在月亮门洞下,饶有兴趣地盯着二人。 “你方才那句……”谢昀眯起眼睛,脸色愈发阴沉,“可是在骂我?” “不是骂你。” 谢昀神色缓和了些。 “还能是骂谁?” “谢庭玉!”谢昀涨红了脸,却不敢大声叫嚷,“我是你庶兄,你怎可对我没有半分尊敬?” “我从未见过世上有哪个兄长拦住弟妹表真心的。”谢庭玉笑容一晃,语调散漫,“谢昀,是不是我老实了几天,你就忘了我的脾气?” 谢昀被他噎住,话卡在嗓间,不上不下,难受得很。 谢庭玉瞧见他那副窝囊样子,嗤笑一声,目光落在他身侧,吊儿郎当的挑起眉,“梁晚余,来我身边。” 梁晚余也不矫情,利落绕过谢昀,迈着小步朝谢庭玉走去,临到他身边,紧蹙的秀眉终于舒展开,“多亏你来了,不然还不知道要与他周旋多久。” 谢庭玉唇角勾起一丝浅显的弧度,语气调侃,“从前吵着嚷着要嫁的人,如今就这般厌恶了?” 梁晚余从没在嘴上输过阵,当下回怼了句,“若不厌恶他,还嫁不成你呢。” 谢庭玉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为自己辩解些什么,老实了一会,才开口叮嘱道,“若他日后再扰你,你就让人来告诉我,不将他打到一见你就躲,我谢庭玉三个字倒着写!” 梁晚余被他认真的模样逗笑,轻声问道,“你们好歹是兄弟,对他动手,不会惹公爹怪罪吗?” 想起自家老爹,谢庭玉扯了扯嘴角,眼底多了几分真心的笑,“我就算是把他的腿给断了,告到我爹跟前,也不过就是一顿板子的事。” 梁晚余颔首,也跟着勾唇一笑。 镇国公偏疼幼子不是什么秘密,她还记着有一年冬,谢庭玉贪玩纵马,结果骑术不精,从马背上翻下来,瘸了好一阵,那段时间,镇国公茶饭不思,整日下了朝就钻进月园,悉心照料不说,还厚着脸皮跟皇上讨药,只为幼子能重复康健。 疼爱不假,溺爱也真。 换句话说,若非镇国公和卫氏的盲宠,谢庭玉也不会养出这么个性子来。 梁晚余走在他身侧,细细琢磨着该如何扳一扳他的脾气,谢庭玉余光扫过她的头顶,眼神有些飘忽,步子也放缓了些。 唯有谢昀,傻傻站在原地,望着二人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入了月园,程言极有眼力见的凑过来,低声笑道,“二公子,二少夫人,今儿风柔,主子们可要在院子里小坐?” 谢庭玉看向身侧,见梁晚余并未反对,大手一挥,扬声道,“去书房里头,把我的蛐蛐拎过来。” 说是书房,实则早就成了谢庭玉的搁置玩物的屋子,里头摆着不少新奇物件儿,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个了。 梁晚余在他对侧坐下,安静望着他,一言不发。 谢庭玉被瞧得心里有些发毛,不安的坐直身子,皱眉问道,“你一味盯着我做什么?” 梁晚余轻眨了下眼,唇边笑意加深,淡淡道,“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想问一问夫君。” 一声夫君,叫傻了谢二爷,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谢庭玉心尖发麻,眼神恍惚了瞬,轻咳一声,故作镇定道,“问。” 梁晚余端坐着,眸光清澈,轻声道“昨日新婚,我瞧着在府门前迎客的三位公子甚是眼熟,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我去玉雅居寻你时,他们是不是也在?” 谢庭玉回忆了下,缓缓点头,“那三个都是常与我在一起玩闹的,长得黑些的叫常久,家里头经商,常给宫中供物,丹凤眼的叫盛守言,他爹是盐运使,个子高些的是沈云之,礼部侍郎的长子。” 梁晚余怔了一瞬,旋即有些愕然。 她还以为这三人跟在谢庭玉后头作配,是为了沾些公府的光,哪承想这几个公子哥的身份也挺硬。 谢庭玉狐疑的望着她,低声问道,“你莫名其妙问他们几个做什么?” 梁晚余清浅一笑,徐徐道,“我既嫁给了夫君,就该清楚夫君身侧的每一个人,往后相遇,才能说笑几句,免得尴尬。” 谢庭玉俊脸微红,不再抬头看她,手忙脚乱的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下。 园子里刚静下来,便有人在外头通传,“二公子,清园来人了。” “清园?”谢庭玉愣住,旋即脸色陡然一变,“可是大哥出了什么事?快让人进来!” 话音才落地,一道身影跨进了园子,低垂着头,走到主子前,小声道,“婢子苹灵,见过二位主子,今儿是来给二少夫人送礼的,大公子有言,说是多谢二少夫人今日相助。” 谢庭玉听得云里雾里,扭头看向梁晚余,诧异开口,“你今日还见了我大哥?” 第15章 有没有真心 梁晚余摇头,脸上带了几分笑,将请安前偶遇边月的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谢庭玉恍然,长叹一声,“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不过一根玉簪子,大哥何必这般客气?” “既然兄长送来了礼,就不好再退回去,我们收了就是。”梁晚余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玉露接过苹灵手里头的礼盒子,“改日有机会出府,我带着嫂子四处逛逛,多添几身行头。” 谢庭玉倒是并未多言,只是多看了她两眼。 瞧着苹灵离开,梁晚余伸手接下玉露递过来的木盒,缓缓打开,低呼一声,“是个香囊。” 说罢,梁晚余埋下头,细细闻了闻,“有一丝合欢花的香气。” “我大哥身子骨不好,日日都进汤药,点药熏,佩药囊,日头一长,我大哥自己也会研究了。”谢庭玉扯了扯嘴角,清声道,“他时常给我娘配些香囊戴着,这里头的合欢花也是我娘独爱的。” 梁晚余发觉了重点,挑眉问道,“母亲喜爱合欢花?” 谢庭玉不知她在想什么,点头答道,“我娘夜里多梦,有时还失眠盗汗,合欢花能助眠安神,所以我大哥常做。” 梁晚余心思一动,握着桃形香囊的指尖紧了紧,思路转得飞快。 谢永安与她一面未见,莫名送来个香囊做谢礼,定是有旁的意思。 梁晚余抬眸,笑望着对面人,轻声道,“昨儿成婚,今儿请安,我还没见过兄长,不知他是何模样呢。”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9节 谢庭玉耸耸肩,伸手接过程言递来的蛐蛐笼子,埋下脸去,低声道,“我大哥自幼气血不足,有喘鸣之症,受不得气,也受不得吓,常年不出院子,说起来,大嫂进门比你我成婚也早不了几日。” 梁晚余顿了顿,小声问道,“嫂子是……” “跟大哥八字极配,让我娘花了二十两买来给大哥冲喜的。” 谢庭玉似乎是知道她想问什么,开口应道,“大嫂家境贫困,听说娘家还有两个弟弟,家里头急着用钱,把她给卖了。” 梁晚余思索片刻,抬眸盯着他的俊脸,淡淡道,“我在府里也没个能说话的,若是闲下来,去找嫂子聊聊家常可好?” 谢庭玉头都没抬,只应了声,“你虽同我成了亲,却也是自由的,莫说找大嫂谈心,就算你到街上去,只要带够了人,能平安回来,我都不会多管。” 梁晚余心中满意,垂眸瞧着手里头的香囊,神色平静。 二人静静坐在院子里,半晌,谢庭玉突然道了句,“床里头有个凹槽,搁了个小盒子,我的钱就放在那,碎银和票子都有,你若是上街去,只管从里头拿,不必花你的嫁妆钱。” 梁晚余蓦然抬首,视线落在男子身上,却见他依旧没抬头,耳垂却红的像是要滴血,心中不免升起几分暖意。 上辈子谢昀无论是吃酒喝茶,还是打点交情,都从她嫁妆里头拿,她若不给,谢昀还会发好一阵脾气。 如今碰上谢庭玉这般随时随地会给银子的,还真挺新鲜。 - 午时,过了膳,二人坐在屋中,各干各事。 梁晚余坐在软榻上,臂下垫着软枕,正捧着话本子钻研。 谢庭玉斜靠在椅背上,捏着根干草,逗弄着笼里的蛐蛐,时不时偷撇一眼榻上的姑娘。 程言快步走进屋中,对着桌前的主子恭恭敬敬道,“二公子,沈公子他们来了。” 谢庭玉讶然,缓缓起身,转头看向梁晚余,见她依旧沉迷话本子,索性也不扰她,直接出了门去。 余光瞥见他离开,梁晚余扯下书皮,露出了书册的真容。 她手里拿的哪是什么话本子,而是厚厚一本诗册。 “玉露。” “小姐。” 梁晚余不动神色的翻了页,低声道,“你出府一趟,去药堂多抓些安神助眠的草药来,莫要被人发觉。” 玉露虽心有疑惑,但还是乖乖点头应下,“是。” 书房内,四个公子哥各靠一边,围成了个圈。 谢庭玉专心盯着自己手里的牌,正思索要打出去哪张才最合适,余下三人却无心玩牌,悄眯眯盯着他,不愿错过他任何一丝神情。 “你们那眼睛若再粘我身上,不妨我帮你们挖出来。”谢庭玉仍旧低垂着头,语气充满威胁。 三人尴尬收回视线,面面相觑。 常久轻咳一声,故作淡定道,“头都没抬也能发现我们,脑瓜子上头是长眼睛了不成?” “二郎,你和……” 盛守言坐在他右手边,探过身去,刚要开口,却见谢庭玉一把护住了自己的牌,一脸提防的盯着自己。 盛守言简直要被气笑了,扬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是怀疑我要出老千吗!” 谢庭玉嗤笑一声,冷眼睨着他,“瞧你气恼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没出过老千呢,牌品那么差,还不许旁人防着?” “你!” “守言。” 眼见盛守言气成了河豚,沈云之连忙抬手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稍安勿躁,一切以正事为先。 盛守言一下子泄了气,狠狠剜了谢庭玉一眼,咬牙问道,“昨儿是你大婚,兄弟们可都来给你撑场子了,你可得跟我们说句实话,昨日夜里,你那新妇有没有给你撂脸子?” 谢庭玉面露不解,低声问道,“大喜的日子,她为何会给我甩脸色?” “你怎就听不懂话?非要让兄弟把话说那么明白吗!”常久轻啧一声,一脸怒其不争的模样,“我们是想问……她有没有真心从了你。” 谢庭玉忽地反应过来,俊脸涨红,也顾不得护着自己的牌了,抬手捏起块牌就朝着常久脑门砸了过去,“青天白日的,你们几个疯了是不是?” 嗙的一声脆响,常久捂着额头,彻底闭上了嘴。 “二郎,这事你也莫怪我们。”沈云之皱眉轻叹,温声道,“梁晚余稀里糊涂嫁给了你,你又稀里糊涂应了,你心思单纯,我们也是怕你受骗,白白付了真心。” “谁给她真心?”谢庭玉耳根烫得厉害,恨不得将手里的牌都朝他们砸去,“我早就说过了,答应娶她,不过是……不过是看她可怜!” “好一个看她可怜,当哥几个眼睛都是瞎的?”盛守言白了他一眼,面露不屑,“你就像那池子里的胖锦鲤,梁晚余手里若是有钩子,能把你钓成翘嘴你信不信?” 第16章 有脑子但不多 谢庭玉脸色难看,抬眸瞪了他一眼,沉声道,“再胡说,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盛守言瘪了瘪嘴,到底没再开口。 沈云之还是老一套,左右叮嘱,生怕自己兄弟入了梁晚余的套。 谢庭玉没认真听他的话,只嗯一声啊一声的应着。 沈云之无奈摇头,拿谢庭玉这个犟种半分法子也没有。 屋内,梁晚余仍旧倚在床头看着诗册,眉眼柔和。 玉竹站在门前,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才放心进来,“小姐,要给几个院子送的礼都已经备好了,除了国公和夫人住的麟园多加了两件玛瑙宝饰和书画外,余下院子都是一样的。” 梁晚余微微颔首,不动声色的瞥了眼玉竹,低声道,“送去吧。” 玉竹小脸依旧冷冰冰的,小声应道,“是。” - 兰园 玉竹领着七八个婢女,踏进院门,一眼就瞧见了躺在竹椅上的妇人,缓步上前,“崔姨娘,婢子是月园的玉竹,二公子与二少夫人新婚,主子们高兴,让婢子备下薄礼,挨个院子送去。” 话落,玉竹侧过身,让后头的婢子端着礼盒上前,“里头放了名茶,锦缎,还有两盒安神香。” 崔氏听她是月园的人,眼底闪过一丝不喜,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强行扯出一抹笑来,低声道,“有心了,真是个孝顺孩子。” 玉竹也挤出一抹生硬地笑,小声道,“除此之外,二少夫人还给陆娘子备了些小礼,不知……陆娘子人在何处?” 崔氏神色微变,轻咳一声,随手朝着后头一指,“在偏房呢,你领人送过去就是。” “是。”玉竹福身行礼,顺着崔氏指尖的方向走去。 临到屋前,玉竹抬手推门,迈步进去,刚好瞧见坐在榻上偷抹眼泪的陆嫚嫚。 听到外头的动静,陆嫚嫚慌忙垂下手,像个无事人一般,“你是何人?为何一声不吭就闯进来了?” “婢子是月园的玉竹,在二少夫人跟前伺候的。”玉竹实在对她扬不起笑脸,索性垂下眸子,不再看她,“主子新婚,特地备了礼,差婢子挨门挨院送来,这里头自然也有陆娘子的。” “送礼?”陆嫚嫚脸上闪过一丝狐疑,自顾自嘟囔着,“好端端的,她送什么礼?” 玉竹接过礼盒,端到陆嫚嫚眼前,轻声道,“礼已送到,请陆娘子过目。” 陆嫚嫚半信半疑的打开盒子,垂眸望去,见里头只有两个锦盒,掀开盖,内是些寻常的香粉。 玉竹适时开口,“这是安神香,是二少夫人送给娘子助眠用的。” 陆嫚嫚嘴角向下,慢吞吞合上盖子,面上没有半分笑意,“替我谢她好意,只可惜我用不上这香,昀郎日日陪我入眠,我安逸得很。” 她同梁晚余本就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巴巴地送来什么熏香,这香里头若是没鬼,她陆嫚嫚三个字倒着写! 玉竹脸色沉下,倒也没多言,只低声道了句,“陆娘子所言,婢子记下了,定会原封不动传给主子听。” 话落,玉竹不再理会她,转身就走。 “你!”陆嫚嫚死死捏着桌角,一口银牙险些被她咬碎,瞧着半敞的房门,心中又漫上酸楚,“今时今日,就连个小贱婢都敢对我甩脸色了……” 说着,她从袖口掏出一封信来,眼底满是思念,“父亲,您究竟去哪了……” - 月园 玉竹脚下生风,快步回了园子。 见她回来,梁晚余眸色一沉,摆手让屋里头伺候的人都退下,直到房门关紧,才盯着她开了口,“东西送去兰园了?” “送去了。”玉竹面色不善,语气也冷硬,“可惜那位娘子不乐意收下,说什么整日里有昀公子陪着,用不上安神的香,只打开瞧了瞧,就退了回来。” 瞧她被气得不轻,梁晚余勾起唇角,轻声安慰道,“这礼送到她跟前,我就没料想过她会收下,故而让玉露留了一手,在那锦盒上抹了些东西,只要她碰了,可得遭不少罪。” 玉竹一怔,面露迷惘,“那盒子里的熏香……” 梁晚余轻笑一声,视线重新落在书册上,低声道,“那就是安神用的,都是些寻常香粉,无毒。” 玉竹恍然大悟,惊觉自家小姐的手段高明,喃喃道,“婢子瞧她那副模样,就是对送过去的礼起了疑心,只可惜她有些脑子,但不多。” 梁晚余抿起粉唇,无声笑了笑,“把那里头的两个锦盒用帕子隔着,将香粉腾出来,倒进另一双盒里,再将先头的盒子洗了,扔到外头去。” “兰园若起了风,陆嫚嫚必定紧咬着我,咱们就顺了她的意,来个偷梁换柱,让她查无可查。” 玉竹心中激动,重重点了点脑袋,“是,婢子这就去。” 入夜,天色昏暗,月牙高悬,偶闻几声虫鸣。 谢庭玉才从书房钻出来,定睛一看,屋里头还亮着灯烛,女子的身影映在窗子上,他忽地怔住,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已经娶妻了,有人在苦等自己。 守在屋外的玉竹瞧见他,快步进了屋里头,不出三息,窗子上的影子起身,来到门前。 “二郎……” “夫君。” 两道声音同时想起,谢庭玉却只盯着主屋门口,半个眼神也没分给身后。 见他站在门口不应声,屋里的三人相视一眼,齐刷刷起了身,快步走到他身侧。 才出书房,就瞧见了对面的姑娘。 梁晚余一身浮光锦裙,薄粉敷面,盛颜仙姿,小脸映在灯光下,多了几分朦胧美感,像是从画里偷跑出来的人物。 瞧见三人,梁晚余面上没有半分惊讶,似是早有预料他们会玩到夜深,对着三人微微福身,轻声笑道,“夫君和公子们已经在书房里头待了三个时辰,未叫膳茶,到如今这个时辰,应当是早就饿了。”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0节 “我一早就嘱咐了小厨房,让他们温着晚膳,只等你们出来就能吃上一口热乎的。”说罢,梁晚余侧眸望向玉竹,低声道,“去备四副碗筷,在屋里候着。” 谢庭玉眉头一挑,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你……你也没吃?” 梁晚余面不改色地点点头,轻声应道,“我是你的妻子,自然该等夫君一起用膳。” 话落,梁晚余抿唇笑笑,转身去了屋中。 “这……” 谢庭玉身后的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常久尬笑两声,挠了挠头,“这梁晚余还挺好……” “日后你们别来找我打牌了。” 谢庭玉背对着他们,看不到他的神情,只知他语气是少有的严肃。 “我得陪梁晚余吃饭,她本就瘦得厉害。” 三人彻底麻了,目瞪口呆的望着他。 若他们没记错的话,这才是谢二爷新婚后的第一天…… 第17章 谈不上心悦 “你……”盛守言一时不知该说他些什么,皱眉问道,“你才新婚,就断了跟兄弟们的往来,你…你活是个翘嘴胖锦鲤!” “就是。”常久朝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沉声道,“二郎啊,日后若是你那新妇想做状元夫人,你是不是还要头悬梁锥刺股,争做皓然书院甲字第五?” “就你这副模样,哪是看她可怜才娶得?”盛守言瘪了瘪嘴,也跟着白了他一眼,“分明是上赶着求娶,我看你才是那个可怜人。” 谢庭玉不理会他们,迈步朝着主屋走去。 “二郎……” “行了,莫要再说了。” 盛守言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沈云之拦住。 沈云之眉头微蹙,语气平静,“二郎正在兴头上,一味说他,只会适得其反,倒不如咱们三个盯仔细些,以防梁晚余有二心。” 余下二人跟着点头,一脸无奈。 兄弟人傻钱多没心眼,他们就只能多跟着费点心。 “那这晚膳……”常久瞥了眼二人,小声问道,“我们还去吃吗?” “自然要去。”盛守言轻哼一声,展开折扇晃了晃,低声道,“白给的饭,岂有不吃的道理?” 三人一拍即合,朝着主屋的方向走去。 末了,夜深,谢庭玉将兄弟们送出府去,缓步往回走着。 “小姐,姑爷今儿打了三个时辰的马吊,一步都没踏出来过,您独自一人守在屋里头,怎也不出去走走?” 才进院子,走到屋前,耳边突然想起一道突兀的声音。 谢庭玉认得这声音,是那个叫玉露的婢子。 “还没回门呢,我纵然有心想出去逛逛,也得守规矩不是。”梁晚余语气轻快,似是完全没将夫君的贪玩放在心上。 玉露声音闷闷的,听起来似是不太高兴,“婢子是担心小姐,这才过了一日,往后若是姑爷愈发顽劣,小姐又当如何?” 说罢,玉露长叹一声,“小姐没许婚之前,是盛京城里人人都夸赞的姑娘,嫁给姑爷,那些不相熟的贵女都送来贺礼羞辱您……倘若姑爷执拗不改,怕是那些贵女们又要笑您了。” “她们若是想笑,就任她们笑去。”梁晚余语气平静,全然没将先前发生的事放在心中,“谢庭玉不比任何人差,反之,他还很聪明,很体贴,大婚当日,婆母有意立威,是他主动平了事端,若是换作谢昀,又会如何?” 玉露默了半晌,才问出一句,“那小姐……真的心悦姑爷吗?” 谢庭玉轻眨了下眼,本不想听见那个答案,身子却还是不受控制的朝前探去,仔细听着。 程言跟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二少夫人说错一句话。 若二少夫人直言不喜公子,依公子的脾性,不将月园拆了,怕是不会消火。 “谈不上心悦。” 程言心里咯噔一下,脸上骤然失色,凉意从脚底漫到头皮,他甚至不敢抬头直视自家公子。 短短一瞬,他已经在脑子里想好了自己的死法。 “但也绝不厌恶。” 半句话,救了整个月园的命。 程言松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恍惚感。 “我同谢庭玉从前不对付,互相看不上眼,可我那天上门求嫁,他明知不妥,却还是应了,自那之后,我心境便不同了。” “婚后他护我,我也愿意护着他,只想老老实实与他在一块,过寻常日子,若是有缘,我坚信日久也能生情。” 谢庭玉靠在门前,姿势不变,但周遭的气压确确实实回了春。 “倘若他愿意争气,那自然好,若他沉迷现状,我也不恼,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也算好的。” 谢庭玉愣了一瞬,旋即回过神来,转身去了书房。 屋内,梁晚余倚在床边,小脚缩在被子里,瞧见窗子上的身影走开,才住了嘴,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嘴角。 玉露心有余悸,拍了拍心口,压低声音道,“小姐真是神了,三言两语,就能将姑爷玩的团团转,婢子对您是心服口服!” 梁晚余抿唇浅笑,眉眼间多了几分柔和。 她哪有这丫头说的这般唬人,不过是借着上一世,提早察觉了谢庭玉对自己的心意罢了。 梁晚余垂下眼帘,望着自己腕上的金镯失神。 可遍体鳞伤的自己,如何能回应他的心? 怕是又要负他一世了…… - 翌日,难得多云,南边已经黑了天,风雨欲来。 玉露站在主子身后,替她戴上玉坠子,“小姐,姑爷昨儿宿在了书房。” 话落,外头正好传出了动静。 “把这些都扔出去,还有这些,差人去问,若是常久喜欢,就送给他了。” 梁晚余听到动静,急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才出了门,就见书房的门大敞着,谢庭玉指挥着下人,将屋里头的玩物都搬了出来,堆在院中。 梁晚余压下嘴角的笑意,故作茫然,小步上前,低声道,“夫君,你这是在做什么?” “清房。”谢庭玉瞥了她一眼,悄然红了耳垂。 梁晚余梳着妇人发髻,并未仔细打扮,只略施粉黛,身着素衣,却也掩不住她的明艳。 梁晚余望着散落一地的玩意,面露不解,“好端端的,为何清房?” 谢庭玉轻咳一声,眼神闪躲,“既然成了婚,就是要老老实实过日子的,明明是书房,却摆了一屋子消遣玩意,不成体统。” 闻言,候在一旁的程言大为震惊,全然不敢相信这句话竟然能从自家公子口中冒出来。 谢庭玉估摸着时间,来了句,“不早了,你是不是要去给我娘请安?” 梁晚余点点头,轻声道,“的确到了时辰。” 谢庭玉颔首,面上瞧不出个喜怒,沉声道,“今儿我陪你去。” 梁晚余一愣,倒也没拒绝。 有人上赶着表现自己,她哪来的理由不允? 二人并肩走在小径上,一时无言,气氛却莫名有些和谐。 临到大堂,梁晚余脚步一顿,与屋中的陆嫚嫚对上了视线。 谢庭玉眉头紧蹙,显然是没料到陆嫚嫚竟然也在此处,低声道了句,“怪事,她来做什么?” 第18章 没安好心 卫氏听到声响,顺势望来,瞧见自己儿子,明显一愣,“庭玉?” 谢庭玉攥住身侧人的细腕,大大方方入了堂中,随意扫了一圈,低声道,“儿子领着新妇来给娘请安了。” 卫氏简直受宠若惊,眸子都瞪圆了些,“请……请安?” 十九年来,这是幼子头一回来给她这个当娘的请安。 谢庭玉颔首,微抿下唇,沉声道,“是晚余耐心劝诫,儿子才知从前行事不对,往后请安,儿子都与她一起来。” 卫氏恍惚了一瞬,下意识望向一旁的梁晚余,面色微变,轻声道,“你还算懂事。” 梁晚余唇边挂着得体的笑,顺着谢庭玉的话接了一嘴茬,“这都是儿媳分内之事,承不得母亲一句夸赞。” 卫氏压下心头的震惊,暗暗咋舌。 这梁晚余才嫁进府里两日而已,就把庭玉拿捏的这般死,那读书一事…… 卫氏脸色缓和不少,朝着一侧摆了摆手,“你们先坐下吧。” “是。”梁晚余轻声应了句,余光瞥向一旁的陆嫚嫚,唇边扯出一抹笑来。 卫氏深吸一口气,回眸看向崔氏,神色淡淡,“你方才所说可是真的?” 崔氏重重点头,脸上满是激动,“妾不敢妄言,已经寻了医师把脉,嫚嫚确实是有一月之喜了!” 梁晚余蓦然抬首,视线落在陆嫚嫚平坦的小腹上,心头涌上一丝诧异。 谢庭玉也沉了脸,瞥了眼陆嫚嫚,满目狐疑。 陆嫚嫚则是高高昂起头,腰杆子都挺直了不少。 “怕是不对吧。”卫氏眉头紧蹙,上下扫了陆嫚嫚一圈,低声问道,“她刚入府两日,陆家也才只被抄了半月而已,怎就有了一月的身子?”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1节 梁晚余心中也有困惑,盯着陆嫚嫚的小腹失神。 谢昀与陆嫚嫚竟是在陆家还没被抄时就勾搭在一起了…… 可谢昀是庶子,又碌碌无为,陆嫚嫚一个官家嫡出小姐,心高气傲,自命不凡,为何会委身于他? 崔氏脸色一僵,底气都消散了些,“虽说两个孩子从前有些不太守规矩的地方……可妾已经问过了昀儿,确是他的,日子都对的上……” 崔氏说着,余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梁晚余身上。 “也就是说,谢昀一边与她郎情妾意,做尽伤风败俗的事,还一边与自己的未婚妻子周旋,等着迎娶美娇娘?”谢庭玉心直口快,从不怕得罪任何人,将崔氏想压着的丑闻直接抬到了明面上,“没想到他还有这个本事,左右逢源,也不怕累着自己。” 崔氏脸色难看,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好强撑着笑脸,“千万错处,皆是昀儿的错,可嫚嫚肚里的孩子却真真是抵赖不得的,若是平安生下,那就是老爷的长孙!” 卫氏垂下头,有一下没一下转动着手里的佛珠。 谢庭玉嗤笑一声,身子向后靠去,姿态慵懒,挑着桌案上的点心。 梁晚余察言观色,掐准时机站起身,轻声笑道,“母亲,儿媳给你做了个枕头。” 梁晚余这话来的突兀,却意外打破了僵停的场面。 卫氏面上讶然,低声问道,“什么枕头?” 玉露急忙走上去,将手里捧着的东西递到婆子跟前。 梁晚余唇边挂笑,耐着性子解释,“这是柏香枕,里头放了不少柏子,旁边还缝了个囊袋,塞了许多安神的药草。” 卫氏接过婆子递来的香枕,鼻尖凑过去闻了闻,“的确有草木香气,你有心了。” 见自己的风头被抢,陆嫚嫚脸色铁青,不甘的望着崔氏。 崔氏干笑两声,为了自己的孙儿,只好又提了一嘴,“夫人,嫚嫚肚里的长孙……” “什么长不长孙的?”谢庭玉故意拖着腔调,语气戏谑,“你怎就知道她肚子里的一定是男娃。你会未卜先知不成?” “庭玉,不得无礼。”卫氏虽说是呵斥了句,面上却不见丝毫不悦,显然是认同自己儿子的话。 崔氏脸色奇差,指尖狠狠嵌进肉里,强压下心中的怨恨。 “既然有了,就好好养着身子。”卫氏瞥了眼陆嫚嫚,打心眼里不喜她,“若是真给府上添了人丁,赏赐少不了你的。” 陆嫚嫚咬住嘴里的软肉,指尖无意识的抠挠着手背,小声应道,“是,夫人。” “外头的医师难免会出乱……你在做什么?” 卫氏一声惊呼,众人都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陆嫚嫚的手背已经被她自己抓破,有的伤口已经开始渗出了血丝。 陆嫚嫚紧咬着牙,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只一味地重复着,“为何会这般痒?” “你……”卫氏傻了眼,忙指挥着身旁的婆子拦住她。 两个婆子跑下去,一左一右分开陆嫚嫚两只手,语气急切,“陆娘子,您这手都出血了,不能再挠了。” 陆嫚嫚脸色煞白,只觉得浑身奇痒难耐,像是万千只蚂蚁在身上游走,嘴里不住的嘟囔着,“痒……” 陆嫚嫚低垂着头,露出脖颈,右边的婆子眼尖,惊呼一声,“哎呦,陆娘子身上怎么也起了红疹子?” 梁晚余捂住嘴,面露惊惶,“好端端的,怎会这样……怕不是得了什么传染人的毛病吧?”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都不约而同地离陆嫚嫚远了些,就连两边的婆子也悻悻松了手,不敢再靠近她。 没了束缚,陆嫚嫚又不受控制的地挠着身上,小脸彻底失了血色。 卫氏面上是藏不住的嫌恶,对着两个婆子蹙眉摆手,低声道,“快去净手,再寻个医师来给她瞧瞧!” “是。” 崔氏半侧着身子,用帕子捂住半张脸,扬声道,“嫚嫚,你是不是摸了什么东西,才起了疹子?” “我这几日只洗了衣裳,再有……”陆嫚嫚忽地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指着对面的梁晚余,扬声喊道,“再有就是她送来兰园的见面礼!” 她说着,手上依旧没停,“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想要害我!” 第19章 只求他能活久些 听到陆嫚嫚的控诉,谢庭玉嗤笑一声,缓缓起身,拧眉盯着她,“你得了病,与我新妇何干,亏你从前还是世家大族的千金,如今竟像只疯狗一样胡乱攀咬!” “我没有胡说!”陆嫚嫚眼眶微红,心中委屈得很,“除了她送过来的熏香外,我再没碰过旁的!” 卫氏捏着眉心,双眼紧闭,低声问道,“老二媳妇,你当真给兰园送去了见面礼?” “是。”梁晚余点头应着,面上多了几分无措,“可陆娘子并未收下,而是让婢子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 说罢,梁晚余屈膝跪下,眼中闪过晶莹,语气哽咽,“正好,昨儿要送给陆娘子的礼盒就放在月园未动,请母亲明察,还儿媳清白。” 听她声音带了几分哭腔,谢庭玉顿时急了,攥着她的手腕将她扶起,皱眉问道,“好端端的,你跪下干什么?分明是这女的使坏,你不会害人,我信你。” 梁晚余顿住,抬眸望向他,眼底闪过丝莫名,“夫君真这般信我?” “你是我娶回来的,我若不信你,旁人就更不会信。”谢庭玉沉着脸,将梁晚余拉到自己身后,冷眼盯着陆嫚嫚,“你空口白牙胡说几句就想给我夫人安上个罪名,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容易事?你先能拿得出证据,再挺直腰板罢!” 梁晚余躲在谢庭玉身后,视线与对面的陆嫚嫚撞上,勾唇一笑,满是挑衅。 陆嫚嫚气红了脸,强忍住痒意,望向坐在上首的卫氏,“夫人,妾肚里还怀着孩子,无端遭人陷害,哪怕为了这个孩子,难道不值得一查吗?” “来人,去查月园,将那礼盒找出来。”卫氏心中烦躁,冷冷瞥了眼梁晚余,心中对她才生出的好感瞬间散去,低声道,“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但若真是你所为,纵使你是我儿媳妇,我照样不会姑息。” 梁晚余面上坦荡,不见丝毫惧色,“若是儿媳所为,任凭母亲处置。” 卫氏面色不虞,扬声道,“先去请医师,再来回我,旁人都退下。” 陆嫚嫚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梁晚余,眼底涌出恨意,铁了心认定就是她所为。 梁晚余好整以暇地抬眸瞧着她,神色淡然,心中只觉得畅快。 上一世陆嫚嫚毁了她的脸,这一世,她亦要如此报复她。 至于谢昀和崔姨娘,也别想有半分好日子过。 时间一点点过去,桌上的茶都被换了三趟。 从外头请来的医师捧着锦盒看了又看,又捏起一点香粉放在鼻尖轻闻,眉头久皱不展。 卫氏身边的婆子见他这副模样,心中也跟着紧张,小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老医师摇摇头,无奈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这锦盒并无不妥,里头的香粉也只是用些寻常草药磨制的,都是些能安神的东西。” “我早就说了,必然不是晚余做的。”谢庭玉扭头看向陆嫚嫚,眉头轻挑,语气散漫,“自己得上的怪病,该多问问自己才是。” 卫氏松了口气,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低声安抚道,“庭玉,这个时候你也少说两句,既然查明东西没被人动手脚,这儿也没你们的事了,先退下吧。” “娘,她……” “是,母亲。” 谢庭玉还想再多说些什么,梁晚余心思一动,轻扯住谢庭玉的衣角,打断他的话,低声应下。 谢庭玉面露不悦,显然不想如此轻易的放过陆嫚嫚,可梁晚余一口应下,他也不该再找茬子,只能气鼓鼓的闭上了嘴。 卫氏心中满意了些,自知委屈了新妇,低声道,“明日回门,我会给你们多备些东西,也算你父亲与我的心意。” 梁晚余得了便宜,也不愿再拿乔,只小声应了句,“多谢母亲。” - 清园 梁晚余领着两个婢子,小步走在府中,路过眼熟的院子,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 园中周遭一片寂静,不见服侍的下人,冷清得很,还真是园如其名,只有女子一人坐在小木凳上,只低头鼓捣着什么。 “嫂子。” 忽地听到声音,女子一愣,抬头望来,见是梁晚余,脸上顿时有了两分笑意,“弟妹,你怎么来了?快坐下。” “今早去给母亲请安,没瞧见嫂子,心中挂念,刚好路过这儿,来看一眼。”梁晚余缓步来到她跟前,见她额上都出了层薄汗,蹙眉问道,“嫂子在弄些什么?” “昨夜夫君身子不适,又不肯进汤药,母亲免了我的安,我空下来就想着,能不能做些适口的东西,好让他肯用药。”边月抿唇笑笑,神色局促,“我买了些桂花、山药、饴糖……” “嫂子手巧,这些东西若摆在我眼前,我是万万做不出的。”梁晚余笑笑,真心夸赞道,“兄长娶了嫂子,可真是得了一宝。” “话可不能这样说……”边月脸上的笑淡了些,还不忘回头瞧一眼主屋,眼底是掩不住的慌乱,刻意压低了声音,“他不喜我,我只是被母亲强行塞在他身边的罢了。” “我只求……他能活得久些,开心些……” 如此,她便做不成寡妇。 梁晚余心如明镜,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嫂子是踏实过日子的人,有朝一日,府中定会接纳你。” 边月扯扯嘴角,点了点头,显然没将梁晚余的话放在心上。 她自卑怯懦惯了,早已不求任何人能抬举她。 “是谁来了…咳咳……” 屋中传出一道男声,话音还没落,就起了一阵咳嗽。 边月连忙起身,扬声回道,“妾身今日没去请安,惹得弟妹担忧,故而过来瞧一眼。” 屋中静谧一瞬,片刻后,紧闭的门板缓缓打开。 梁晚余抬眸望去,对上了男子冷清的双眸。 阳光正好,男子的俊脸一片苍白,连嘴唇都失了色,身姿颀长却瘦得厉害,长发披散,只用一根发带系着,过分精致的相貌更衬得他不像凡人。 梁晚余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心中感叹男子生了个好模样。 “初见弟妹。”男子薄唇轻启,淡淡吐了句,“我名永安,是庭玉的亲哥哥。” 第20章 不想当寡妇 梁晚余回过神来,急忙起身行礼,轻声道,“晚余见过兄长。” 她虽垂着头,却仍能感觉谢永安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 半晌,从头顶传来一句,“弟妹不必多礼。” 谢永安唇边挂着淡笑,嗓音温和,“昨日多谢弟妹为月儿解围,我身骨不好,侍奉的人难免偷闲,这才亏了她。”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2节 “弟媳既入了公府,就与兄长和嫂子是一家人,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梁晚余面上平静,眼底含着和煦笑意,“今日不见嫂子去请安,心中困惑,正巧路过便进来看看,不成想还跟嫂子学了些手艺。” 梁晚余垂下眸子,笑望着木盆里的东西,轻声道,“若这玩意做出来了,嫂子可千万得教教我,我自幼就不爱喝那苦药汤子,往后有了这东西,就不用愁了!” 谢永安一怔,下意识顺着梁晚余的视线望去,瞧见那盆子里的饴糖和桂花山药,又看了眼立在一旁的边月,眼底闪过丝惊诧。 “这也不难……”边月突然被夸,面上有些不知所措,“改日我多做些,给你送过去。” “那自然好。”梁晚余笑着应下,与二人寒暄了两句,就回了月园,独留边月和谢永安面面相觑。 “外头风凉,你……”边月顿了顿,僵硬的改了口,“夫君可要进屋子里歇着?” 谢永安盯着她的小脸,薄唇微抿,半晌才问出一句,“这些东西是给我备着的?” 边月点点头,小声解释道,“昨日夫君突发心疾,医师给开了药,熬完端进屋里,夫君却将药倒在了窗外,不肯服用,妾身实在担心……” “担心?”谢永安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嘴角轻轻勾着,俯身望着她,语气也冷下来,“边月,你仔细瞧瞧我这张脸。” 边月恍然抬起头,谢永安的俊脸近在眼前,毫无血色,吓得她不敢再说半个字。 谢永安抿唇一笑,眼底尽是凉薄,“你觉得……我还有几日可活?” 边月被他逼问,一时给不出答案,只能小声唤道,“夫君……” “谁是你夫君?”谢永安出声打断,面上难掩病态,“我病成这般,没法子跟你成亲,论起来,你的夫君该是后院的那只公鸡才对。” 边月脸色倏地煞白,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他,没再吭声。 谢永安睨着她,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低声道,“边月,嫁给我无异于入火坑,我没多少日子了,晚些我会差人去请母亲过来,一纸放妻书,你拿了就回娘家吧。” 谢永安看了眼木盆中堆成一座小山的玩意儿,语气平平,“你是个好姑娘,还有好日子可过,不能叫我给拖累了。” 话落,谢永安收回视线,折身朝屋中走去。 “我只想让你活着。” 后头传来边月的声音,谢永安脚步一顿,诧然回首,不可置信的盯着她。 自己方才说的那般明白,她为何还铁了心坚持…… “谢永安。”边月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第一次喊出了夫君的全名,“你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心高气傲,本不该与我这个泥腿子捆在一起,做了夫妻。” “我知你心中瞧不上我,可我也从来没想求过你的真心,就如你所言,我们连堂都没拜过,又何来情分呢?” 边月死死咬住下唇,说着说着,心中愈发觉得委屈,豆大的泪珠砸在地上,“我只是你母亲用二十两银子买回来给你冲喜的,连府里正经的主子都算不上。” “你的父母无视我,府里下人欺负我,我都不曾抱怨我,只因我在这里头过的日子比娘家强了千百倍。”边月长呼一口气,心中酸涩的厉害,“在娘家,猪草是我割,鸡鸭是我喂,水是我来挑,饭是我来做,吃食玩件轮不上我,挨打却是逃不过……” “知道为什么我一个泥腿子要卖二十两吗?”边月抬手抹了把眼泪,咬着牙道,“因为我的两个弟弟一人要十两银子娶媳妇,与我娘家相比,哪个才是火坑?” “哪怕离了你,我也依旧会被他们给卖掉。” 谢永安愣在原地,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你呢?”边月如今是不怕死了,恨不得将满心委屈都发泄出来,“自小养尊处优,爹疼娘爱,不过是身子骨差了些,治就是了,这样的人生若落在我头上,我恨不得做梦都要笑醒,你却偏偏倒了药,一心求死!” “谢永安,亏你还是个男子!你父亲给你取了这个名字,就是为了让你等死的吗?”边月死死咬住下唇,小脸涨红,看上去多了几分彪悍,“若你想休了我,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 瞧她满脸泪痕,谢永安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只告诉你,清园有我在一日,你就得老老实实喝药。”边月气鼓鼓的坐回小木凳上,不再看他,“我不想做寡妇!” 看似淡定得很,实则小姑娘手心里已经出了一层汗。 恰逢此时,苹灵端着新熬好的药进了园子,脚才刚踏进来,就听到了那句寡妇,吓得手狠狠一抖,当即就要转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站住。” 谢永安唤住她,默了一瞬,才低声道了句,“把药拿过来。” 苹灵先是一愣,旋即立马走过去,将手里的汤药端到公子眼前,眼瞧着公子将平日里万分嫌弃的苦药汤一饮而尽,心中说不出的震撼。 谢永安阖上眼,嘴角被苦得抽搐,才刚睁开眼,就发现蹲坐在小木凳上的姑娘正偷偷看他,沉默良久,才沉声问了句,“你做的那些玩意……什么时候能好?” “晾干就能吃了。”边月从盘中捏了颗山药丸,递到谢永安面前,小声道,“这山药是熟的,里头加了些饴糖,嘴里若是苦得厉害,你就先吃一颗。” 眼见边月徒手捏起山药丸,苹灵心中一紧,想起公子挑嘴的毛病,刚要开口提醒,就见向来爱干净的公子小心翼翼地接过那颗白丸子,放进了口中。 第21章 通缉令满天飞 山药丸入口清甜,冲散了嘴里的苦味,谢永安紧皱的眉头都舒展了不少,“弟妹说的没错,你的手确实很巧。” 边月埋下小脸,轻声嘟囔着,“哪有什么手巧,不过是肯多花心思罢了。” 谢永安望着她的背影,不知怎地,嗓间的痒意似乎淡了不少。 - 月园 梁晚余靠在窗前,摆弄着瓶中才折下的白兰。 玉露从外头进来,面上难掩喜色,“小姐,婢子方才特意从兰园过了一趟,里头似是吵起来了,还有打砸声,一准儿是崔姨娘和陆嫚嫚吵起来了!” 梁晚余唇边漾起几分笑意,轻声道,“任她们吵闹去,左右查不出什么来。” 不等她的话音落地,玉竹就急匆匆进了屋子,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小姐,外头出事了。” 梁晚余指尖一顿,抬眸望向她,蹙眉问道,“出什么事了,能让你慌成这样?” 玉竹面色难看,急切道,“陆宝忠跑了,流放队伍才到嵩县,人就不见了,上头大怒,下令严查,外墙上都贴满通缉令了。” “什么……陆宝忠跑了?”梁晚余怔住,眼底满是不可置信,“流放队伍里那么多士兵盯守着,就让他这么跑了?” 玉竹点点头,神情凝重。 梁晚余沉了脸,思索片刻,才低声道,“你去知会陆青霜,让她按兵不动,这几日风口浪尖上,千万不可与谢昀碰面。” “是。”玉竹应下,又风风火火出了园子。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陆宝忠怎么可能跑得掉……”梁晚余咬住下唇,神色阴沉,“他身后一定有人指点掩护,可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许是想到了什么,梁晚余回过神来,立马唤了声玉露,“陆宝忠膝下无子,最疼嫡女陆嫚嫚,若他真的跑了,一定会想法设法来找陆嫚嫚,你找人去兰园盯紧了她,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告知我。” 玉露自然知晓情况严峻,一刻也不敢耽搁,“是,婢子这就去。” 小丫头急匆匆往外走,正好同谢庭玉擦肩而过。 谢庭玉注意到玉露,下意识看向窗边,见梁晚余脸色阴沉,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梁晚余循声望来,对上他的双眸,轻声道,“陆宝忠跑了。” “陆宝忠?”谢庭玉忘了这号人物,半晌才想起来是谁,“陆嫚嫚她爹?” 梁晚余颔首,语气轻缓,“没错。” 谢庭玉面露不解,眉头微蹙,沉声问道,“跑就跑了,与咱们何干?” “谢昀娶了陆嫚嫚,与陆家有了牵扯,而陆嫚嫚又是陆宝忠最疼爱的女儿,若真跑出来了,怎会不寻她?”梁晚余轻叹一声,无奈摇头,“如今通缉令满天飞,若陆嫚嫚真的跟她父亲联络了,咱们府上也难逃责罚。” 谢庭玉撇撇嘴,坐在椅上,懒洋洋靠着,像没骨头似的,“我倒觉得陆宝忠未必是真跑了。” 梁晚余愣住,下意识开口问道,“何出此言?” 谢庭玉勾唇笑着,语气戏谑,“你想想,陆家被炒了,是谁下的旨?” 梁晚余一时没反应过来,轻声应道,“自然是圣上。” “陆宝忠贪污受贿,光是白银就有六百万两,他明明罪该万死,却偏偏只落了个流放抄家的下场。”谢庭玉半眯起眼睛,面上含笑,“国法乃是圣上亲定,陆宝忠该是什么下场,圣上会捏不准吗?” 梁晚余张了张嘴,原本混乱的思路慢慢被梳理开。 “下至流放的犯民都是穷凶极恶之人,派出去的士兵都是上过战场的,没有虚招子,陆宝忠身材肥硕,如何能在这么多士兵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去?”谢庭玉耸耸肩,轻叹一声,“能贪到六百万两,陆宝忠身后必定是有人撑着的,什么通缉令……我看不过是引蛇出洞罢了。” 梁晚余也回过神来,面色凝重,“所以……此事是个幌子?” 谢庭玉咧嘴一笑,懒懒靠在椅背上,语气轻飘飘的,“我不过是胡说几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哪是我一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能想明白的?” 话虽如此,可梁晚余却是实打实将他的话听进了心里。 此事经不起推敲,细想过去,全是陷阱。 “莫要再琢磨了,我们只管顾好自己。”谢庭玉捏了快点心,塞进梁晚余手里,又给自己拿了块,三两下吃完,“我们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这事儿多半不会成。” 梁晚余垂眸盯着自己手里的茶点,心思有些活络。 此事不成,她就推着此事成…… 她不会错过任何一次能让谢昀和陆嫚嫚下地狱的机会! - 坤庆殿 男人坐在金銮御座上,长眸微眯,打量着地上的人,半晌,发出一声轻嗤。 跪在地上的男人身着暗红朝服,身子僵硬,脸色极差。 “镇国公,朕听说你养了个好儿子。” 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镇国公面露惶恐,连忙问道,“臣膝下有三子…不知圣上说的是……” “朕说的是谁,国公心中不明吗?”男人低笑两声,语气里听不出个喜怒,“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赎走陆家女,还强纳为妾,如此胆量,如此专情,也算给你迎了个好名声。” 镇国公脸色苍白,身子一震,忙解释道,“圣上赎罪,是老臣管教不当,对庶子太过疏忽,才出了这档子事……” 男人勾唇,眼底闪过一丝暗芒,“自下了朝,朕就把你留在这,你可知为何?” 镇国公缓缓摇头,面露迟疑,“回圣上,老臣…不知……” “陆宝忠跑了,人没抓到。” 话音落地,镇国公陡然变了脸色,喃喃问道,“陆……跑了?” “你的好儿子娶了陆家女,还是陆宝忠最疼爱的嫡出女儿,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实在是多,朕没有闲心一个个去查。” 镇国公蓦然抬首,慌忙为自己辩解,“求圣上明察,老臣与陆贼不甚相熟,从前在朝上也说不出两句话来,臣确实疏于对庶子的管教,可也是因为臣的长子病弱,幼子顽劣,臣的心思都费在了他们身上……” 男人冷笑两声,手里把玩的玉扳指用力落在桌面上,“如今陆宝忠跑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你又成了他的亲家,这里头,是你三两句话就能替自己开脱的吗?”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3节 第22章 搜查兰园 夜沉风轻,国公府点着院灯,一片静谧。 忽地一声响,房门被人从外轻轻推开。 卫氏放下手中的绣棚,愕然抬首,瞧见男人阴沉的脸,立马迎了上去,“老爷……今儿怎地这般晚才回来?” 镇国公脸色沉得骇人,淡淡瞥了她一眼,低声道,“差人去趟兰园,把谢昀给我带到大堂去。” 卫氏心中咯噔一下,见夫君面色难看,不敢耽搁,立马出声招呼外头候着的婆子。 一刻钟后,谢昀战战兢兢入了大堂,视线落在上首的男人身上,立马跪了下去,“父亲……下人来报,说您寻我?” 镇国公把玩着手里的一对铁核桃,冷眼望着他,语气波澜不惊,听不出半分喜怒,“你今日可出了府?” 谢昀点点头,心里一片茫然,“儿子去了书院。” 镇国公抚着自己酸痛的膝盖,语气冷硬,“那你可瞧见了街上的告示?” 谢昀眼珠轻转,嘴上有些含糊道,“什么告示……” “糊涂东西!” 镇国公突然起身,从一旁桌上拿下戒尺,狠狠抽在谢昀背上。 谢昀痛呼一声,身子摔下去,半晌也没起来,后背火辣辣的疼。 “老爷……”卫氏吓白了脸,不明所以,却还是大着胆子过来拦尺,“老爷,您消消气,注意身子,先把话给他说明白些。” “还要怎么明白?”镇国公坐回椅子上,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咬牙道,“陆宝忠跑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卫氏惊呼,又急忙捂住嘴,神色惶然,“怎么会……叫他给跑了?” “我今日为何才归家?”镇国公手扶着膝盖,冷笑一声,“府上娶了陆家女,圣上对我有疑,足足让我在坤庆殿跪了一整日!” 卫氏脸色发白,扭头望向躺在地上不肯吭声的谢昀,气不打一处来,“你一味装死做什么!陆嫚嫚是你的妾,她爹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谢昀强忍着痛意起身,仍旧固执摇首,“儿子……的确不知此事。” “你不知?”镇国公嗤笑,望向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那陆嫚嫚总是知的罢?” “来人,彻查兰园!” 话落,镇国公睨着跪在地上的谢昀,沉声威胁道,“若被我搜出了什么,你就给我滚出公府去,从今以后,不再是我的儿子!” 谢昀白了脸,瞳孔猛地一缩,“父亲……” 镇国公不愿再理会他,站起身来,忍住膝盖上的酸楚,朝着兰园的方向走去。 卫氏冷眼瞧着他,语气轻讽,“真真是自己作孽。” - 兰园 园子里突然涌进许多下人,打着火把四处乱翻,似是在找什么。 崔氏坐在屋中,门半敞着,先是被这些人吓了一跳,而后反应多来,勃然大怒,“你们要干什么!” 没人理会她,只做着手上的事。 “大胆!你们反了不成?”崔氏跑出屋子,大声叫嚷着,“谁准你们在我园子里东翻西找的?” “我准的。” 镇国公的声音从大门外传来,崔氏一怔,回头望去,见是老爷,顿时没了脾气,小声道,“老爷……已经入夜,眼看着要歇息了,这是要干什么?” “歇息?”镇国公面露嘲讽,语气不善,“你养出来的好儿子尽给我丢人,你还能安然入睡?” 崔氏瞪大了双眼,脸上的惊讶瞧上去不似作假,“老爷,可是昀儿又做了什么不该的事?” “他最不该的,就是成了公府的孩子。” 镇国公只落下一句,旋即回身,对着身侧的婆子道,“去搜陆嫚嫚的屋子。” “是。” “老爷……” “住口。”镇国公冷声打断崔氏的话,蹙眉凝着她,“你最好在这祈求上苍,求我搜不出什么来,若被我在这园子里找到些不该有的,有你们好果子吃!” 崔氏一噎,怔怔望着眼前的男人,不敢再说话。 “你们要干什么……放肆!不许碰我!” 不远处传来陆嫚嫚的惊呼声,还伴有桌椅被带倒的声音。 “老爷,屋子里没什么可疑东西,只是……”婆子顿了顿,将手里的东西递到主子眼前,“老奴从陆娘子身上搜到了这个。” 镇国公定睛望去,瞧见被婆子捏在手中的信,信纸多处褶皱,显然被人来来回回翻看过数次的。 崔氏没见过这封信,登时变了脸色,小声喃喃道,“这……” 镇国公脸色愈发难看,缓缓抬手接过信纸,刚要展开,就见陆嫚嫚挣脱了婆子的桎梏,朝着门口的方向冲来。 陆嫚嫚伸手欲抢,扬声道,“还给我!” 镇国公躲开她的手,见她这般焦急,更加坚定了这信里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冷声呵斥道,“没人教过你规矩吗?当这里是陆家不成!” 卫氏急匆匆赶来,见此情形,也沉了脸,对着一旁的下人道,“还不快拦住她!” 几个婆子一拥而上,将陆嫚嫚牢牢摁在原地。 陆嫚嫚涨红了脸,扯着嗓子喊道,“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镇国公不理会她,展开信纸,视线落在白纸黑字上。 信上只有短短一句话——寻护,父归,定寻。 “父归…定寻……” 镇国公唇边溢出一声冷笑,语气淡淡,“陆宝忠犯下滔天大错,为何还这般肯定自己能逃走,再来寻你?” 陆嫚嫚紧咬着唇,一声不吭。 “你不愿说?”镇国公面露鄙夷,将信纸收在衣袖中,低声道,“将她关去祠堂,什么时候肯开口,什么时候再给食水!” 闻言,崔氏脸上闪过一丝惊恐,立马扑到他脚边,哀求着,“老爷!嫚嫚她肚里有了昀儿的孩子,祠堂又冷又潮,还不给她食水,她怎么受得了,那可是您的亲孙子啊!” 听见她的话,镇国公面色一僵,下意识看向一侧的卫氏。 卫氏面色不虞,可此事又千真万确抵赖不得,只好冷着脸说道,“陆嫚嫚的确有喜了,妾身也是今儿请安时才知道的,老爷一直未归,这才没传到您耳中。” 镇国公侧眸望去,视线落在了陆嫚嫚身上,后者傲气得很,高昂着脖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就在这时,程言从外头探出脑袋,先是四下环顾了一圈,才快步走到镇国公跟前,小声道,“老爷,兰园这边动静大,二公子差小的过来问问发生何事了。” 第23章 三日回门 闻言,镇国公脸色缓和了些,蹙眉道,“你回了庭玉,只说这里头没事,让他安心睡着,不必跟着操心。” 程言小心翼翼地瞥了眼陆嫚嫚,才低声回了句,“是。” 见程言出了园子,镇国公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先将陆嫚嫚关在房中,吃喝照旧。” 话落,镇国公许是不愿呆在这糟心的地界,转身离去。 陆嫚嫚盯着他的背影,死死咬住下唇,眼中蓄起泪来。 那是父亲唯一留给自己的东西,就这么被人拿走了…… 下人们跟着散去,独留她和崔氏呆在原地。 崔氏缓缓起身,扭头望着她,心中愈发不喜,“还不快滚回去!若不是你怀着身子,我非得好好给你点颜色看看不可!” 陆嫚嫚半垂着头,听话离开。 转身之际,还听到崔氏在身后喋喋不休。 “我儿怎就娶了这么个祸害!” 陆嫚嫚脚步一顿,眼神凉了几分,未作停留,继续向前。 - 月园 “二少夫人,小的见老爷动了大怒,兰园被翻了个底掉,陆娘子也被人抓住了胳膊,像是兴师问罪呢。”程言站在屋内,小声禀告着。 梁晚余坐在床边,手中捏着绣棚闲打发时间,闻言只是勾了下唇,轻声道,“这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是。” 程言退去,屋中只剩谢梁二人。 “既然问罪了陆嫚嫚,便说明了她手里头确有与陆宝忠相关的东西。”梁晚余低着头,半张小脸藏在阴影里,瞧不真切,“说不定……陆宝忠真的有后路。” “那又如何?”谢庭玉躺在软榻上,手里捧着个圆橘,抛起又接住,玩的开怀,“陆宝忠心思不纯,坑人无数,如此杂碎自有天收。” “我听说父亲今儿一整日没归家,都在宫里。”梁晚余抬眸望向他,语气凝重,“会不会是圣上起了疑心,才特意将父亲留在宫中?” 谢庭玉停下手,回眸瞧她,眼里闪过一丝不解,“你如此忧心做什么?我爹有数不清的银子,即便不在朝中,也够我们潇洒一生了。” 梁晚余抿紧粉唇,心中无奈,自知与他交谈是驴唇不对马嘴,索性闭口不言。 谢庭玉被家中保护的太好,向来心直口快,心直口快,有些事他能看得明白,也不过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小聪明罢了。 这十九年来,他从未被任何人打压过,因着他自己就是强权,只有他打压别人的份。 如此心境,怎会清楚朝堂之上的汹涌? “你为何不理我了?”谢庭玉不知自己那句话说错了,撑起身子,皱眉望着床上的姑娘,“我爹有钱,我娘也有钱,我们只管享福就好了,天塌下来也有他们顶着,你操劳那么多做什么?” 梁晚余掀起眼帘,瞥了他一眼,轻声道,“赶紧把床褥铺地上罢。” 谢庭玉面色有些古怪,却还是老老实实去柜子里抱来了被褥。 梁晚余望着手中的绣棚,一时也没了兴致,将东西扔在篮里,反身去铺床。 翌日清晨,玉露站在外头叩门,扬声道,“主子们该起了,今儿是回门的日子。” 梁晚余幽幽转醒,侧头望去,却见谢庭玉早就起了身,正蹲在地上叠被子。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4节 “怎么醒这么早?”梁晚余揉着眼睛,小声喃喃道,“我爹又没回盛京,你急什么?” “虽说定远侯尚在西北,但回门这般重要的日子,即便他不在,也该走个过场。”谢庭玉低头理着被褥,闷声道,“况且我爹娘备下了那么多好东西,就是为了给你长脸的。” 梁晚余不解,“给我长脸?” 谢庭玉动作一顿,声音更低了,“我爹娘知道我在盛京城的名声,也知道你嫁给我落人嘲笑,他们虽对咱俩的婚事有异,却也不愿见此情景,所以才想给你撑撑场面。” 梁晚余半垂下眸子,面露尴尬。 看来这门,还非回不可了。 马车在镇公府门前停驻,二人抬得红木箱子一个接一个的上了板车,大有将整个公府搬空的架势。 梁晚余坐在马车上,面露惊诧,“这……这都是给我的?” “嗯。”谢庭玉靠着车壁,闭目养神,他睡了两夜地板,浑身酸痛,如今更是没力气答话了。 梁晚余见他这般,也闭了嘴,不再扰他。 车轮缓缓转动,朝着北边驶去,后头跟了一长条板车,赚足了百姓们的视线。 - 定远侯府 马车在门前停稳,车夫放下脚凳,在一旁候着。 谢庭玉先下了马车,面上挂着笑,穿着也得体,不见风流气,倒真有几分清贵公子的模样。 梁晚余钻出马车,瞧着伸来自己面前的手,微微挑眉。 “愣着干什么?搭上来。”谢庭玉脸都要笑僵了,不停地眨着眼睛,示意梁晚余拉住他的手,“不远处有人瞧着!” 梁晚余忍住笑,将手搭在他手心,缓步下了车。 侯府下人一早就等在门口,见小姐归来,一个比一个开心,急忙开了门,迎主子进府。 数不清地回礼搬进侯府,谢庭玉的腰板都直了些,面上的笑意也深了几分。 梁晚余瞥他一眼,心中觉得好笑,迈步朝府中走去。 谢庭玉跟在她身后,四处探着。 如今再来,已成府里的姑爷,与第一次进府的感觉自然是不同。 谢庭玉许是想到了什么,话中带笑,“梁晚余,你说若是定远侯人在盛京,得知你嫁给了我,会不会气的脸红脖子粗?” 梁晚余睨了他一眼,许是怕伤了他的自尊,没开口应声。 谢庭玉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嘴上依旧喋喋不休,“我还记得年幼时,定远侯见过我一次,只那一眼,他就直言我是个万事不通的草包……幸亏他没回来,要不然呐,我还真有些不敢上门。” 梁晚余面上憋不住笑,弯了唇角,脚下不停,才过影壁墙,余光瞥见了什么,脚步钉在原地,再也挪动不了半分。 “你怎么不走……” “爹?” 谢庭玉的话还没说完,倏地听见一声爹,整个人都愣住了,笑意也僵在脸上。 顺势望去,四五十步外,确实站了一人。 第24章 眼睛出了毛病 眼前人身形高大,许是在西北呆久了,身上晒成了小麦色,眉眼冷峻,站的笔直,负手而立,定定望着二人,压迫感十足。 一言不发就能让谢庭玉双腿发软的,满盛京城里,除了当今圣上,也只有定远侯梁砚一人。 “爹……”梁晚余收回脸上的讶异,不动声色的挡住身后的谢庭玉,轻声道,“您今日回来,怎么也没给女儿来封信?” 梁砚垂眸望着才长到自己胸前的女儿,眸底闪过一丝柔和,沉声道,“晚晚,到爹跟前来。” 梁晚余咬住下唇,瞥了眼身后的谢庭玉,缓缓走到父亲身前。 没了梁晚余,谢庭玉退无可退,只好硬着头皮上,学着沈云之的模样对他行礼,结结巴巴道,“小婿见过岳父…岳父您活着回了盛京,真好……” 梁晚余太阳穴重重一跳,不可置信的瞧着他,眼底满是惊慌。 她都不用回头看,就能猜到爹爹如今是什么脸色。 梁砚睨着他,半晌,从唇角挤出一声短笑,“托你的福,我本来今年年末才该回来,如今硬生生提前了半年。” 谢庭玉脸色有些泛白,求助似的看向一侧的梁晚余,就差把救命两个字刻在俊脸上了。 难得看这个混世小霸王吃瘪,梁晚余抿唇笑了笑,回身望向梁砚,轻声道,“爹,您赶路急,舟车劳顿,不如先回堂中,好好歇息,咱们也好多聊几句。” 梁砚见她替那个臭小子说话,眼角抽了抽,到底是不愿驳了宝贝女儿的面子,沉声道,“听我儿的。” 眼见危机解除,谢庭玉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定远侯又朝自己望了过来,吓得身子一僵,下意识站的笔直。 梁砚盯着他,语气生硬,“跟着进来。” “……是。”谢庭玉哪敢不应,立马跟了上去,主动得很。 进了大堂,梁砚坐在上首,梁晚余在下,谢庭玉在一旁站着。 “你坐下……” 梁晚余刚想开口叫谢庭玉坐下,就见后者用力摇了摇头,没领自己的情。 梁砚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游走,脸色愈发不悦,轻咳两声,示意二人。 没成想谢庭玉一激灵,立马上前给梁砚倒茶,俊脸上堆着笑,低声道,“岳父您喝茶。” 梁晚余面上闪过一丝诧异,旋即捂唇偷笑。 谢庭玉站在一旁,脸上堆着笑,脸上明晃晃的写着讨好二字。 若是放在以前,叫谢庭玉去伺候人,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梁砚愣了一瞬,回过神后,瞥了眼谢庭玉递过来的茶盏,面色好了些,“这么多年不见,你懂事了。” 闻言,谢庭玉脸上笑意更甚,发自内心的欢喜。 “罢了,传午膳吧。”梁砚抿了口茶润喉,侧眸盯着一旁的女儿,低声道,“晚晚,你随爹过来。” 梁晚余抿紧粉唇,站起身来,与谢庭玉对视一眼,旋即跟上了父亲的脚步。 一进内堂,梁砚的脸色瞬间回春,声音都软了下来,“儿啊,你换夫婿这么大的事,为何不给爹爹写封信?” 梁晚余面露愧色,小声道,“爹在西北,要防着外敌来犯,本就无心顾及旁的,女儿不愿让您分心……” “话虽如此,可你成亲这么大的事,怎么就自己做主了呢。”梁砚长叹一声,眼眶有些发红,“你娘走得早,她病逝那日我在领兵打仗,以至于没能……” 余下的话,梁砚没有再说,强压下心头的悲痛,低声道,“如今你成亲,爹爹又没能亲眼瞧瞧。” 梁晚余心中感伤,挽住梁砚的臂弯,轻声哄道,“爹赶上了女儿的回门,女儿已经很开心了。” 梁砚阖上眼,面露悔色,沉声道,“都怪爹公务在身,没将你带在身边,独留你一人留在盛京,虽说晚晚出落的亭亭玉立,可却没得个好眼光,挑的夫君一个比一个……” 梁砚没有明说,面上的嫌弃却已经替他把余下的话说了出来。 梁晚余暗暗发笑,小声劝道,“爹,女儿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梁砚睨着她,神色怪异,“先前,你给爹爹的书信里写了你要嫁给谢锦华的庶子,爹爹一早就派人去打听了。” “谢昀那厮一事无成,连个好相貌都没有,又是个庶子,如何护得住你?不过对你出手相助过一次……” “而后你退了婚,爹爹还来不及高兴,你又择了谢庭玉那个霸王似的人……”梁砚摇头叹息,语气无奈,“儿啊,你跟爹直说罢,你是不是眼睛出了毛病?” “为何相中的不是废物就是纨绔?” 梁晚余嘴角抽了抽,想开口为自己的审美辩解,却又不知该从何解释,只说了一句,“爹,庭玉他真的很好。” 梁砚只当她被爱冲昏了头,又叹了口气,怒其不争道,“爹知道,谢庭玉模样长得出色,是你们小女儿家会心仪的长相。” “可模样好算不得优点,能踏实过日子,护得住你才是最要紧的。” “爹,谢庭玉他护得住我。”梁晚余正了神色,将嫁过去后两日的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梁砚气的吹胡子瞪眼,作势就要冲出去,“谢昀那个狗崽子敢如此待我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老子这就杀到镇国公府去,让他谢锦华给我个说话!” “爹!”梁晚余急忙拉住他,无奈道,“您就算冲过去打谢昀两个板子,也讨不回什么好处来。” “那我就眼睁睁瞧着我儿受气?”梁砚脸色涨红,显然是动了真气,“我在战场厮杀立功,不就是为了你能在盛京挺直腰板说话吗!” “谢昀敢如此,简直把我的脸面踩在脚底下碾!” “您消消气。”梁晚余拍着他的后背,替他顺气,轻声道,“爹放心,女儿旁的本事没有,就是传了您的脾气,谢昀叫我吃了暗亏,我不会轻易作罢的。” 闻言,梁砚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些,冷哼一声道,“听你方才那些话……谢庭玉那小子对你还算不错。” “是了,女儿口中绝无半句虚言。”梁晚余抿唇轻笑,小声撒着娇,“嫁都嫁了,况且还有爹给我做靠山,谁敢欺到我头上?” 梁砚对这话很是受用,脸上多了几分笑意,“自此以后,爹就留在盛京,不走了,边境有你廖叔,国泰民安,爹也能放心。” “我倒要看看,老子就站在这,谁敢苛待我儿!” 梁晚余心中感动,想起爹爹上一世的惨状,眼眶有些发酸。 这一辈子,她定能护住侯府。 第25章 万不可负我 “岳父大人,午膳齐了。” 外头响起谢二爷的声音,父母俩齐齐一怔。 梁晚余抿起粉唇,眼底多了几分笑意。 “这小兔崽子……”梁砚嘟囔了句,语气比刚才好了不少,“是当我侯府没有下人不成,用得上他来传话?” “爹,快去用膳吧。”梁晚余挽着父亲的臂弯,轻声笑道,“早膳没用多少,如今早就饿了。” 梁砚面上挂起笑,对于女儿的要求,他向来没有不同意的,“好,都依你。” 眼看父女二人并肩从内堂出来,谢庭玉脸上的笑意加深,低声道,“岳父大人,先用膳吧。” 梁砚轻嗯一声,缓步朝桌子走去,边走边问道,“谢家小子,你如今可考取功名了?”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5节 谢庭玉脚步慢了些,面上闪过一丝窘迫,沉声道,“并未。” 梁砚睨着他,语气波澜不惊,“那可是学了些拳脚,准备入军?” 谢庭玉嘴角抽搐,半晌后才道了句,“也没有……” 梁砚眯起眼睛,身上的压迫感重了几分,“那你如今擅长些什么?” 谢庭玉咽了下口水,一时答不上话来。 他有一种直觉,若是他今日敢说自己擅长打马吊、斗蛐蛐,他这便宜岳父一定会将自己毒打一顿,再丢出府去,说不定还要塞给自己一张休书。 “我……”谢庭玉咬了咬牙,低声道,“我想习书,沉淀自己,日后好考个……” “既然你想习武入军,那我就费心多教教你,左右我们是一家人了,这点小忙也是该帮的。” 梁砚打断谢庭玉的话,丝毫不顾及他的想法,直接一锤定音。 “岳……岳父?” 谢庭玉俊脸泛白,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他没用习武搪塞,就是怕岳父一高兴,直接答应,将自己带在身边。 “嗯?”梁砚回过头,定定望着他,语气幽深,“小子,你可是不愿意跟我呆在一处?” “没……”谢庭玉连忙摇头,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岳父愿意教我,我求之不得。” “那便好。”梁砚点点头,面上满意,“明日鸡鸣之时,你来府上寻我。” “鸡鸣之时?”谢庭玉瞪圆了眼睛,下意识就想拒绝,“岳父……这是不是太早了些?” “如何?”梁砚瞥了他一眼,又转头看了看梁晚余,沉声道,“你可是不行?” 谢庭玉俊脸涨红,张了张嘴,本想应下,却碍于面子,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变成了,“我自然是行。” “那就这么定下了。”梁砚大手一挥,扬声道,“用膳!” 谢庭玉苦哈哈的跟在后头,心情无比沉重。 梁晚余又在他身侧,见他这副模样,只觉得好笑,出声安慰道,“夫君,你可认识王御史的女儿?” 谢庭玉侧眸瞧她,缓缓摇头,“我认识别家姑娘做什么?” 梁晚余粉唇微抿,挤出一抹笑来,轻声道,“我与她从前是好友,不过自她嫁了人,整日里都在与我夸赞她夫君才高八斗,貌比潘安,高中探花,一来二去,我听得腻了,便无心与她再走动了。” 本是一句吐槽,落在谢庭玉耳中却有了另一番味道。 “她如此与你炫耀?”谢庭玉咬紧牙关,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成拳,低声道,“不就是个探花么……你且等着,有朝一日,我也能让你在旁人面前挺直腰板!” 梁晚余忍俊不禁,瞧着他的背影,没再开口。 谢庭玉心如稚子,好斗心强,经不住激将,只要略微费点口舌,就能将他捏得死死的。 一顿午膳下来,谢庭玉猛吃三碗白米饭,气成了包子脸,满脑子里都是王家小姐的探花夫君。 - 国公府 陆嫚嫚倚窗站着,背对着月光,瞧不清她的神色。 桌上的膳食早已凉透,茶壶被收起来,灯烛也无人给点。 半晌,屋中响起轻微的啜泣声。 吱呀一声,屋门被推开,一道身影挤进了屋子。 陆嫚嫚恍然抬首,与一身微凉的谢昀对上了视线。 “昀郎!” 陆嫚嫚惊呼一声,立马扑进他怀中,尽力压抑着哭声,“你怎么才过来看我,我父亲的信……” “别急,明日一早,我就去父亲跟前探探口风。”谢昀满眼心疼,抬手护着她的身子,低声道,“当心着,肚里还有孩子呢。” 陆嫚嫚身子一僵,轻轻咬住下唇,大眼睛蓄满了泪,“昀郎……我不知该怎么谢你,若非你心软,这个孩子自是没法子留下的……” 话落,陆嫚嫚拭去眼泪,眸底闪过浓浓怨恨,“先前我入庙祈福,被人下了黑手,夺去身子,那可是在神佛眼前……” “一想到这孩子与那个畜生留着一样的血,我心里头就止不住的恨!” 谢昀面色一僵,眸光深邃,含糊着应了句,“事情都过去了,如今你嫁给了我,我自然会好好待你,爱你宠你。” 陆嫚嫚深受感动,牢牢抱住他,轻声诉说着委屈,“我们如今这般悲惨,说到底,都是拜梁晚余所赐,昀郎,你可要想个法子,好好教训她一番!” 想起梁晚余,谢昀脸色变得难看,却没开口应声。 陆嫚嫚诧异抬首,蹙眉问道,“昀郎为何不答话?” “难道是……心里真有了那梁晚余?” 谢昀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那自然不会,我只是在想该如何治治她。” “你这样想才是最好。”陆嫚嫚心中满意,重新扑进他怀中,小声道,“昀郎,如今我只有你了,你苦恋我多年,好不容易修成正果,万不可负了我。” 谢昀抿紧薄唇,眼神有些飘忽,抬手搂住她的肩头,低声道,“嫚嫚放心,我定然不会负你。” 陆嫚嫚点点头,从他怀中退出来,抬手抚上他的胸口,轻声道,“夜深了,我给昀郎更衣,咱们早些歇着吧。” 谢昀点点头,淡淡道了句,“也好,在书院呆了整日,我也乏了。” 陆嫚嫚脱下他的外衣,跟着他往床边走去,“我知你不易,所以才要学着做个贤妻良母。” 话落,陆嫚嫚将外衣搁在架子上,余光似是瞥见了什么。 定睛望去,后领口处染上了一抹红,赫然是姑娘家的口脂印! 陆嫚嫚身子一震,瞬间转过身,不可置信的盯着谢昀。 谢昀坐在床边,刚褪去鞋袜,见她这番模样,一时不解,“嫚嫚为何这样看着我?” 第26章 只剩一人可依 陆嫚嫚对上他的视线,神色一晃,下意识摇头道,“没事。” 谢昀不疑有她,低头褪去鞋袜,双手一撑,上了床榻。 “昀郎今儿白天都去了何处?见了什么人?”陆嫚嫚故作镇定,缓缓坐在他身侧,轻声问着。 谢昀扫了她一眼,语气淡淡道,“今日整天都呆在书院,见到的自然是那些同窗……好端端的,怎突然问起来这个?” “只是随口问问。”陆嫚嫚扯起嘴角,面上的笑怎么看怎么怪异,“我一人呆在屋中,出也出不去,父亲也不允旁人进来,实在枯燥无趣……” 谢昀绷直了嘴角,语气无奈,“嫚嫚,你爹那事……三两句话说不清楚,我在家中一贯没什么地位,能做的,也只有趁着父亲心情好时过去探探。” “不过你放心。”谢昀拉起她的手,郑重其事的放在胸前,沉声道,“事关于你,我定当会想尽办法,让父亲解了你的禁足。” “你只要安生呆在我身边养身子,旁的,你不用多过问。” 陆嫚嫚靠在他胸前,目光落在不远处暗着的烛台上,心中升起一丝悲凉。 如今她身边只剩下谢昀一人可依,即便他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她也没有胆子问出一句。 若是在以前,她分明是瞧不上谢昀的…… - 坤庆殿 “皇上,镇国公已经在外头等了一日了。”御前总管张德迈着小步走进大殿,低声道,“皇上还是不愿见他吗?” 御坐上的男人没说话,屋中寂静,只有奏折被展开时发出的沙沙声。 不见回应,张德了然,快步出了门,半晌后,又再次折返。 “皇上,镇国公已经走了,走前,再三嘱咐奴才要将此物交给您。”张德上前两步,将东西双手递到男人面前。 男人一身玄色长袍,胸前用金线勾出五爪龙纹,瞧着四十多岁的模样,正襟危坐,视线盯着眼前的奏折。 闻言,目光轻移,落在了张德手上。 那处,正放着一纸信。 男人抬手,那封信便稳稳落在了他的手心。 将信纸展开,粗略扫了两眼,男人肉眼可见的沉了脸。 “皇上……”见男人面色难看,张德动了动嘴角,神情担忧。 男人抬眸看了眼外头的夜色,语气平淡,“让老十三进宫见朕。” 张德不敢耽搁,立马点头应下,快步走出殿内。 不出两刻钟的功夫,殿外出现一抹人影,身材颀长,模样清俊。 张德在殿门前守着,瞧见来人,立马行礼,“见过安平王。” 安平王颔首,望向殿内,沉声道,“皇兄可在里头?” 张德连连点头,面上挂着笑,“皇上等王爷许久了。” 闻言,安平王脚步快了些,直入大殿。 “臣弟见过皇兄。”安平王踏进殿内,走到中央,恭恭敬敬的行礼。 “容裎来了。”男人勾起唇角,笑望着他,“夜里还寻你过来,是朕不妥。” 安平王垂着头,瞧不清神色,只听他低声说道,“皇兄定是有要事找臣弟,即便夜深,臣弟也愿意跑一趟,为皇兄解忧。” 张德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皇上最是疼爱这位小他二十岁的安平王,不仅让他身居数职,还可随意出入宫门,可携剑履入殿。 皇上生母早逝,自幼养在德太妃宫中,与安平王一同长大,不过十几年,德太妃突发恶疾病逝,就只剩下两个孩子相依为命。 这么多年,安平王圣恩优渥,赏赐不断,无人不知庆帝对这个弟弟的偏宠。 可反观安平王,纵使有万般疼爱,却也不敢在皇兄面前失了规矩,总是一副谨慎模样。 “你有这心,就是朕没白疼你。”皇帝勾起嘴角,低声道,“来朕跟前,瞧瞧这东西。” 闻言,安平王这才敢起身,缓步来到桌前,接过皇帝递来的信纸。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6节 扫了两眼,安平王脸色一变,低声道,“皇兄,这是……” “是镇国公送过来的。”皇帝转着玉扳指,面上神色让人捉摸不透,“八成是从陆家女身上翻出来的。” “昨儿下了朝,朕将他独自留下,言语敲打,罚他跪了整日,这不,一回府上就拿来了有用的东西。” 安平王垂着眼,仔仔细细将白纸上的黑字看了个遍,“陆家被抄,是臣弟领人过去的,见过陆宝忠的字迹,与上头一模一样,这的确是他亲笔。” “陆宝忠贪污赃银之大,背后定是有人推动,朕本想设局引出幕后之人,没成想,这陆宝忠竟是真有逃脱的法子。” 皇帝冷笑两声,指尖一下又一下的敲在金丝楠木桌面上,语气波澜不惊,“今早来的信儿,说陆宝忠人跑了。” “跑了?”安平王大惊失色,面露诧异,“流放队伍随行士兵有那么多,怎么就真让他跑了?” “昨日夜里,队伍走到一处山脚,准备过夜歇息,只留了四个士兵守着,陆宝忠就是那时候跑的,趁着夜黑上了山。” “守夜的那四人早就有了异心,被查到时已经服毒,剩下的兵想追,却被暴起的犯民拦住,耽搁了时辰,早已不见陆宝忠。” 皇帝语气平平,面色也淡,“收买这么多人,冒着被发现砍头的风险也要救出陆宝忠,可见陆宝忠身上还有那人想要的东西。” 安平王犹豫着开口,低声道,“皇兄,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做到这些事的……可没几个。” “故而,朕并不觉得这是件难事。”皇帝睨着他,沉声道,“一个一个查过去,总能探出个虚实,更何况陆家根基在盛京,他必然会回来。” 安平王点点头,面色凝重,“皇兄,即便镇国公搜出了信,也不能全然去了他的可能。” “况且……定远侯的女儿又嫁去了国公府,这俩放在一块,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皇帝嗤笑一声,眸底闪过一丝鄙夷,“容裎可知朕为何不提防镇国公?” 安平王愣了瞬,旋即摇摇头,“臣弟愚钝。” 皇帝抿唇轻笑,眼底满是精光,“镇国公有三子,庶子平庸无能,幼子混账粗鄙,只剩个长子勉强入眼,却还是个命短的。” “太医曾说过,他那长子活不过二十二。”皇帝挑眉,幽幽道,“镇国公府外强中干,这样子的人家,何须浪费功夫?” 第27章 救了个姑娘 国公府 夜色朦胧,园子里早就没了下人走动,只剩几声蝉鸣。 谢庭玉一回府上就进了书房,不知在捣鼓什么。 “小姐。”玉竹进了屋子,迈着小步走到主子旁边,低声道,“谢昀今日有动静,派出去跟着他的人回报,说是他进了书院,却不似往常一般呆上整日,早早就出来了。” 梁晚余眉眼轻垂,举着茶盏抵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可跟过去了?” 玉竹点点头,压低了声音,“跟去了,咱们的人随着他去了一处山上,瞧见他救下了一位被山匪挟持的姑娘。” 听到这话,梁晚余只觉得有些熟悉,诧异抬头,轻声道,“救了个姑娘?” “是。”玉竹重重点头,神色认真,“派出去的人看着他们呆在一起良久才分开,心中有疑,跟着那姑娘回了家,这才发现那姑娘竟是户部侍郎家的千金,叫李黛鸢。” 话音落地,梁晚余似是想到了什么,低声道,“你明日去查查我曾遇险过的那座山,看那里是不是常有山匪出没。” 玉竹一愣,旋即明白了小姐的用意,轻声道,“是,婢子明白。” - 次日一早,梁晚余正睡着,耳边就传来了玉露的声音。 “小姐,该去给夫人请安了。” 梁晚余听到声音,身子一震,瞬间睁开了眼睛,见玉露的小脸就摆在眼前,顿时慌了神,“玉露……你怎么进来的?” “姑爷给婢子开的门呀。”玉露面上不解,小声回道,“他早早就出去了,还告诉婢子让您多睡一会呢,这不眼看快到时辰了,婢子才来叫您的。” 梁晚余垂下头,余光撇了眼地上,见那处干干净净,没有被褥,这才放下心来,“梳洗吧。” 梁晚余穿好衣裳,略施粉黛,出了园子,路上遇见了边月,二人结伴去堂中请安。 卫氏依旧冷着脸,对两个儿媳妇百般不喜,却硬是没挑出什么错来。 许是不愿瞧见她们,卫氏只叮嘱了边月两句,命她多注意谢永安的身子,又问了梁晚余几句回门的事,说完便叫二人退去。 回园子的路上,二人并肩而行,一时无话。 临到清园,边月叫住了她,轻声笑道,“弟妹,那日我做的东西已经晾成了,给你装了不少,你先等等,我进去拿给你。” 梁晚余面露惊讶,而后绽颜一笑,“嫂子这般客气,倒让我有些难为情了。” “有何难为情的?”边月抿唇笑笑,脸上两个小梨涡轻陷,“我自知性子拐孤,满公府里也只有你愿意同我说几句话。” “等着我。” 边月落下一句,旋即快步进了清园。 梁晚余无奈笑笑,站在一旁等她,余光撇见了一抹身影,朝着角门的方向走着。 梁晚余心中诧异,定睛望去,见那身影万般眼熟。 “小姐,是陆嫚嫚……”玉露皱起眉头,小声道,“她不是被禁足了吗?” 梁晚余微眯着眼,低声道,“她身上穿着的好似是婢子衣裳。” 话落,梁晚余侧眸看向玉露,后者心领神会,立马跟了过去。 过了片刻,清园才传来动静。 “弟妹,等久了吧?”边月笑着走过来,手里握着一个竹篮,四下看去,面露惊诧,“你那婢子呢?” “我有些饿,便让她先回去吩咐小厨房上膳了。”梁晚余抿唇笑着,柔声道,“嫂子把竹篮给我就是。” 边月不疑有她,将篮子塞进她手中,小声道,“我在里头搁了方帕子,是我自己绣的,你且看看花样喜不喜欢。” 梁晚余心中惊讶,开口问道,“嫂子还会绣东西?” 边月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面上染着红晕,“我娘是绣娘,在镇上一家绣坊里做活,时常把我带在身边。” “绣坊里头有个苏州来的绣娘,绣艺一绝,许是看我合眼缘,就教了我一些手艺。” 边月半垂着头,小声道,“那帕子上我绣了几朵兰花,若你不喜欢,我改日再给你绣别的。” “嫂子的心意,我自是喜欢的。”梁晚余拎着竹篮,轻声笑道,“明日清闲,嫂子可愿与我一同去街上逛逛?” 边月心中高兴,点头应下,“那自然好。” 与边月分开,梁晚余特意扫了眼角门的方向,旋即转身回了月园。 黄昏时分,仍旧没见谢庭玉归家。 “二少夫人,夫人差小的来问,二少爷去了何处,为何还不回家?” 小厮第四次来敲门,跑的双腿发软,面上却依旧恭恭敬敬的。 梁晚余站在窗边给花浇水,见他又来,面上无奈,轻声道,“庭玉只是去了我父亲那里,你回了母亲,让她不必挂怀。” “是。”小厮点头退下,出了月园。 梁晚余抬头瞧了眼天,喃喃道,“好似是有些晚了…玉竹,你找人去侯府问问……” 院门被推开,谢庭玉衣衫有些乱,几缕头发被汗打湿粘在脸上,身子靠在门框上,身子渐渐向下滑。 “谢……谢庭玉!” 梁晚余惊呼一声,顾不得礼节,提着裙子跑过去,蹲在他身边,“你如何了?” “庭玉!这是怎么了?” 外头传来卫氏的声音,梁晚余心中咯噔一下,顿感不妙。 卫氏急匆匆赶来,瞧见谢庭玉瘫坐在地,面色绯红,而梁晚余蹲在一旁,没有半分千金小姐的姿态,瞬间怒从心起。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好端端的,庭玉为何这般模样了?”卫氏盯着梁晚余,面色不善,“还有你,作何蹲在这,一点规矩都没有?” “母亲,我……” “娘又吵什么?” 谢庭玉面露不耐,打断梁晚余的话,沉声道,“我今日跟着岳父学了一日武,坐在这,不过是因为累了,晚余过来,也只是想扶我。” 卫氏一怔,喃喃道,“学……学武?你?” 谢庭玉撑起胳膊,两条腿抖得厉害,险些站不稳身子。 一个不留意,腿上失了力,朝着侧面倒去。 梁晚余眼疾手快的扶住他,轻声道,“当心。” 卫氏见状,收回想要搀扶的手,满眼心疼,急忙道,“儿啊,累成这样我们就不去学了,左右爹娘也能养得起你们兄弟……” 第28章 再吐血 谢庭玉半靠在梁晚余身上,汗水从额上留下,一言不发。 梁晚余掏出帕子,轻轻替他拭去汗珠。 见他这副模样,卫氏连连摇头,轻声道,“明日就不去了,在家里歇息,把你那些玩伴都叫家里……” “母亲。” 梁晚余打断卫氏的话,定定望着她,眉头紧蹙,“如今庭玉好不容易收起了玩闹的心思,您还要阻止他吗?” “我……”卫氏被她的视线瞧得心中莫名发怵,喃喃道,“我儿读书也是可行的,他不是学武的料子……” “到底是庭玉不能学武,还是您担忧他劳累受伤,不想让他学武?”梁晚余的话犀利,显然是打定了主意,“庭玉跟在我爹身边,到底是姑爷,我爹肯定会斟酌教导的。”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梁晚余搀扶着谢庭玉,说出口的话不容半分拒绝,“待到百年之后,父亲与您都不在了,国公府还有谁能挺起大梁?” “母亲一味纵容他,到底是护他,还是在害他?” 卫氏对上她的视线,不自觉后退两步,下意识看向自己溺爱了十九年的儿子。 谢庭玉别过脸,不再看她,沉声道,“娘,我想试一试。” 卫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平笙。”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7节 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卫氏一愣,缓缓回眸,对上了自己夫君的目光。 镇国公睨着她,半晌,摇了摇头。 卫氏住了口,却还是盯着谢庭玉的方向,神情受伤。 回主院时,夫妻二人并肩而行,相顾无言。 过了良久,卫氏才开了口,“老爷当真舍得庭玉吃那个苦头吗?” 镇国公停下脚步,站在木桥上,垂眼望着池中的胖锦鲤,沉声道,“夫人你瞧,咱们府上的这些鱼儿比旁人家大了不少,游得可真欢快。” 卫氏面露疑色,不明所以。 镇国公唇边挂着儒雅的笑,短叹一声,伸手揽过卫氏的肩,低声道,“永安也好,庭玉也罢,都好似池中鱼,能生在公府里,就已经超了别人一大截。” “可是夫人,生在何处,便有何处的路要走。”镇国公面上的笑意淡了些,语气平平,“庭玉是我的小儿子,我巴不得他能避开世上所有苦难,玩乐一生,若是…若是永安康健……” 卫氏靠在他怀中,眼眶一酸,轻声唤道,“老爷……” “这便是我的命了。”镇国公眨了眨眼,忍住心中涩意,沉声道,“永安是我最满意的孩子,我那么看重他,期盼他降世。” 镇国公垂下眼,神色晦暗不明,“我还记得他刚生下来时,浑身发紫,哭声微弱,不凑近些压根听不见声音。” “我跪在大殿前,求圣上赐药,这才从阎王爷手里抢回了永安,如今他已过二十一,外人不能见,外食不可食,连家门都踏不出去,即便娶了妻,也留不下个后。” 卫氏咬住下唇,把脸埋进夫君胸前,压抑着哭声。 “永安在前,后生了庭玉,我看他能健健康康在地上撒欢,心中别提多有欢喜,自然溺爱了些,不成想将他养成个混世魔王的性子,只知玩闹享乐。” “晚余说得对,如今庭玉正在兴头上,不妨让他一试。”镇国公揽着她,眸色暗淡,“公府不能断在我们手里……也只能靠他了。” “妾身明白,老爷说的在理……” “不好了!大公子吐血昏倒了!” 卫氏的话还没来得及落在地上,不远处清园就传来了动静,吵吵嚷嚷的,陡然让人心跳空了一瞬。 “永安!”镇国公猛地变了脸色,顾不得旁的,抬脚朝着清园冲去。 卫氏身子晃了晃,幸而被一旁的婆子扶住,才不至于跌在地上。 “我儿…我儿……”卫氏脸色惨白,紧抓着婆子的手,踉踉跄跄的朝清园赶去。 夜早已深,天色突变,方才还是闷热,如今竟是凉风阵阵,瞧着像是要有雨来。 清园先前熄了院灯,如今再亮起来,映出众人脸上惊恐。 “儿子!”镇国公冲进屋中,一眼就瞧见了躺在床上的男子。 谢永安平躺在榻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难掩病态,眼下有青,嘴角还有一抹殷红未干,听见动静,费力掀开眼帘,望向门口。 瞧他这副模样,镇国公两腿不禁有些发软,险些撑不住身子,急忙凑过去,攥住他的手,沉声问道,“儿子……好端端的,为何会吐血?” 谢永安凝着他,薄唇微动,可惜声入蚊讷,听不清楚。 卫氏急忙赶来,见自己儿子躺在床上,生机去了大半,眼前又是一阵发黑,才止住的眼泪再度盈眶。 “一群废物!”卫氏气极,却不敢对谢永安发火,只好将怒火发在了下人身上,“这还不出半月,公子已经吐两次血了,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卫氏气不打一处来,声嘶力竭地喊着,“边氏呢?边氏去了何处!” 见母亲提及边月,谢永安心一动,侧过身子,竟是又吐出一口血来。 “永安!”镇国公脸色奇差,扭头质问候在一旁的苹灵,“公子究竟发生了何事?” 苹灵小心翼翼地看向床上的主子,不知该不该说出实情。 “来了,药来了!” 屋外响起边月的声音,旋即帘子被掀开,女子端着满满一碗药,脚步飞快,药汤却没有洒出来半滴。 瞧见她进来,谢永安面色缓和了些,身子无力的倒在床上。 镇国公见来了药,立马将谢永安扶起来,苹灵也眼疾手快地在主子身后塞了个软枕。 余光瞥见边月,谢永安不愿再扭捏,费力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印象中的苦涩并未出现,反倒是一股清甜在嘴里化开,连药味都被冲淡了几分。 谢永安神情一晃,抬眸望向站在床前的边月。 汤汁顺着嘴角留下,边月下意识伸手,掏出帕子抵在他唇边。 谢永安心思微动,阖上双眼,任由她替自己擦拭嘴角。 镇国公脸色铁青,俨然是已经在盛怒边缘,“谁能来告诉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老爷……”苹灵见主子无事,急忙跪下,字字有力,“求您严惩园子里的刁奴!” 第29章 喜欢 镇国公眯起眼睛,强压着心中的火气,“你仔细说着。” 苹灵咬住下唇,扬声道,“方才大少夫人在小厨房里忙活,说是要为大公子做些适口的玩意儿,园子里没人帮忙不说……。” “还有几个胆大包天的白眼狼在墙根嚼大少夫人的舌根,”苹灵气红了脸,小声道,“被屋里的公子听见,气血上涌,急火攻心,这才……吐了血。” 边月正低头替谢永安理着被子,闻言倏地一怔,抬眸望向眼前的男子,却见后者侧开了脸,不与她对视。 原是……因为自己吗? 边月指尖一松,被角滑落,心中升起一丝别样怪的情绪。 听罢,镇国公眼神瞬间变得犀利,冷眼扫视一周,半晌才道了句,“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屋中跪了不少人,几乎是清园的三十几个下人都在这了,闻言,众人的头愈发低垂,不敢吭声。 “敢如此对待主子,你们是吃了雄心还是吃了豹胆!” 镇国公一声怒喝,下人们齐齐一抖,有胆子小的甚至哭了出来。 卫氏脸色煞白,显然也是被气得不轻,出言痛斥,“我看是平日里对你们太好了,才纵得你们如此无法无天,吃里扒外!” “旁的不说,单看赏银,你们清园永远是最多的,活计也清闲,本想着你们只要老实照顾大公子,老爷与我便不会亏了你们,谁料你们竟就是这样照看主子的!” 卫氏抄起桌上的瓷盏,狠狠砸在地上,“若不严惩,岂非让旁人误以为镇国公府没有半分规矩!” 话音落地,乱嚼是非的几人才慌了神,扯着嗓子求饶。 “老爷夫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求夫人再给婢子一次机会,婢子定会好生伺候主子们!” “求老爷开恩,求夫人开恩呐!” 镇国公冷着脸,一言不发,眼底尽是凉意。 卫氏扫视一圈,胸口上下起伏得厉害,扬声道,“将这些人拖下去,各打三十大板,若有身契就卖到人伢子手里,若是府上谁人的儿子女儿,就再掌嘴五十,把一家子都赶出府去!” “是。” 几人被拖下去,求饶声渐渐远去,卫氏的脸色才缓和了些,回眸望向谢永安,眼底满是疼惜,“永安,如此解决,你心里头可顺畅了些?” 谢永安掀起眼帘,定定瞧着她,温声道,“母亲…咳咳……” 才说了两个字,便引出一连串的咳嗽。 镇国公面色难看,抬手拍着他的后背,替他顺气。 “母亲,月儿既嫁给了我,便是府里的主子,是名正言顺地大少夫人。”谢永安脸色更白了些,低声道,“只要我还活一日,就不许有人再欺她辱她。” “任何人,都不许。” 卫氏面上闪过一丝诧异,回过神后,心中只觉得发虚。 镇国公瞥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无奈地摇头。 “老爷。”程言唯唯诺诺地进了屋中,小心翼翼地开了口,生怕在这个节骨眼上惹祸上身,“二公子差小的来问,大公子的病可缓和了些?” 提及幼弟,谢永安面上多了几分笑意,低声道,“一切都好,叫庭玉不必担心。” “……是。”程言得了回应,却已经站在原地没动脚。 镇国公面上狐疑,扭头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还有何事?” 程言犹豫一瞬,还是大着胆子说了出来,“老爷……小的路过兰园,听见里头有争吵打砸声,好似是起了冲突,您可要派人去看看?” “兰园没一个省心的!”镇国公大怒,拂袖起身,“不必派人了,我亲自过去瞧瞧!” 话落,镇国公转过身子,目光落在谢永安身上时瞬间变得柔和,“儿啊,你好好养身子,方才的话我与你娘都记在心里了,在清园侍候的人全都换掉,保管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卫氏脸上闪过一丝愧疚,点点头,小声应道,“对,娘也知道了。” 谢永安唇边扯出一抹淡淡的笑,低声道,“父亲母亲慢走。” 镇国公心中的石头落了地,转身离开,卫氏紧跟其后,出了园子。 人都散去,屋子里只剩谢永安和边月二人。 边月瞧着他,脸上莫名有些发烫,小声问道,“你……今日吐血,是为了替我出气?” “不是。”谢永安别过脸,语气别扭,“你是我名义上的妻,欺负你便等同于欺负我,我虽久病在榻,却也容不得旁人骑在我头上作威。” 边月抿紧粉唇,默了半晌,从袖中掏出四四方方的帕子,递到谢永安面前。 谢永安垂下眸子,瞧着帕子面上的荷花绣样,不解的皱起眉头,“这是什么?” 边月神神秘秘的摊开手,将叠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帕子掀开,露出内里裹着的东西。 是两块手心大小的白酥饼,上头还撒了些花瓣。 谢永安怔住,盯着那两块小酥饼,久久不言。 “我听苹灵说过,你自幼的衣食住行很是讲究,父母亲对你看得紧,不准你吃外头的东西,我就去研究了这个鲜花饼,用料都很仔细,保证吃不坏人。” “味道我也事先尝过了,是微甜的。”边月探手过去,将鲜花饼递到谢永安手边,低声笑道,“你尝尝,我做了两个时辰。” 谢永安抬眸望着她,半晌,才抬手捏起最上头的饼,轻轻咬下一口。 他吃相矜贵淡雅,是边月无论如何也学不会的,所以她惯爱盯着他瞧。 咽下口中的吃食,谢永安顿了顿才道,“你今日忙活了半天,就是为了做这东西给我吃?”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8节 边月颔首,十分自然地问道,“你可喜欢?若是喜欢,我明日再研究些旁的。” 谢永安定了定神,瞧着饼子里头的枣泥内馅,没有应声,倒是红了耳根。 过了好半晌,屋子里才响起了一句。 “喜欢。” - 话分两头 镇国公大步向前,脸色奇臭无比,浑身弥漫着低气压。 走近兰园,却并未听到程言口中的争吵声,倒是瞧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朝着门口走去。 镇国公脚步一顿,定睛望去,见远处确实有抹人影,心中迟疑,朝着身侧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心领神会,放轻脚步走过去,趁着人影不注意,直接擒住了那人的手腕,用力别在背后。 “啊!” 听到女子的一声惊呼,镇国公与夫人相视一眼,快步走过去。 小厮手上使了些力,扯下那人外头的薄披风,院灯亮着,映出了女子的模样。 “陆嫚嫚?”镇国公大惊失色,扬声质问道,“你不是禁足期么?为何人在园外,还穿了一身……婢子的衣裳?” 第30章 多叫一份饭 陆嫚嫚见到二人,脸上的血色瞬间消散,干愣在原地,失了反应。 卫氏上下打量她一圈,蹙眉问道,“你是从角门方向过来的,你今日出府了?” “是。”到如今,陆嫚嫚自知圆不过去,便就挑明直说了。 镇国公被气笑,额头青筋暴起,强压着怒气,“我命你呆在园子里禁足,你却私自偷跑出去,视公府规矩于无物,蠢笨至极!再三挑衅我,你肚里那个孩子还能护你几次?” 陆嫚嫚粉唇泛着白,小声道,“妾并非有心,只是昨日夜里在昀郎身上瞧见了女儿家的唇红,一时惊惶,这才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跟着昀郎去了书院……” 闻言,卫氏面上闪过一丝鄙夷,出言讥讽道,“亏你还曾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陆家若是没倒台,你就捏着这份心思去给别人做正妻吗?” 陆嫚嫚垂下头,脸上满是羞愧。 镇国公凝眸,视线落在她单薄的身子上,眼底闪过一抹幽深,“你今日就只去了书院?” 陆嫚嫚颔首,小声道,“是。” 镇国公冷笑两声,语气不善,“陆嫚嫚,我给过你机会,若是被我查出你去了旁的地方,见了不该见的人,别怪我将你抓到大理寺去上黑刑。” 陆嫚嫚仰起小脸,一眨不眨地盯着镇国公,轻声问道,“老爷觉得我能见谁?” 镇国公嗤笑,冷冷瞧着她,只留下一句,“若是因你私心,牵连公府,我不必会饶过你。” 见夫君离开,卫氏瞥了眼陆嫚嫚,低声道,“你不顾禁足,私逃出府,若不惩治,往后人人学之,岂非麻烦?” 陆嫚嫚丝毫不惧,仍扬着头,低声道,“如何罚,皆由夫人定夺。” 卫氏望着她,眼神不屑,“既然有着身子,挨不了板子,巴掌总是受得的。” “王嬷嬷。” “老奴在。” “老爷没解了她的禁足前,日日掌嘴三十,这事就交给你了。” 卫氏身旁的婆子上前两步,重重点头,“夫人放心,老奴必然盯紧了陆娘子。” “办的漂亮些,莫要让老爷再烦心了。”卫氏落下一句,旋即转过身子,朝着镇国公离开的方向追去。 耳边终于清净,陆嫚嫚跌坐在地,后背的衣裳早已被汗水浸透。 “嫚嫚。” 身后传出一声轻响,陆嫚嫚闻声回头,与暗处的一人对上了视线。 - 昨日的雨下了一夜,门一开,满园草木气。 天色尚阴着,各园也免了请安。 梁晚余幽幽转醒时,床下早就空了,又不见谢庭玉。 “玉露。” 听见主子招唤,玉露从外头探进头来,见梁晚余起了身,赶忙走进屋中,将洗漱用的东西递到她手边,“小姐醒了,姑爷一早就去侯府找老爷了。” 梁晚余将打湿的汗巾敷在脸上,小声应了句好。 玉露站在小姐身后,抬手挽起她的素发,低声道,“今儿天色不好,小姐可要派人过去跟老爷说一声,喊姑爷早些回来?” “这个时候,爹管谢庭玉正是管的紧呢,怕是下了雨也不会让他回来,说不定还要怪我几句。”梁晚余坐在桌前,任由她摆弄,“万事开头难,若是因着一点小雨就叫他回来,岂非与我那婆母成一个心思了?” 玉露自知多嘴,抿唇笑了笑,“婢子也是怕夫人忧心姑爷,若是姑爷淋雨受寒,她怕是又要怪到小姐身上。” “随她去。”梁晚余阖上眸子,语气轻松,“谢庭玉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就是父母惯纵的结果,她若是还惦记着国公府的基业,就该同我笑脸相待。” “小姐说的是。”玉露手上麻利,替她梳妆挽发,“昨儿夜里,兰园闹起来了,说是陆嫚嫚禁足期偷跑出府,被国公和夫人抓个正着。” 听罢,梁晚余睁开了眼睛,压低声音道,“昨日不是叫你跟上去了吗,可有什么发现?” 玉露走到门口,谨慎的关上了门,而后折返回来,“婢子一路跟着她,先去了云山书院,而后进了玉雅居,在里头足足待上了两个时辰才出来。” “玉雅居?”梁晚余挑眉,神色诧异,“那不是谢庭玉从前常去的茶楼吗?” “正是。”玉露忙不迭点头,小声说道,“婢子特意留了个心眼,在外头等了会儿,确定她是一人进去一人出来,这才回了府。” “她若真是孤身一人,去那个地方做什么?”梁晚余摇摇头,眸色微深,轻声道,“如今她自身难保,哪来的闲心去喝茶听曲儿?” “可她确实是孤身一人出来的,并无旁人跟着。”玉露也不解,挠了挠头,“婢子亲眼所见,总是出不了错的。” 话落,玉露又紧接了句,“昨日她被抓,老爷夫人大怒,下令每日掌嘴三十,光是听着,婢子就觉得脸疼了。” “不过,今儿晨起,婢子去门口给姑爷送伞,回来时经过兰园,听里头的下人聚在一块唠闲,说是陆嫚嫚比平日里多叫了一份饭。” 玉露嘟起小嘴,面上狐疑,“小姐,被打了耳光后是会变得更饿吗?” 梁晚余心中无奈,剜了她一眼,开口调侃道,“一个人的饭量是早就定了的,怎么可能挨了打就……” 话还没说完,梁晚余脑海里忽地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是啊…怎么可能挨了打就会比平日多吃一份呢……” 梁晚余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难看,拍桌而起,将身旁的玉露吓了一跳。 “玉露,你去盯紧兰园,若是她日日都多叫饭,一定要告知我!” 玉露愣了一瞬,见主子神情认真,她也莫名紧张起来,急忙点头,“是,婢子知晓了。” - 兰园 “陆娘子,午膳备好了。” 陆嫚嫚缓步走到墙边,推开窗子,与外头的婢子撞上了视线。 抬手接过两个长盘,陆嫚嫚扫了眼站在屋外的小丫头,唇边挂上一抹笑,“我记得……你是叫彩霞吧?” 被唤作彩霞的小丫头一怔,怯生生点了点头,小声应道,“是。” 陆嫚嫚抿唇笑笑,语气柔和了不少,“前两日偶然听园子里的人提起过,你有个滥赌的爹,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家中都要靠你娘编竹篮换银钱维持生计?” 彩霞眼底闪过一丝惶恐,不自觉后退两步。 陆嫚嫚笑意温婉,悠悠道,“我没旁的意思,只是彩霞……你也不想让你的两个妹妹也沦为奴籍罢?” 第31章 圈套 彩霞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陆嫚嫚瞧着她,唇角轻勾,抬手叫她,“你来。” 彩霞盯着她,鬼使神差的朝着窗边走了两步。 眼下园子无人,自然不会发现二人之间的小动作。 陆嫚嫚从袖口里掏出一枚荷包,塞进彩霞手中,轻声道,“好姑娘,这些银钱你先拿去,解了燃眉之急。” 彩霞脸色一变,连忙推脱,“陆娘子,这万万不可……” “你就收下吧。”陆嫚嫚用了力,强行拉住她的手,淡淡道,“不为旁的,你也该想想你娘和那两个尚且年幼的妹妹。” 彩霞愣在原地,手已经不听自己使唤,脑袋也变得不灵光了,眼睁睁瞧着自己那双手接下了荷包。 “陆娘子……想要婢子做什么?” 彩霞虽年幼稚嫩,却也明白主子们的赏钱没有白拿的道理。 想要吃到甜头,必然是要付出些什么的。 “我就中意你这么聪明的丫头。”陆嫚嫚勾唇一笑,俯身过去,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彩霞面露惊慌,连着后退好几步,下意识将手里的荷包还给陆嫚嫚,脑袋都摇成了拨浪鼓,“不成,陆娘子……婢子是绝对做不出这种事的!” “你会的。” 陆嫚嫚像是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眸色骤然变得凉薄,低声道,“为了银子,为了你娘,你也会去做的,彩霞,你很缺银子,不是吗?” “不……” “不然,你就不会收了我的银子,与我换了衣裳,替我把风。” 彩霞死死咬着下唇,汗珠从额上滚落,寒意从脚底漫至头顶。 “从一开始你接了我的银子,就意味着我们注定绑在一处了。”陆嫚嫚声音里带着蛊惑,将窗沿上的荷包递到彩霞面前,轻声道,“事已至此,还不如拿了这银子。” 彩霞遍体生寒,红了眼眶,颤抖着指尖再次接下了荷包。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9节 - 马蹄声哒哒,在地面上溅起阵阵水花,车轮在公府门前缓缓停下。 边月孤身一人下了车,身侧没有婢子跟着,买的东西也只能自己拎在手上。 “大少夫人。” 路过花园,边月听见有人唤她,站定回眸,对上了彩霞怯懦的眸子。 边月微微皱眉,轻声问道,“何事?” 彩霞顿了顿,不自觉咽了下口水,视线落在边月手里拎着的篮子上,小声道,“大少夫人,主院来了信儿,说是夫人寻您无果,正发火呢。” 闻言,边月脸色白了几分,面露疑色,“你可知母亲寻我做什么?” 彩霞摇摇头,小声道,“婢子只是来传话的,不知里头缘由。” 边月秀眉微蹙,心中愈发恐慌,抬脚就要朝着主院走去。 “大少夫人。”彩霞又叫住她,视线落在竹篮上,低声道,“婢子瞧里头都是些瓶瓶罐罐,您拿着去主院也不合适,不如让婢子给这些东西送去清园。” 边月不疑有她,将竹篮叫了出去,还不忘叮嘱几句,“务必轻拿轻放,不可将里头的罐子碰碎了。” “是。”彩霞定了定神,抬手接过竹篮,亲眼瞧着边月的身影远去,这才松了口气。 拐进假山后头,彩霞瞧着一篮子的瓶罐,思虑一瞬,从怀中掏出了几个极为相似的瓷罐,大着胆子放了进去,又将原本的瓶罐都拿了出来。 做完所有事,彩霞装作没事人一般从假山后头拐了出来,朝着清园走去。 彩霞刚入清园,就被外头的苹灵发现,皱眉问道,“你不是兰园的吗?为何来了我们清园?” 彩霞眸光闪了闪,强稳住心神,低声道,“大少夫人有事要忙,恰巧见了我,便让我将这些东西送来清园。” “原是这样。”苹灵点点头,下了几步台阶,从她手中接过篮子,粗略看了看,见里头没有破损,便摆摆手让她走了。 彩霞出了门,浑身是汗,双腿瘫软,指尖抖到捏不稳帕子。 她从不敢想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 她虽不入清园,却也知道里头那位公子是个极好的人…… “对不住……”彩霞捂着心口,崩溃落泪,喃喃道,“我也不想的……” - 月园 “小姐。”玉竹快步飞快,急匆匆走进屋中。 梁晚余正照着画册修剪玉瓶中的花枝,闻声抬眸,见是她,微蹙的眉头轻轻舒展,“回来了。” 玉竹颔首,给一旁候着的玉露使了个眼色。 玉露了然,轻咳两声,对着屋中侍候的下人摆了摆手,“你们先退下吧,二少夫人若是有事,自会传你们。” “是。” 瞧着下人们退去,玉竹这才松了口气,低声道,“小姐昨日叫婢子去查的事,今儿已经有眉目了。” 梁晚余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淡淡道,“细说。” “小姐曾在宝观山脚被匪贼挟持,差点遇险,但今日一早,婢子派人过去问那处的村民,说是附近是有过山匪,可却是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山匪猖狂,遇车则劫,朝廷听到消息,派赵小侯爷镇压,一早就清匪了。” 玉竹的嘴唇一开一合,语速飞快,梁晚余却似什么都没听到般愣在了原地。 “你是说……宝观山上早就没匪了?” “是。”玉竹重重点头,神情严肃。 梁晚余呆坐在原地,面上恍惚。 宝观山早就被朝廷镇压了,安全得很。 那她的救命之恩算什么?她错付真心,一世惨死又算什么? 事到如今,梁晚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自己从一开始,就落进了谢昀的圈套里。 “玉竹。” “诶。”听到主子的应声,玉竹急忙应了一声,“小姐……” 梁晚余阖上眼睛,早就没了修剪枝桠的心思,垂下头去,语气冷硬,“我要你去帮我做件事情。” 玉竹点头,没有丝毫犹豫,“小姐只管说,婢子一定照办。” 梁晚余咬紧牙关,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成拳头,低声道,“在玉雅居定个间,让陆青霜过来见我,再放消息出去,就说陆宝忠已经逃回了盛京,四处寻女。” “另外,派人盯着户部侍郎家的女儿,若她出府,即刻告知我。” 第32章 以身相许 李宅 “小姐,宝玉楼今儿上了许多新饰样,一早就派人过来告知了,小姐可要过去瞧瞧?” 榻上卧了个姑娘,小手垫在脸蛋下,略有些婴儿肥的小脸挤着,睡颜安宁,呼吸清浅,许是日头晒着,小脸红扑扑的,格外娇憨。 婢子见小姐睡着,瞬间闭了嘴,轻手轻脚走过去,搭了件薄毯子在她身上。 许是这动静弄醒了她,姑娘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睛,瞧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婢子,娇声唤了句,“松枝,我刚才好像听见了你的声音。” 松枝笑了笑,面露无奈,“婢子不知您小憩,开口说了话,扰了小姐的美梦。” “不打紧。”李黛鸢撑起身子,抬手揉了揉眼睛,轻声道,“你有何事要说?” 松枝绕到她身后,替她捏着肩膀,小声道,“宝玉楼差人过来,说是新上了不少东西,想请小姐去看看呢。” “当真?”李黛鸢面露惊喜,赶紧拂开她的手,娇声控诉着,“你怎地不直接叫醒我?宝玉楼六月才进一次新饰样,若是错过了这次,不能给昀公子买着谢礼,看我怎么罚你!” 松枝早就习惯了自家小姐刀子嘴豆腐心,被骂几句也浑不在意,开口赔了两句不是,而后又低声问道,“小姐分明早就给昀公子送了谢礼,为何这次又要去买?” 李黛鸢面上一红,羞赧垂下头去,小声道,“你个丫头,不好好做活,闲来无事操心我做什么?” “小姐……”松枝蹲下身子,仰头看着主子,压低声音道,“婢子与您一同长大,怎会不清楚您的性子?” “若您因着一次救命之恩就对昀公子付了真心,老爷知了去,定会大怒……” 李黛鸢小脸白了些,心中没底,嘴上却依旧咬死,“爹爹有什么好生气的?救命之恩就该以身相许,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 “这可昀公子并非良人呀。”松枝面上担忧,生怕自家小姐受了委屈,“前段时间陆家一事闹的沸沸扬扬,昀公子也牵扯在里头。” “妻还未娶,妾先进门,这……” “松枝!” 李黛鸢神色不悦,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此事不必再说了,你只管去备车,我要去宝玉楼里瞧瞧。” 松枝欲言又止,默了片刻,才小声道,“是。” 刚出府,松枝搀扶着李黛鸢上了马车,车夫收起脚凳,朝着东市赶去。 临到宝玉楼,李府马车还未停稳,街口忽然冲出一匹马来。 马背上的人速度不减,仍旧挥着马鞭。 李府的马受了惊,高高抬起前蹄。 李黛鸢坐在车中,身子不受控制的朝后头栽去,撞在了板子上。 “是谁!”松枝一脸惊慌,急忙去搀主子,“当街纵马,是不是连命都不想要了?” 后背传来痛感,李黛鸢心中怄着气,抬手掀开帘子,朝后望去,恰逢马背上的人有所察觉,也向她望来。 长街扬起飞沙,行人纷纷避让,少年端坐马背,一身骑装,剑眉星目,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李黛鸢蹙眉,咬牙问道,“那是谁?” “好像是……赵小侯爷赵靖川。”车夫站在一旁,弱弱搭话。 “小侯爷?”李黛鸢眉头皱得更紧,强压着火气,“我怎么没听说过盛京还出了个赵小侯爷?” “这么一说,婢子倒有些印象。”松枝思索片刻,小声道,“赵小侯爷是从苦寒之地出来的,前年三月才归京请封承爵,而后又回了老地方去,小姐没听过也不稀奇。” “前几年宝观山上匪贼猖獗,如今太平,就是赵小侯爷领兵剿的匪。” “我管他是赵小侯爷还是赵老侯爷,当街纵马,若是伤了人,他也得规规矩矩给我蹲牢子去!”李黛鸢脸色涨红,显然气的不轻。 “小姐快消消气吧。”松枝凑过去替她顺气,无奈道,“赵小侯爷年过二十了才归京,圣上盯他盯得紧呢,一箱箱赏赐跟不要钱似的往长宁侯府送,正是圣恩浩荡的时候。” 李黛鸢坐在车内,胸口上下起伏的厉害,“他生了这么个性子,难怪都年过二十了还没娶妻!” 松枝瞧着自家小姐的脸色,倍感不妙,为了保全自己的小命,只好悻悻闭上了嘴。 赵小侯爷是娶不上妻吗?人家分明是没想娶! 若是这位爷放话要选妻,摩拳擦掌准备要大干一场的贵女不知有多少。 “小姐,婢子瞧宝玉楼里人山人海,不如咱们先下车,免得拿不到好东西。” 松枝一提醒,李黛鸢顿时想起了自己此行目的,轻哼一声,急匆匆下了车,一头扎进了宝玉楼里。 主仆二人拎着大包小裹从宝玉楼里出来时,已是黄昏。 李黛鸢扫了眼天,娇声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快些回……” “这位小姐可是户部侍郎家的千金?” 李黛鸢刚要抬步,却连自己身前挡了一人,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来人是个小姑娘,长了个娃娃脸,却冷冰冰的,身着朴素,袖口有明显磨损,也不知是哪家干活的婢子。 见她精准报出了自己的身份,李黛鸢扬起小脸,轻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拦我的路?” 小姑娘扯了扯嘴角,笑容僵硬,“并无旁事,只是我们小姐有意寻李小姐一聚。” 闻言,李黛鸢眉头轻蹙,开口拒绝,“我又不知你是谁家的婢子,你们家小姐又是何人?她有意见我,我便必须要去吗?” “我家小姐乃定远侯独女。” “定远侯独……”李黛鸢一愣,旋即回过神来,“梁晚余?”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20节 玉竹颔首,低声道,“正是。” 提及梁晚余三个字,李黛鸢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轻哼一声,侧身就要走。 “李小姐。”玉竹再次叫住她,小声问道,“您在乌崖山遇险一事,内有乾坤,您不想查清楚吗?” 李黛鸢脚步顿住,缓缓回眸,一脸狐疑的望向玉竹。 玉竹仍旧冷脸卖着关子,“我家小姐说了,若您想知真相,便去玉雅居二楼四间,她在那等着您。” 第33章 欠你个人情 眼瞧着玉竹离开,松枝小心翼翼的望向主子,低声问道,“小姐……” 李黛鸢难得冷了小脸,轻声道,“去玉雅居。” “是。” - 玉雅居 楼中琴音绕梁,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常久趴在桌案上,百无聊赖的逗弄着笼子里的蛐蛐,长叹一声。 盛守言摆弄着眼前的牌,瞥了眼空着的位置,也是一声长叹。 沈云之坐在他们身上,垂头看书,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你们如此想念二郎,不如上门去瞧瞧。” “谁想他了!”常久重重哼了一声,心中不服,“我不过是想他养的那只蛐蛐了。” “就是,谁会想一个重色轻友的人?”盛守言撇了撇嘴,继续摆弄着自己的手牌。 沈云之无奈摇头,抬眸看了眼空着的座子,不免感叹,“二郎成了家,稳重了许多。” “怕是要成第二个你了。”常久睨着他,又是一声叹息,“我实在是想不通,你博学多才,为何会与我们混在一处?” “没错,我娘时常拿你和我们做比较。”盛守言托着下巴,定定望着他,“先前你和二郎最不对付,是如何玩到一起去的?” 沈云之似是想起了什么,唇边勾起一抹笑来,温声道,“不告诉你们。” “装模作样!”盛守言白了他一眼,余光撇见对面雅间。 恰逢雅间的门被推开,一个小丫头挤进了屋中。 透过缝隙,盛守言清清楚楚的瞧见了里头坐着的人,登时站了起来,一脸诧异,“梁……梁晚余?” “什么梁晚余?”常久抬头,不解的看着他,“你得失心疯了?” “少打岔!”盛守言看向沈云之,抬手指着对面雅间,“梁晚余就在那,我亲眼瞧见了的!” “二郎没来……她怎么会在?”沈云之面上闪过狐疑,缓缓起身,低声道,“你可瞧见她与谁呆在里头了?” 盛守言一噎,随后摇头。 “废物,干点什么能行?”常久扔掉草根,无心再逗蛐蛐,也跟着起身,“要不要过去探探?若是她跟外男在一处……” 盛守言心中忐忑,低声问道,“我们是不是该先知会二郎?” 沈云之摇摇头,神情严肃,“还没查清之前就先闹到二郎跟前去,不仅会坏了梁晚余清誉,还会惹恼了二郎,后果……我可不想承受。” 后头的话一出,对面二人相视一眼,吓出了一身冷汗。 兄弟三人在雅间嘀嘀咕咕了许久,才打开门,动作一致的先迈出右脚,一点点朝对面蹭去。 若不是店小二瞧见了他们身上的行头,又都是些熟面孔,怕是要跑去街上报官了。 屋内,梁晚余坐在右侧,视线落在对面,笑容清浅。 李黛鸢端坐在对面,神情严肃,还隐隐约约透露着紧张,“说罢,找我什么事?” 梁晚余打量着她,眼神里没有没有半分恶意,“李小姐生的花容月貌,李侍郎定然将您养的很好。” 李黛鸢听到这话,微微抬起下巴,娇声道,“那是自然,我爹只有我一个女儿,自然得父兄怜爱。” “只可惜,李小姐脑子不太灵光,让一个小小庶子玩弄在股掌之间。” 李黛鸢的笑意僵在脸上,不可置信的盯着她,声音忽地拔高,“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梁晚余开口,李黛鸢想到了什么,轻哼一声,“你是不是心里头还有昀公子,存了心思挑拨离间?” 梁晚余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抿唇笑了笑,低声道,“我若是对谢昀还有半分情意,就让我不得好死,无后而终。” 李黛鸢愣了一瞬,久久不能回神。 “乌崖山还没出盛京,天子脚下,山匪怎会那般猖狂,公然截了李府的马车,李小姐就没察觉出半分不对吗?” 梁晚余说出口的话犀利万分,语气也冷了下来。 李黛鸢张了张嘴,半句话也答不上来。 梁晚余气势凌厉,目光落在李黛鸢身上,似是在透过她,呵斥从前的自己。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要害我?”李黛鸢下意识否认,小声道,“我爹为人豁达,从不与人结仇,我结实的人不多,也是真心待我,还能有谁……” 李黛鸢的话卡在嘴边,愣在原地。 很显然,她想到了一个人。 “谢昀。” 梁晚余直截了当的戳破那层窗户纸,放低了声音,语气也柔了下来,“你细想想,除了他,谁还会是受益者?” “你空口白牙说了几句,恕我不能信你。”李黛鸢咬住下唇,脸色发白,“昀公子如此做,他能有什么好处?” “得你真心,与你结亲。”梁晚余望着她,粉唇轻启,“若是攀上了你,他也能在公府里挺直腰板了。” 李黛鸢蹙眉,心中一团乱麻,小声道,“你为何如此笃定?” “因为我曾被他救过。” 梁晚余面上勾起一丝苦笑,轻声道,“若非陆嫚嫚从中作梗,我怕是早就嫁他为妻,过上水深火热的日子了。” “换了个人,他甚至都不屑于重新想个招数出来。” 梁晚余嗤笑一声,眼底闪过讥讽,一五一十的将宝观山遇险一事说了出来。 “宝观山…清匪……” 脑海里倏忽闪过一张俊脸,李黛鸢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是了,赵小侯爷受命剿匪,宝观山早就清静了……” 话落,李黛鸢遍体生寒,没忍住打了个寒颤,呆呆望着对面的女子。 梁晚余端坐在椅子上,唇边挂着浅笑,“李小姐若是不信我,大可以自己去查。” “我信。”李黛鸢咬住下唇,红了眼眶,“你突然悔婚,定是有缘由的。” “对不住……”李黛鸢瞟了眼她,声音愈来愈小,“因着谢昀,我还对你有过偏见……” 梁晚余面上坦然,摇头轻笑,“无妨,李小姐不必觉得难为情。” 李黛鸢默了片刻,从松枝手里拿了个红盒,推到她面前,小声道,“这是我从宝玉楼里新买的头面,送给你,当作赔礼。” 许是怕她不要,李黛鸢急匆匆起身,朝着门外走去,“你说的事我清楚了,算我欠你个人情。” 松枝赶过去开门,一拉门板,瞬间摔进来三个人。 姑娘们被吓了一跳,梁晚余探身过去,瞧见了三张熟面孔。 第34章 也是我的家人 屋中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沈云之趴在地上,低埋着脸,身上穿着的白衫沾了土。 他从来没有一日像如今这般丢脸过,只恨自己不能把这青砖地挖个洞,钻进里头去。 盛守言默不作声地从地上爬起,鼻尖蹭了些灰,瞥了眼神色惊诧的梁晚余,难为情的低下了头。 常久倒是乐观,一骨碌站起来,咧着一嘴白牙,刚要开口,就同屋中的李黛鸢对上了眼。 李黛鸢本就因着自己被骗心中委屈,如今又见到外男,一想到他们三人或许听到了自己的秘密,眼眶又红了些。 常久愣住,直勾勾的盯着她。 李黛鸢咬住下唇,眼眶微红,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悻悻瞧着他,默了片刻,捂着脸跑了出去。 “李小姐……” 梁晚余想叫住她,却不敌她的速度,眼睁睁看着她跑出了玉雅居。 常久傻站在原地,视线一路随着她的背影,痴望着门口,久久不能回神。 “三位公子,你们为何在这?”梁晚余不明所以,眉头轻轻皱着,“难不成是庭玉也在这?” “不是不是!”盛守言生怕她误会,连连摆手,“二郎他好几日没来这了,我们只是……” “偶遇。” “闲逛。” 盛守言与地上的沈云之一同开口,只可惜没对好口供,一时漏了嘴。 场面出奇的尴尬,梁晚余猜到了什么,眉头舒展开,端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的盯着三人瞧。 自知露了馅,盛守言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急忙扶起了沈云之,小声道,“云之,你快说句话呀!” 沈云之捂着脸,无地自容,半晌才落了句,“对不住,梁小姐。” 梁晚余唇角轻勾,语气淡淡,“三位听也听了,见也见了,对我的疑心也可消了吧?” 沈云之只觉得脸上臊得慌,轻点了下头,温声道,“是我们狭隘了,还请梁小姐莫怪,也莫要……告到二郎跟前……” 梁晚余笑笑,轻声道,“庭玉曾与我说过,你们四个是拜了把子的兄弟,沈兄年岁最大,按规矩该唤我一声弟妹。” 沈云之愣了一瞬,面上闪过一丝讶然。 盛守言也傻了眼,没想到梁晚余一个千金小姐还能看得起他们这群二世祖,“你……没有瞧不上我们?”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21节 “你们都是庭玉的兄弟,在他心中与家人无二,我嫁过去,就是想跟庭玉踏踏实实过日子,故而,他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 梁晚余笑望着他们,语气柔和,“一家子有什么瞧不瞧得上的?” 此番话一出,沈云之面上的诧异更甚,盛守言也张大了嘴巴,就连一直侧身望着门口的常久都回过了头,直直盯着她。 “你这话……”盛守言抿了抿唇,低声道,“不会是唬我们的吧?” 梁晚余摇头轻笑,面露无奈,“我已嫁给庭玉为妻,何来唬人一说呢?” “嫂子,你若是早说这番话,我们也不会来偷听……” 常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盛守言狠狠踹了一脚,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身子。 “嫂子别听他胡诌,我们只是路过。”盛守言笑笑,似是怕她不信,又重复了一遍,“真的只是路过!” 梁晚余颔首,唇边藏不住笑。 沈云之觉得丢人,扯着二人的臂弯,面上挂着假笑,“弟妹,你且在这歇着,我突然想起了自己还有事,就先走了。” 梁晚余嘴角噙着笑,只留下一句,“三位慢走。” 沈云之脸皮薄,闻言脚下生风,逃似的跑走了。 过了两刻钟,梁晚余才从二楼下来,临到门前,玉竹跑到前案,轻声道,“结账。” 店小二将她给的碎银退回去,笑得恭维,“姑娘直接走便是,你们的茶钱沈公子已经付过了。” 玉竹愣住,扭头看向自家主子。 梁晚余垂下眼,抬脚出了玉雅居。 云山书院 谢昀站在墙边,四下环顾着,终于瞧见了小厮的身影,急忙迎了上去,“古柏,如何?” 古柏摇摇头,面色难看,“公子,小的压根没见到李小姐……” “什么?”谢昀哑然,愣了好半晌才问道,“报了我的名,也没见到人吗……姨娘亲手做的点心也没送进去?” 古柏依旧摇头,小声道,“小的上门就报了公子的名,谁知李府的小厮听了,直接将小的赶了出来,东西也没扔了出来……” 说着,古柏打开手中的食盒,那些点心歪七扭八的躺在里头,早已不成样子。 “怎么会……”谢昀满脸不可置信,喃喃道,“我要去亲自问问黛鸢!” 话落,谢昀抬脚就走,朝着李府赶去。 临过拐角,忽地撞到了一人。 女子惊呼一声,跪坐在地,细腕蹭破了皮,往外淌血,原本在手里头拎着的油纸包也飞了出去。 谢昀先是一愣,回过神后忙蹲下身子,温声道,“姑娘,你没事吧?” 女子轻嘤一声,扶着自己隐隐作痛的手腕,眼角垂泪,瞧着委屈极了,“手疼。” 谢昀眉头紧蹙,暗骂一声倒霉,赶紧去查探她的伤势。 女子露出半截手臂,皮肤雪白,衬得腕上伤口愈发严重。 谢昀扫了眼女子,见她身上朴素,连个耳坠子都没有,眉头越皱越紧,生怕自己被穷鬼缠上,讹上一大笔。 “姑娘,我给你五两银子,你就近寻个医馆包扎,我这还有事,就先……” 谢昀的话还没说完,坐在地上的女子就抬起了小脸,泪眼婆娑的望着他。 女子哭的梨花带雨,惹人怜爱,模样姣好,气质清绝,鼻尖一粒红痣多了几分风情。 “我并非想要你的钱,你不必忧心。” 女子落下一句,利落起身,捡起不远处的油纸包,哭着跑开。 “姑娘……” 谢昀伸手欲拦,却只够到了她的发梢。 “公子,那个姑娘生的真好看。” 古柏在一旁适时搭腔,彻底扰乱了谢昀的心神。 余光扫到一抹白,谢昀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帕子,翻了面,看清了上头绣着的两个字。 “青霜……” 第35章 同归于尽 国公府 玉露一直守在园子里,给花草浇水打发时间。 不多时,外头传来声响,玉露抬眼望去,见主子回府,赶忙迎了上去,“小姐。” 梁晚余瞧着她,面露疑色,“怎么一脸惊慌?” 玉露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果不出小姐所料,兰园那位心思不老实。” 梁晚余脸色沉下,扫了眼园子里洒扫的下人,轻声说了句,“去屋里说。” 主仆三人进了屋,玉竹确定附近无人,这才谨慎的关好门。 “小姐。”玉露凑过去,小声道,“婢子一直留意着兰园,今儿瞧见兰园的彩霞拦住了大少夫人,不知说了什么,大少夫人就将手里头的篮子给了彩霞,朝主院去了。” 梁晚余半眯起眼,喃喃道,“兰园的人拦住嫂子做什么?” 玉露摇摇头,低声道,“婢子一路跟着彩霞,见她将东西送进了清园,出来后又一个人靠墙念叨着什么……” 玉竹想到了什么,赶紧开口,“小姐,该不会是彩霞在那篮子里做了什么手脚吧?” 玉露也是一惊,急忙接过话头,“婢子远远瞧了眼,那篮子里头装的都是瓶瓶罐罐,好像是…药……” 梁晚余抬眸,瞧了她两眼,旋即立马起身,急冲冲朝着园外走去。 与此同时,清园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谢永安靠着软枕,膝上搁着一本书,身侧案上点着香,满屋草药味。 “听说大公子昨日为了新进门的大少夫人,动了大怒,园子里换掉了许多人,看来二位主子心里是有感情的。” 屋外突然传来声音,开口之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却还是清清楚楚进了谢永安的耳朵里。 感情…… 谢永安指尖微缩,视线虽还落在书册上,心却乱成了一团。 “可惜,就算有感情,也不能给老爷留个后。” 耳边又传来一道声音,听着像是个姑娘。 不知她受了什么刺激,嘴上竟没有半句好话。 “咱们这位大公子是天妒英才,宫里的太医断言他活不过二十二岁,算着,再有半年也就该到日子了。” “再说那位大少夫人,明面上是主子,实则与咱们有什么两样?不过是命好,生在了好时候,才成了主子。” “等着大公子西去,只剩下她,那是又该如何?” “况且二公子如今也结亲了,月园那位身体康健,二少夫人也是正经的高门小姐,自然是他们继承老爷的位子。” “如此一想,我心里也好受多了,我虽是个奴才,却无病无灾,若是成了大公子那样,还不如一条白绫去了西!” 外头的婢子姿态高调,毫不避人,声音不大不小,刚巧能让屋子里的人听个真切。 一旁的小厮傻了眼,脸色惨白,急忙倒退好几步,离这个疯婆子远了些。 偏生那婢子口无遮拦,仍旧说着难听的话。 “像大公子这样的孩子生来就是无用的,只会给家族蒙羞,一个男儿,竟成了弱不禁风的病秧子,简直闻所未闻!” 谢永安气到双肩颤抖,咳嗽声不断,嗓间涌上一股腥甜,猛地吐出口血来。 “瞧,里头那位病美人又犯病了!” 谢永安合上眼,修长白皙的手死死捂住嘴角,却仍旧抑制不住嗓子的痒意。 慢慢地,谢永安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咳嗽也是一声接着一声。 “大公子!” 院里的下人听见动静,立马冲了进来。 苹灵首当其冲,见主子咳成这般,顿时一惊,急忙冲到案前,拉开匣子,却见本该放在里头的药瓶不见了踪影。 苹灵脸色瞬间煞白,双腿都被吓软,扯着嗓子喊道,“里头的药呢……公子的药呢!” 下人们面面相觑,都说没见过里头的东西。 苹灵焦急难安,忽地想到了什么,赶紧冲去对面,从篮子里翻出了一个小瓷瓶,又折返到床边,“公子……药……” 谢永安喘不上气,出气多进气少,脸色已经开始发青。 眼见苹灵举着药过去,外头忽地响起了一道声音。 “等等!” 苹灵的手僵在空中,所有人的视线都望向门口。 边月顾不得什么规矩,提着裙一路小跑进了屋里,抱住谢永安快要栽倒的身子,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瓷瓶,拔出木塞,放到了他鼻尖。 闻着熟悉的草木香,谢永安的呼吸渐渐慢了下来,咳嗽声也不再是一连串。 苹灵松了口气,见她如此在乎公子,面上多了几分欣慰,小声道,“大少夫人,多亏您来了……” 边月盯着她的手,低声道,“你这东西……是从篮子里拿的吧” 苹灵愣住,下意识点点头,“没错,这不是大少夫人您让彩霞送回来的药吗?” 边月瞥了眼谢永安,小声说了句,“先放回篮子里,不准再动了。” 苹灵云里雾里,却仍旧听话照做。 边月揽着谢永安的肩膀,微垂着头,语气柔了下来,“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咳得这般厉害?” 谢永安脸色苍白,唇角挂着血渍,连半个音都发不出了,眼神却是凉薄得很,阴着脸扫过围在屋子里的每一个人。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22节 他没见到外头那个婢子,自是寻不到人。 边月察觉到他的神色,愣了一瞬,猜测道,“又是哪个黑心的崽子说了什么?” 谢永安冷冷点头,身子提不起力来,只能靠在边月身上。 边月咬住下唇,恨恨的盯着那群下人,扬声道,“你们心中若是不服我,大可以直冲我来,何必将坏心引到他身上!” “你们当中有人瞧不惯我,我也是知道的,我从不肖想什么,只是想把自己的日子过好,若是谁敢害了他,我拼了这条命也要跟你们同归于尽!” 话落,谢永安蓦地抬起眼,直愣愣的盯着身侧的人,嗓间的痒意竟神奇般地止住了。 已经走到了门外的梁晚余听到这话,急忙刹住了脚,不再向前。 边月罕见愣了脸,扬声道,“苹灵,给我查,务必要揪出那个乱嚼舌根子的!” “……是。”苹灵被她身上的气势吓住,心中诧异。 平日里像小白兔子一样温和的大少夫人,如今竟然也会红脸了…… 玉露瞧着自家主子,低声问道,“小姐,我们还进去吗?” 梁晚余唇边扬起一抹笑,欣慰摇头,“不必了,你随我去趟主院,我有事要禀明母亲。” 第36章 没脸再活下去 “夫人。” 王嬷嬷迈着小碎步进了屋子,低垂着头,“二少夫人来了。” 卫氏一愣,面露不解,“今儿真是怪了事,一个两个闲着没事,为何都往我这跑?” 话落,卫氏扫了眼王嬷嬷,低声道,“让她进来。” “是。” 王嬷嬷退下去,不出片刻,领着梁晚余入了屋子。 “母亲。”梁晚余盈盈一拜,礼节恰到好处。 “起来坐吧。”卫氏睨着她,神色无波无澜,平淡得很,“怎么有功夫来我这走动?” 梁晚余唇边挂着浅笑,轻声道,“昨日儿媳寻了匹上乘料子,心中挂念着母亲,特给您送来瞧瞧。” 闻言,卫氏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些,却仍旧不见笑模样,“你有心了。” 梁晚余侧过脸,一旁候着的玉露瞬间反应过来,捧着料子上前,递到王嬷嬷手上。 瞧着长案上的料子,卫氏瞥了眼身侧的王嬷嬷,温声道,“放起来吧,给庭玉媳妇上些茶点。” “是。” 瞧着王嬷嬷离开,卫氏依旧兴致缺缺,重新拿起笔,在纸上继续描绘着没画完的兰花。 二人就这么沉默半晌,谁也没先说话。 梁晚余坐在下首,笑意清浅,开口打破了僵局,“母亲,陆娘子这胎看起来倒真像是个男娃呢。” 卫氏抬起头,瞥了她一眼,眸色莫名,“何出此言?” 梁晚余抿唇轻笑,招呼着一旁的玉露上前。 “我身边这小婢子路过兰园时,偶听里头的下人聚在一起嘟囔,说是陆娘子每顿都要比往日多叫出一份饭来,如此能吃,怀的可不就是个大胖小子吗?” 梁晚余面上挂着笑,不动声色观察着卫氏的神情,“说不定,府里真要有个长孙了。” “许是她自己嘴馋也说不定。”提及长孙二字,卫氏面色不虞,冷声道,“才怀一月有余,哪有这么快就能看出男女……” 卫氏的话戛然而止,面色逐渐凝重,缓缓抬眸,定定瞧着眼前的姑娘。 梁晚余仍旧笑着,只是那脸上的笑容似乎别有深意。 卫氏放下笔,眼角不自觉地抽了抽,“你什么意思?” 梁晚余捏着盏盖,轻轻拨弄着面上的茶叶,淡淡道,“儿媳是什么意思,母亲去兰园瞧一眼便知了。” 卫氏心中没底,深深看了她一眼,旋即朝着屋外走去,裙尾翻飞,难得见卫氏走的如此快。 王嬷嬷顾不得旁人,立马随着主子的脚步追了上去。 “小姐……”玉露面上闪过一丝担忧,低声道,“咱们眼下要去哪?” “自然是要跟过去看热闹。”梁晚余抿口茶润了润嗓子,淡淡道,“错过这场好戏,日后再想遇上,可就难了。” 兰园 崔氏孤身站在园中,来回踱步,神情焦急,时不时瞥一眼门外,嘴上还念叨着,“昀儿怎么还不回来……” 门外传来动静,崔氏眼睛一亮,立马朝着外头望去。 谁成想,她等来的并不是谢昀,而是府中主母。 对上卫氏满是凉意的双眸,崔氏先是一怔,回过神后立马屈身行礼,“夫人。” 卫氏缓步走进园中,视线凌厉的在园子里扫过一圈,低声道,“陆氏可还在屋子里?” 主母没发话,崔氏自然不敢起身,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在……在屋里禁足呢。” 卫氏颔首,平声道,“王嬷嬷,把她带出来。” “是。”王嬷嬷应下,旋即气势汹汹的朝着偏屋走去。 “小姐。”玉露凑到梁晚余耳边,低声道,“您瞧东墙那儿,穿栗色袄子的小丫头就是彩霞。” 梁晚余轻轻应了声,抬眸望去。 彩霞缩在东墙角,抖如筛糠,面上是掩不住的惊慌。 梁晚余扯了扯嘴角,眼底闪过一丝戏谑。 陆嫚嫚被扭着胳膊拎出来时,小脸上满是震惊和愤怒,两侧的脸颊还红肿着。 “今日的罚已经过了,为何你又来搓磨我?”陆嫚嫚惊惧交加,视线不自觉瞥向后头,似是在怕些什么。 “夫人,屋头没有别人。” 王嬷嬷的话落下,陆嫚嫚瞬间变了脸色,扬声问道,“夫人,您这是何意?我老老实实待在屋中,为何又派人来搜?” 陆嫚嫚死死咬住下唇,小声道,“夫人这是疑我不忠,怕我在屋里头藏人吗?” 卫氏沉着脸,颇为不悦的瞥了眼身侧的梁晚余,默不作声。 陆嫚嫚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猛地抬眸望向梁晚余,扬声道,“我究竟是何处得罪了你,为何次次都要陷害于我!” “这话倒是没由来了,陆娘子何处得罪了我,心中不明吗?”梁晚余嗤笑一声,面上嘲讽,“母亲,辩忠贞应当仔仔细细的查,而非粗略扫过,这院子里头的每一处,都该搜。” “梁晚余!”陆嫚嫚顶着红肿的脸颊,目眦欲裂,“你存心害我,辱我清白,分明是想置我于死地!” “庭玉媳妇……这于理不合吧?”崔氏搅着帕子,脸上一片委屈,“嫚嫚之前确实与你有些恩怨,可如今你们各自嫁人,就让仇怨随着日子过去吧。” 卫氏脸色难看得很,像晕开的墨,气势也骇人。 梁晚余不紧不慢,缓缓下套,“若是陆娘子光明磊落,何须阻拦?”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硬要搜查,分明是给我扣上了帽子,往后传了出去……” “够了!” 不等陆嫚嫚说完,卫氏怒喝一声,眉头紧皱,“你若是身正,便不怕影子斜,搜园!” 陆嫚嫚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去,死死咬住下唇,嘴里漫上一丝腥甜,她也浑然不觉。 “我好歹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你们如此待我,我没脸再活下去了!” 陆嫚嫚眼含热泪,朝天喊道,“昀郎,是我对不住你,不能和孩儿一起等你归家了!” 话落,陆嫚嫚挣脱开王嬷嬷的束缚,朝着一侧的砖墙奋力撞去。 恰逢此时,谢昀已经到了园外,正正好好瞧见了陆嫚嫚受辱撞墙。 “嫚嫚!”谢昀惊呼一声,急忙冲进了园子,接住她渐渐下滑的身子,嘴上不停的喊着,“嫚嫚……嫚嫚!” 第37章 好久不见 陆嫚嫚此举着实吓到了卫氏,不自觉后退两步,神色惊惶。 梁晚余半眯起眼,语气调侃,“陆娘子就只有这些本事吗?” 谢昀眼尾猩红,听到熟悉的声音,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喃喃道,“晚余……你怎么变得如此冷漠?” “你若是恨我,冲我来就是,嫚嫚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梁晚余轻扯嘴角,眼神嘲讽,“我与昀公子怕是不熟,你不必来我跟前摆架子。” “至于陆娘子……”梁晚余嗤笑,缓缓开口,“这么短的距离撞不死人,陆娘子也不必在装晕了,眼珠子转的飞快,生怕别人看不出你还醒着似的。” 闻言,众人的视线瞬间汇聚在陆嫚嫚身上。 陆嫚嫚躺在谢昀怀中,表情彻底僵住,眼皮掀也不是,合也不是,眼角不受控制的抽动着。 谢昀愣住,慌张僵在脸上,一时失了反应。 卫氏怒不可遏,厉声呵斥道,“陆嫚嫚,还不赶紧滚起来!” 陆嫚嫚身子一抖,犹豫着睁开眼,低垂着头跪在了地上。 谢昀无地自容,干脆冷着脸起身,不再管她。 “装模作样装到我跟前了?”卫氏冷笑一声,扬声道,“你越是这般,我越是要彻查兰园,来人,给我搜!” “夫…夫人……”陆嫚嫚脸上失了血色,喃喃道,“不能搜……” 卫氏不理会她,随意坐在婢子搬来的椅子上,冷眼望着众人。 兰园的下人都被叫到了一处,一排排站好,面面相觑。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卫氏手中的茶盏刚好空了,王嬷嬷才急匆匆来报,“夫人,在小厨房发现了一个人,老奴刚进去,他就要翻窗子跑呢!” 说罢,王嬷嬷狠狠踹了那人一脚,扬声道,“还不跪下!说!你跑什么?”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23节 卫氏来了兴趣,抬眸望去,与那人对上了视线。 男人约莫四十多岁的模样,身材发福,灰头土脸,五官挤在一起,身上穿着奴才的衣裳,紧勒着肉,怎么看怎么滑稽。 卫氏瞧见他,手一松,茶盏砸在脚边,碎成数块。 “陆……陆宝忠!”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谢昀瞪圆了眼睛,望着不远处的身影,头皮隐隐发麻。 陆嫚嫚跌坐在地,脸色煞白,小声道,“完了……都完了……” 梁晚余倒是不觉得惊讶,静静站在卫氏身侧,不动声色的扫过每个人的脸。 陆宝忠死死咬着牙关,趁着众人愣神之际,挣脱开王嬷嬷的手,朝着园外冲去。 “抓住他!” 卫氏瞬间回过神来,指着他的背影,扬声道,“都傻站着做什么,赶紧把他拦下!” 下人们一拥而上,朝着陆宝忠围去。 陆宝忠身子本就胖,敌不过这么多人的追捕,很快被抓住,整个人被摁在地上,不住的喘着粗气。 “王嬷嬷,去请老爷。”卫氏冷着脸,余光扫了眼呆坐在地的陆嫚嫚,语气森然。 “是。” 崔氏吓得止不住抖,嘴唇也跟着发颤,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该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流放罪犯就藏在她的兰园,自己定然难辞其咎,可她是真真切切没发现过他…… 崔氏忽地想到了什么,扭过身子,扬声道,“陆嫚嫚!” 陆嫚嫚被她突然的吼叫吓了一跳,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个灾星,究竟还要害我们母子到什么时候!”崔氏眼中噙着泪,歇斯底里的喊着,“昀儿自从纳了你,哪有一天安生日子!” 陆嫚嫚跪坐在地上,听着崔氏的辱骂,无措的盯着不远处的父亲。 谢昀皱眉阖眼,沉默不语,任由崔氏发泄。 陆宝忠被困在地上,死命挣扎着,扬声吼道,“崔兰!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如此对待我陆宝忠的女儿?” 崔氏冷着脸,眼下她顾不上旁的,只想把他们母子安安全全摘出去,“你又是什么好东西?贪污腐化,害了多少人家,你女儿被你用贪来的钱娇养着,你心里就不怵得慌吗!” “你陆宝忠,如今就是个流放逃犯!” 陆宝忠一噎,不敢相信崔氏一个贱妾也敢对自己大呼小叫。 “住口。”卫氏冷声叫停,语气不善,“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巴不得外人都听见吗?” 瞧着崔氏,卫氏勾唇冷笑,“崔兰,莫要以为我不知你的心思,陆嫚嫚是谢昀纳的妾,罪犯又是在你的兰园搜出来的,你如何能干干净净不摊事?” 闻言,崔氏一双眼睛似是淬了毒,冷冷盯着陆嫚嫚。 “夫人,老爷来了。” 王嬷嬷的声音响起,下一瞬,门外闪过一道宽厚身影。 眼瞧着镇国公踏进兰园,陆嫚嫚心一紧,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谢昀余光扫见她倒地不起,只冷冷瞥了一眼,旋即不再管她,任由她昏着。 陆宝忠见女儿如此,心都碎了,朝女儿的方向挣扎,一声声唤着,“嫚嫚…嫚嫚……” “陆兄,好久不见。” 镇国公缓步走到他跟前,卫氏早就让出了椅子,扶着他坐下。 “谢锦华……”陆宝忠望着来人,咬紧牙关,低声道,“见我如此,你一定很得意吧。” “得意谈不上,倒是挺意外。”镇国公端坐着,视线望向已经晕过去的陆嫚嫚,低头笑了,“陆兄还真是在意你这女儿,冒着被捕的风险都要来看她。” “只是……”镇国公探过身去,冷笑一声,“你如此疼爱女儿,背后之人见了,不会觉得你误事吗?” “谢锦华,你少血口喷人!”陆宝忠险些咬碎了后槽牙,沉声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那位赃款,全是我一人所为!” “随你怎么说。”镇国公起身,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鄙夷,“希望陆兄你到了圣上跟前,也能嚣张成这般。” “老爷……老爷,夫人!” 外头忽地响起声音,众人望去,苹灵穿过人群,直跪在国公眼前,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老爷,夫人,求主子们为大公子做主!”苹灵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起话来都断断续续的。 “兰园的婢子彩霞私自调换了公子的药,若非大少夫人留了一手,大公子……怕是要去了!” 第38章 孩子无辜 话音落地,四周瞬间没了嘈杂的声音。 崔氏也顾不得再哭嚎,整个人僵在原地,失了反应。 “什么……”卫氏恍然抬头,瞧着崔氏,眼眶瞬间通红,“你这个毒妇,竟然敢害我儿子!” 崔氏慌张开口,替自己辩解,“妾没有……” 苹灵环顾四周,突然瞧见了什么,抬手指着东墙,扬声道,“夫人,就是她,她就是来清园送药的婢子彩霞!” 崔氏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从何处解释,只能呆呆望着门口的男人,“老爷……” 镇国公脸色阴沉,冷冷瞧着崔氏,低声道,“事到如今,你还说自己对永安没有坏心?” “妾真的没有指使过下人去害大公子!”崔氏脸色苍白,急忙跪下,恶狠狠的瞧着不远处的彩霞,“贱蹄子,你究竟收了旁人多少好处,才如此害我?若不细细招出来,你这条命就别想要了!” 彩霞两腿一软,跪倒在地,汗珠从额头流下,滑过她毫无血色的脸颊,砸落在地,“婢子…婢子……” 镇国公睨着她,神色冷淡,望向她的眼神似是在看一具尸体,“说出个始末来,你的头,才能继续安安稳稳地落在脖子上。” 彩霞忽地想起了什么,紧紧咬着牙关,瞥了眼失去意识的陆嫚嫚,半晌才朝着国公爷的方向磕了个响头,颤颤巍巍道,“老爷,此事……乃二少夫人教唆奴婢所为!” 园子静了一瞬,卫氏愣愣回头,视线落在了梁晚余身上。 镇国公也瞧着她,似是在等她给出个交代。 梁晚余先是一怔,旋即冷冷勾唇,轻声道,“你倒是会泼脏水。” 彩霞低着头,一脸视死如归,“二少夫人,您就招了罢,婢子实在不愿再帮您做事了,大公子是个好人,不该因着您的野心不明不白地死去!” 梁晚余扯动嘴角,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面上没有半分不悦,“你死咬我,我不意外,若你能答上我的话,这罪,我便认。” 彩霞死死咬着下唇,怯生生抬眸,一眼不发。 梁晚余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不慌不忙的开口,轻声道,“若真是我想加害兄长,为何从兰园寻了你去,而不是在月园找人?” 彩霞垂下头,眼珠转了一圈,小声应道,“二少夫人担忧东窗事发,生怕夫人会查到月园,所以才……才找了婢子。” 梁晚余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在兰园侍候的老人不少,我为何只单单找了你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青瓜蛋子?” 彩霞呼吸粗重了几分,眼神不自觉朝着陆嫚嫚的方向望去,心中只期盼着她能快些醒过来收拾残局。 愣神归愣神,可主子跑来的问题不能不答。 彩霞咽了下唾沫,小声道,“二少夫人找婢子……大抵是为了掩人耳目。” “那你倒是说说。”梁晚余面上的笑意依旧温和,瞧不出半分动怒的样子,“我为何要害兄长?” 彩霞定了定神,咬牙应道,“大公子是嫡长子,颇有才华,得老爷夫人宠爱,二少夫人心中妒忌,便从兰园找了婢子,用婢子一家人的性命威胁恐吓,婢子无奈之下,只好照做……” 话落,彩霞落了两滴泪,扬声喊道,“求老爷做主,二少夫人此举,显然是要害了清园,再拉兰园下水,到最后府上只剩二公子,当家作主的就只能是二少夫人了!” “庭玉媳妇……”崔氏大受打击,面上难掩委屈,“我原以为你嫁进府里是真心想跟庭玉过日子的,如今再看,你分明是另有所图,谋划拆散我们整个家,伺机报复!” 谢昀站在一旁,静静望着她,神情受伤。 镇国公和卫氏没开口,只是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梁晚余不理会他们,盯着彩霞,眸色晦暗不明,低声道,“我何时找的你,你可说得出?” 见主子们脸色越来越差,彩霞仰着头,底气都足了些,“昨日巳时。” “你说谎。” 梁晚余寻出了破绽,嗤笑一声,“不巧,我昨日巳时正好出了府,走的正门,守门的几个小厮可都瞧见我了,府里的车夫也能作证,直到申时才归,刚好错开你口中的时辰,难不成我是鬼怪,能分身移行?” 彩霞愣在原地,开口想反驳,却被梁晚余打断了话头。 “你说我用你全家性命相挟,指使你害人,可我从未见过你,若想清楚你的家情,定然要找兰园的下人探问。”梁晚余环顾四周,眉头轻挑,“你问问他们,有谁与我见过面?” “再者,兄长的药是你亲手掉包,若你真有良心,就应该在我要挟你的时候去禀明父亲,而非现在装模作样。” “若是一个人受命做了亏心事,一旦事发,心中惶恐,必然第一个看向自己的主子,寻求庇护。”梁晚余面上挂着笑,语气淡淡,“可你不仅没看我,反而一直留意着陆娘子,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一目了然。” “方才父亲逼问你时,你愣了片刻,一定是在心中盘算到底跟着谁才最靠谱罢?” 彩霞身子一软,彻底没了力气,再也张不开嘴狡辩。 事到如今,镇国公心中早已门清,冷眼瞧着彩霞,低声道,“贱婢,行脊杖三十,是生是死,不必来回。” 话落,镇国公又转头看向陆宝忠,眉头紧蹙,“将他手脚都捆紧了,即刻备车,送去大理寺,至于陆嫚嫚……” 镇国公叹息一声,看向卫氏,沉声道,“平笙,你给拿个主意。” 卫氏紧咬牙关,身子气到发抖,“有这么个娘教养,日后生出的孩子也够呛能有什么好性子,不如一碗红花下肚,将她送去庄子,任其自生自灭!” 谢昀身子一抖,急忙朝着镇国公跪下,扬声道,“父亲,这回确是嫚嫚做得不对,可孩子到底无辜,求你看在嫚嫚腹中还怀着您孙儿的份上,饶她这一次!” “她的孩子无辜?”梁晚余似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挑眉轻笑,“兄长就不无辜吗?我听说母亲生他时,可是险些去了命呢。” 第39章 来守着儿子 “梁晚余!”谢昀赤红着眼,紧紧抱住陆嫚嫚的身子,扯着嗓子斥责,“从前我竟没发现,你的心思居然如此歹毒,嫚嫚尚且有孕,为何不能放过她一次?” 卫氏侧过身子,挡住梁晚余,语气凉薄,“陆嫚嫚可放过我的永安了?” 谢昀一噎,到嘴边的话就这么卡住。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24节 “永安是我拼了命生下的,打小就金尊玉贵的养着,险些落入她手,成了亡魂。”卫氏气得脸色涨红,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千不该万不该将心思打在我儿子身上,若永安出了事,将她凌迟处死都难消我心头恨!” “平笙,你先消消气。”镇国公揽住她,眉头微蹙,默了半晌才道,“陆嫚嫚……确实怀着国公府的孩子,若送去庄子上,怕是要出事……” 卫氏察觉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脸色瞬间苍白,用力挥开他的手,平日里的端庄贤良不再,只剩愤恨,“老爷想保下她,那我们的永安呢?” 镇国公想起自己缠绵病榻的长子,心中一阵绞痛,沉声道,“永安眼下无事,这个孩子……” “眼下无事,之后谁又能说得准?”卫氏身子无力,若不是有王嬷嬷搀着,怕是要跌坐在地上,“我儿命大,侥幸逃了一次,若是她以后再起事端,永安还有没有这么好命?” 镇国公头痛欲裂,不敢对上自家夫人直白的视线,只好侧过脸去。 “老爷,妾身只一句话,若陆嫚嫚不走,妾身便带着永安和庭玉走!” 话落,卫氏不再理会眼前的闹剧,踉跄着脚,转身离开。 镇国公见她身子歪扭,探手想去扶,却被卫氏甩开了手。 梁晚余自知不该继续带着这,对着镇国公行了一礼,也跟着出了园子。 兰园里只剩崔氏的哭声,谢昀的求情声,和孤身在原地站着的镇国公。 梁晚余走在小径上,绕了好几个弯,才听见一道细微的哭声。 走近一瞧,莲花湖旁坐着一人,脸埋进帕子里,小声呜咽着。 四周无人,只有一个王嬷嬷站在她身后,满脸心疼,却不敢替她擦去眼泪。 梁晚余轻叹一声,刚要上前,脚尖却踢到了一粒石子,发出动静。 “谁!” 卫氏猛地抬头,对上梁晚余惊慌的眸子,先是一愣,旋即立马低下头,不让儿媳妇瞧见自己的丑态。 梁晚余自知被发现,上前几步,在她身侧的石凳上坐下,轻声道,“母亲,一人坐在湖边,难免会想些伤心事,不如儿媳陪您一起坐坐,也好舒心些。” 卫氏拭去眼角的泪,声音有些发闷,“你若不来,我能更舒心。” 梁晚余不在意她的态度,抿唇笑笑,“母亲今日闹了脾气,不怕父亲也跟着动怒吗?” “他敢!”卫氏瞪圆了眼,难得有了几分鲜活,“若非他年轻时醉酒,被崔兰那个贱婢偷了空子,怎会有如今这些糟心事?” 梁晚余抿紧粉唇,小心翼翼地瞥了她一眼,面上悻悻。 她无心听父母辈的爱恨情仇,却又不能将卫氏一人扔在这里。 卫氏闷了多年,如今再提起伤心事,难免有些藏不住话,“这么多年,我都装作无心,逼着自己成为一个不善妒不黑心的贤妻,我没什么愿望,只想看着永安和庭玉平安长大,娶妻成家,哪承想……” 卫氏扫了眼梁晚余,低声嘟囔了句,“一个心甜的儿媳妇都没选着。” 梁晚余嘴角抽了抽,却不敢打断她的话,任由她发泄心中的不快。 卫氏轻叹一声,抬眸望天,不见半颗星子,“我嫁人那天,也是这般,夜幕百里,不见亮星,那时的国公还是个毛头小子,我们相遇、相知、相爱,是盛京人人艳羡的一对,直到崔氏来了,还有了谢昀……” “哪怕有了兰园,父亲也仍旧只爱您,只疼他和您的孩子。”梁晚余适时开口,面上挂着浅淡的笑,轻声道,“儿媳时常能从下人口中听见父亲有多在意兄长,又有多宠爱庭玉,这份心,是旁人撼动不了的。” 卫氏眸色一晃,没再吭声。 “倒是陆娘子……”梁晚余话说一半住了口,卖起了关子。 卫氏被她吊起了心,蹙眉道,“这人没有旁人,你有话直说便是,支支吾吾的做什么?” 梁晚余无奈笑笑,柔声道,“陆娘子今儿遇到了劫数,大怒大悲之下撞了墙,又砸倒在地,在冰凉的青砖地上躺了许久,却都没见红,腹中的孩子未免也太经得起折腾了。” 卫氏愣住,半晌才回过神来,盯着梁晚余的眸子,低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晚余摇头轻笑,说出口的话却是意有所指。“儿媳无意,只是担忧陆娘子腹中的胎儿,母亲还是……找来外头的医师看一看罢。” 卫氏知道她与陆嫚嫚有恩怨,定然不会这么好心,“你想要什么?” “母亲多心了。”梁晚余勾起唇角,笑容柔和,“我只是想做一个能让母亲心甜的儿媳妇罢了。” 卫氏垂下头,盯着自己的指尖,沉默了好半晌,才小声道,“按你说的做罢。” 婆媳二人并肩走在小径上,临到清园,透过里头映出来的光亮,清楚瞧见外头的石墩子上坐了个人。 梁晚余定睛一看,低声喃喃道,“是父亲……” 镇国公曲着腿枯坐在石墩上,守着清园,没有平日里半分架子,微垂着头,瞧不清神色,隔了老远,都能感觉出他的落寞。 卫氏打眼望去,心中隐隐泛着疼,纠结了片刻,迈着步子朝他走去。 “老爷一个人坐在这干什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镇国公身子一僵,许是怕对上卫氏失望的眼神,没敢抬头,只留下一句,“我来守着儿子。” 卫氏鼻头一酸,无声的落下泪来。 镇国公神色挫败,就这么坐着,一言不发。 此事此刻,他不再是朝堂上舌战群英的国公,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父亲。 心系儿子,却不敢进门探望,只能苦苦守在外头。 梁晚余瞧着心酸,刚想上去劝两句,就听到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你们……呆在这做什么?” 梁晚余脚步一顿,蓦然回首,对上了谢庭玉满是狐疑的眸子,瞬时心中一紧。 这祖宗……怎么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第40章 并未有孕 谢庭玉突然归家,三人都傻了眼,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解释。 “庭玉……”卫氏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糊弄过去,但又转念想起躺在榻上饱受病痛折磨的谢永安,没忍住眼眶有些发酸。 镇国公缓缓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土,低声道,“没做什么,只是想过来瞧一眼你大哥。” 谢庭玉瞥了眼卫氏,见她神情不对,语气也跟着冷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都说了无事!”镇国公面上浮现怒意,扬声道,“你莫要操那没用的心。” 谢庭玉蹙眉,语气不耐,“爹是想让我进清园去问大哥吗?” “你敢!”镇国公气得吹胡子瞪眼,脸色阴沉,“逆子,你敢叨扰你哥去,我就把你打包送去定远侯府,日后都不用再回来了!” 谢庭玉压根不怵他,耸耸肩道,“随爹去罢,左右我也想同我岳父增进增进感情。” 话落,谢庭玉抬脚就朝清园走去。 “我的祖宗诶!”卫氏急忙拦住他,用力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低声道,“寻你大哥做什么?你是不是想气死娘?” 谢庭玉不理会她,脚步未停,指尖已经触到了木门。 “庭玉。” 梁晚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谢庭玉身子一顿,徐徐转过身子,同她对上视线。 梁晚余唇边挂着笑,朝他招了招手,语气平静,“兄长早就歇下了,你先别急,有事我们慢慢说。” 只短短一句话,就抚平了谢庭玉躁动的情绪。 谢庭玉薄唇紧抿,犹豫着收回了指尖,到底没再向前一步。 卫氏见状,心中觉得惊奇,视线不自觉的在二人中间游走。 自己生出的儿子,她再清楚不过,平日里霸王似的一个人,竟能因为旁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改了主意…… “夫人,外头寻得医师到了。” 正巧小厮领过来一人,打破了僵局。 来人身材矮胖,看人总是笑眯眯的,“圣德堂宋磊见过国公爷,见过夫人。” “医师?”镇国公不解,皱眉望向夫人。 “妾身见陆嫚嫚今日又是撞墙寻死,又是昏倒在地的,便想着找来个医师替她看看。” 卫氏紧绷着脸,许是因着紧张,身子轻轻抖着,所幸夜色已深,旁人察觉不出。 见她已经没了方才那般激动的情绪,镇国公松了口气,喃喃道,“平笙,多谢你的体谅……” 听到这话,卫氏眸光闪烁,咽了下口水,不自觉朝着梁晚余望去。 后者则是不慌不忙,安静站在谢庭玉身侧。 察觉到婆母的视线,梁晚余微微抬眸,朝她清浅一笑,只是那双眸子里,似乎有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卫氏压下心中的忐忑,拉起镇国公的手,轻声道,“老爷,咱们一同过去瞧瞧吧。” 镇国公愣了一瞬,回过神后,忙不迭点头,紧紧握住了卫氏的手,低声道,“好,听夫人的。” 谢庭玉听的云里雾里,心中愈发不安,抬脚跟了上去。 梁晚余站在夜里,瞧不清神色。 玉竹提着盏灯,从主院的方向过来寻她,眸色幽深,低声唤道,“小姐。” 梁晚余瞧见她,心中安定几分,跟上了几人的步子。 兰园 崔氏正插着腰站在园中破口大骂,怒斥陆嫚嫚没有良心,是个灾星。 众人去而复返,着实吓了崔氏一跳,到了嘴边的话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镇国公脸色不虞,冷冷望着她,皱眉问道,“你瞧瞧你,哪有半分给人做母亲的样子?” 卫氏睨着她,满眼讥讽,低声骂了句,“上不得台面的贱人。” 崔氏脸上瞬间失了血色,身子一扭,盈盈跪下,小声道,“妾失言。” “既然知道自己失言,就把嘴闭上。”镇国公瞥了她一眼,语气不耐,“吵吵嚷嚷的惹人厌烦。” 崔氏怯生生垂下头去,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老爷,时候不早了,让宋医师早些进去吧。”卫氏上前两步,轻轻开口,“若是陆嫚嫚肚子里的胎儿无事,也让宋医师紧着回去。” 镇国公颔首,应了她的话。 婢子领着宋磊进了偏屋,足足在里头待上了一刻钟,众人就连方才进去的小婢子又急匆匆的跑了出来。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25节 “老爷,夫人,宋医师让你们进去一趟!” 小婢子面上惊慌,像是被什么吓到了的模样。 闻言,镇国公眉头一紧,立马上前。 卫氏侧过头,余光扫过一旁的梁晚余,一路沉默进了屋子。 屋子不大,榻前有架屏风挡着,瞧不清里头的情形。 镇国公推门进去,瞧见了站在屏风前一脸迷茫的谢昀。 “父亲…母亲……”谢昀愣住,面上讶然,“您二位怎么来了?” “国公爷,夫人。”宋磊神色忧忧,走到二人跟前,长叹一口气。 镇国公心沉了大半,低声道,“宋医师,有话不妨直说,可是……腹中的孩子出了问题?” 宋医师犹豫半晌,才大着胆子说道,“可这位小娘子…并未有孕啊……” 话音落地,全场哗然。 镇国公僵住了身子,做不出任何反应。 卫氏惊呼一声,旋即意识到失礼,又急忙捂住了嘴。 “这不可能!”谢昀急忙上前,一把抓住宋磊的衣袖,扬声道,“嫚嫚有一月多的身孕,乃我们府上的医师亲自把出的脉,还会有假不成?” 宋磊面露不悦,挣脱开他的束缚,皱眉问道,“府上的下人寻到草民时,也的确说了病患是孕妇,故而草民带来的都是些救急的药。” “可眼下,这位小娘子并无身孕,只是受了气,急火攻心才昏了过去,公子就算再难以接受,也不该对草民动粗。” “你!”谢昀脸色煞白,遍体生寒,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这段时间贪嘴嗜睡,月事也没按日子来,这分明就是孕相!” 镇国公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这些作何解释,该不会是巧合罢?” 宋磊思索片刻,才低声道,“依草民所看,八成是小娘子吃了什么东西,才迟了月事。” “至于这位公子说的一月身孕,草民是没把出来脉象。”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谢昀目眦欲裂,再次扯上宋磊的衣袖,扬声道,“庸医,竟敢来我们公府行骗,看我不毒打你一顿,再将你送去官府!” 第41章 把错脉了 “谢昀!” 镇国公盯着他,眼神冰冷,“你平日里读的书都进了狗肚子吗?” 谢昀双眼猩红,死咬着槽牙,扬声道,“父亲怎可只听这庸医一面之词?” 声音在屋子里回荡,传入众人耳中。 卫氏半垂着脸,默不作声。 换做平时,瞧见兰园吃瘪,她定是少不了落井下石。 镇国公注意到她,侧眸问道,“平笙,你作何想?” 卫氏一怔,没想到自己夫君会在这时问到自己,“我……” “父亲。”一直隐在人群后的梁晚余忽地出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宋医师虽说是老手了,但难免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不如将府医叫过来一问,再下定夺。” 镇国公睨着她,半晌才道一句,“好,你心细,就依你说的做。” “来人,去请黄仲。” 卫氏面上平静,一眨不眨的盯着梁晚余,眼底有慌乱转瞬即逝。 若是请来了府医…… 不多时,黄仲脚步慌乱,急匆匆进了兰园。 进了园子,瞧见国公,黄仲直接跪在了地上,低声道,“国公,草民来晚了。” “不晚。”镇国公捏着鼻梁,甚是心累,“你去屋里头瞧瞧,看陆娘子是不是真的怀有身孕。” 黄仲自然听说了方才的事,如今吓得冷汗直冒,连忙应下,“是。” 进了屋子,黄仲在陆嫚嫚手腕上搭了条帕子,细细把脉,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 卫氏站在屋门口,心跳如擂,手中的锦帕被她死死拽着,已经变了形。 相比之下,梁晚余就平静得多,似是根本不怕之后的结果。 “国公……”黄仲收回帕子,小心翼翼的走到他面前,低声道,“草民医术不精,居然真的把错脉了……” 卫氏一怔,恍惚间抬眸,神情诧异。 “把错脉了?”镇国公怒不可遏,扬声斥责道,“黄仲啊黄仲,我最信你,才将你迎进府里做了府医,如今你竟然……” “国公,倒也怨不得这位兄弟。”宋磊轻叹一声,无奈摇头,“定是小娘子吃错了什么东西,延了月事,才导致把错了脉象。” “草民这儿有个驱寒养身的方子,只要给小娘子服下,定保她健康。” 说罢,宋磊低头从怀中掏出张纸,又借了根笔,仔细在纸上写着什么。 黄仲面色慌张,不知所措的瞧着镇国公。 镇国公狠狠剜他一眼,气得心口发疼,“黄仲,你疏心大意,我罚你半年月银,你可服气?” 黄仲急忙摇头,低声道,“国公没赶走草民,已经安了草民的心,能继续陪在国公身侧,半年月银算不得什么。” 过了许久,婢子端着熬好的药进了偏屋,却被崔氏拦在了门口。 镇国公头疼的厉害,沉声问道,“你又在闹什么?” 崔氏站在床前,眼泪簌簌落下,颤声道,“老爷,嫚嫚肚子里是您的孙儿,您怎么如此心狠啊……” 镇国公心力交瘁,不愿再同她废话,“误诊而已,你拦在这,反而是害了她。” 卫氏也有了些精气神,站在崔兰跟前,扬声道,“若是因为你的阻拦,陆嫚嫚出了什么闪失,你可就是罪魁祸首了。” “妾不信!”崔氏使劲摇头,不敢相信她一直期盼的长孙,能让他们娘俩的长孙竟然是个假的,“她就是怀了身子,怀的是长孙……是长孙啊!” “我看你是做梦做傻了!”镇国公懒得同她废话,朝着身后摆了摆手,“来人,拦住她。” “父亲,定然是这两个庸医胡诌,您的孙儿还没来得及瞧一眼这世上,怎能就这么弃了他呢?” 谢昀冲上前来,想要打掉婢子手中端着的汤药,却被婢子灵活躲过,连一滴汤汁都不曾漏出来。 一旁的下人见了,立马去拦他,将他与崔氏隔在一旁。 眼瞧着那婢子掰开陆嫚嫚的嘴,将汤药灌了下去,崔氏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众人从兰园出来时,夜色暗沉。 镇国公身心交瘁,迈着步子回了主院,一句话都不曾留下。 卫氏跟过去,临行前,深深看了眼梁晚余。 谢庭玉站在门口,脸色阴沉,目光落在梁晚余脸上,低声道,“我去清园一趟,那儿还亮着灯,我去瞧瞧大哥。” 梁晚余颔首,没再阻拦,“去吧。” 瞧见谢庭玉走远,梁晚余才抬步,慢悠悠走在花园里,路过拐角,瞧见了早就在此等候多时的黄仲。 一见她,黄仲立马弯腰行礼,低声道,“梁小姐。” “黄叔,多年不见,您可是一点都不见老。”梁晚余笑盈盈望着他,语气轻柔,“今日的事,麻烦黄叔了。” 话落,玉竹从袖中掏出了枚塞得鼓鼓的荷包,递到黄仲身前。 黄仲见了,连连摆手,压低了声音,“梁小姐使不得,这都是我应当做的。” “当年,西北罔顾两国规矩,将我一个军医……若非定远侯拼死相救,我怕是早就死在了敌营中。”黄仲似是想到了什么,面上多了几分笑。 “大恩难报,侯爷唯一的软肋便是女儿,如今你离我近了,我怎能不护你助你?” “话虽如此,可黄叔该收下的,也得收下。”梁晚余心中感动,却仍旧坚持,“黄叔,我性子倔,可是随了我父亲的,您若不收下,我怕是今夜都合不上眼了。” “这……” 黄仲还想说些什么,梁晚余却没给他机会,直接将荷包塞进了他手中。 “黄叔收下,我心里才能踏实些。” 黄仲心里头清楚梁晚余的想法,开口安慰道,“你不必难安,陆娘子这胎不稳,她家中变故,大喜大悲,身子还弱,又连着做了好几日的累活……” “即便没有咱们插手,这孩子也够呛生的下来。” 梁晚余愣了一瞬,旋即回过神来,轻声道,“我知晓了,多谢黄叔。” 黄仲点点头,将荷包收进袖口,低声道,“日后在府上遇到难事,尽管找我,你父亲不能在你身边帮着,我能。” 梁晚余唇边勾起一抹笑,颔首应下,“好。” 送走黄仲,梁晚余从拐角走出,院灯交错下,她与蹲在暗处的少年对上了视线。 梁晚余脚步顿住,身子也僵在原地。 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谢庭玉蹲在松树下,注视她半晌,才说了句,“回园子吧。” 第42章 怎么会是你 梁晚余视线落在他的俊脸上,有些嗫嚅,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谢庭玉却是一言不发,起身上前拉住她的手,朝着月园的方向走去。 梁晚余的目光落在二人相握的手上,轻咬住下唇,低声道,“谢庭玉……” “你不必多说。” 谢庭玉似是清楚她要说什么,出声打断,“我虽不时常在你身侧,却也知道你心中还有气。” 梁晚余垂下小脸,不知该作何回答。 “可你不该瞒着我。”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26节 梁晚余愣了一瞬,恍惚抬眸,望向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能帮你的。”谢庭玉甚至都没对上她的视线,就已经红了脸颊,“我们是夫妻,你厌恶的我自然也不会喜欢。” “还是说……”谢庭玉停住脚,回头望向她,“你压根没拿我当夫君?” 谢庭玉突然转身,梁晚余面上的吃惊还没来得及消散。 “自然不是。”梁晚余轻咳一声,嘴上含糊道,“我只是怕给你惹上麻烦。” 谢庭玉抿唇不语,牵住她的那只手却是分毫不动。 兰园 “唔……” 陆嫚嫚是被疼醒的,费力睁开眼,视线从模糊到清明,小腹痛的厉害,陆嫚嫚撑起身子,却见自己身下一片血污。 “我这是……彩霞!彩霞!”陆嫚嫚脸色煞白,想开口喊人,声音却微弱无力。 恰逢门口传开动静,一声锁响,屋门从外被推开,进来一个婢子,却不是陆嫚嫚找寻的彩霞。 婢子瞧上去约莫十七八的年纪,冷着张脸,手中还端着一碗汤药,见陆嫚嫚醒了,先是一怔,回过神后又无比自然的走到床边。 “你是谁?”陆嫚嫚满眼戒备,捂着肚子向床内缩去,“彩霞呢?” “婢子菱儿,是夫人找来暂时伺候娘子的。”菱儿面上没有过多的神情,将汤碗放下,动作也谈不上温柔,更别提尊敬了,“至于彩霞去了何处,娘子猜不到吗?” “你这话何意?”陆嫚嫚忍着腹部传来的剧痛,咬牙问道,“好端端的,夫人为何派你来服侍我?” “谈不上服侍,彩霞目中无主,敢对大公子下黑手,已经被发卖了。”菱儿冷眼瞧着她,语气不耐,“至于娘子你……就等着养好了身子,被送去庄子罢。” “你胡诌什么!”陆嫚嫚被气得不轻,扬声道,“我肚子里……” “瞧瞧这一身的血,娘子还想说什么?”菱儿满眼讥讽,还不忘朝她翻个白眼,“可真有陆娘子的,为了保住自己的位子,假孕都能做得出来,就不怕事情有朝一日会败露吗?” 菱儿背后站着公府主母,胆子自然大,话里话外对陆嫚嫚没有半分敬意。 “假……假孕?”陆嫚嫚傻了眼,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声辩解,“我没有作假,我是的的确确有了身子,我……” 话还没说完,陆嫚嫚忽地想到了什么,视线落在被鲜血染红的下裙上,呼吸一窒,惊惧之下,哇的一声吐出口血,旋即两眼一黑,又昏死过去。 菱儿见她这副模样,轻嗤一声,用力掰开她的下巴,将汤药灌了进去,忙完还不忘擦了擦指尖,一脸嫌恶,“分了这么个活计,当真是晦气极了!” 陆嫚嫚再醒来时,天色沉得厉害,垂眼望去,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裙,被褥上也不见半块血污。 可还在隐隐作痛的小腹告诉她,之前的一切都不是梦,她的的确确遭人下了黑手。 不仅没保住父亲,连她的孩子也跟着一并去了。 “梁晚余……”陆嫚嫚只当是她夺走了自己的一切,死死咬住下唇,哪怕尝到了腥甜也不松开,“我要你血债血偿!” “昀儿,你不是跟娘说陆嫚嫚有了身孕吗?为何今日……” 陆嫚嫚僵住了身子,费力朝着墙边挪去。 她住的屋子与谢昀的屋子只有一墙之隔,虽说隔壁的声音不大,但也能勉强听清。 另一间屋子里,谢昀靠着桌案,双手环臂,眉头紧蹙,“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崔氏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着他,咬牙问道,“那日在庙观里,你究竟得没得手?” “自然是得了的。”谢昀面色不悦,大脑一片空白,理不清头绪,“谁知她竟然没怀上!” “罢了,罢了。”崔氏摆了摆手,一脸无奈,“先前惦记着让你和陆家攀上关系,才给陆嫚嫚下了药,把生米煮成熟饭,如今陆家倒了,那个贱蹄子对咱们也没了用处,不仅得养着她,还要日日提防着陆宝忠,娘实在心累。” “眼下诊出了她是假孕,没了未来的长孙,你我也不必再护着她。”崔氏翻了个白眼,抬手摸上自己的耳坠子,低声道,“卫平笙不是想将她扔到庄子里吗?让她去便是。” 谢昀脸色冷淡,闻言只是轻挑了一下眉头,没有拒绝。 “倒是李家的那个女儿。”崔氏想到了什么,赶紧坐直身子,轻声问道,“你可将她拿下了?” 提及李黛鸢,谢昀的脸色更加难看,缓缓摇了摇头。 崔氏轻啧一声,怒其不争,“你再不抓紧些,等到谢庭玉先一步生了孩子,府里还有咱娘俩什么事?” 谢昀沉了脸,长叹一声,无奈道,“我倒是想抓紧,可那李黛鸢不知发了什么疯,昨日还对我柔声细语,今日就对我爱答不理,还将娘做的点心都扔了出来。” 崔氏愣住,小声问道,“她该不会发现是咱们……” “不可能。”谢昀摇头,冷声道,“这不是王广他们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即便被查到了,也不会供出我来。” 闻言,崔氏放下心来,开口催促着,“李家女儿把你当救命恩人,对你的态度不应该突然转变,许是欲擒故纵,大家大户的姑娘都矜持着呢。” “你若是心急,不如将对付陆嫚嫚的法子再来一遍。” 谢昀沉默,心中暗暗思索崔氏的话。 一墙之后,是血色全褪,满脸惊惶的陆嫚嫚。 “怎么会……”陆嫚嫚呆愣地躺在床上,脑海中不断闪过自己在庙观里被迷晕侵犯时的模样,又想起谢昀搂着自己轻声哄慰的模样,寒意逐渐涌上心尖。 “谢昀…怎么会是你……” 第43章 走水 陆嫚嫚痛苦的闭上双眼,头痛欲裂。 念及父亲和那未出世的孩儿,她心口钝痛,像是压了块巨石,难以呼吸。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所有人……都不配我原谅!”陆嫚嫚好似突然生出了几分力气,撑着胳膊起身,指尖朝着床边的桌案摸去。 啪嗒一声,隔壁传来动静。 崔氏像只被踩中尾巴的猫,弹跳起来,望向自己的儿子,眸中难掩惊慌,“是不是……陆嫚嫚醒了?” 谢昀皱起眉头,低声道,“方才我过去还见她昏着,不省人事。” 崔氏心中难安,朝他摆了摆手,小声道,“你快过去瞧一眼,别让她听到些什么!” 谢昀颔首,放轻脚步,出了门,在园中摸黑走着,指尖碰到偏屋的门板,缓缓推开。 入目不见半分光亮,唯有靠近床边才有缕月光。 月光下,床上安静躺了个姑娘。 谢昀松了口气,轻手轻脚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才刚坐稳,原本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陆嫚嫚猛地起身,手中握着的簪子正抵在谢昀脖颈上。 谢昀被吓了一跳,借着月光,瞧见了陆嫚嫚惨白的脸。 “嫚…嫚嫚……” 谢昀咽了下口水,一动不敢动。 陆嫚嫚紧紧握着簪子,仔细端详着他的脸,语气平静,“昀郎,我真心待你,你却拿我当个傻子玩弄,着实害得我好苦。” 谢昀干笑两声,低声道,“嫚嫚你在说什么?我为何……听不懂?” “听不懂吗?”陆嫚嫚勾起唇角,眼底满是阴郁,簪尖朝着他脖颈逼近,“无碍,我自有法子让你懂。” “懂了懂了!”谢昀两腿发软,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生怕她一个用力,自己就丢了命,“嫚嫚你可别做傻事!” 他能感觉得出,陆嫚嫚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她一定是听到了…… “何为傻事?”陆嫚嫚狞笑两声,双眸通红,恨意沾满了瞳孔,“左右我什么都没了,只剩这一条命,不妨玩些大的,我们同归于尽,好不好?” 见她变得疯疯癫癫,谢昀心中愈发惶恐,忙开口道,“嫚嫚……有话好好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尽量满足!” “我想要什么?”陆嫚嫚视线游走在他脸上,勾唇冷笑,“我想要你死。” 话落,谢昀只觉得浑身血液逆流,像是被吓傻了一般僵住,身上提不起半分力道。 “我曾无数次幻想,若是有朝一日让我再见到那个狂徒,我一定使尽手段,让他痛不欲生,让他后悔来到这世上,后悔招惹了我。” 簪尖游走,细细刻画着他的脸,陆嫚嫚唇边勾着笑,可那眼底,分明没有一丝笑意。 “我怎么也想不到,污我清白的竟会是拉我出深渊的你。” 陆嫚嫚发出一声嗤笑,像是在笑自己的愚蠢,又像是在笑自己付出的满腔真心。 话落,她手上使了力道,将簪子狠狠刺进他脸颊,再用力向下一滑。 谢昀的脸被刺开,剧痛袭来,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叫喊,又一簪袭来,生生刺穿了他的肩头。 鲜血溅在陆嫚嫚脸上,月光映下,显得愈发可怖。 谢昀是个软蛋不假,可接二连三被伤,也恼了起来,用力夺过她手中的簪子,扔到地上,一双大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扬声道,“我看你是彻底疯了!与其让你这个疯婆子活着惹出事端,还不如我先了结你!” 陆嫚嫚栽倒在床上,被掐的脸色发青,却仍旧在笑着。 谢昀肩头的伤口正往外渗血,滴在他的手背上。 二人纠缠时,丝毫没听到偏屋外头的落锁声。 等到火光映起,谢昀才恍然回神,瞧着身下早就晕过去的陆嫚嫚,不由得倒退两步,“不…不是我杀的你…不是我……” 鼻尖涌上焦味,谢昀身子一震,急忙朝着门口奔去。 用力一推,门板只是颤了颤。 谢昀瞬间吓白了脸,奋力拍打着门,扬声喊道,“救命!走水了!” 原本沉寂的兰园瞬间热闹起来,火光冲天,呼声不断。 夜色中,有人吹灭了火折子,反身离开。 直到半个时辰后,火势才被扑灭。 镇国公披着外衣,一瞧见跪在面前的二人,就觉得头痛难忍,“园子烧了,还有客房能暂时住着,你们哭丧个什么劲?” “老爷,昀儿烧了胳膊,陆嫚嫚伤了大半个身子,这里头一定有古怪!”崔氏哭哭啼啼的跪在地上,扯着嗓子喊道,“偏屋被人上了锁,老爷就不该查一查吗?” “此事严重,府上自然会查。”镇国公蹙紧眉头,语气不耐,“你先起来,莫要在这里哭闹了。” 崔氏仍旧跪在地上,仰头看着他,小声啜泣,“老爷,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镇国公捏着鼻梁,长叹一声,“你有话直说。” 崔氏不着痕迹的扫了眼一旁的卫平笙,昂头说道,“妾园子里有小厮见到了纵火之人!”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27节 镇国公掀起眼帘,眉头又皱紧了些,低声道,“谁?” 崔氏抹了把眼泪,朝着一旁招呼道,“刘喜,你过来说话。” 一个小厮怯懦上前,跪在崔氏身旁,低声道,“老爷,兰园走水时,小的曾瞧见一人拿着火把离开了。” 镇国公起了些兴趣,困意消散,沉声问道,“你可瞧见了那人的真面目?” 刘喜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卫氏,欲言又止。 卫氏心中升起一丝不妙,皱眉问道,“你说归说,盯着我看做什么?” 刘喜顿了顿,面上闪过一丝惶恐,埋下头去,小声道,“小的瞧着那人的背影……像是二公子。” 镇国公愣住,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冷声道,“你说什么?” “荒诞!”卫氏拍桌而起,维持不住面上的端庄,指着他骂道,“敢往庭玉身上泼脏水,我瞧你是瞎了心了,若是没有证据,当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刘喜缩了缩脖子,面露惶恐,“小的只是讲出了事实……” “够了。”镇国公脸色阴沉,呼吸都沉重了几分,招呼一旁的王嬷嬷,低声道,“去月园,找二公子过来问话。” 第44章 求情 谢庭玉过来时,大堂已经点了灯。 镇国公同卫氏一左一右坐着,神情肃穆。 崔氏跪在地上,哭肿了双眼,正死死盯着门口。 谢庭玉脚步未停,缓步进了堂中,扫视一圈,低声道,“大半夜的,爹娘找我来做什么?” 镇国公轻咳一声,余光扫了眼刘喜,沉声道,“兰园走水,烧伤了谢昀和陆嫚嫚,园子里的小厮说亲眼瞧见了你纵火,这事你怎么说?” “的确是我放的火。” 谢庭玉眸色淡淡,语气也冷。 “什……什么?”镇国公一脸讶然,不可置信的盯着他瞧。 “庭玉呀,你……”卫氏眉头微皱,全然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应了,“你是不是睡昏头了?” 谢庭玉倒是坦然,低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放的火,我就不会推脱。” “老爷您听清了罢?”崔氏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般,回头哭诉道,“二公子心竟这般毒,谋害自家兄弟,老爷,昀儿如今还昏着,您可要给他一个交代啊!” 镇国公气的浑身发抖,抄起一旁的戒尺,扬声吼道,“逆子!今日若给不出个理由,我就生生打断你的腿!” “老爷!”卫氏吓白了脸,扑过去抢走戒尺,瞬间红了眼眶,“庭玉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来,您先听他解释两句!” 谢庭玉抬起眸子,神情坚毅,似是根本不知道自己错了一般,“兰园设计害我大哥,险些让他丢了性命,此仇不报,我不配做他弟弟。” “我若是不出手,爹最多只会将陆嫚嫚丢去庄子,这哑巴亏,我咽不下。” 镇国公愣了一瞬,旋即暴怒,“你这是在责怪我这个父亲不尽力,没为永安出头吗?” 谢庭玉扯了扯嘴角,定定望着他,薄唇轻启,“难道不是吗?” 镇国公怒极反笑,喃喃道,“好……好得很!” 卫氏急红了脸,连忙开口劝和,“老爷,庭玉有口无心,他……” “我就是看不惯爹的行为,才放的火。”谢庭玉挑眉,面上无畏,“爹给不出公理,我也就只能用自己的法子消气。” “庭玉!”卫氏厉声打断他的话,扬声道,“活祖宗,你就少说两句罢!” “看来是我平日里太宠溺你了,才养成了你的跋扈性子。”镇国公握紧戒尺,腕上的青筋凸起,“今日你敢放火烧伤兄弟,明日就敢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老爷……” “住口!” 卫氏还想求情,却被镇国公冷声打断。 “今日不好好教训教训他,岂不是助长了他的气焰,改日捅破了天,谁能为他收场?” 话落,镇国公拂开卫氏的手,一步步朝着谢庭玉走去。 男孩长得快,谢庭玉今年十九,已经与镇国公差不多高了。 镇国公瞧着眼前最疼爱的儿子,怒从心起,高高举起戒尺。 “老谢,你今日若是当众打了我,就别想让我再叫你一声爹。” 谢庭玉睨着他,戒尺的阴影在他脸上投下,也不见丝毫慌乱。 镇国公愣了片刻,举起的手僵在半空,末了才吐出一句,“你真是无法无天了!” 话落,手中的戒尺就要落下。 “父亲。” 门外传来一声响,镇国公顿住,视线缓缓移开,落在男子脸上。 卫氏捏着帕子,瞧见门口的人,眼泪簌簌落下,“永…永安……” 谢永安慢步走进堂中,身侧有边月搀扶着,后头紧紧跟着梁晚余。 才进大堂,梁晚余就瞧见了站在中央的谢庭玉,见他无事,才松了口气。 幸好赶上了…… 谢庭玉站在门前,灯光映在他脸上,更显病态,“庭玉做了何事,值得父亲如此动怒?” 许是因为白日才吐过血,谢永安的面色愈发憔悴。 镇国公见了他,说话都要掂量掂量,不敢扬声,“好端端的,你怎么出了清园?” 谢永安握拳抵在唇边,咳嗽几声,难掩倦容,“儿子听说兰园走水,又闻庭玉被叫到了堂中问话,心里难安,才让月儿带我过来瞧瞧。” 镇国公放下戒尺,扫了眼站在最后头的梁晚余,面上瞧不出喜怒,“这儿用不上你出面,回清园去吧。” 说罢,镇国公盯着谢庭玉,气得牙痒痒,“这个逆子胆大包天,竟敢纵火伤人,若不严惩,必有大患!” 谢永安垂下头,声音有些低沉,却不容拒绝,“父亲,我身子骨不好,往日里从不插手家中的事。” “可眼下,庭玉纵火因我而起,若是父亲执意怪罪,儿子一人担着。” 话落,谢永安推开边月搀扶在他臂弯的手,掀开长衫,缓缓跪下。 “大哥!”谢庭玉神情一晃,急忙去扶他,“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会认,地上凉,你快些起来。” 谢永安摁住他的手,扬起脸望向镇国公,分毫不让,低声道,“求父亲责罚。” 镇国公脸色煞白,心中有气,偏生还发不出去,憋的人难受。 屋中静默片刻,戒尺落了地,镇国公坐回椅子上,沉声道,“你先起来,我不打他了就是。” 听见这话,谢永安才有了一丝反应,不再固执,任由弟弟将自己拉起。 卫氏站在一旁,小声哭着,望向两个儿子,满眼心疼。 镇国公捏着鼻梁,长叹一声,“谢庭玉,你坐下错事,我罚你在祠堂里跪上三日,你可认?” 兄长一来,谢庭玉老实了不少,闻言轻轻点头,低声道,“认。” “老爷!”崔氏绷不住满腔恨意,神情扭曲,“二公子下了黑手,昀儿真真切切受了伤,怎可如此轻描淡写的罚过?” “崔姨娘。”谢永安温声唤她,那双眸子却没有半分柔和,“你们兰园的人偷换了我的药,害我今日险些丧命,我还没寻崔姨娘的错处,姨娘怎就坐不住了?” “我弟弟即便是千不该万不该,也是你们有错在先。” 崔氏一噎,不敢与之对视,“那都是路陆嫚嫚自作主张……” “她一个女子,何来这么大的胆子?”谢永安唇边勾起一抹淡笑,眼底满是讥讽。 “我是病了,但不是死了,倘若兰园再生事端,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第45章 都得护着你 闹剧散去,天已经蒙蒙亮了。 镇国公心中烦闷,一言不发的出府,坐上马车,朝着宫中去了。 谢庭玉走在最后,侧眸望向身侧的姑娘,低声道,“你去寻了我大哥?” 梁晚余点点头,轻叹一声,“本想让兄长指使苹灵过来传话求情,谁知他一听说你有事,不顾阻拦,硬是拖着身子下了床。” 谢庭玉垂首,瞧不清神色。 “你呀你,怎就如此沉不住气?”梁晚余瞥了他一眼,面上无奈,“报复的法子千千万,非要选一个损人不利己的。” 谢庭玉耷拉着眼皮,微抿下唇,漫不经心地开腔,“我不像你那么聪明,能想到好法子。” 听罢,梁晚余眉头舒展几分,轻叹一声,“日后这种事万不可再做了,幸而你爹宠你,外加兄长来救场,那三指粗的尺子才没落在你背上。” 谢庭玉耸耸肩,满不在意道,“再选一次,我仍旧会放火。” “细想想还是觉得可惜,陆嫚嫚伤了大半个身子,谢昀却只伤了胳膊和脸。”谢庭玉嗤笑了下,语气散漫,“没烧死他们,我难消怒气。” 梁晚余停下脚,侧身望向他,语气认真,“谢庭玉,这是我的仇我的债,不需要你背上因果。” 谢庭玉也站稳身子,扭头盯着她瞧,沉声道,“梁晚余,自从你嫁了我那日起,你我就绑在了一处,同甘是我们,共苦也是我们。” “眼瞧着娘子受屈,却像个窝囊废一样默不作声,小爷我还没那么怂包过!” 说到这,谢庭玉顿了顿,别开视线,慢悠悠道,“无论你心里头有没有我,我都得护着你。” 话落,谢庭玉不等她开口,就朝着祠堂的方向匆匆离开,只是那背影,怎么看怎么想是落荒而逃。 “小姐……”玉露凑上前来,犹豫半晌,才小声说道,“姑爷与传言中好似不太一样……” 闻言,梁晚余抿紧粉唇,瞧着他离去的路,站了许久,才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话分两头 边月搀扶着谢永安,缓步往回走着,还时不时抬眼看看他的神色,生怕他一个不注意晕过去。 “你一味看我做什么?”谢永安直视着前头,语气淡淡。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28节 边月收回视线,小声嘟囔了句,“你没看我,怎就知道我在看你?” 谢永安神情微愣,旋即红了耳垂,脚步都快了几分。 路过角门,门半敞着,隐隐瞧见外头找了个妇人,正朝里头张望。 边月余光扫见那边,身子顿时僵在原地。 谢永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停下脚,回头望她,“怎么了?” 边月摇摇头,强撑起一抹笑,“我突然想起来有事要找弟妹,先让福春搀你回去吧。” 说罢,边月招招手,换来一个圆脸圆身子的小厮,低声嘱咐了几句。 谢永安心中有疑,却不抵触她与梁晚余亲近,只点了点头,就回了清园。 瞧着他的背影拐入转角,边月这才放下心来,急忙朝着角门跑去。 才刚到门口,外头的妇人眼尖的发现了她,朝她挥手喊道,“小月,娘来了!” 妇人一身破布麻衣,身上许多处补丁,袖口领口已经脏到看不清颜色,脚下的布鞋也开了口子。 是边月的生母,龚翠莲。 一瞧见边月,龚翠莲开心极了,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笑眯起眼睛,“娘终于见到你了,这高门大户,见你一次可真不容易!” 边月不习惯她的触碰,小心翼翼的缩回了手,低声道,“娘四日前不是刚来过吗……为何又来了?” 龚翠莲像是没瞧见她对自己的抵触,仍旧笑眯眯道,“小月啊,你跟在娘身边这么多年,如今嫁了人,娘实在惦记你,就总想着过来瞧瞧。” 边月垂下头,闷声回了句,“耀宗不是准备着娶媳妇了吗,娘这些日子不忙吗?” “可别提这茬了!”龚翠莲哎呦一声,气的直拍大腿,“那老杨家也不知怎地,耍了脾气,说他闺女盘靓条顺模样好,硬是要多加二十两聘礼!” “你弟弟又实在中意她……”龚翠莲长叹一声,一双眼珠子紧紧盯着边月,似是在等她做出反应。 边月眼眶微酸,从袖中掏出了个荷包,递到龚翠莲手上,“这是我自己攒的,三十二两,娘拿去……给耀宗吧。” “这多不好。” 话虽如此说,龚翠莲接荷包的动作却是比谁都快,嘴角差点咧到了后脑勺。 边月心中委屈,悄然红了眼睛。 “小月,你如今真是不一样了,穿的戴的都是娘从没见过的。”龚翠莲意有所指,上下打量着她,视线最终定格在她发髻上。 边月抬手,指尖摸上了一根玉簪,咬了咬下唇,低声道,“这个是让人送给我的,不能给你。” 话落,边月从耳垂上摘下了一对锥子,放进龚翠莲手中,“你将这个拿去吧。” 龚翠莲伸手接过,有些不甘的瞥了眼那根簪子,难掩惋惜,“也成。” 边月不再看她,小脸低垂着,轻声道,“你还有别的事吗?” 龚翠莲瘪了瘪嘴,倏地想到了什么,又一次拉住了她的手,小声道,“娘还真有个事儿,得你来办。” 边月点点头,仍旧没正眼看她,“什么事?” “耀祖也到了该议亲的时候,可惜……难啊。”龚翠莲摇首叹息,面色凝重,“他不比你大弟,耀宗好歹读过书,如今当个账房先生,有稳定营生。” “耀祖整日就呆在家里,地里也不去帮,活计也不去找,边上的村子都打听了,人家姑娘一听,纷纷摇头。” 龚翠莲边说着,边抹起泪来。 边月头疼得很,皱眉问道,“娘想让我怎么做?给耀祖找个差事?” “先不急那个!”龚翠莲急忙打断她,脸上挂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耀祖许是到了年纪,正想怀里抱个媳妇呢,但没人愿意跟他。” 说到这,龚翠莲四下环顾,确定没人后才开了口。 “娘都打听过了,女婿他身弱多病,活不过明年,自然也没那闲心盯着你。” 龚翠莲压低了声音,语气认真,“不如你先跟娘回去,和耀祖待上几天,免得来这世间一趟,连苞都开不了。” 听到如此惊世骇俗的话从自己亲娘口中说出,边月呼吸一窒,用力抽出自己的手,下意识后退几步。 第46章 只有嘴是硬的 “你如今嫁了人,该懂得自然都明白,不用觉着臊得慌,咱们都是一家人,给了你弟弟总比便宜了外人强。” 龚翠莲说了一通,面上理直气壮,不见丝毫愧色。 边月傻站在原地,愣愣望着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满嘴秽语之人竟是自己亲娘。 “娘……”边月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艰难开口,“你打这主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你的孩子,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龚翠莲怔了一瞬,旋即苦丧着脸,低声道,“小月呀,娘知道你受委屈了,可耀宗耀祖是你亲弟弟,是我们边家的根,娘不能不管他们啊!” 龚翠莲轻叹一声,又落下两滴泪来,“再者说,你嫁进大户里,多提携提携你弟弟,往后你若受了委屈,你两个弟弟也能给你撑腰去……” “他们何时为我撑腰过?”边月咬住下唇,心中委屈,簌簌落下泪来,“他们不欺压我,我就感恩戴德了!” “从前在家里,娘偏心弟弟们,不过是多给些吃喝把他们供起来,娘过的不顺心了,打我骂我,把脏苦活丢给我,顾念着亲情,我都能忍。” 边月擦去眼泪,眼底满是不甘,“如今我嫁出去,补贴你们些也就罢了,竟还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 “小月,娘不是……” “娘说方才那些话时,可有想过事情一旦败露,公婆会如何惩治我?” 龚翠莲顿住,张了张嘴,半晌也说不出话来,显然是没想过这茬。 边月自嘲笑笑,眼眶通红,只深深看了她一眼,“天色不早了,娘快些回去吧,日后不必再过来寻我了。” 话落,边月没有留恋,转身离开。 “小月呀……小月!”龚翠莲神色慌张,朝着边月的方向追了几步,见她入了角门,才怯怯住了脚,张望片刻,见她真的离开,才低声咒骂了句,“死蹄子!” 龚翠莲掂量着手里的荷包,心里稍稍有了安抚,“也不算白来一趟。” 巷子口传来动静,一男子探出了头,低低唤了声,“娘。” 龚翠莲循声望去,见了男子,急忙跑上前,小声道,“我的祖宗,你怎么来了!娘不是说了让你在家里等着吗?” 边耀祖靠在墙上,吊儿郎当的翻了个白眼,“我等不及了,才跟过来看的,娘你和我姐商量明了吗?” 龚翠莲轻叹,无奈摇头,“你姐拧着呢,一时半会儿说不透!” “那怎么行!”边耀祖立马跳脚,不管不顾的叫喊起来,“娘,我不管,我在村里可是都跟赖子他们说好了,都等着看呢,你不能让儿子丢脸!” 龚翠莲气的直打他,忙去捂他嘴巴,压低声道,“祖宗,你可小点声罢!生怕府里的人听不见么?” 边耀祖悻悻住了嘴,面上仍旧不服。 “娘再想想办法。”龚翠莲心中起了掂量,喃喃道,“你姐她跟我最是亲了,只要我一哭闹,她准让步。” “可这回不一样。”边耀祖啧了一声,心里烦闷,“她如今不一样了,还能听娘的吗?” “她哪怕去了大户里做主子,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叫她做什么,她敢不应?”龚翠莲冷哼,信心十足,“原先她不肯嫁过去冲喜给你哥赚聘礼钱,不也是让我一哭二闹三上吊给制住了吗?” “若她实在不愿,咱就上硬手段!”龚翠莲睨着自己儿子,苦口婆心劝道,“反倒是你,那好歹是你姐,跟咱们是一家人,你自己动心思也就罢了,可不许招呼着马赖子他们!” “知道了知道了!”边耀祖不耐烦的打断她,面上挂着嫌弃,“我姐跟个木头疙瘩似的,要不是模样不错,我还看不上呢。” 龚翠莲心中踏实了些,推搡着他,低声道,“先回去,你哥等着使银子呢,这事儿得慢慢商量。” 边耀祖啐了口唾沫,有些不舍的回头瞥了眼公府角门,旋即跟在娘身后走了。 - 国公府 边月抹着眼泪入了府,谨慎的合上角门,刚转身,迎面遇上了一人。 “嫂子?”梁晚余才入后院,就碰上了边月,刚想打声招呼,瞧见她通红的眼眶,急忙迎了上去,蹙眉问道,“嫂子这是怎么了?” 边月听到她的声音,不知为何心中愈发委屈,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泪就先落了下来,呜咽道,“我没事……” “都哭成这样了还叫没事么?”梁晚余上前握住她的手,掏出帕子替她轻轻拭去泪珠,小声道,“是谁给了嫂子委屈吃?嫂子告诉我,我非好好治一治那人不可!” 边月垂眸,见她捏着的那方帕子正是自己所绣,心头的苦涩冲淡不少,却还是执拗的摇摇头,低声道,“弟妹不必忧心我,没人欺负我,我只是……心里头不怎么畅快罢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边月不愿说,梁晚余也不便多问。 “嫂子若是心里不顺当,就随我一同去外头逛逛,可好?”梁晚余拉住她的手,轻声哄慰道,“明日晨起请了安,咱们就出门,听说东市的脂粉铺子上了新,嫂子陪我去瞧瞧罢。” 边月心思微动,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轻轻咬住下唇,“母亲……能同意么?” 梁晚余抿唇笑笑,开口打趣道,“母亲不喜你我,咱们能出府逛去,不碍她的眼,她自然乐意。” 边月破涕为笑,抹净眼泪,小声道,“那明日晨起,我们一同出去散散心。” - 祠堂的窗子敞着,窗沿有一只手宽,谢庭玉曲着腿坐在上头,仰头瞧着天上的银月,微微失神。 “公子,咱们……” 程言推门进来,还没来得及说完话,就见坐在窗台上的主子慌忙抬手抹了把脸。 “公子?”程言察觉不对,小心翼翼上前,探头望去,却见公子的鼻头眼尾都粉着。 就像是…… 程言大为吃惊,连忙问道,“公子您怎么哭了?” “胡诌什么?”谢庭玉声音闷闷的,人也没多少精神气,嘴上却不服输,“我何时哭了?再瞎说,当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瞧着他的俊脸,程言变成了无言。 公子浑身上下,恐怕只有嘴是硬的。 程言忽地想到了什么,十分欠揍的凑过去,歪着头问道,“公子,您该不会是觉得二少夫人不喜欢你,心中委屈,才独自坐在这伤怀啊——” 程言话还没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谢庭玉回过头,面色阴沉的厉害,“敢开我的玩笑,你还真是胆大包……” 话卡在嘴边,谢庭玉与站在门口的姑娘对上了眼。 梁晚余倚在门边,笑盈盈的瞧着他,怀中还抱着床厚被子。 谢庭玉僵硬转过头,直勾勾盯着一侧捂脸的程言,咬牙问道,“你进来也就罢了,为何不关门?”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29节 第47章 寺庙遇险 程言捂着被打的右脸,委屈极了,“小的这不是忙着来给公子铺床么……” “数落他做什么?”梁晚余踏进祠堂,将怀中抱着的被褥抖散铺在地上,神情自然。 谢庭玉不知她有没有听见程言那兔崽子的话,一时有些无措,别扭地找着话题,“你……你怎么过来了?” 梁晚余头也没抬,语气轻快,“祠堂阴冷,潮得厉害,我怕你受寒,来给你送床被子。” 谢庭玉都眼睛亮了,面上却佯装镇定,懒懒靠在窗框上,挑眉问道,“梁晚余,你心疼我?” 梁晚余睨着他,手里还攥着一角被子,语气平平,“你要不要被子?” “要!”谢庭玉急忙跳下窗沿,抢过被角,强词夺理道,“你都说了送给我的,那就是我的,凭什么不要?” 梁晚余觉得好笑,轻声调侃道,“瞧你生龙活虎的,半点没有受罚的样子。” 谢庭玉轻嗤一声,不以为然,“罚跪罚的多了,我来祠堂比回月园都勤,况且我爹每次罚跪,不论几日,都是在第二天一早就把我放出去。” 梁晚余惋叹,柔声道,“父亲心疼你,从不曾重罚,你做事也要顾及些他。” 谢庭玉顿了顿,漫不经心道了声,“好。” 夜深,园子里的灯都熄了,只剩屋子里尚有微光。 玉竹打了盆水,沾湿汗巾,替主子轻轻擦着脸,还不忘细声道出有用的消息,“小姐,谢昀和陆嫚嫚被安置在东客房,国公派了黄医师去给他们疗伤。” 温热的汗巾擦在脸上,梁晚余舒服的闭上眼睛,轻声道,“让黄叔在谢昀药里下点料,烧不死他,也总要恶心他一把。” 玉竹颔首,小声应下,“是。” - 清灵寺 庙堂里,金身佛像立在中央,眉目低垂,像是在俯视众生,四周宁静,阴凉袭人,眼下早是深夜,院子里冷清得很。 “小姐,天都黑了,咱们不呆在后院,出来做什么?”松枝环顾四周,神色有些惊惶,“庙里给上香的和尚都走了。” “傻松枝,你懂什么?”李黛鸢跪在蒲团上,神色虔诚平和,“白日里那么多人求愿,佛祖哪里记得过来?我夜里来,他老人家定对我印象深。” 松枝瞥了眼巨大的佛像,欲言又止,心中不免泛起嘀咕。 佛祖难道……不休憩么? 李黛鸢双手合在一起,紧闭双眼,心中不停祷告,求佛祖让她嫁给世上最好的儿郎,恩爱一生。 片刻后,李黛鸢才起了身,心满意足的领着松枝去了后院。 路过小径,松枝余光一扫,发现原本应该紧闭的后门居然被打开了。 松枝瞧着,心中不由得发慌,牵起小姐的手,急匆匆朝后院走。 突然加快脚步,李黛鸢脸色微变,不解的看着小丫鬟,轻声道,“松枝,好端端的你跑什么?” 松枝来不及同她解释,只是埋头向前走着。 李黛鸢不明所以,任由她拉着自己走院。 路过拐角,正好撞上了五个人。 松枝被吓了一跳,瞳孔骤缩,急忙挡在自家小姐身上。 李黛鸢愣住,上下打量着对面的五人,不见惧色。 对面的人瞧见她们,也是一惊,面面相觑。 站在最前头的刀疤脸眉头一皱,扭头质问道,“老三怎么搞的,为什么还有两个醒着?” 被唤作老三的男人更是一脸迷茫,摇头应道,“我分明都下了药,吃了素斋的都倒下了,除非……除非她们两个没吃寺里的东西!” 闻言,松枝脸色一变,紧紧握住小姐的手腕。 主仆二人的确没吃这儿的东西,因着小姐嘴刁挑食,她便带了些点心上山,用来充饥。 眼下除了她们两个,剩下的人怕是都倒了。 “幸好只是两个丫头……”刀疤脸冷哼一声,回眸打量着二人,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后头那个丫头长得不错,留给我。” 听到这话,松枝咬紧牙关,暗道不妙。 这回怕是要栽了! “又来是吧?” 正在松枝紧张之际,身后的李黛鸢突然挣脱开她的手,三步并两步上前,与刀疤脸不过半米距离,仰头质问道,“谢昀究竟还有没有更好的法子,同一个招数,还想哄骗我两次吗?” 松枝惊掉了下巴,不敢置信的瞧着自家小姐,张了张嘴,却连一个字音都发不出来。 刀疤脸看着逼到自己跟前的姑娘,被她通身的气场吓得后退两步。 姑娘人傻,但姑娘胆子大。 刀疤脸回过神后,眉头狠狠一跳,咬牙问道,“你敢这么跟老子说话?什么哄骗?谁是谢昀?” 刀疤脸的三连问并没有吓到李黛鸢,反而更激起了她的火气,环顾四周,扬声喊道,“谢昀,你敢不敢滚出来!若是让我抓到了你,我非要让我父亲狠狠参你们家一本!” 松枝都快吓晕了,急忙将她扯了回来,护在自己身后。 刀疤脸听到李黛鸢的话,微微挑眉,脸上闪过诧异,“听这话,你还是个官家小姐?” 李黛鸢恶狠狠的盯着他,小声骂着丫鬟,“松枝,你怕他作甚?左右不过是谢昀的诡计,还能真伤了我们不成?” 松枝瞧着五人腰间别着的长刀,抖如筛糠,“小姐……婢子求您了,少说两句吧。” 许是想到了什么,老三狞笑着上前,眼神耐人寻味,“老大,依我看,你不如直接办了这丫头,高门大户最顾及脸面,说不定你还能做成大官姑爷呢,日后咱们兄弟就不用四处奔波偷抢东西了。” 闻言,刀疤脸眼睛一亮,显然是把这话听进了心里。 松枝身子抖得厉害,颤声开口,“求你们……别动我家小姐,你们想要多少银子,我们老爷都愿意给!” 老三挑眉,更是来了兴趣,“听这话,这丫头在家里头身份不小啊。” 刀疤脸受不住撩拨,直接伸手开始解裤带,“话不多说,直接上手吧。” 话音刚落,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直直刺进他心口。 刀疤脸还维持着解裤带的动作,不过两息,就这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鲜血溅了一地,染红了李黛鸢的眼睛。 瞧着近在眼前的血迹,李黛鸢惊叫出声,到如今死了人,她才发现这并非谢昀的动作,恍惚抬眸,见不远处站着一人,身形颀长,单手持弓,也在遥遥看着自己。 李黛鸢心跳漏了一拍,瞧着那人,小声喃喃道,“赵…小侯爷……” 第48章 找茬 不等众人反应,四周忽地冒出十几人来,手持利剑,将他们团团围住。 赵靖川将手里头的长弓递到属下怀中,冷眼瞧着对面被吓红了双眼的姑娘,拧眉问道,“你是哪家的女儿,半夜三更,为何同这些匪贼呆在一处?” 赵靖川仍旧是一身骑装,只是换了式样,头戴金冠,生的俊秀,可惜天生不爱笑,一双细长眸子总是冷冰冰的。 李黛鸢身子抖得厉害,吐不出半个音来。 还是松枝大着胆子,对赵靖川行了礼,低声道,“小侯爷,我们家主子是户部侍郎李闯的独女,深夜在此,是为了来庙里求愿。” “是吗?”低沉的嗓音响起,赵靖川半眯起眸子,视线绕在李黛鸢脸上,静静审视,“三更半夜过来烧香拜佛的,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李黛鸢恍惚抬首,目光落在他的俊脸上,长睫轻颤,“赵小侯爷在疑心什么?难不成是觉得我一个官家小姐会和这帮子匪贼勾结?” “那倒不至于。”赵靖川眉眼冷冽,不见半分温和,“只是方才瞧着,李姑娘的胆量似是不小,都敢和凶徒大声叫嚷,为何对上了我,就怕成这副模样?” 李黛鸢被迸溅的鲜血吓到,小脸惨白,闻言面色更是差了些。 她总不能说自己误会了这帮人,以为他们是谢昀找来的帮手吧? 见赵靖川还在盯着自己,李黛鸢咬住下唇,眼眶染上一抹红,“小侯爷突然出现在这儿,想必是得了谁的消息,若是疑心我,大可往下查去!” 话落,李黛鸢拉住松枝的手,快步朝着后院的方向赶去,那处停着李府的马车。 路过赵靖川身边,李黛鸢特意停下了脚,侧眸望着他,一字一顿道,“我名李黛鸢,若是小侯爷查出了什么,只管去府上抓我。” 说罢,李黛鸢不再顾及他,扯着松枝跑远了。 这地方吓人得很,她才不要在这留宿。 望着她仓皇而逃的背影,赵靖川微微挑眉,眸底一片寒光。 “小侯爷,这五人把寺里的香火钱偷了个干净,属下还从他们领头的身上发现了这个。”男子上前,将手里搜出来的东西递到赵靖川眼前,“之后,无论属下怎么盘问,那四人硬是一个字都不肯说。” 赵靖川垂眸,视线落在他手心上。 那是一本册子,很薄,大约有两个铜板叠起来那么厚。 赵靖川随手翻了翻,却发现里头另有玄机。 册子上写了不少人名,每个名字后头还都标着住处,甚至有不少名字都被划了一道。 见主子不语,男子迟疑了瞬,缓缓开口,“小侯爷,咱们不是奉命来追捕飞贼吗?这册子怎么瞧上去怪怪的?” 男子挠了挠头,满脸不解,“难不成……飞贼盗窃前还会踩点,挨个记下被盗人家的名字么?” 赵婧川敛眸,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从上扫到下,并未瞧见清灵寺三字。 “收起来,这上头记着的每一个人,都按住处查过去。”赵靖川将册子递给他,语气冷硬,“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这里头定有猫腻。” 男子忙不迭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册子贴身放好,而后又想到了什么,沉声问道,“小侯爷,庙里不可见红,咱们是不是该供上几炷香?” “鬼神之论,荒谬至极,若是这世上真有天神和恶鬼,又怎会出现数不清的冤案惨案?”赵靖川不为所动,眸色清冷,“你若是忧心,便自己去里头瞧瞧。” “是。”男子颇有些尴尬,讪讪一笑,转身就要离开。 “阿成。” 赵靖川唤住他,在他满是惊诧的眼神中,低声说了句,“你去送李家小姐回府,夜深,莫要等到宵禁。” “……是。”阿成愣了好一会,才点头应下。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30节 翌日天晴,阳光正好。 梁晚余早早就去请了安,与婆母寒暄两句,卫氏就借口乏了,让她们退了出来。 瞧着边月换了身料子尚可的衣裙,又戴了耳坠和簪子,梁晚余倍感欣慰,轻声笑道,“嫂子今儿总算乐意打扮了。” 边月抬手摸了摸耳坠子,嘴角抿起一抹浅笑,低声道,“这是我头一次游逛盛京,难免兴奋,一夜都没怎么睡好。” 梁晚余勾起唇角,与她并肩而行,“那今日我们就好好逛逛,午膳就在满鲜楼里吃,母亲放了话,让咱们赶在黄昏前归家。” 边月点点头,脸蛋微微透着粉色,心中止不住的雀跃。 马车在东市停稳,梁晚余同边月一前一后下了车,朝最近的脂粉铺子走去。 正在里头的忙活的女掌柜见了二人,顿时笑眯了眼睛,“梁小姐,这回怎么亲自来了?您招呼一声,我派人给您送府上去就行。” “不打紧,我今儿空闲,领着我嫂子过来瞧瞧,选选心仪的。”梁晚余眯着眼笑起来,谈吐得体,讨人喜欢,“几日未见,葛掌柜的气色又好了不少,瞧着像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可是用了什么好东西?” “哎呦,我这张皮子再怎么作弄,也不敌梁小姐一半模样。”葛掌柜被她哄得心花怒放,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下来,“昨日新到了几个胭脂,色都不错,我拿给梁小姐和这位小夫人瞧瞧?” 梁晚余捂唇轻笑,点头应下,“那自然好,能让葛掌柜相中的定不是凡品。” 葛掌柜忍不住笑,从柜子里掏出了几盒胭脂,摆在二人面前,“您二位看看这个。” 瞧着桌上的几个锦盒,梁晚余刚想拿起来细细端详,却不想被人抢了先。 一只胖乎乎的手从侧面伸出,用力摁在锦盒上,不容旁人动弹一分。 梁晚余讶然,顺着那人的手臂向上望去,瞧见了个姑娘。 姑娘瞧上去十三四的模样,五官不错,却奈何肉多,挤在一起,像是把百宝箱都戴在了身上,金玉珍珠叠在一起,没有半分美感。 “你就是梁晚余?”姑娘上下打量着她,随后用力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还以为有多漂亮呢,瘦的像个瘟鸡,风一吹就散了,哪有半点福气?” 梁晚余盯着她,不理解初次见面的人为何对自己敌意这般大,“你是哪家的姑娘,我们认识吗?” 话音刚落,边月就用力抓住了她的手,小声说道,“我见过她……她是三婶母的女儿,叫谢绵绵!” 闻言,梁晚余眸色一晃,回过头来,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谢绵绵。 瞧她那刁蛮模样,明显是来找茬的! 第49章 只要夫人满意 对上梁晚余的视线,谢绵绵冷哼一声,“外头把你传出了花,凭一人之力,让我两个堂兄掐架,我还以为长了个天仙模样呢。” “如今一瞧,实属一般。” “你!” “玉露。” 梁晚余抬手拦住险些暴走的小丫鬟,抿唇笑了笑,“原是绵绵堂妹,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好送你的,正巧,若是那两盒胭脂你相中了,就拿回去,记在我账上。” “谁稀罕你假好心?”谢绵绵气红了脸,重重将银子拍在桌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出言诅咒我二哥,又当众侮辱我娘,这口气,我势必要讨回来!” 梁晚余瞥了她一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屑。 如此痴傻之人,她懒得与其废话。 “既然绵绵妹妹用不上我的心意,想要自己掏银子,我自然推脱不了。”梁晚余勾起唇角,面露轻讽,“但有一句话你说错了。” 谢绵绵一愣,眨巴着眼睛看她。 “无论是你那个欺软怕硬自食恶果的二哥,还是你那个只会卖惨打亲戚秋风的娘,都不无辜。” 梁晚余轻笑,语气平淡,“我不过是说出了事实,何来他们受气一说呢?” “你……你找打!”谢绵绵气得脸色涨红,胸口上下起伏的厉害,高高扬起的胳膊还来不及落下,就被玉竹死死钳住,动弹不得。 瞧着她一身珠光宝气,梁晚余嗤笑一声,不耐道,“你浑身上下,哪个不是从公府要来的?” “端碗吃饭,放碗骂娘,这本事可让你们一家给学会了。” “你!” “绵绵妹妹,我脾气不好,生起气来嘴上也没个把门的……”梁晚余挑眉,语气戏谑,“有什么话说过了,你多担待。” 说罢,梁晚余不再理会她,拉着边月的手,笑盈盈看向葛掌柜,轻声道,“胭脂被人捷足先登了,掌柜手里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吗?” “有,梁小姐等等。”葛掌柜瞥了眼一旁的谢绵绵,打心眼里不喜她,却又不能把送上门来的生意往外推,只好憋屈着干活。 谁知谢绵绵就像是存心报复一般,每每葛掌柜拿上来个新物件,不等梁晚余出手,她就先一步抢了去,付了银子,装进自己口袋。 几番下来,边月最先受不住了,扯了扯梁晚余的袖子,小声道,“弟妹……不然我们走吧,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嫂子急什么?”梁晚余觉得好笑,唇角轻轻勾着,“嫂子你瞧,葛掌柜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边月一愣,视线移过去,落在葛掌柜脸上。 葛掌柜笑成了一朵花,不断朝外拿着卖不出去的陈年旧货,差点将谢绵绵捧成观音菩萨。 “好不容易来了个冤大头,这场好戏,我们不妨多看一会儿。”梁晚余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安抚着,“别断了葛掌柜的财路。” 边月恍然大悟,憋着笑退到一旁。 谢绵绵高昂着头,像个斗鸡,面上满是傲气,“如何?梁晚余你还有什么本事?” 梁晚余摇摇头,面上有些委屈,又有些无奈,“我出来一遭,身上只带了些碎银,不及绵绵妹妹出手阔绰,抢不到这些东西也是应该的。” 好死不巧,梁晚余这无心的一句竟让偶然路过门口的人听了去。 常久停住脚,不确信的朝着铺子里望来,见真是梁晚余,急忙低声叫住了前头的人,“二郎,那里头站着的是不是你夫人啊?” 不出谢庭玉所料,他只被罚了一夜,镇国公就心疼的不像样子,将他放了出来。 正巧定远侯入宫面圣,允谢庭玉休息半日,这才给了那三人空隙,拉着他上了街。 谢庭玉听到夫人二字,诧然回首,正巧望见了里头站着的梁晚余和边月。 谢绵绵冷笑一声,双手环臂,愈发高傲,“梁晚余,你好歹也是官家小姐,怎么过的如此穷酸?不如我发发善心,施舍你半盒胭脂。” 沈云之蹙眉,俊脸上闪过忧色,“二郎,你夫人好像被欺负了。” 谢庭玉被气笑,冷冷勾起一侧唇角,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我倒是想瞧瞧,你想如何施舍我夫人。” 听到熟悉的声音,梁晚余忙回过头,瞧见他,顿时愣在原地。 谢绵绵见了他,像是老鼠见了猫,不自觉后退两步,舌头都跟着打了结,“堂…庭玉堂兄……” 怎么会不怕呢? 还记得那年她五岁,跟在娘屁股后头去国公府讨东西,只因未经谢庭玉允许,就私自进了他的房间,硬生生被他寻住机会,烧了半截头发。 七岁那年,自己相中了他的小木马,哭闹着叫他让给自己,却被他往怀里塞了只活老鼠。 还有八岁、九岁……到最后她不再登门,都是因为被谢庭玉吓出了心理阴影。 那厮天不怕地不怕,从小没干过人事,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鬼! 谢庭玉半眯着眼睛,缓步走到梁晚余身前,随意扫了眼桌上摆着的胭脂,拧眉问道,“这些胭脂,都是你抢我夫人的?” “我…我没……”谢绵绵摇摇头,面露惊惶,“是梁晚余她付不起银子,我才……” 话还没说完,谢庭玉就从袖中掏出了三张银票,放在了桌上,扭头看向葛掌柜,勾唇问道,“这些够吗?不够还有。” 看着那几张票子,葛掌柜眼睛都冒了绿光,连连点头,“够…够了……谢二公子真是疼夫人啊。” 最后一句话取悦了谢庭玉,让他通身的戾气都淡了些,“千金买不来我夫人开心,那就万金。” “只要我夫人满意,一切都好说。” “是是是。”葛掌柜不住的点头,恨不得当场给他颁个最佳夫君奖。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起劲,只剩下梁晚余死死盯着那三张银票,黑了脸。 偏生谢庭玉还察觉不出她的情绪,低头看向梁晚余,温声道,“喜欢哪个?统统买下来,咱们不差钱。” 梁晚余深深看了他一眼,扯回那三张票子,换成碎银,皮笑肉不笑的应道,“我和嫂子一人一个就行,多了用不过来。” 谢庭玉颔首,低声道了句,“也行,听你的。” 话落,谢庭玉扭身看着一旁的谢绵绵,脸上瞬间没了笑,只剩阴羁,“你还站在这,是打算接着施舍我们吗?” 谢绵绵一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我走…我走……” 说罢,她甚至不敢再听那魔王说出半句话,将银子往葛掌柜面前一推,拿着一兜子胭脂水粉跑远了。 瞧桌上摆着的那些碎银,梁晚余眉头轻挑,心中升起一丝诧异,回眸看向谢庭玉,轻声道,“谢绵绵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上街闲逛,拿着的银钱是不是太多了些?” 她方才可仔细瞧见了,谢绵绵腰间系着的荷包里还放了一卷银票子。 第50章 谢二爷他超爱 谢庭玉不以为然,拿起一旁的胭脂仔细瞧着,低声道,“三叔是做酒楼生意的,手上定然宽松些,再加上三婶母常去府上讨要,他们家压根不愁吃穿用度。” 谢庭玉以为她是在说那些碎银,压根没当回事。 梁晚余眉头轻蹙,离他近了些,小声道,“可谢绵绵一个女儿家,上街用得着那么多银钱吗?” “我方才可瞧见了,她荷包里塞着的银票子很厚一沓。” “银票?”谢庭玉皱眉,察觉到了一丝不对,“我那三叔……还没富足到这个地步吧?” “三叔有七八家酒楼做营生,手里是有些钱,但都先顾着养他那两个废物儿子了,哪来的闲钱再给谢绵绵?” 梁晚余也想到了什么,忙开口提醒,“我记得三婶母的幺儿得罪了吏部尚书家的儿子,不仅给尚书赔了许多礼,还搭进去了她儿子的一条腿。” 谢庭玉轻声嗤笑,眼底闪过一丝嫌恶,“吏部尚书家的儿子生性风流,时常出入存玉楼,近日同里头的花魁打得火热。” “谁知谢诚眼瞎,分不出个眉眼高低,喝了些酒,就嚷嚷着要花魁陪他一宿,惹恼了背后之人,活该断了腿。” 梁晚余轻轻咬住下唇,面上不解,“既如此……那谢绵绵从何处搞来了这么多银钱?” “管他们做什么?”谢庭玉挑眉,姿态端的漫不经心,“他们一家是生是死,同咱们何干?” 梁晚余点点头,心中却不是这样想。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31节 谢绵绵存心找她的茬,想看她的热闹,自己若是吃下了这哑巴亏,怕是要恼得今夜都睡不着觉了。 自从重活一世,梁晚余彻底醒悟。 宁可坏事做尽,遭万人唾骂,也不愿成个老好人,被埋进土里,任人踩着尸骨上位。 这一世,谁都别想委屈了她! 既自己送上了门来,就别怪她不念及亲戚情分了。 从脂粉铺子出来时,葛掌柜脸都要笑烂了,虽没拿到谢二爷给的银票子,却也将陈年旧货都按原价卖了出去,小赚了一笔。 “谢公子和二位夫人记得常来,若是没功夫,知会一声,我喊人把新货给您几位送去府上!” 梁晚余笑着应下,轻声道,“多谢葛掌柜,留步吧。” 葛掌柜挥舞着帕子,送走了三位财神爷。 梁晚余瞧着等在不远处的沈云之三人,对着身侧之人抿唇笑道,“你若有事,就同他们一起去吧,我与嫂子再接着逛逛。” “也好,你们两个女子一起,我也不方便跟着。”谢庭玉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个盒子,递到梁晚余手上,悄悄红了耳根,“给你的。” 梁晚余垂下眸子,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小声道,“这是什么?” “给你买的簪子。” 梁晚余诧然抬头,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你别多想啊,我才不是惦记你!”见她静静望着自己,谢庭玉彻底红了脸,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我…我只是……见卖簪子的小摊贩可怜,随手给了些银子罢了!” 梁晚余懂得他的小性子,也不戳穿他的别扭,大大方方收下,轻声笑道,“多谢夫君。” 夫君二字,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附近的人听个真切。 谢庭玉俊脸爆红,含糊着应了一声,旋即僵硬的转过身子,同手同脚朝着兄弟们走去。 见他这副窝囊样子,盛守言翻了个白眼,用手肘怼了怼身侧的常久,沉声道,“我说什么来着?他超爱!” 常久无奈摇头,叹息道,“跟了二郎这么多年,我竟不知他还能纯洁成这副样子。” 沈云之笑着看向二人,开口劝道,“小声些吧,若是让二郎听见了,有你们两个受的。” 二人识趣闭了嘴,不再抱怨。 梁晚余挽着边月的胳膊,指着不远处的一家裁缝铺,语气柔和,“嫂子,我们不如去那儿瞧瞧,里头不光卖绸缎料子,还有成衣呢。” 没了小叔子在一旁,边月肉眼可见的放开了些,笑着点头,“都听弟妹的。” 进了铺子,里头各式各样的成衣让边月挑花了眼,最后还是梁晚余为她选了两身,撵着她去试。 试衣的地方是单独一个角落,像个隔间,外头有块布遮着,瞧不清楚里面。 “梁小姐,您瞧瞧这个,这身料子摸上去很是舒服,价也不贵。” 一旁的掌柜招呼着,梁晚余回身去瞧,一口气拿了四五件,准备让边月再试试。 忽地,隔间里发出一声轻响,不细听,压根听不出来。 偏生梁晚余一直注意这边,哪怕只有细微的一声,也叫她听了去。 “嫂子?” 梁晚余眉头微蹙,试探着唤了一声。 “嫂子……”梁晚余意识到不对,快步走到隔间里头,一把拉开帘子。 里头空无一人,只有一身锦裙落在地上。 梁晚余心中咯噔一下,恍惚间抬头,瞧见隔间里的窗子半敞着,走过去一瞧,地上还有被拖拽的痕迹。 梁晚余心急,搬来个凳子踩上去,翻过窗子,只来得及落下一句,“玉露,付钱!” 玉竹急忙追了上去,唯恐自家主子出什么差错。 对面一家茶楼里,谢庭玉依窗而坐,手里举着小茶杯,却一口未尝,视线一直停留在楼下。 盛守言见他这副魂都被勾走了的样子,无奈叹息,刚想开口调侃,就倏然听到了梁晚余的声音。 谢庭玉身子一震,慌忙撇下茶杯,快步冲下楼去。 平日里最注重干净的他如今连茶渍染了衣袍也浑然不在意,满心想的只有一人。 沈云之三人面面相觑,奈何心中好奇,也跟了上去。 千米开外的一处破庙里,边月被束住手脚,扔在干草堆上,身上还穿着新衣,一脸泪痕。 门口站了三个人,高矮胖瘦不一,眼中的欲色倒是如出一辙。 瞧着眼前的三人,边月身子不停颤着,浑身使不上一丝力气。 她认得这三人,是村里的小痞子,常与耀祖呆在一处混日子。 “你们……” 边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门口闪过一个人影。 定睛望去,那副下流模样,除了边耀祖还能是谁? “大姐。”边耀祖面上挂着笑,手搭在裤腰上,视线在边月胸前绕了一圈又一圈,“半月没见,你水灵了不少。” 第51章 幸好你来了 边月死死咬住下唇,视线被泪水遮住,变得朦胧,“畜生!亏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姐!” “作出如此下三滥的事来,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边耀祖抠了抠耳朵,面色不耐,“爹娘都同意了,老天有什么好劈我?” 说着,边耀祖走进庙中,扫了眼台上废弃的佛像,嘲讽一笑,“凭你掉两滴泪来,就想让佛祖怪罪我吗?我今日就在佛像面前办了你,又能如何?” 边月挣扎着向后退去,咬牙切齿道,“边耀祖,我如今是国公府的大少夫人,你动了我,就不怕有人收拾你吗?” “才嫁过去半月,就学会用身份压人了?”边耀祖面露讥讽,迎上她的视线,丝毫不惧,“我早就打探清楚了,国公府里根本没人在乎你,更不会管你的死活。” “若是你在国公府里受宠,怎会不带一个婢子,这般轻易的被我们绑过来?” 边月泪如雨下,却倔强的扬起头,不让他们瞧见半点难堪,“是,你说的没错,我再不受宠,也是明面上的主子,你动了我,当心吃不了兜着走!” 她费尽心思拖着时间,在心中不住的祈祷,盼着梁晚余能发觉自己出了事,寻人来救。 “贱蹄子!”边耀祖呸了一口,抬手就是巴掌,将边月扇的眼冒金星。 “你的命都是爹娘给的,他们说让你跟着我,你就得跟着我!” 边耀祖气红了眼,死死瞪着边月,扬声道,“要不是看你有几分姿色,就这个木头性子,脱净了站在我面前我都懒得理!” 边月咽下嗓间漫上来的腥甜,睁大眼睛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你若是敢,我就死在你面前。” “国公府上丢了少夫人,一定会搜查,若是查到你头上,你非进牢子不可!” 边耀祖愣了一瞬,眼底闪过迟疑。 边月的性子,他是清楚的,自然明白这个贱人不会用死字开玩笑。 “耀祖,到底行不行啊?”马赖子靠在门上,神情嘲讽,“哥几个可都帮着你抓人了,你若是演不出好戏来,就别怪哥们笑话!” 他一开口,身边的两人也跟着附和。 “就是,怕一个娘们做甚?她还能有通天的本事吗?” “兄弟们都上手逮人了,如果报官,大不了咱们一起进去!” “你姐嫁了个病秧子,咱们把她绑过来开苞,也是为了她好,免得她做一辈子雏儿。”马赖子扫了眼边耀祖,见他仍旧迟疑,更是出言嘲讽道,“耀祖,你不会是……不行吧?” 不知是哪句话刺激到了边耀祖,让他彻底失了理智,低头解起了裤腰。 马赖子欢呼一声,朝着边月挑了挑眉,吹了声口哨,下流得很。 注意到边耀祖的动作,边月脸色惨白,用力挣扎着向后退去。 边月心中明白,若是被边耀祖得了手,她只有浸猪笼一个下场。 她不想死…… 边耀祖刚褪下裤子,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诧然回首,却发现叫嚣最欢的马赖子倒在了地上,捂着后脑哀嚎。 门口站了个身着华服的姑娘,模样生的极好,可惜没有半分笑模样,手中握着块砖头,冷眼扫着屋中几人。 马赖子后脑勺受的伤,明显是她所为。 边月躺在昏暗的庙堂里,瞧不仔细旁人,唯独清清楚楚看见了梁晚余那张小脸,强忍住的泪水瞬间决堤。 “晚余……” “你是谁?”边耀祖骂骂咧咧的提上裤子,扬声骂道,“敢坏老子好事!” “耀祖,我认得她,你大姐在街上的时候,她就在身边站着呢!”男子指着梁晚余,惊声喊道。 边耀祖上下打量着梁晚余,眼底的不耐逐渐散去,只剩惊艳,“还别说,这妮子比我大姐俊多了!” 梁晚余冷着小脸,视线扫过还站着的三人,又瞧了瞧摔倒在地的边月,眼底难藏杀意,“开个价,放了她,我绝不还口。” “若是执迷不悟,就别怪我告到官府去!” 几人相视一眼,旋即大笑出声。 边耀祖险些将眼泪都笑了出来,不住的拍着大腿,“你不会以为自己能好生逃出去报官吧?” “富顺,来德,抓住她!”边耀祖指着她,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欲望,“毁了她的清白,看她哪来的脸去报官!” “晚余,快跑!”边月使劲摇头,不愿将她也扯进来,扯着嗓子喊道,“别管我了,你先走!” 梁晚余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是我将嫂子带出来的,嫂子受难,我怎可独自离开?” 玉竹从一旁窜出来,挡在梁晚余身上,身上尽是肃杀之气,手中死死捏着一把短匕,一脸谨慎的盯着几人。 梁晚余一早就知道玉竹身上有些功夫,故而不慌不乱。 一个练家子,对付三个废物草包,绰绰有余。 “呦,还带了帮手。”富顺打量着玉竹,面上挂着淫笑。 “小美人,会使刀吗?”来德朝玉竹贴近,眼神黏腻,“要不要哥哥教你……”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32节 来德话还没说完,就见一道寒光从眼前闪过,离鼻尖只有一丝距离,吓得他两腿一软,瘫倒在地。 玉竹冷眼望着他,眼中满是不屑,“我可不是次次都会空刀的。” “梁晚余!” 后头传来男子的一声惊呼,梁晚余眸色一凛,望向玉竹,后者心领神会,立马将匕首藏进了袖口中。 谢庭玉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沈云之三人。 谢庭玉气都没喘匀,就握住梁晚余的肩头,上下左右看了一圈,见她无事,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夫君,幸好你来了。”梁晚余故作慌乱,像是受惊的小兽,扔掉手里的砖头,小声哭诉,“他们抓了嫂子,若非我及时赶来……” 余下的话,她并未多说,可谁又听不懂呢? 谢庭玉沉了脸,身上弥漫着低气压,凝视眼前的几人,扯了扯唇角,“你们是当国公府的人都死绝了吗?” 梁晚余躲在他身后,见几人慌乱的不像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说出口的话似是无心,又似是有意。 “夫君,这地方荒得很,若是我与嫂子被害死在这处,是不是一辈子都没人能够发现?” 谢庭玉额角青筋直跳,活了十九年,他还没有如此生过气,“这地方的确荒凉,埋他们四人再合适不过了。” 第52章 有东西给你 谢庭玉亮了身份,边耀祖几人才知道惹错了人。 本以为与边月交好的梁晚余在公府同样也不受宠,谁知竟踢到了铁板。 边月身上的绳子被割开,玉竹将其扶起,稳稳站在一旁。 边耀祖紧咬着牙关,忽地面朝边月跪下,哭着求道,“大姐,我知错了,你是我亲姐姐,不能眼瞧着我死啊!” 边月落下眸子,瞧着地上断裂的绳索,眼里的光消散,一言不发。 “杂碎,瞧你这副德行。”盛守言摇着扇子,嗤笑一声,说着风凉话,“只有窝囊的男人才会对女人动手,边嫂嫂如此好的人,怎会有你这么个丢人现眼的弟弟?” 见边月不说话,边耀祖心中惶恐更甚,不住的哀求着,“姐,若是娘知晓我死了,一定会伤心难过,你最是孝顺,舍得看娘如此吗?” 提及龚翠莲,边月神色一恍,却仍旧没开口。 见此模样,剩下的几人都开始求情。 在他们眼中,这群贵人得罪不起,只剩在村里从小长到大的边月最好说话。 谢庭玉打量着她的神情,微眯起眼,“大嫂若是顾念亲情,我就留他一命,但他对我娘子调戏侮辱,让他全须全尾的走出去,我也没这么善良。” 边月闻言,抬眸瞥了眼站在门口的梁晚余,眼神一点点坚定,任由玉竹将她搀扶出去,只落下一句,“二弟不必考虑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 一句话,定了几人的生死。 边耀祖不可置信的望着她,面色瞬间狰狞,从怀中掏出一把生了锈的菜刀,朝着她的背影扑过去,“想让我死,你先给我垫背去吧!” 谢庭玉几人都围在门口,情况突然,一时冲不过去。 本以为边月要挨刀子,哪知被所有人忽视的小丫鬟却突然跳起,反身一脚,踢在了边耀祖下颌上。 玉竹用了十成十的力道,边耀祖甚至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摔倒在地,边耀祖捧着脸,疼的叫不出声音。 玉竹睨着他,安安静静站在边月身侧。 众人哑然,谢庭玉心有余悸的瞥了眼梁晚余,小声道,“你们定远侯府出来的丫鬟……都是这副身手吗?” 瞧见边月无事,梁晚余这才放下心来,笑着应道,“武将之家,哪怕是家丁也该会上几招。” 边月死死咬住下唇,看着倒在地上的男子,又看向被甩飞出去的菜刀,竟是连一滴泪都落不下了。 日落时分,马车才在国公府门前停稳。 玉露一直守在门口,主子未归,她也不能大着胆子进去。 瞧见马车,玉露心里头的巨石才算放下,急忙迎了上去,围在梁晚余身侧转圈,生怕她受伤。 见她这么紧张,梁晚余抿唇笑笑,轻声道,“我没事。” 玉露拍了拍心口,强忍了一天的眼泪终是落了下来,“小姐,都吓死婢子了……” 梁晚余拍了拍她的手背,但笑不语。 边月站在她身侧,一路上都沉默寡言,头低低垂着,身上的新衣也沾上脏,瞧着可怜。 玉露注意到她的神情,小心翼翼的开口,“小姐,您给大少夫人选的几件衣裳婢子都买了下来,您看……要不要走角门,让大少夫人先换身干净的?” 梁晚余颔首,满意她的细心,“裁缝铺那边……” 玉露急忙接过话茬,小声道,“小姐放心,婢子有数,多给了掌柜些钱,叫她封口。” 梁晚余欣慰,抬手拍了拍她的肩,与谢庭玉知会了声,同边月走了角门。 换了身衣裳,又寒暄一会,边月才回清园。 瞧见女主子回来,一直候着的苹灵才放下心来,急忙迎了上去,“少夫人可算是回来了,夫人差王嬷嬷来问了两次,若非公子拦着,那边险些就动怒了。” 边月点点头,兴致不高,抬脚入了屋中。 听到动静,正倚在床头看书的谢永安缓缓抬眸,见是她,温声开口,“回来了。” 边月轻嗯一声,微垂着头,不敢叫他看见自己的神色。 谢永安心思本就敏感,瞬间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却并未开口询问,反而是移了话题,“今日上街,可买了什么回来?” 边月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闷声说道,“弟妹拦住我,一人掏了钱,给我买了几身衣裳。” “弟妹心思细腻,想与你交好,你安心受着,日后还回去就是。”谢永安唇角轻勾,语气温和,“正巧,你过来,我这也有东西要给你。” 边月讶然,心中不解,试探着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谢永安从枕头底下翻出个红木盒子,上头还有精细的花纹。 用这么个盒子装着,可见里头的东西价格不菲。 谢永安垂眸,长睫落下,手上用了些力道,将盒子打开,递到边月眼前。 瞧见里头的东西,边月蓦然湿了眼眶。 盒子里放着支簪子,通体碧绿,形如海棠,上有宝石镶嵌,成色极好,万分夺目。 “你自打嫁给我起,身上没有一个能压住场的饰物,弟妹的话提醒了我,此事是我想得不够周全。” 谢永安唇边挂着淡笑,眼睫轻垂,“百花之中,我只觉海棠耀眼,故而才送了这个样式。” 边月望着那支簪子,轻轻咬住下唇,泪水夺眶而出。 今日见晚余收了簪子,知她受宠,边月打心眼里高兴,却又止不住羡慕。 哪知她也有礼物收…… 见她流泪,谢永安面上闪过慌乱,蹙眉问道,“怎地哭了?可是……不喜欢?” 边月用力摇头,接过海棠簪,小声应道,“喜欢。” 谢永安放下心来,试探着问道,“我给你戴上瞧瞧?” 簪子入髻,谢永安唇边的笑意化开,“好看,玉很衬你。” 边月擦去眼泪,忍住心头的酸涩,小声道,“夫君,能不能给我填个婢子?最好是会些手脚功夫的……” 谢永安面上笑意一顿,心中闪过莫名,“可是园子里伺候的不尽心?” 边月摇摇头,吸了吸鼻子,瓮气翁声道,“只是想找个贴身伺候的,会些功夫,我心里头踏实。” 谢永安颔首,依了她的意,低声道,“我会让人知会母亲一声,明日一早,你挑挑人。” 第53章 他想活着 月园 谢庭玉因事耽搁,迟了练武的时间,非要去侯府同岳父解释一通。 梁晚余拦不住,只好认他去,独自一人坐在床边,手里还捧着簪盒。 打开盒子,里头是支镶珠蝴蝶金簪,簪身纯金,拿起来沉甸甸的。 想起谢庭玉的话,梁晚余无奈摇头,眼底的笑意似乎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笨死了,说谎都不会。” 这哪里是小摊子上就能买来的东西? “小姐,姑爷真是疼您。”玉露见主子笑了,心里头也跟着高兴。 梁晚余抿唇笑笑,将簪子递给她,轻声道,“放起来吧,你和玉竹今儿立了功,一人五两银子,去打打牙祭。” 玉露笑弯了眼睛,连忙应道,“是,多谢小姐。” 梁晚余突然想到了一事,唤来玉竹,压低声音道,“你去查查谢三叔家里头。” 光凭七八家酒楼就能有那么多银钱,她自是不信。 梁晚余手中握着嫁妆铺子,还有谢庭玉给的聘礼铺子,里里外外加起来也有十几家了,收益尚可,却也没富到那个地步。 谢三叔一家,定有猫腻。 玉竹点点头,谨慎开口,“小姐放心,婢子一定查个明白。” 翌日,天阴着,雨蒙蒙,盛京城弥漫在薄雾中。 有一人来到公府门前,不知和看门的小厮说了什么,小厮面上迟疑,只说了句稍等片刻,就冲进府里禀报了。 不出一刻,小厮又跑了回来,替外头的人开了门。 清园内,边月捧着一小锅猪肚鸡,脚步匆匆,唤着床上的人,“先等等再看书,趁着热,快来尝尝。” 谢永安面露无奈,放下手里头的书册,温声笑道,“也只有你这么肯费心,变着花样的做药膳,只是这种活计交给下人就是,你何必费心费力?” “你的身子能好些,清园里的人才能吃饱饭。”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33节 边月将碗筷放好,还不忘在谢永安的位子上放张软垫,“我本就是干惯了这些活的,摇身一变成了主子,什么都不准我做才难受呢。” 谢永安犟不过她,只好撑着身子坐在桌前,像个孩子一般等着开饭。 清园向来吃的清淡,桌上摆着五道菜,全是药膳。 猪肚鸡、枣泥山药糕、当归生姜羊肉汤、五汁膏、瓜蒌饼,就连粥里都放了润喉清热的百合银耳。 “你先吃,不用等我。”边月替他盛了粥,抿唇笑道,“灶上还熬着药,我去瞧瞧。” “等等。”谢永安伸手拉住她的细腕,蹙眉道,“苹灵就在外头,有什么事她去盯着,你坐下,老实吃饭。” 边月这才歇了心思,悻悻道,“你的事,我不亲眼盯着,总是不放心……” 谢永安心头升起一丝暖意,笑意温隽,语气也柔和下来,“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也不必事事烦心。” “你瞧,你盯了这么多天,已经不怎么见我咳了。” 边月在他身旁坐下,撇了撇嘴,“你这病是打娘胎里得的,一时压住不算什么,需时常细心盯着,才能平平安安的。” 说罢,边月将汤匙放进他眼中,小声道,“先喝些粥润润嗓子。” 听见她下意识的关心,谢永安落下眸子,捏着汤匙的手紧了紧。 他想活着, 想活过二十二岁。 这是从未有过的念头。 自打记事起,他就常听身边人念叨,说自己命薄,活不过二十二。 父亲听了,常与人去争吵,将那些碎嘴子统统参上一本。 母亲听了,总是一个人落泪,而后抱着他轻声哄慰。 他原也不信那些人的鬼话,直到他咳的越来越厉害,直到见了血,直到再也出不去这园子。 谢永安信了,也知道一切都于事无补。 庭玉一天天长大,他想活着的心思也一点点淡漠,只求父母康健,兄弟平安,余下的,他不再奢望。 可是……他的身边有人来了。 谢永安抬眸,瞥了眼坐在身边的姑娘。 她没什么别的指望,唯求自己活着,成为她的依靠。 瞧着边月不停往自己碗中夹着菜,谢永安眉眼漾着笑,好似找到主心骨。 平日里最是厌烦旁人触碰,喜爱干净的他如今也能笑着吃下旁人筷子夹过的食物。 “你这个赔钱货,丧门星!” 不等屋中两人反应过来,突然从门外冲进来一人,用力抓住边月的领口,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紧跟着进来的苹灵吓傻了眼,连忙去拦人。 边月被打懵了,恍惚抬眸,瞧见了站在自己面前一脸狠毒的龚翠莲。 事情发生的突然,谢永安愣了一瞬,旋即怒从心起,嗓间也多了几分痒意,“你是何人,谁准你闯进来的?” “我是谁?”龚翠莲插着腰,脸上没有半分血色,指着边月骂道,“我是这贱丫头的亲娘,你的岳母!” 听见岳母二字,谢永安怔住,旋即回过神来,皱眉问道,“那你也不该无故打人。” “我是她娘,还打不得她吗?”龚翠莲险些将一嘴牙咬碎,扬声骂道,“贱蹄子,耀祖去哪了?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边月静静望着她,眼眶酸涩,却掉不下泪来,“你怎么知道他就一定在我这?” 龚翠莲呸了一声,扯着嗓子喊道,“他来找你,却一夜不归,不是你给藏起来了还能是谁?” 边月的心彻底凉了,望着眼前的亲娘,只觉得万分陌生,艰难开口,“所以……你知道她来找我了,也……知道他要做什么?” 龚翠莲一愣,没想到被套了话,一时答不上来。 谢永安将边月牢牢护在身后,察觉到了什么,握着边月细腕的手紧了些,“纵使你是月儿亲娘,也不该在公府里随便打人,她如今是主子,你哪来的资格打她?” 龚翠莲顿时急了,好似找到了发泄口,大声耍混叫骂着,“这个赔钱货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就算是打死她,也没人能说我半句不是!” 边月不愿再看她,反身躲进谢永安怀中,闻着他身上的草木香,强压下心头的酸涩。 谢永安身子一僵,突然的接触让他乱了神,心跳如擂。 边月靠在他胸前,小声嘟囔了句什么。 谢永安低下头,凑近了些,耐着性子问道,“月儿,你说什么?” 边月埋着脸,声音闷闷的。 “报官。” 第54章 一定会好好活着 龚翠莲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一时破了音,“贱蹄子,我可是你娘,你居然要报官抓我?” 谢永安蹙着眉头没有说话,只淡淡瞥了眼一旁的苹灵。 后者了然,用力抓住龚翠莲的手腕,将她强行拽离了屋子。 “边月,我是你亲娘!” “你这个赔钱货,贱丫头,丧门星……” 外头传来龚翠莲怒骂的声音,几乎是将所有能想到的恶毒词汇都甩在了边月身上。 边月紧闭着眼睛,身子轻轻打颤。 下一瞬,耳旁贴上了一双微凉的大掌,替她隔绝了大半声音。 边月怔在原地,轻眨了下眼睛,犹豫着抬头看他,脸颊漫上一丝红晕,耳廓也跟着发烫。 两两相望,谢永安一双眸子像浸了墨,漆黑深邃,捂住她耳朵的那双手玉白修洁,指骨分明,宛如上好的羊脂玉。 边月忽地推开了他,脸色涨红,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谢永安愣了瞬,僵在半空中的手无力垂下。 边月强忍住心头的悸动,别别扭扭说了句,“先……先吃饭吧。” “这时候了,还吃什么饭?”谢永安眉头皱的更紧,语气都强硬了几分,“不出半日,你的脸定要红肿,先唤人来上药。” 边月张了张嘴,刚想说不用,却又想到明日一早还要给婆母请安,悻悻住了口。 谢永安睨着她,眼底闪过晦暗。 他直觉昨日定是出了大乱子,边月闭口不谈,他自己派人去查就是。 月园 “小姐。” 梁晚余立在案前,微微俯身,右手挑起,外头传来声音时,正巧最后一笔落下,三两红梅跃然纸上,活灵活现。 轻抬眸子,见玉竹脚步匆匆,梁晚余眼中含着笑,柔声道,“什么事让你这般急躁?” 明明入了秋,玉竹却满头大汗的进了屋子,神色惶恐,四下望去,见里头没有别人伺候才敢开口,“小姐,谢三叔一家……有消息了。” 梁晚余捏着红梅画的手一顿,移开眸子,狐疑的望着她,轻声问道,“什么消息?” 玉竹咽了下口水,头一次在她脸上瞧见别的神情,“谢三叔在偷着放印子钱。” “印……”梁晚余神色一凛,语气重了几分,“印子钱?” “没错。”玉竹重重点头,神情认真,“且谢三叔放的印子钱利极高,借了一两,不出一月就要还十两,若是还不上,地痞子就一窝蜂冲上去打,打死是常有的事。” “他怎会如此大胆?”梁晚余面露惊疑,缓缓落座,心跳得飞快,“这可是入刑坐牢的大罪!” 玉竹摇头叹息,面上闪过哀戚,“谢三叔谨慎着呢,这等子买卖不在盛京,而在苦寒的辽东,那儿的人不是收了钱捂住嘴,就是被打得奄奄一息,不得不替那些人瞒着。” 梁晚余呆坐在椅子上,神情迟缓,喃喃道,“不对劲……” 玉竹觉得奇怪,低声问道,“小姐是觉得谢三叔有问题?” “他不过一个生意人,若没人在后头撑着,哪来的胆子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梁晚余捂着心口,愈发觉得后怕,“就像是陆宝忠,人这辈子能吃多少顿饭,有多少两银子,都是天定的,不赌不借,能突然富起来,定然不正常。” “这一桩桩一件件,一条条人命,镇国公知不知晓?又知晓多少?” 闻言,玉竹理解了主子的意思,脸色也变得奇差。 私放印子钱,本就是罪过,又牵扯上多条人命,谢三叔一届商人,虽没有官职在身,却也难保性命。 可若是国公府知情不报,牵连进去,事情就闹得大了。 梁晚余正了神色,轻声问道,“这事隐秘,你是如何查到的?” “他们府里嘴严得很,什么都问不出,还是派出去的人死盯了一夜,才发现府里头的管事偷溜出去,在一处偏僻地方烧纸钱,嘴里念叨着什么非他所为,若是有厉鬼寻仇,千万要放过他……” 玉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布裹,递到主子眼前,“那管事心虚得很,纸钱还没烧完就跑远了,咱们的人立马灭了火,将东西搜罗了起来。” “纸钱上都是写了字的,不然就算是白烧,这钱要让孤魂野鬼捡去的。” 梁晚余探过身去,生死大事前,她也顾不上晦气了。 黄纸钱被烧的只剩一截,上头写着短短几个字:辽东王家村王守棋…… “去查。”梁晚余盯着那半截纸钱,眼神凌厉,“就查这个人。” 玉竹不敢耽搁,立马应下,“是,婢子就这去知会一声。” 兰园 屋中拉着帘子,不见半点光亮,陆嫚嫚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屋里头弥漫着淡淡的臭味,让人闻之犯呕。 “上药了。” 菱儿推门而入,闻见屋里的味道,眉头一皱,用手扇了扇,满脸嫌恶,小声嘟囔着,“真是的,怎么总是我分到这个活计?” 陆嫚嫚平躺着,睁眼瞧着床顶,眼中没有一丝光亮,像个将死之人一样沉寂。 “每次都是这副鬼样子。”菱儿翻了个白眼,将药膏放在桌上,“夫人体恤你大半个身子被烧伤,特送来了上好的药膏。”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34节 说罢,还不忘骂了句,“也就是我们夫人心地善良,你毒如蛇蝎,都要害死大公子了,还肯给你备药。” 陆嫚嫚没有反应,仍旧僵着身子,一言不发,面上平静,心中却恨意滔天。 卫氏哪里是心地善良? 卫氏害死了自己的孩子,肯给药,不过是可怜自己,怕被婴魂缠身罢了! 见她依旧未动,菱儿面露不满,含糊着骂了句,“活死人。” 当她反身取药之际,原本好好躺在床上的陆嫚嫚突然暴起,用床幔死死勒住她的脖子,让她叫嚷不得。 菱儿惊恐的瞪大眼,双手在空中不停划拉着。 陆嫚嫚力气出奇的大,身上尽是可怖的疤痕,脸却完好无损。 “你……”菱儿用尽吃奶的力气挣扎,却动弹不了分毫。 陆嫚嫚双眼猩红,盯着菱儿的眼睛,轻声道,“多谢你肯过来给我送药,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的。” 菱儿睁大了眼睛,脸憋得青紫,双手无力的垂下,身子软塌塌倒在一旁。 陆嫚嫚盯着她的脸,唇角勾出一抹骇人的笑。 一刻钟后,偏屋的门被推开,小丫鬟侧身退出来,捧着药盒出了园子。 第55章 化成灰都认得出来 临到日落,外头的雾也没有散。 卫氏瞧着手中的绣样,心中慌乱,招呼一旁的王嬷嬷,低声问道,“菱儿去兰园多久了,怎么还不见她回来伺候?” 王嬷嬷也不知,轻声道,“夫人若是心中挂念,老奴去寻一寻她。” 卫氏颔首,长叹一声,“去吧,莫要是叫什么事给耽搁了。” “诶,老奴这就去。” 还不等王嬷嬷走出屋子,就见兰园的人匆匆跑进来,“夫人,不好了,陆娘子她跑了!” “什么?”卫氏愣了一瞬,显然是没反应过来,“跑去哪了?菱儿呢?为何没盯着?” 小厮顿了顿,支支吾吾道,“菱儿姐…不在了……” “不在了?”卫氏蹙眉,低声喃喃道,“这妮子又跑哪去玩了不成?” “不是的夫人……”小厮埋着头,身子抖得厉害,“菱儿姐…死了……” 卫氏僵住,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 王嬷嬷惊呼一声,旋即立马捂住嘴巴,看向夫人的眼神里满是惶恐不安。 小厮怯生生开口,“崔姨娘赶过去时,菱儿姐被扒了衣裳,光着身子躺在床上,陆娘子不知所踪。” 卫氏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急喘着粗气,脸色蜡白,“陆嫚嫚身上有伤,即便隔了半日,她也跑不远,赶紧派人沿路去搜!” “是。”小厮急忙应了声,转身跑了出去。 “夫人,您小心身子啊!”王嬷嬷冲上前去,眼底满是心疼。 卫氏扶着额角,呼吸急促,头痛欲裂。 菱儿是她从人伢子手里买下来的,自幼跟着她,模样生的俊,嘴甜机灵还能干,虽然贪玩了些,但很会讨她欢心,故而她也乐意惯着她。 王嬷嬷替她顺气,低声劝慰着,“夫人莫急,陆娘子跑不远的,一定能寻到她!” 卫氏眼中含怨,盯着地上的一块青砖失了神。 城东 陆嫚嫚穿着不合身的衣裳,缩在一条深巷里,还不忘用柴垛挡住自己,免得被人抓了去。 “父亲……”陆嫚嫚望着天,无助的落下泪来,“女儿不孝,无法保全您……” “姑娘,你的帕子掉了。” 倏地,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陆嫚嫚变了脸色,使劲朝后缩了缩身子,借着柴垛的缝隙,朝巷子口看去。 她躲在巷尾,巷口处面对面站了两人。 里头的男子她再熟悉不过了。 谢昀。 只是那女子的身影为何也颇为眼熟? 见眼前之人脸色泛白,谢昀忙挥了挥手,温声解释道,“姑娘,你别紧张,我没有恶意,只是上次一别,你丢了张帕子在地上,今日瞧见你,就想着过来送还。” “你……”谢昀朝巷子里望了一眼,低声道,“住在这里吗?” 那姑娘一身青绿,同色绣花鞋从裙下露出个小尖,面若芙蓉,眉间有粒红痣,像个画中的仙子一般。 “多谢。”姑娘声入蚊讷,急着接过帕子,刚要转身,就被谢昀唤住了脚。 “等等。”谢昀上前两步,一双眸子紧盯着她,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惊艳,“可否探听姑娘姓名?” 姑娘顿了顿,面上闪过丝迟疑,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我名……李青霜。” 自从陆家倒台,她被消名入了贱籍,又被梁小姐赎出,就改了姓,随了亲娘姓氏。 谢昀垂下眸子,缓缓吐出两个字来,“青霜……” “公子若无旁事,请恕小女子告辞。”李青霜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留恋。 转身之际,也让陆嫚嫚瞧清了她的模样。 陆青霜! 陆嫚嫚浑身一震,盯着她那张脸,久久回不过神来。 陆青霜就算是化成灰,她都认得出来。 可……她怎么会从存玉楼里逃出来? 眼瞧着谢昀望着她的背影失神,脸上写满了惊艳,陆嫚嫚不知是恨还是妒,指尖狠狠掐着手心,起了杀意。 李青霜和李姨娘安置的地方正是巷尾最后一处院子,走到家门前,李青霜心中莫名感觉有些慌张,下意识朝着柴垛望去。 陆嫚嫚捂着嘴,不敢发出一丁点动静。 若只有陆青霜那个贱人也就罢了,偏生谢昀也在,若她发出声响,定会被他们察觉,再抓回国公府里去。 李青霜收回视线,压下心中的怪异,抬手轻轻敲了几下门。 门从内被打开,李青霜回眸瞧了眼谢昀,匆匆回了家。 只那一眼,足以让谢昀乱了心神,孤身在巷口站了一刻钟,才缓步离开。 院内,李氏见女儿回来,一脸高兴,急忙拉着她进了屋子,“霜儿怎么才回来?娘做了两道菜,就等你回来吃了。” “我把新绣的一沓帕子送去铺子里卖了,得了二两银子,给娘买了块肉回来。”在李氏跟前,李青霜不再是那副冷冰冰的清高样子,小脸上笑意盈盈,眸光柔和,“明日咱娘俩也打打牙祭。” 李氏接过那条五花肉,眼底满是欣慰,小声道,“你熬夜绣帕子,已经够累了,还不许娘搭手,这肉吃着,娘心里疼啊。” “娘将全身的手艺都给了我,已经是帮大忙了。”李青霜放好碗筷,柔声笑道,“铺子里的掌柜说了,若非女儿这一手苏绣,那些帕子可卖不上这个价,全靠娘教的好。” “就你嘴甜。”李氏心中欢喜,小跑着去将肉藏进坛子里,“娘还没老,明日也寻些别的活计,给家里头赚点银子,梁小姐给的那些钱娘给你攒着,往后当嫁妆!” 李青霜点点头,小口吃着菜,忽地想到了什么,侧头看向李氏,“娘,我今儿去卖帕子,你猜我瞧见谁了?” 李氏自然猜不出,索性直接问道,“谁?” “我见了谢大少爷的夫人,就是梁小姐的嫂子。”李青霜眉头微蹙,一脸纳闷,“我远远见过她一眼,模样可人,自然也就记住了。” “她也去卖绣品,我偷偷跟过去瞧了一眼,也是苏绣,但手艺比我强了数倍,几张帕子就卖了二十多两呢。”李青霜不解,喃喃道,“她好似很缺银子……可她都是国公府的少夫人了,还用在乎这二十多两么?” 李氏叹了口气,低声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只要管好自己,旁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外头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母女俩相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瞧见了惊诧。 “是谁?”李氏面色慌张,急着起身。 陆家被抄,大门一开涌进来无数士兵,她吓怕了,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许是邻居吧……”李青霜也跟着起了身,拍了拍她的手背,小声道,“娘别怕,我去瞧瞧。” “谁啊?”李青霜走到门口,才刚打开门,外头就闪过一个黑影,将她扑倒在地。 “你要干什么!”李氏吓坏了,抄起屋里的笤帚,急忙冲了过去。 那人死死捂住李青霜的嘴,仰头瞧着李氏。 李氏举着笤帚的手顿在半空,愣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嫚…嫚姐儿……” 第56章 一家人 陆嫚嫚跨坐在李青霜身上,手中紧握着一支金簪,抬头盯着李氏瞧,嘴上挂着癫狂的笑意。 “李姨娘,别来无恙啊。” 瞧着抵在女儿颈间的金簪,李氏脸上的血色消散,忙开口求饶,“嫚姐儿……咱们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先把簪子收起来……” “一家人?”陆嫚嫚眼中闪过讥讽,手中捏着的簪子分毫未动,“父亲被捕入狱,陆家垮台,几个姐妹落入青楼,你们母女两个却躲在这地方苟且偷生,算什么家人!” “那你呢?”李青霜躺在地上,冷眼睨着她,全然不怕颈间横着的簪子。 陆嫚嫚愣了一瞬,“你说什么?” “我们一同卖入青楼,你被人赎了身,可曾有想过里头的姐妹?”李青霜嗤笑一声,满眼嘲讽,“你可知你走之后,那些人见不到陆家才女,是如何搓磨我们的?” “如今瞧我过得好了,巴巴凑上了做来什么?” 陆嫚嫚脸色阴沉,如从前般抬手就是一巴掌,扬声道,“贱丫头,你也配斥责我?” 李青霜头被打偏过去,眼底有寒光转瞬即逝。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35节 李氏吓白了脸,慌忙去拦,“嫚姐儿,莫要打了,是我们不对……” 陆嫚嫚发了疯似的打人,手劲大得出奇,似是发泄一般,根本拦不住。 “嫚姐儿…嫚姐儿……”李氏眼中含着热泪,直直朝她跪下,拽着她的衣角恳求,“大小姐,求求你别再打了!” 陆嫚嫚甩开她的手,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李青霜,冷笑一声,“贱人就是贱人,无论到了何处,都是一脸奴相!” 李氏忙不迭点头,含糊应着,生怕陆嫚嫚再动手,“嫚姐儿,你饿不饿?我们正在用晚膳呢。” 陆嫚嫚轻哼一声,高仰着头,一如在陆家时那样高高在上,抬脚进了屋子。 李青霜挣扎着爬起来,瞧着阿娘又像先前那般卑躬屈膝,李青霜的脸彻底沉了下来,一声不吭,望着陆嫚嫚的背影失身。 陆嫚嫚坐在椅子上,打量着桌上的素菜,一脸嫌恶,“怎么就吃这猪食?一点荤腥都不见?” 李氏面露尴尬,又怕陆嫚嫚发火,急忙翻出了刚藏进去的猪肉,独独给她炒了一盘。 夜里,陆嫚嫚又占了李青霜的屋子,将她赶了出去。 瞧着正在为她搓洗着衣裳的阿娘,李青霜怒从心起,一把擒住了她的手腕,皱眉问道,“娘,你这又是何苦给自己找不痛快?” 李氏长叹一声,望着盆中的几件衣裳,神情落寞,“霜儿,嫡就是主,庶就是奴,她是小姐,娘做这些本就是应该的。” 李青霜瞪大了眼睛,显然是头次听闻这个说法,“这是哪里来的道理?旁人家庶出的儿子可以学文学武,庶出的女儿亦可以高嫁,再者娘已经逃了出来,何故有这等子想法?” 李氏摇摇头,面上闪过一丝不忍,“她是老爷的骨肉,娘不能眼睁睁瞧着她落入今日的地步啊……” 李青霜震惊地瞧着她,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阿娘满心满眼都是父亲,纵然不受宠爱,纵然分到的月银最少,纵然冬日无炭夏日无冰,阿娘也仍旧惦记着他。 “你往后跟娘在一处睡,天不早了,先歇息去吧。”李氏全然不知自己的问题,笑眯眯道,“不过几件衣裳,娘又不是没洗过,不必操劳了。” 李青霜听话的进了屋子,站在窗前,望着她卖力洗衣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从小她便清楚,这群姐妹里,陆嫚嫚最是厌烦自己,只因为她容貌出色,嫡姐就想尽办法打压自己。 她困惑不解,都是家中的女儿,有什么好争的呢? 即便父亲再宠陆嫚嫚,也没想过将家产留在她身上,反而是从旁系选了个侄子,着重培养。 可那陆嫚嫚就跟着魔一般,不准自己在抛头露面,不戴面纱不许出府,不准靠近父亲,也不准府上的下人替她洗衣。 从小到大,她的衣裳都是阿娘洗的。 听着外头响起的水声,李青霜眸色微深,一粒种子在心中发芽。 阿娘做了十几年的妾,常被欺压,早已习惯。 李青霜不求掰正李氏的思想,她心中深知,若是想除掉陆嫚嫚,必然要瞒着阿娘。 夜深,院子里没了声响,只剩虫鸣。 李青霜摸黑起身,蹬上鞋子,刚披上外衣,就听到后头响起李氏的声音。 “霜儿,你作何去?” 李氏觉轻,身侧之人一动她便醒了。 李青霜僵了一瞬,强装自然道,“许是晚上吃坏了东西,我去趟茅房,娘先睡吧。” 李氏应了声,“茅房太黑,用不用娘陪你去?” “不必,住在这好几天了,我早就摸熟了。”李青霜摇摇头,举着灯烛出了门。 怕李氏起疑心,李青霜先是捏着烛台去茅房绕了圈,旋即吹灭了蜡烛,放轻脚步朝着大门抹去。 陆嫚嫚睡的屋子在最里头,纵然隔得远,李青霜也不敢闹出太大动静。 门板吱呀一声,李青霜侧身出去,走到巷子口,小声唤了句,“子柏。” 不多时,一道身影出现在她身旁,身着夜行衣,脚跟不沾地,显然是有些功夫的。 子柏盯着她,低声道了句,“青霜姑娘。” 李青霜瞧着身后,确保后头没人跟着,才压低声音道,“去告诉梁小姐,就说陆嫚嫚在我这,是偷跑出来的,让她快些领人来抓。” 子柏一愣,眼底闪过惊诧,却很快镇定下来,“是。” 和子柏分开,李青霜又快步跑回了院中。 重新躺回床上,听着李氏平缓的呼吸声,李青霜咬住下唇,身子隐隐发着颤,心中不断祈祷,祈祷着明日一早梁小姐就能带人将陆嫚嫚抓走,也让阿娘少些搓磨。 国公府 众人围坐在大堂,气氛僵硬得很。 谢昀近乎夜里才归家,得知陆嫚嫚偷跑出去的消息,在兰园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如今脸色还铁青着。 崔氏坐在他身侧,低垂着头,不敢吭声。 谢庭玉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面露烦闷,“爹,他们兰园出的幺蛾子,没必要将我和晚余也叫来吧?” 他才打好的地铺…… 第57章 突然好转 “小祖宗,你就闭上嘴罢!” 卫氏等了他一眼,朝他使了个眼色。 镇国公阴沉着脸,坐在主位一言不发。 见公爹面色不善,梁晚余扯了扯谢庭玉的衣袖,也示意他规矩一些。 谢庭玉瘪瘪嘴,勉强坐直了身子,那双桃花眼早就困成了一条缝,压根听不进去什么。 卫氏瞧着他,无奈摇头,望向身侧的男人,轻声道,“老爷,庭玉跟着他岳父练了一天武,早就累了,若是没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何处用不上他?”镇国公大手重重拍在桌上,怒声呵斥,“发生这么大的事,他难道不是家中一子吗?” 动静不小,生生吓退了谢庭玉的困意,俊脸也跟着落了下来,“不就是跑了个陆嫚嫚么?不知道的还以为爹丢了命根子呢。” “逆子!” “庭玉!” 镇国公和卫氏的声音同时响起,声音在空旷的堂厅里回荡。 梁晚余抿紧粉唇,指尖搭上他的手腕,轻声道,“陆嫚嫚跑了事小,后头牵扯的事大,夫君先莫恼,父亲叫来我们,定是有原因的。” 谢庭玉面上不服,却顾及着梁晚余,没再开口。 瞧他被制住,镇国公面色稍缓,冷哼一声,“看看你,都不如你媳妇识大体!” 谢庭玉端起一旁的杯盏,抿了口温茶,颇为得意,“晚余自然是最懂事的,我比不得。” 镇国公瞪了他一眼,旋即扭头看向谢昀,眉头紧皱,“你仔细想想,陆嫚嫚会跑去何处。” 谢昀脸色唰一下惨白,支支吾吾的答不上话来,“父亲,我……” “夜里人这么齐,是在商量什么?” 外头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镇国公盯着堂外的男子,吓得站起了身子,“永安……你怎么出来了?” 谢永安穿得比旁人厚实些,墨发束起,唇边勾起一丝弧度,笑意温隽,身侧跟着边月。 谢永安缓步走进,视线环视一遭,才在谢庭玉身侧落座,“下人说堂里掌着灯,大家都呆在里头,我心里好奇,就跟过来瞧瞧。” 瞧他进来,身侧又没跟着小厮伺候,谢庭玉顿时眉头紧皱,低声问道,“大哥,已经入秋了,风凉,你就这么出来……” “不打紧。”谢永安心头微暖,拍了拍他的肩头,温声道,“在你嫂子日日夜夜照看下,我已经好许多了。” 话音落地,堂中静谧一瞬,旋即热闹起来。 卫氏猛地起身,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语气哽咽几分,“永安,你……” 谢永安笑望着她,微微颔首,“母亲,放心吧。” 镇国公定定望着他,连眼睛都舍不得眨,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低声唤了句,“儿子……” 谢永安见他这般,心中感慨,眸中多了几分笑意,“往后,我也能与父亲站在一处,多说说话了。” 闻言,镇国公彻底忍不住了,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捂着脸,泪水无声落下。 卫氏捂着心口,也止不住的哭着,视线落在边月身上,踌躇片刻,才小声说了句,“月儿,多谢你。” 边月受宠若惊,慌忙摆了摆手,小声道,“母亲,这都是我该做的,只要夫君能平安,我别无所求。” “好孩子,从前……”卫氏抿了抿唇,面上闪过一丝愧疚,“从前的事不提了,日后你跟着永安,好好过日子,国公府不会亏了你。” 边月点点头,红了脸颊。 谢庭玉坐在一侧,怔怔看着大哥,见他确实不似以往那般说两句就咳,也跟着红了眼。 从小到大,爹娘就时常警告自己,说自己是个皮猴子,不允许靠近大哥。 那时还小,他心中惦记,却不敢上前,还是大哥发现了偷偷扒墙角观望的自己,温声唤自己过去,陪了自己半日。 之后,他清楚大哥出不了清园,便时常带着玩具去园子里找他,故而关系亲切得很。 若是可以,谢庭玉巴不得用自己的寿命换兄长康健,平安过了二十二岁,将那些造谣生事的人通通打脸。 得知兄长的身子慢慢变好,谢庭玉只觉得压在心口多年的巨石落了地,喘息都顺当了不少。 谢永安知他心意,笑着瞧他,低声道了句,“无事了,莫怕。” 谢庭玉抿紧薄唇,强忍下眼泪,也跟着扯出一抹笑来。 其乐融融之时,有两个人的脸色谈不上有多好看。 崔氏怔怔盯着对面的谢永安,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她不明白。 为何一心求死的谢永安会突然好转? 知晓嫡长子活不过二十二时,没人比她更开心,整日烧香拜佛,只求老天爷快把这个病秧子收了去,好让自己儿子有出头之日。 可为何会成了如今的样子……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36节 谢昀脸色僵住,盯着眼前这位名义上的兄长,满眼不可置信。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梁晚余注意到二人的神色,唇边勾起抹笑来,轻声问道,“崔姨娘和昀公子怎么没几分笑模样?” 话落,众人的视线落在二人脸上。 镇国公抬起头,定定瞧着他们,沉声道,“怎么,永安身子好些了,你们不开心?” “当然不是!”崔氏立马反应过来,矢口否认,“妾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大公子是妾瞧着长大的,他能平安,妾定是开心的。” 卫氏盯着她,眼神凌厉,语气也不善,“你最好如此。” 谢昀暗戳戳瞪了眼梁晚余,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迎上了谢庭玉的眼刀子。 谢昀一怔,旋即低下头去,一声不吭。 “陆嫚嫚偷跑一事,牵扯的事不小。”镇国公盯着谢昀,低声道,“我就给你三日,寻不回她,你自己想后果。” 谢昀白了脸,他压根不知道那个贱人会跑去哪里,可又不敢同父亲呛声,只好应下,“是,儿子明白。” “还有你。”镇国公回眸望向谢庭玉,语气好了些,“叫上你那群玩得好的兄弟,帮你多留意些,隐匿点,不要闹的太大。” 谢庭玉耸耸肩,漫不经心道,“成,我知道了。” “都退下吧,回自己的园子。”话落,镇国公好像自己的大儿子,眼神彻底柔和下来,“永安,你留下,陪爹说说话。” 第58章 官差上门 谢永安被单独留下,同父亲说了好一会话。 直到他眼底漫上一丝倦意,镇国公才住了嘴,红着眼眶将他送了出来。 瞧着儿子远去,镇国公长叹一声,双手合十,朝着高悬的弯月拜了拜,嘴上还念叨着,“祖宗保佑,让我儿永安健康一生……” 夜幕之下,只有零散几颗星子,无人应他的话。 月园 浴桶中弥漫着香气,纱幔围在四周,花瓣随着水波荡漾。 梁晚余趴在桶边,美眸轻合,身子沉浸在温水中。 一侧,玉竹用漆匜舀起温水往主子身上淋浇冲洗。 “小姐,子柏赶回来禀告,说青霜姑娘让传句话,陆嫚嫚寻到了她的住处,让您尽快有动作呢。” 话传进耳中,梁晚余懒懒睁开眼睛,神情怪异,“陆嫚嫚怎会寻到她的住处去?” “婢子也不知。”玉竹边说着,边用细葛巾替她擦拭身子,“子柏只说了这么多。” 梁晚余微微颔首,轻声道,“让子柏盯住了,陆嫚嫚有些小聪明,若是她察觉不对跑了,不必阻拦,只跟着就是,瞧她跑去何处。” 玉竹点点头,小声道,“婢子清楚了。” 次日晨起,天刚蒙蒙亮,东市就起了吆喝声。 李青霜一早就坐在了院中,拿了个筛子放在桌上,挑着里头的黄豆。 李青霜手上动作不停,眼睛却是有一下没一下的瞄着门口,似是在等什么人。 李氏也起了个大早,却没像平常一般洒扫院子,反而是去了陆嫚嫚屋中,伺候她洗漱洁面。 阿娘窝囊,李青霜瞧着生气,偏又制止不了她自甘为奴。 “你在干什么?”陆嫚嫚起了床,在院中散着步,领口微敞,露出了两道狰狞的疤痕。 李青霜没有正眼看她,只含糊应了句,“筛豆子。” 陆嫚嫚坐在她对面,捏起一颗豆子把玩,双眸微眯,低声道,“昨日夜里,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李青霜指尖一顿,下意识抬眸看向她。 陆嫚嫚唇角噙着笑,只可惜那笑意未达眼底,也瞧不出半分温和。 李青霜睨着她,故作镇定,“能有什么声音?” 陆嫚嫚似笑非笑的盯着她,语气平静,“昨日我睡得晚,听见了两道声音,像是有人开门跑了出去,你……没听见吗?” 李青霜咽了下口水,摇摇头。 恰巧李氏从院子里经过,闻言笑着应了声,“这巷里有两三条野猫子,许是它们半夜挠门,嫚姐儿若是睡不踏实,我上街去买两根安神香来。” “是吗?”陆嫚嫚并未看她,反而是一直盯着李青霜瞧,“最好是野猫。” 李青霜镇定下来,捏着黄豆的指尖用力到发颤,轻声问道,“你一味盯着我做什么?” “陆青霜,你合该明白,无论从前在家里我们有多不对付,可到底是姐妹,如今陆家遭了难,我们都该拧成一股绳。” 陆嫚嫚冷眼看着她,语气不善,“我如今什么都没了,无所顾忌,做事自然是狠。” “若是叫我知晓你胳膊肘朝外拐,自己掂量好后果。” 李青霜盯着她,没开口接话。 倒是不远处的李氏坐不住来,忙过来安抚,“嫚姐儿你别气,你们都是老爷的女儿,到何时我们都是一家人,这处院子还是多亏了梁小……” “娘!” 李青霜猛地起身,死死瞪着李氏,止住了她后头的话。 李氏被吓了一跳,惊魂未定的瞧着女儿,不知发生了何事。 李氏并不知梁晚余要求李青霜为她做事,更不知她们母女当前的安定是自己女儿用后半生换来的,只当是梁家小姐大发善心,肯收留她们母女。 “霜儿……” “梁什么?” 李氏与陆嫚嫚的声音同时响起,李青霜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辩解。 陆嫚嫚缓缓起身,眼底闪过一丝阴厉,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梁什么?” 李青霜敛下眸子,不等她开口,外头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陆嫚嫚脸色陡然一变,慌忙跑回了屋中,路过李氏身侧,咬牙说了声,“无论是谁,都不准跟外人提及我!” 李氏被她的神情吓傻了,呆呆点头。 李青霜顾不及旁的,直接冲过去开门。 门板被拉开,映入眼帘的却并非是熟面孔。 李青霜愣住,瞧着眼前的两个官兵,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氏也凑了过来,瞧见二人身上的官府,小心翼翼开口,“两位小哥,你们这是……” 官兵扫了二人一眼,冷声道,“罪犯陆宝忠已被抓获,为保他没有同党,上头有令,严查各家各户,还望你们配合。” “小哥,我们都是老实人家,这……” 李氏的话还没说完,官兵的指尖就已经摸上了刀柄。 满腔的话顿时卡在嘴边,李氏无助的望着女儿,守在门口,倔强的不肯让路。 她们母女已经脱了陆家籍,即便要查,也是不怵的。 可陆嫚嫚不同…… 李氏咬住下唇,定定瞧着李青霜,指望着女儿能拦下他们。 李青霜心思缜密,想的也多,匆匆瞥了眼巷口,见来的只有眼前这二人,不由得暗暗腹诽。 若陆宝忠真有同党,上头严查,不会只派来两个人。 况且这条巷子里住的人不少,平时谁在巷口大声吆喝一句,巷尾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她方才并未听到邻里邻居有什么动静,说明这二人是直接奔着她家院子来的。 会不会是……梁小姐的人? 想到这,李青霜正了神色,握住李氏的手腕,冷声道,“娘,既然是上头有令,咱们就不该拦着。” 李氏一怔,瞬间慌了神,“霜儿,你……” “娘。”李青霜定定看着她,眼神凉薄,态度容不得旁人拒绝,“上头下了令,我们照做就是。” 眼看李氏还要再说些什么,李青霜握着她的手逐渐用力,眼神也变得森然,低声道,“我只想和娘过好自己的日子,从前吃的苦,娘都忘了吗?” 李氏眼神晃了晃,死死咬着嘴唇,犹豫半晌,还是退后两步,让出了路。 李青霜面上含笑,将二位官差醒了进来,“官爷,您随意搜。” 第59章 救我一命 两个官差将一处处翻过,只剩下最远的一间屋子。 李青霜唇边挂着笑,站在门前,心跳的飞快,指尖摸上门板,用力一推。 李氏惶恐闭了眼,生怕一会儿要瞧见陆嫚嫚被上拷带走的样子。 李青霜站在原地,望着空无一人的屋子,笑容僵在脸上,“怎…怎么会……” 两个官差面面相觑,眼神别有深意。 唯独李氏松了口气,暗暗拂了拂心口。 直到两个官差离去,李青霜都还没反应过来,直勾勾的瞧着空屋子。 李氏送走了官差,谨慎的关好门,才过来拉住李青霜的手,心有余悸道,“太好了霜儿,幸亏娘昨夜告诉了嫚姐儿咱们家有后门,不然她就真的被搜去了!” 李青霜犹如被人当头一棒,僵硬着转过身子,不敢相信眼前说话的人竟是自己阿娘。 李氏瞧见她的神情,不由得愣住,小声问道,“霜…霜儿……你这是怎么了?” 李青霜望着她,艰难开口,“是娘帮她逃走了……对不对?” 李氏犹豫着点头,不解问道,“娘是看她太可怜了,父亲被捕,母亲也被流放,我们是一家人,搭把手怎么了……”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37节 “一家人…搭把手……” 李青霜用力甩上门板,从前喜怒不形于色的她如今彻底崩溃,对着最爱的阿娘大声吼叫,“那我们从前的苦算什么?挨得打,受得冻,那种鬼日子我再也不想过了!” “陆嫚嫚那种人有什么好救的?她可怜……那被她欺压了十几年的我就不可怜吗?” “娘若是想当一辈子的奴才,大可自己去,不用带上我!” 李氏被吓得呆住,站在原地不敢吭声。 李青霜发泄了一通,蹲下身子,环住膝盖小声抽噎着。 李氏瞧着蹲在地上的女儿,一时说不出话来。 无论是在陆家,还是在这一方小院子,她的女儿从来都不是贵小姐。 如今李青霜身上穿的戴的,都是梁家小姐派人送过来的行头,比从前在陆家都娇贵了些。 李氏缓缓蹲下身子,拍了拍李青霜肩头,从袖口中掏出个东西,递到她跟前。 李青霜抬起头,满心委屈在瞧见阿娘手里的耳坠子后消了大半。 “霜儿,这是娘攒的,虽然是个银坠子,但也是娘的一番心意。” 李氏眼眶微红,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娘知道自己心软,常办错事,惹我们霜儿不高兴了,这样……娘以后不说话了,外人跟前,娘都听霜儿的,好不好?” 李青霜颤着指尖接过耳坠,强忍住的泪水再次决堤,她抱着阿娘,泣不成声,“娘……我们只管自己,只过好自己的日子行不行?” “行,娘都听你的。”李氏抹了把眼泪,将她扶起,小声道,“往后嫚……陆嫚嫚再跑回来,娘不会再给她开门了。” 李青霜清眸含泪,盈盈望着她,点了点头。 阿娘是个讨好性子,李青霜心中门儿清,故而也不指望她心硬到哪里去。 陆嫚嫚…… 她还是得自己除。 “霜儿,莫要哭了。”李氏不知她的心思,替女儿擦去眼泪,小声道,“昨儿娘留了个心眼,剩了块肉,一会给你炒了去,打打牙祭。” 李青霜破涕为笑,轻轻点头。 李氏见她不哭,心中高兴,迈着小步朝厨房走去。 望着她的背影,李青霜面上的笑一点点淡去。 巷口 两个官差一前一后出了巷子,四下环顾,直到瞧见子柏朝他们打手势,才悄无声息的退去。 在一处无人发现的角落,陆嫚嫚躲在里头,盯着官差的背影,指甲死死嵌进手心,浑然不觉得痛。 “陆青霜……” 陆嫚嫚死咬着后槽牙,身子微微发抖,“不可信…谁都不可信……” 说罢,陆嫚嫚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望着上头写的位置,眼中迸发出光芒。 她得活着。 只有活着,才能亲眼瞧着那些欺辱陆家的人得到应有的下场。 户部 “尚书大人,今年土地的征收……”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人抬手制止。 “李闯啊,这些琐事不必来知会我了,你好歹也是个侍郎,这点主意拿不出吗?” 李闯手里捧着名薄,闻言只是轻叹一声,似是对男人的态度习以为常。 自打他去了户部,上头这位慕容尚书就两耳不闻窗外事,彻底放权,还美其名曰是锻炼自己。 “尚书大人,这两年的征税都太过了,百姓怨声载道,圣上动了怒,下官也是没法子了才来找您,咱们应该上奏……” 李闯苦口婆心的劝着,谁知男人压根不领情。 男人挥了挥手,面上不屑,“百姓们再不满,也不能闹翻天去吧?” “再者说,即便有人敲了登闻鼓,将慕容晖三个字告到圣上跟前,也是没个结果。” 慕容晖勾着唇角,无比自信,“你我心知肚明,税收都是上头定的,我们不过是挡了骂,何处挑明惹那位不快?” 李闯眉头紧皱,心中不悦。 慕容晖所说之言,他自然是明白。 “可如此下去,受苦受难的是百姓,我们身为父母官,就该为他们考虑,向圣上言明。” 闻言,慕容晖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旋即捧腹大笑,过了好半晌才冷静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李闯啊李闯,你这般实性子,怕是在朝中熬到死,也升不上去了。” 说罢,慕容晖大笑着离去,独留李闯一人。 李闯怔住,瞧着他的背影,捏着名薄的手用力到发抖。 慕容晖心情颇好,丝毫没受方才影响,脚步轻快的出了户部大门。 才上了马车,就听见外头传来一声怒喝。 “干嘛的?挡在车前头,想死是不是!” 慕容晖刚抿了口茶,闻声皱起眉,掀开帘子,朝外望去。 马车前站了个姑娘,身材纤瘦,头戴面纱,瞧不清本来模样。 慕容晖蹙眉,上下打量她一圈,才低声问道,“你是何人?” 姑娘缓缓抬头,视线落在他脸上,缓缓道,“慕容大人,求您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救我一命。” 第60章 最属意我 听见女子细弱的声音,慕容晖愣了一瞬,定睛望去,“你父亲……是何人?” 女子默了半晌,才小声说道,“陆宝忠。” 慕容晖怔住,不可置信的望着她,低声道,“你是……陆嫚嫚?” 瞧见车前的姑娘缓缓点了头,慕容晖大惊失色,忙抬手唤她,“你先上车来,再提旁的。” 闻言,陆嫚嫚踩着车夫刚放下来的脚凳,钻进了车中。 卸下面纱,慕容晖才瞧了个真切。 他是见着过陆家嫡女的,眼前之人自然是作不得假。 “慕容大人,求您垂怜。”陆嫚嫚轻咬下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儿,“给我一个容身之处。” “好说,好说。”慕容晖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视线上下打量着她,低声问道,“孩子,你为何会找到我这来?” 陆嫚嫚吸了吸鼻子,小声抽噎着,“父亲曾告诉过我,说您是他的挚友,日后若是遇难,大可来寻您。” 慕容晖听后长叹一声,无奈摇头,“陆兄可怜,我无能,救不出他,但你放心,他的女儿我一定好生护着。” 陆嫚嫚重重点头,像是寻到了生的希望。 “只是……”慕容晖轻啧一声,眼底闪过一抹迟疑,“你的身份特殊,需仔细些,我府上你怕是呆不住的,我在外头给你赁处院子,你看可好?” “自然是好,多谢慕容大人。” 陆嫚嫚心中清楚,慕容晖是个人精,必然不会引火上身,能给她定处住所,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慕容晖端起面前的茶盏,轻抿一口,视线却仍旧定格在陆嫚嫚脸上,眼神逐渐变得黏腻。 陆嫚嫚不疑有他,规规矩矩的坐这,生怕哪处不得体,惹恼了眼前这位。 事到如今,她可就指着慕容晖活着了。 月园 梁晚余斜靠在床头,膝上搭了本书,正闭眼小憩。 玉竹匆匆走进屋中,瞧见主子正睡着,思虑一瞬,转身就要离开。 “有什么事?” 梁晚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玉竹一顿,旋即转过了身子,轻声唤道,“小姐,不出您所料,陆嫚嫚跑了。” 梁晚余颔首,双眸紧合,幽幽道了句,“跑去哪了,可盯仔细了?” “盯仔细了,她先是去了户部外头躲着,又上了慕容尚书的马车,跟着去了慕容府,不出半个时辰,又被送了出来,朝着西郊的方向去了。” “慕容……”梁晚余缓缓抬眸,眼中满是迷茫,细声喃喃道,“管着户部的那个慕容晖?” “正是。”玉竹点点头,小声应和。 “怪事。”梁晚余蹙眉,百思不得解,“生死关头,陆嫚嫚为何去找了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 “婢子也不知。”玉竹面露难色,低声道,“从未听过陆宝忠和慕容尚书交好的传闻……” “难不成……”梁晚余细细思索,神色晦暗,“慕容晖就是陆宝忠身后的布局人?” 玉竹拿不定主意,试探着问道,“小姐可要派人盯着慕容尚书?” 梁晚余摇摇头,面色沉了下来,“你派人去趟定远侯府,将此事告诉我爹,他自有考量。” “至于陆嫚嫚……盯紧了她,不过强弩之末,瞧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是。” 日头西斜,微风轻拂。 谢庭玉踏出定远侯府的朱红大门,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挂着笑,朝东市走去。 车夫一早就被他赶了回去,眼下只能走着回府。 程言跟在他身后,见方向不对,急忙开口问道,“公子,我们去哪?” “去买东市三街的栗子糕。”谢庭玉脚步轻快,身上红衣衬得他皮肤白皙,笑起来甚是惹眼,“梁晚余一准是想吃了,昨儿夜里说梦话都念叨呢。” 程言也跟着笑,“少夫人瞧着端庄高贵,竟然还说梦话……”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家主子一个眼刀瞪了回去,悻悻闭上了嘴。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38节 “要你多嘴。”谢庭玉剜了他一眼,迈步朝着三街走去。 “谢庭玉!” 正巧走到三街,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娇嗔。 听到熟悉的动静,程言吓得一个激灵,回头之前不停在心里祈祷着。 不是那位……不是那位…… 回过头后,瞧见女子俏丽动人的容色,程言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谢庭玉蓦然回首,见到来人,原本噙着笑的俊脸瞬间失了光彩,拧眉问道,“林昭音,你不是去了江南么?为何又回来了?” 被唤作林昭音的小姑娘跺了跺脚,一张小脸粉雕玉琢,身着水红锦衣,珠钗项圈一样不落,环佩叮当,张扬得很。 听见谢庭玉的话,她三两步上前,只差整个身子都贴了上去,眼底满是怒意,“我倒是要先问问你,你都背着我干了什么?” 谢庭玉眉头皱得更紧,下意识退后两步,面露不喜,沉声道,“我做什么事需要背着你?还有,你说话归说话,再上前一步,我折了你的簪子。” 闻言,林昭音急忙护住了自己的簪子,这可是她最喜欢的一支! “你……你怎可以如此理直气壮!”林昭音气红了脸,眼中蓄起泪来,“你为何娶妻了?我才离京不到三个月!” 谢庭玉更加觉得莫名,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我娶妻和你离不离京有什么关联?” “你!”林昭音用力跺脚,气不打一出来,“你为何揣着明白装糊涂?谢老妇人分明说过最属意我做你媳妇的!” 谢庭玉抿紧薄唇,面上的不耐都快溢出来了,“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些话,你还知不知道清白二子怎么写?” “你这般大声叫嚷,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我已娶妻,你莫要坏我声誉。” “谢庭玉!”林昭音气极,眼眶也跟着红了,“你始乱终弃,谢老夫人分明……” “谢老夫人谢老夫人……我是谢老夫人吗?”谢庭玉环住双臂,冷眼睨着她,“我祖母喜欢你,你若是能接受,就嫁给我祖母去,我没意见。” “我警告你。”谢庭玉半眯着眼,眼神冷得吓人,“你最好收起你这副样子,离我远点,若是叫风言风语传进了我娘子耳中,惹她生气,你最看重的这些头面就别想要了。” 林昭音张了张嘴,却顾及着自己的这些宝贝,一时不敢再大声叫嚷,“你娶了别人,就不怕谢老夫人动怒吗?” 第61章 谢老夫人回来了 谢庭玉嗤笑,愈发不理解她的脑回路,“我想娶谁,谁碍得了我?” 林昭音红了眼,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扬声道,“谢老夫人已经回来了,你就等着吃苦头吧!” 话落,似是怕他动怒,林昭音扭身跑远了。 谢庭玉拧眉望着她的背影,神色烦闷,“臭丫头,倒真像是失心疯了。” 说罢,他遥遥对上了一个女子的视线。 姑娘一身鹅黄袄子,下配了条月华裙,朱唇皓齿,杏眸乌黑,正死死盯着他,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谢庭玉满面狐疑,心中只觉得今日无比晦气。 不等他反应过来,那姑娘突然哒哒哒跑来自己跟前,仰头瞧他,语出惊人“你是梁晚余的夫婿吧?刚才那个女子是谁?你同她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对不起梁晚余了?” 谢庭玉被她这幅气势吓得退后两步,旋即意识到不对。 他又没做错事,为何要心虚? 想到这,谢庭玉稳住了心神,怒目而视,“你又是何人?在这胡言乱语什么!” “我胡言乱语?”姑娘指了指自己一双眼睛,十分笃定,“我两只眼睛都真真切切的瞧见了,那女子来寻你,又哭哭啼啼的跑了,你若没做亏心事,何故会引来她?” 一旁丫鬟模样的小姑娘吓白了脸,忙用手去拉她,低声道,“小姐,这里头许是有误会,您莫要再管了!” “我为何不管?”姑娘拂开她的手,盯着谢庭玉,目光炯炯,“正愁欠梁晚余一个人情不知该怎么还呢,这事儿叫我碰上,就没完!” 说罢,姑娘的声音陡然高了几分,“谢公子,我劝你一句,梁晚余是个好姑娘,娶了她,乃你三生有幸,若你不懂得珍惜,就放她离开,有的是人等着求娶!” 话音落地,她懒得去瞧谢庭玉是什么反应,径直离开。 路过谢庭玉身边时,还不忘咒骂一声,“登徒子,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谢庭玉望着她的背影,怒极反笑,扬声吼道,“我怎么不正经了?我比你爹都正经!” 只可惜,姑娘已经走远,没人应他的声。 谢庭玉鲜少被气成这样,肩头隐隐发颤,呼吸都粗重了不少,“小爷今儿出门是不是忘看黄历了?这一个两个都疯了不成!” 程言成了鹌鹑,静了半晌才小心翼翼问道,“公子……咱们还给少夫人买栗子糕吗?” 谢庭玉敛眸,死死盯着他,咬牙问道,“不买等着被别人挖墙脚吗?” 程言吓得抖了抖,急忙赶去铺子前排队等着栗子糕出锅了。 一个时辰后,主仆二人才回了府。 才过影壁墙,谢庭玉就嗅到了一丝不对的气息。 直到瞧见一直在祖母身侧侍候的邓嬷嬷出现在大堂外,谢庭玉才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林昭音没骗自己,祖母她当真回京了。 意识到不妙,谢庭玉转身就想走,奈何堂中的几人瞧见了他。 “庭玉,你祖母从江南回来了,怎么不知道过来说句话?愈发没规矩了!” 卫氏的声音响起,谢庭玉叹息一声,清楚自己躲不掉了,转头进了大堂。 老妇人正坐高位,青裙素服,满头银霜,只别了两根红宝簪子,两耳垂上有一对翡翠坠子,不像是权贵人家的老妇人。 这便是府上最德高望重的老太君,冯氏。 瞧见谢庭玉,冯氏眼底闪过慈爱,轻抬起手,招呼他上前,“庭玉呀,过来,叫祖母瞧瞧。” 谢庭玉认命上前,坐在冯氏右手边,低声唤了句,“祖母。” 冯氏颔首,上下打量他一圈,低声道,“三月不见,我们庭玉又长高了,成大人模样了。” 听见冯氏夸赞谢庭玉,坐在她左手边的林昭音轻哼一声,小嘴撅的老高。 冯氏微眯着眼,视线扫向站在一旁的卫氏,眼底闪过不悦,“你是怎么当娘的?庭玉在我身边呆了几年,我把他当眼珠子,娶妻这么大的事,竟无人知会我,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卫氏脸色苍白,低垂着头,小声应道,“母亲,此事……” “此事是我一人做主,爹娘他们管不了我。”谢庭玉心中不悦,出言打断,“祖母若是心中有火气,就对孙儿发吧。” “你这孩子。”冯氏抬手戳了下他的额头,怒其不争,“你那新妇,我早就打探清楚了,未过门前就与昀儿不清不楚的,如此不省心的人物,哪有昭音半点懂事?” 卫氏一听,暗道不妙。 她这儿子别的毛病没有,就是太过于护妻,不准旁人说梁晚余半句不是。 老太太这番话,精准踩到了这位祖宗的雷区。 谢庭玉彻底沉下脸来,面上没有一丝温和,“谢昀就算是回炉重造,鼻子捏高点,脸缩小点,眼睛扒大点,晚余都不会用正眼瞧他。” “祖母若是真的想要林昭音做孙媳妇,大可留意下谢昀,若实在不行,也可以考虑二叔三叔家的兄弟。” 谢庭玉站起身,俊脸阴沉,语气不善,“我还急着回去给新妇送吃食,就不叨扰祖母了。” “庭玉……”卫氏想要拦他,却只碰到了他的衣角。 “卫平笙,我不在府里,你们就是这么教导庭玉的?”冯氏怒不可遏,却只能抓着自己儿媳妇问责。 卫氏心中委屈,却不敢摆出半分架子,小声应道,“母亲消消气,庭玉自打结了亲,就满心满眼都是他那新妇,纵然是我和老爷…也是说不得的……” 听到这话,林昭音小脸瞬间失了血色,急忙摇晃着冯氏的胳膊,小声道,“老夫人……” 冯氏拍拍她的手背,以作安抚,旋即冷冷望向卫氏,移开了话题,“永安如今身子怎样了?” 提到大儿子,卫氏脸上带了些笑,轻声道,“多亏了新进门的媳妇操劳,永安身子骨好了不少,已经能出清园,跟着老爷在书房呆上半日多了。” 冯氏颔首,懒洋洋道,“我听说……永安那媳妇是个乡下的?” 卫氏面色一僵,十分尴尬的点了点头,低声道,“是……前不久永安病情恶化,眼看快要不行了,我就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买了个同永安八字极合的姑娘给他冲喜。” “谁知道,竟然真的让他大好了!” 冯氏轻嗯一声,神色平平,扬声道,“既然永安好多了,就将他那新妇打发了吧。” “毕竟他是国公府的嫡长子,将来是要继承基业的,怎么可以娶个泥腿子做正妻?” 第62章 休妻 “打……打发了?” 卫氏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亲,月儿有功无过,为何要将其休了去?” 冯氏抿了口茶,用帕子轻轻擦拭嘴角,抬眸望去,眼神骤然凌厉,“永安乃嫡长子,是继承锦华家业的不二人选,娶个农家女,说出去岂不叫人笑话?” 卫氏哑口无言,尴尬的立在原地。 偏生冯氏觉得自己无错,坐在高位指点江山,“我离京之前,早就打探了一圈,曲文侯府的嫡出小姐才貌双绝,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如此,才堪称永安良配。” 卫氏脸色铁青,咬着下唇没有应声。 “老夫人……”林昭音见无人理会自己,心中不悦,抬手摇了摇冯氏的胳膊,嘟嘴撒娇道,“您还管不管昭音了……” “乖孩子。”冯氏笑眯起眼,拍了拍她的手,轻声哄着,“你莫急,亏了谁也不能亏了你。” 话落,冯氏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儿媳妇,蹙眉问道,“庭玉新妇呢?怎么还不赶过来见我?如此没规矩,你就是这么做婆母的吗?” 卫氏面露为难,底气没了大半,“母亲……晚余正巧出了门去,眼下不在府上。” 冯氏陡然瞪大了眼睛,冷哼一声,“她已为人妇,整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这般不知老实,难怪会惹得昀儿和庭玉掐起架来!” 卫氏脸色着实不算好看,低垂着头没再吭声。 林昭音见气氛不对,连忙笑着挽住冯氏的手,娇声道,“老夫人,昭音有些饿了,咱们叫膳吧。” 听见她的声音,冯氏面色缓和了些,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鼻头,低声道,“这还没到饭点,馋嘴猫就饿了?” 林昭音咯咯直笑,钻进了她怀中。 冯氏抬起眼,脸上的笑意在瞧见卫氏时烟消云散,“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一家主母,没事可做吗?”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39节 卫氏死咬着槽牙,憋着一口气,屈身行礼,“儿媳告退。” 日暮落,明月高悬,镇国公才从宫中赶回府上。 一进屋子,就察觉到了不对。 镇国公瞧着坐在榻边抹眼泪的卫氏,心中一紧,急忙走了过去,“夫人怎地哭了?是谁吃了熊心豹胆,敢惹夫人不快?” 卫氏小声抽搭着,听见镇国公的声音,憋了半日的气终于是有处可放了。 “老爷还知道回来?”卫氏捏着帕子,睁大了眼睛瞪他,“若是您再晚归几个时辰,怕是这个家都散了!” 镇国公听的云里雾里,不明白她的气从何处来,“圣上留我在宫中议事,耽搁了半天,这…这是发生了什么……为何家要散了?” 卫氏睨着他,淡淡道,“老爷可知母亲回来了?” “母亲回来了?”镇国公一愣,旋即大喜,“我才回府上,就来瞧夫人了,竟不知她老人家回来了。” 卫氏哼哼两声,冷眼瞧着他,“老爷就乐吧,最好再乐大声些,妾身怕您待会就笑不出了。” 镇国公眨了眨眼睛,笑容就这么僵在脸上,“夫人这是何意?该不会是母亲……又作闹了吧?” “老爷还挺了解母亲的。”卫氏长叹一声,眼中又蓄起泪来,“母亲才一进门,就对妾身发难,要将永安和庭玉的媳妇都休了去,一个娶曲文侯的嫡女,一个娶林昭音。” “老天有眼,妾身虽不喜边月和梁晚余,却也是感动她们对公府的用心,两个新妇才入门没多久,毫无过错,怎可将人弃了呢!” 镇国公呆若木鸡,站在原地缓不过神来。 夫人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为何组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休……休妻?”镇国公伸出两个手指头,扬声道,“还是要休两个!” 卫氏点点头,面露悲色,“可怜妾身性子软弱,护不住自己也护不住两个儿媳这可如何是好啊……” “且不说庭玉知了此事,会不会将屋顶掀了去,单说永安,他对边月很是在乎,若是听母亲的,惹了永安动怒,旧疾复发,这……” 卫氏说不下去了,用帕子遮住脸小声哭起来。 “再者,那林昭音……妾身更是不喜!”卫氏面上挂着泪痕,扬声控诉,“她不过是母亲至友留下的遗孀,非我族亲,老太太怎么就那般宠她爱她,连两个孙子都不管不顾了!” 镇国公脸色难看,原本得知母亲归家的喜悦也消失不见,“夫人……母亲她年岁大了,犯了老糊涂,你莫要同她一般见识。” 卫氏抹着眼泪,小声道,“妾身才嫁给老爷时,就没少受母亲搓磨,如今妾身成了婆母,为何还要受着冷脸?” “况且母亲她训起人来不分场合,那林昭音还在一旁呢,就对妾身横眉冷对,妾身……实在是委屈!” 镇国公瞧着她,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叹息,“平笙,此事你不必管了,我这就去跟母亲说明,若她老人家执意犯浑,我就将她送回江南宅院去!” 听到夫君唤自己小名,卫氏的心情好了不少,轻轻点了下头,“妾身相信老爷。” “你等着,莫心急。” 镇国公只留下这一句,转身朝门口走去,唤来院门口的小厮,低声道,“老夫人去了何处?” 小厮想了想,开口应道,“小的瞧见老夫人往后院走了,像是去了清园的方向。” “去了清园?”镇国公大惊失色,不再理会小厮,大步流星的朝着后院赶去。 清园 “夫君,该用晚膳了。” 边月的柔声细语从屋外传来,谢永安听到她的声音,放下捧着书册的手,嘴角下意识扬起一抹笑。 “猜猜我做了什么?”边月面上难得多了几分俏皮,将手里的瓷盘放在桌上。 “不管你做了什么,都是好吃的。”谢永安从椅子上起身,缓步过去,面上挂着淡笑,“托你的福,我柜子里的衣裳怕是都要重做了。” “你胖些好,病了太久,眼下像个竹竿子,太瘦压不住福气。”边月声音不小,笑盈盈望着他,替他盛了碗羹汤。 没有旁人在时,边月总是自在的,谢永安乐得见她如此,一贯纵着她去。 “胡言乱语!你是在咒自己夫君没福气吗?” 外头突然想起一声怒斥,屋中的谢永安和边月齐齐一怔,转头朝着屋外望去。 第63章 容不得她 屋中都是药草味,熏得人喘不过来气,故而用膳时门窗都开着,散散气味。 边月一眼就瞧见了园中凶神恶煞的老妇人,面露不解,小声问道,“夫君,这是何人?为何能在咱们清园大呼小叫?” 谢永安沉了脸,握住她的细腕,低声道,“我祖母。” 闻言,边月面上闪过一丝慌乱。 嫁进公府半月有余,她竟从未听说过府里头还有位老夫人! 冯氏瞧她这畏畏缩缩的小家子气,眉头一皱,冷声呵斥道,“你这丫头为何一丁点规矩都没有?见了我,不知道问安吗?” 边月慌了神,忙甩开谢永安的手,对着冯氏盈盈一拜,“孙媳妇边氏,见过祖母。” 冯氏盯着她瞧,眼底是浓浓的厌烦,“你进了府,无人较你规矩吗?大庭广众之下,竟咒自己夫君压不住福气,成何体统!” 边月小脸一下变得惨白,身子僵住,不知该作何反应。 谢永安蹙眉,握住她的手腕,将她轻轻带起,旋即望向冯氏,温声道,“祖母,此事非月儿之过,孙儿乐意见她自在,所以从不拘束。” “自在?”冯氏冷哼一声,视线上下将边月扫了一圈,沉声道,“自在过了头,就成野了。” “她本身就是乡下丫头,粗鄙不堪,难登大雅,永安你再不管教些,日后丢了人,可就要算在公府头上了。” 边月垂下头,眼眶发酸,她不知自己何处得罪了老太太,才遭了这个罪。 冯氏盯着她,缓缓开口,“你叫边月?” 边月一顿,不敢不行声,“是。” “土里土气的名字。”冯氏面上不耐更甚,对着一旁的邓嬷嬷道了句,“去找人,拟封休书来。” 边月傻了眼,连同一旁的谢永安都愣在了原地。 眼瞧邓嬷嬷真要出园,谢永安俊脸彻底铁青,头一次对长辈动了怒,“站住!” 邓嬷嬷一惊,双脚僵住,不敢动弹。 “永安?”冯氏瞧着他,面露不悦,“你这是做什么?” “孙儿倒是想问问祖母要做什么。”谢永安将边月拉到自己身后,俨然一副护短的架势,“月儿何错之有?为何要休了她?” 边月躲在他身后,小嘴微张,愣了好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何错之有?”冯氏嗤笑,面露不屑,“她乡野丫头的身份,就是最大的错处!” “镇国公府是勋贵,你又是嫡长子,她一个野丫头何德何能嫁你为妻?哪怕是做个妾,都是她祖坟冒青烟了!” 冯氏微眯着眸子,一双眼浑浊得很,“她能混进府里来,是你母亲一时做了糊涂事,恰逢我不在,才给了这丫头机会。” “如今我回来了,便容不得她呆在我眼皮子底下。” 谢永安险些被气笑了,方才动了怒,嗓子又开始痒起来,“祖母才刚回来,就要搅得家里不得安宁吗?” “你这是什么话?”冯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疑的望着他,随即瞧见了他身后的边月,一脸恍然,“看来是和泥腿子呆惯了,才学着对祖母不敬。” “这丫头模样倒是看得过去,没成想是个祸水。”冯氏冷哼,扬声道,“来人,把她抓过来。” “谁敢!” 谢永安动了大怒,一时没忍住,捂着心口猛烈咳嗽起来。 “夫君!” “永安……” 边月立马扶住他,从袖中翻出随身带着的药瓶,举到谢永安跟前。 鼻尖涌入熟悉的草药香,谢永安垂下眸子,瞧着身边人的模样。 边月仰着小脸,满眼关切,眼神作不得假。 见她如此,谢永安嗓间的痒意退了些。 冯氏愣在一旁,亲眼瞧着谢永安犯了旧疾,面色有些不太好看,“怎么又咳了?你母亲说你已经大好了。” 谢永安捂住心口,抬眸望向她,一双眼睛清澈透亮,神色坚毅,“我这条命是月儿拉回来的,若是离了她,我活不成了。” “话说到这,祖母还是执意要因为身份高低休了她吗?” 冯氏黑了脸,仍旧是那套老说辞,“永安,祖母是为了你好,你是府上的嫡长子,将来是要……” “那就不做这嫡长子了。” 边月大惊失色,定定望着眼前的男子,却只能瞧见他的下颌。 冯氏也愣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说什么?” “若是祖母执意替孙儿休妻,那我这条命怕是也留不住了。”谢永安静静望着她,不肯退让半分,“既然命都不在了,空有个嫡长子的名号又有何用呢?” 冯氏身子晃了晃,有些站不住脚。 她不明白从小乖顺懂事的长孙为何成了这番模样,竟敢一再顶撞长辈。 定是他那新妇教唆的! 想到这,冯氏瞧边月的眼神又厌恶了些。 见祖母这幅神情,谢永安便知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将一切都怪到了边月身上。 谢永安拧眉,一贯含着笑的眉眼如今冷若冰霜,“祖母若是想休了月儿,大可帮我一同赶出府去。” “你……” “不可!” 冯氏还没来得及说话,从外头匆匆赶来的镇国公就一口驳回了谢永安的话。 镇国公喘着粗气,来时将鞋子都跑飞了一只,可见慌乱,“儿啊,你别说气话,爹离了你还哪有半分活路呀!” 他这话倒是实在。 府上有个平庸无能专干混账事的庶子,还有个称王称霸无法无天的幼子。 离了谢永安这个满腹经纶貌比潘安的香饽饽,可不就真的没活路了吗?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40节 谢永安见到父亲,先是一愣,旋即别过脸去,不愿看他。 镇国公冷了脸,对上一旁早已傻眼的冯氏,顾不得先问安,张口就是问责,“母亲才刚回来,就要闹得家中鸡犬不宁?” “边氏是个顶顶好的姑娘,若非她一直牵挂着,永安早就去了!怎么还能活生生站在我眼前?” “从前母亲就好管事,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过去便过去了,可永安是我的命根子心头肉,母亲若是惹他犯了旧疾,又重回病榻,我绝不轻饶!” 冯氏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小声喃喃道,“你们一个两个都疯魔了……我是真心为了永安好!” 第64章 误会 “母亲若是真为了永安,为了家中好,就应该收了耍混的心思。” 镇国公的话没给冯氏留半分颜面,将她的脸打得啪啪作响。 “如果母亲学不会安生,再回江南宅院就是,亦或者去二弟三弟家中。” 冯氏身子一震,望向镇国公的眼神里除了震惊还有几分茫然。 她不敢相信,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大儿子竟会如此落她面子。 “锦华……”冯氏声音哽咽了些,像是站不稳似的,“你为何对我如此疾言厉色?” 镇国公抿紧嘴唇,没有半分退缩,“还望母亲多替儿子思量一些。” 冯氏闭上了嘴,不再言语,只一脸受伤的盯着儿子。 镇国公不看她,朝邓嬷嬷挥了挥手,不耐道,“送老夫人回园子。” “……是。”邓嬷嬷不敢不从,小心翼翼的搀扶住冯氏,朝着清园外头走去。 冯氏没再说话,冷冷瞧了眼边月,眼底满是嫌恶。 见祖母离开,谢永安气都顺了不少,温声道,“多谢父亲体谅。” “无妨,你没事,爹就谢天谢地了。”镇国公扫了眼对面的二人,默了默,低声道,“你祖母上了年纪,时常浑说,你们莫要放在心上,好好过日子就是。” “过几天她心里这股劲儿没了,也就不来打扰你们了。” 边月埋着头,在谢永安行礼时乖巧照做,心中却起了一阵波澜。 谢老夫人对自己厌恶至极,当真能消停吗…… 月园 谢庭玉靠在窗前,望着桌上逐渐凉透的栗子糕,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平淡。 夜彻底黑了,梁晚余才匆匆赶回来。 一进屋子,就瞧见了倚在窗边的男子,梁晚余神情一顿,皱眉问道,“你怎么站在那儿?” 听见她的声音,谢庭玉缓缓抬眸,盯着她瞧了半晌,才低声道,“你去哪了,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我上街去买了些东西,耽搁了。”梁晚余应了句,视线落在桌面的油纸包上,眉头微微一挑,“这是什么?” “二少夫人,这是您念叨过的东市三街的栗子糕。”程言适时开口,面上闪过一丝无奈,“少爷排了许久的队,才买回来的,放了这么久……应当是凉了。” 梁晚余愣了一瞬,“我什么时候说过想吃栗子糕了?” “做梦的时候。” 梁晚余心中愕然,抬眸望向对面的谢庭玉,却见他别开了脸,面色依旧淡淡。 梁晚余觉得好笑,缓缓落了座,手上麻利的撕开油纸,捏起块栗子糕,轻咬一口。 一想到谢庭玉居然能记住自己随口说的梦呓,梁晚余心头微暖,栗子糕入口的甜味更浓了些。 程言极有眼力见的退下,还不忘关紧屋门。 屋中,梁晚余小口小口吃着栗子糕,眼神一直定格在谢庭玉面上。 谢庭玉仍旧别着头,却悄悄红了耳尖。 “我今日出府,是去给你买东西了。” 话落,谢庭玉耳朵动了动,却没把头扭回来。 “玉露。” 梁晚余唤了句,下一瞬,屋门被推开,小丫头冒出了脑袋,“二少夫人,您叫了婢子?” 梁晚余颔首,轻声道,“将我给夫君买的东西递过来。” “诶。”玉露应了声,旋即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精细的红盒,摆到主子跟前。 梁晚余朝着对面的男子招了招手,语气温柔,“夫君,过来瞧瞧。” 谢庭玉俊脸微红,别扭着起身,朝桌边走来。 红盒被打开,里头躺了枚吉祥如意青白玉,玲珑精巧,玉质温润。 谢庭玉愣了一瞬,视线移到梁晚余身上,才发现她髻上戴着的并非她惯爱的玉簪,反而换成了自己送的金钗,身上的衣裳也艳了不少。 “你瞧瞧,可还喜欢?”梁晚余微微仰着小脸,笑盈盈望着他,语气轻柔,“我这儿有个相配的,是我父亲赠我的及笄礼。” 说罢,梁晚余招呼来玉露,轻声道,“将我红箱里压底的玉佩找出来。” “是。”玉露笑弯了眼睛,急忙跑去一旁翻箱倒柜。 梁晚余口中的红箱盛着她惯用的一些玩意儿,故而放在屋中,方便拿取。 谢庭玉像是定住了一般,一眨不眨的盯着玉露,似是在等那枚玉佩出来。 好巧不巧,玉露刚翻到最底下,摸到了玉佩盒子,手一抖,带出了一个包裹。 包裹落在地上后散开,露出里头的东西。 那是一件苍色圆领窄袖长袍,上头还绣着青竹,一瞧就是男人的衣裳。 是谁爱穿苍色衣服,又是谁独爱青竹,谢庭玉甚至不用动脑子,就能猜到那人的名字。 呼吸漏了一拍,谢庭玉恍惚回头,视线落在梁晚余脸上,眼神里似有悲切,又似有不解。 梁晚余也瞧见了那件衣裳,面色谈不上铁青,但也绝不算好看。 玉露吓破了胆,身子朝前一扑,跪在了衣服上,神色惶恐,“公…公子……” 谢庭玉不理会她,仍旧执拗的盯着梁晚余,眉头微蹙,薄唇轻启,“梁晚余,你究竟拿我当什么?” 梁晚余挑眉,心中知他误会了自己,刚要开口解释,却又听见他开了口。 “与我呆在一起的时候,你心里头想的到底是谁?” 谢庭玉神色受伤,再也维持不住先前的傲娇,似是怕听到旁的话,仓皇而逃,只留下一句,“我今夜宿在书房。” 临走前,还不忘顺走桌上的玉佩。 “公子!”玉露跪着向前两步,瞧着他的背影,无力地跪坐在地上,轻声道,“小姐,是婢子不中用,做事马虎,您打婢子几板罢!” “你也是无心的,不必太在意。”梁晚余望着紧闭的屋门,眸光闪烁。 书房内,窗子半敞着,露出弯月。 皎洁的月光落在男子身上,四周寂静,不多时,响起一道抽噎声。 谢庭玉坐在窗沿上,两条腿自然垂下,眼圈泛红,有清泪落下。 哭了一会,谢庭玉低头瞧着手上捏着的玉佩,又有些想笑。 “梁晚余……你就是个半瞎!”谢庭玉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无从发泄,只好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旁的不说,单说模样,我也是在盛京城里排得上号的!” “有小爷这么个美男子日日夜夜躺在你身边,你竟然…还有心思想别人……” “比我强的也就算了,瞧瞧是谢昀……” “你这个半瞎!半瞎!” 第65章 是不是喜欢我 “公子,您一个人嘀咕什么呢?” 程言突然从窗子底下冒出头来,歪头不解的望着他。 谢庭玉被他吓了一跳,咬牙骂道,“臭小子!你是不是想吓死我?” 程言挠挠头,面色悻悻,“小的听后窗有声音,还以为是猫猫狗狗的……哪成想是公子您……” 谢庭玉瞪他一眼,许是兴致缺缺,没深究他话里头的意思,只淡淡道,“滚出去,别碍我的爱。” 程言素来人傻胆子大,听后不仅不走,反倒靠在了墙边,抬头望着主子,低声道,“公子,您是不是很在意二少夫人呀?” 谢庭玉俊脸一红,不只是羞的还是恼的,用力瞪他一眼,“你太闲了是不是?没事干就去刷恭桶,在这胡说八道些什么?” “才不是胡说八道呢,小的一双眼睛瞧得可真切了。”程言歪着头,犹豫一瞬,开口道,“就是二少夫人好像不太中意您……” 扎心…… 谢庭玉只觉得心口一疼脸一痛,望向程言的眼神似刀子,恨不得将他凌迟,“用你多嘴,小爷我看不出吗?” 程言一噎,许是顾及主子的自尊心,又小声接了句,“公子不要气馁,最起码……二少夫人不厌恶您,况且她都已经嫁给您了,留不住心,还留不住人吗?” 谢庭玉沉默良久,才低声吐了句,“滚。” “……是。” 程言灰溜溜离开,留下谢庭玉一人。 瞧着顶上高悬的明月,谢庭玉眸光闪了闪,半晌,才闷声道了句,“这月光该是照着我的。” 话音落地,书房的门被人轻轻叩响。 谢庭玉心中烦闷,头也没回,扬声问道,“谁?” “是我。” 外头响起梁晚余的声音,谢庭玉身子一震,慌忙从窗沿上跳下,理好衣衫。 “我知你没睡,只是想来跟你说两句话。”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41节 话落,梁晚余推开屋门,一眼就瞧见了站在窗前的他。 “什……什么话?”谢庭玉移开眸子,语气都飘忽了些,心中不自觉懊恼。 又不是自己做错了事,为何是他不敢正眼看人? 梁晚余缓步走近,与他拉进了距离,抬起杏眸,定定望着他。 谢庭玉被她直勾勾瞧着,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颊,“你……你有事说事……” “谢庭玉,你是不是喜欢我?” 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话来得突然,谢庭玉僵住身子,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你……你不知羞!”谢庭玉像个被非礼了的良家姑娘,俊脸涨的通红,“虽然这次没有别人在,但你也不该把情呀爱呀的挂在嘴边上,不……不知礼数!” 难得能从谢庭玉口中听到礼数二字,可眼下情况紧急,梁晚余没闲心调侃他,只想问出个答案。 心急之下,总能做出比自己往日要胆子大的举动。 梁晚余抬手抓住谢庭玉的领口,朝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拽。 谢庭玉向前探去,一个踉跄,才稳住身子,薄唇覆上一层柔软。 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屋中万籁俱寂,静到似乎连心跳声都听得见。 谢庭玉望着近在眼前的姑娘,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面前的她似乎也很紧张,长睫不停抖动,身子也微微发颤。 粉唇移开,梁晚余缓缓抬眸,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小声道,“谢庭玉,我是想安生和你过日子的。” “那件衣裳是从前裁的,收拾时压在了最底下,时间一长就忘了,这才没扔掉,你莫要生气,明日一早我就将它剪了烧了,我们踏踏实实……” 话还没说完,梁晚余身子一轻,下一瞬,她就稳稳当当坐在了窗沿上。 谢庭玉身子向前探去,双手拄着窗沿,将她圈在怀里,指尖用力,紧张到青筋凸起。 谢庭玉没说话,低头吻住她。 梁晚余双手抵在他胸前,身子也朝他贴去,后头没有可依靠的地方,她若是想不跌下去,就只能牢牢呆在他怀中。 谢庭玉呼吸沉沉,亲的很温柔,面上虽镇定,心跳却快的飞起。 梁晚余被迫仰头承受着他的吻,双手死死抓住他胸前的衣裳,攥的花纹已经瞧不出原来的样子。 这一刻,月光是真真正正照在了二人身上。 过了好半晌,谢庭玉才松开她,喘息有些急。 冷静下来后,谢庭玉才起了一身冷汗,看着梁晚余被亲肿了的粉唇,先是咽了下口水,而后小心翼翼的解释道,“是我一时没控制住自己,我……” 不等他解释,梁晚余突然钻进他怀中,声音闷闷,似是有些难为情,“谢庭玉,这里冷,回房睡吧。” 谢庭玉俊脸浮上一抹红,轻嗯一声,握住她的细腕,朝着门外走去,“听你的。” 出了书房,谢庭玉一眼就瞧见了守在外头的程言,想起他刚才的话,谢庭玉心中不服,侧开身子,十分心机的露出二人交叠的双手。 程言不懂他的炫耀,只是在高兴主子们重归于好,庆幸公子不会再偷偷一个人伤怀了。 次日一早,天晴风凉。 梁晚余起了身,洗漱过后掐着时辰去了主院。 本该先去谢老夫人的康园,可奈何老太太闭门不见,让两个孙媳妇等上了两刻钟。 主院那位瞧不过去,只好差了王嬷嬷来要人。 卫氏垂眸瞧着底下的两个儿媳,只觉头疼,偏又不能不说话,“你们祖母年纪大了,睡得久一点也正常,我会同你们公爹知会一声,往后就先来我这,再去见她。” “是。”边月甚是乖巧,似是被老太太一句休妻给唬住了,今日礼节比往日里都要好得多。 “多谢母亲。”梁晚余应了一声,指使着玉露将东西递上去,“先前和嫂子上街逛了逛,瞧见一副头面,当时就觉得适合母亲,嫂子和我两个斗胆定下,还望母亲喜欢。” 边月傻了眼,直勾勾的盯着梁晚余。 她们什么时候给母亲买东西了? 卫氏面色缓和了些,眼底多了几分笑意,“你们两个有心了,只是日后兜里有银钱要花在自己身上,不必操心我。” 话落,边月再怎么单纯也反应过来了,随后感激地看向梁晚余。 梁晚余笑了笑,刚想嘴甜的附和两句,却见王嬷嬷一脸严肃的走进屋中。 “夫人……曲文侯家的小姐登门拜访,侯府的马车就等在外面呢。” 第66章 给永安做媳妇 “曲文侯府……” 卫氏反应过来,匆匆扫了眼一侧的边月,轻咳两声,“若无事,你们两个就先回去罢。” 梁晚余看了看婆母,又瞧了瞧沉默不语的嫂子,心中隐约升起一丝不妙,随即就想应下,“是……” “走什么?” 冯氏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屋中三人朝她望去,几乎在同一时间,三人视线又落在了冯氏身侧的姑娘上。 姑娘瞧着十五六岁的模样,穿了身鹅黄上裳,下配月白素缎裙,髻上一支莲花金笄,耳下坠子也是莲花样,生的花容月貌,下巴微微抬起,眉眼之间有一丝高傲。 梁晚余嫁人前好歹也是盛京城贵女之首,才情出众,时常受邀参加宴会,见惯了城中的千金小姐。 此人她自然见过几面,也叫得出名字。 曲文侯府嫡小姐,于颜。 梁晚余朝冯氏行了礼,淡淡瞥了她一眼,而后收回视线,神色如常。 于颜此人清冷倨傲,总是一副看不起所有人的派头,在贵女圈里并不讨喜,常是同她那三两好姊妹聚在一块。 梁晚余可还记得当初她要嫁给谢庭玉时,送来谢礼落井下石等着看自己笑话的人之中,就有于颜。 虽不知自己何处得罪了这位小姐,可人家作出这副模样,梁晚余是断然不会凑上去热脸贴冷屁股的。 “曲文侯府于颜,见过镇国公夫人。”于颜缓步上前,盈盈一拜,礼节得体。 “于丫头,快起来说话。”冯氏越瞧她越喜欢,连忙招呼着,“来我身旁坐下,莫要拘束,就当自己家一样。” 两句话落下来,分明是没想给卫氏面子。 卫氏扯了扯嘴角,面上的笑意无比尴尬,只笑着朝于颜点了点头,旋即看向边月,轻声道,“月儿,这儿没你们什么事了,先同晚余下去吧。” “是……” “怎么就没事了?”冯氏接过话茬,阴测测的瞧了眼卫氏,说出口的话似是意有所指,“我还没发话,她们两个想到哪里去?” 话落,冯氏先瞥了眼边月,又冷冷扫了眼梁晚余,轻哼一声,扭头对于颜笑的慈爱。 边月站在原地,祖母没说话,她断然不敢坐下,本就局促,如今又听到了冯氏后头那句,心中愈发不安。 “于丫头,你就在这陪祖母说说话,你在,祖母高兴。”冯氏笑得和蔼,满眼都是对于颜的喜爱。 “能让老夫人开心,是颜儿的荣幸。”于颜面上挂着淡笑,不疏远,也不热络。 见她乖巧,冯氏愈发觉得欢喜,“你且先等等,这个时辰,永安应当是在他父亲的书房里,等他出来,你们两个见一面,再留下一起用午膳。” “打你小时候起我就喜欢你,一心想让你给永安做媳妇,终于等到了你够年岁,就迫不及待的将你叫来了。” 边月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只好埋下头去,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她心里头委屈的快要爆炸了,眼眶也渐渐湿润。 那副模样,就连一向不喜她的卫氏瞧了都忍不住心疼。 “祖母,兄长身子才刚好些,您就想给他纳妾,这有点不妥罢?” 梁晚余的声音幽幽传来,成功让冯氏脸上的笑容僵住。 冯氏诧异回头,大惊失色的瞧着她,扬声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难道不是吗?”梁晚余故作无辜,微微歪着头,“祖母一口一个于丫头,又句句都提了永安,可兄长已经有正妻了,祖母这意思……不就是想让于小姐做妾吗?” 话落,梁晚余悻悻扫了眼于颜,轻声道,“可于小姐好歹是曲文侯的嫡女,怎能嫁人做妾呢?” 于颜脸色铁青,用力攥着手中的帕子,低声问道,“我何时说过要给人做妾?” “没错,于丫头身份高贵,怎么可能成妾室!”冯氏死死瞪着梁晚余,在心中记了她一笔,“你满嘴胡说八道,在这挑拨什么?” “不做妾……那就是要做外室?”梁晚余面上诧异,捂着小嘴倒退两步,“天啊……曲文侯府的家风就是如此吗?” “放肆!” “你住口!”于颜再也维持不住体面,腾一下起身,扬声喊道,“梁晚余,我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般作践我?” 怎么会是无冤无仇呢? 梁晚余唇边溢出一声笑,直勾勾望着她,眼神让人心中一紧,“别误会,我只是想等着于小姐好事将近,送上新婚贺礼呢。” 提起这一茬,于颜想到了什么,嘴角抽了抽,气势上弱了不少。 冯氏不知内情,只当梁晚余没事找事,登时气红了脸,“你一个世家小姐,如此搬弄是非,口不择言,定远侯平日里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在吵什么?” 门外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众人望去,见谢永安缓步走来,穿着青色缎袍,腰细玉带,其上挂了块暖玉,还系着药香囊。 香囊上有万里河山的绣纹,那针法,一眼就能瞧出是苏绣。 瞧着谢永安那张俊脸,于颜心思一动,莫名红了脸,小声唤了句,“永安哥。” 谢永安无视她的话,先走到边月身旁,拉起她的小手,才抬眸对上于颜错愕的眼神,礼貌点了点头,“于小姐。” 一句于小姐,说不尽的疏远冷漠。 于颜面上的笑容一顿,定定瞧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冯氏脸一沉,不悦的瞥了眼谢永安,低声道,“永安,跟于丫头好好说话,” “祖母记得,于丫头幼时还来府上玩过呢,同你一起听书认字,一眨眼,你们都这么大了。”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42节 闻言,于颜点点头,面上多了几分笑意,“是,永安哥总是比我学得快些,常教我认字呢。” “于小姐也该想想自己的问题,为何比旁人落后那么多。” 谢永安不合时宜的开口,打破了她们的幻想,“父亲为我请的先生是城中顶好的,曲文侯听了去,硬是将你塞进了府上,同我一起看书认字。” “可于小姐实在蠢笨,不是读书认字的料子,就连最简单的一二三都认不明白,如何再读下去?” “我若是不教你,怕是一整日都无法往下进行了。” 第67章 为自己出头 谢永安的话算是一丁点面子都没给于颜留下,将她的脸打得啪啪作响。 “永安哥……”于颜愣住,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于小姐唤我全名就是。”谢永安嘴角轻勾,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只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远,“我怕我夫人误会,若是让她落了泪,便是我的罪过了。” 听听,听听这话! 卫氏坐直了身子,腰板也挺得更直了,眼底是说不出的骄傲。 如此疼爱媳妇的男人,是她教养出来的儿子! 边月怔怔瞧着他的侧脸,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夫君他这是……在为自己出头吗? “我……”于颜红了眼眶,她自命不凡,向来清高,从未如今天这般丢脸过,一气之下,对着冯氏服了服身,低声道,“老夫人,颜儿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 说罢,还不等冯氏开口,就红着眼跑了出去,路过边月身旁,还不忘狠狠瞪她一眼。 “于丫头……于丫头!”冯氏想唤住她,奈何于颜被折了面子,定然不会回头。 “永安!你是要气死祖母吗?”冯氏瞪着面前的孙子,怒其不争道,“于丫头一直想见见你,她没有恶意,你又何必如此?” “有没有恶意,孙儿心中自有评判。”谢永安沉下脸,定定望着她,低声道,“看来昨日夜里的一番话并不能让祖母回心转意,今日母亲也在,孙儿正好将话摆在明面上。” “我这条命,是月儿从阎罗殿里抢回来的,她若是去了,我也活不成,祖母若是不信邪,大可以再坚持自己。” 边月咬住下唇,大着胆子反握住他的手,指尖微微用力。 冯氏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的盯着他瞧。 卫氏倒吓破了胆,瞥了眼身侧的婆母,咬牙道,“永安,你且放心,没人能将月儿赶出府去,这可是你父亲的原话。” 冯氏抬起浑浊的双眸,冷冷扫了她一眼,依旧没有说话。 见气氛不对,梁晚余跳出来打着圆场,“兄长这般在意嫂子,感情一定会越来越好,容不得任何人插足。” 谢永安瞧着她,眼底多了几分真挚的笑意,温声道,“谢弟妹吉言。” 话落,谢永安望向上座的二人,低声道,“祖母,母亲,我还有些事,就先带着月儿回去了。” “诶…注意身子啊永安……”卫氏叮嘱两句,瞧着儿子的背影,眼底满是关心。 冯氏落下眼皮,缓缓起身,只淡淡瞥了眼梁晚余,旋即沉默着离开。 见她走入拐角,卫氏才算松了口气,望着梁晚余,眼底是说不出的佩服,“你胆子挺大,敢在你祖母跟前卖弄。” 梁晚余扬起笑,眼神温和,“若能为母亲排忧解难,儿媳即便被祖母罚了板子,也心甘情愿。” “嘴这么甜,怪不得唬的庭玉一愣一愣的……” 卫氏小声嘟囔了句,话虽嫌弃,嘴角却不受控制的上扬,“算你有心,庭玉白日不回来,你就留下陪我一同用膳罢。” 见婆母软了态度,梁晚余面上的笑深了几分,轻声应道,“是。” 临到午时,婆媳二人没等来镇国公,但是先等来了在国公爷跟前伺候的小厮。 “夫人,国公让小的传句话,今日午膳在兰园吃了。” 卫氏傻了眼,就连一旁静静坐着的梁晚余也愣了一瞬。 “兰园?”卫氏有些无措,显然是没料想到这个结果,“老爷这么多年都是回院子里用膳的,为何今日去了兰园?” “小的也不知。”小厮摇摇头,低声道,“只是老爷从前院过来,恰巧碰见了崔姨娘,就随着去兰园了。” 卫氏心中不安,却也是当了二十年主母的人,还不至于沉不住气,只是挥了挥手,叫小厮退下。 “母亲……”梁晚余望着她,沉默片刻后开口,“若是心里不痛快,说出来也能好受些。” 卫氏摇摇头,望着窗边的一盆绿梅,有些迟疑的开了口,“我只是不明白,你公爹向来都是要我陪着用膳的,二十多年,从没变过,怎么今日偏偏去了那个贱人屋中?” 梁晚余也不知其中内情,只能小心翼翼的猜测,“许是有什么事,父亲才一改往常呢?” 卫氏轻叹一声,望着那盆绿梅,“但愿如此……传膳吧。” 一顿午膳下来,屋中寂静,只能听见碗筷碰撞在一起的细微响声。 一连五天,镇国公都没回主院用膳,众人这才发现不对。 说来也怪,镇国公每日晌午都留在兰园,什么也不干,只用过午膳就离开,夜里回自己的院子。 卫氏心中有气,早早熄了灯,不等他回屋就先一步躺在了床上。 每每夜里,闻见身侧男人身上的脂粉香气,卫氏总会落下泪来。 隔天晨起,主院免了请安,梁晚余差人去问缘由,王嬷嬷只说是夫人身子骨不爽利。 梁晚余心中有疑,本想去清园寻边月,一同去街上给卫氏买些安神香回来,却不成在路上瞧见了一人。 “小姐,那儿站着的是谁,婢子好像从未在府上见过。”玉露突然出声,指着角门外的一人,小声问道。 梁晚余顺着她的指尖望去,在角门门口瞧见一人。 那人穿了件宝蓝云纹锦裙,身影纤瘦,瞧着像个二十几岁的姑娘。 那人正站在门口与谁说着话,似是拿了什么东西,转过身后,梁晚余瞧见了她的模样。 “崔…崔姨娘……”玉露大惊失色,显然是没想到不远处站着的人竟会是崔兰。 梁晚余也愣了一瞬,视线在崔氏身上游走。 崔氏面上含笑,略施粉黛,发髻盘的规规矩矩,不像先前似的刻意在脸颊旁留下一缕秀发。 若说崔氏平日里打扮的像个揽客迎客老鸨,那今日她便像个正经人家的寻常妇人,瞧不出半分不妥。 崔氏眼睛一斜,也瞧见了不远处的梁晚余,先是一愣,旋即朝她微微一笑,面上春风得意,扭着胯上前,“这大清早的,庭玉媳妇是要出门吗?” 第68章 有自己的考量 梁晚余饶有兴趣的盯着她瞧,像是第一次见她似的。 崔氏这么一打扮,倒真让人眼前一亮。 梁晚余轻轻挑起眉,视线瞥见角门门口有道人影一闪而过,“崔姨娘好兴致,起了个大早,是要去做什么?” 崔氏笑了笑,不动声色的侧过身子,挡住角门,轻声道,“是脂粉铺子来人送新玩意儿了,先前我用的那些,老爷说太艳了,给我换了批新的。” 说罢,崔氏抬了抬手,露出红木手箱,上头确实写着脂粉铺子四个大字。 梁晚余唇角轻勾,语气平静,“崔姨娘近来忙得很,我还有事,就不多叨扰了。” 话落,梁晚余不再看她,抬脚朝着清园走去。 望着她的背影,崔氏面上的笑意一点点逝去,朝着一旁的空地狠狠啐了声。 清园的门大敞着,下人们各忙各的,都放轻了手脚,不敢扰了主子的清净。 “见过二少夫人。” 边月坐在桌前,正对门口,埋着小脸从线棒上抽出根蚕丝线来,用指尖轻轻勾着,将线劈成许多丝。 听见声音,边月缓缓抬眸,瞧见是梁晚余,眸中顿时染上几分笑,将手里的丝线用东西压住,旋即起身朝她走去,“弟妹,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梁晚余笑着迎上去,朝里头探了探,轻声道,“兄长不在屋中吗?” “夫君一早就父亲书房中议事了,如今他身子好些,父亲欢喜,常叫他过去说说话。”边月将她拉进屋中,动作亲昵不少,“弟妹,你快些坐,见星,上壶茶来。” 被唤作见星的小丫鬟应了一声,先是收好主子的绣线,再朝着屋外走去。 瞧她脚跟不沾地,梁晚余眸色一深,“这是嫂子新得的丫鬟?” “是,那天耀祖……”边月顿了顿,垂下眼眸,小声道,“我娘说是来看我,实则来闹了一场,夫君就在身旁,八成是料想到了什么,便给我配了个会些功夫的小丫头。” 温茶上桌,见星乖巧的站在一起侯着,模样瞧着也老实。 边月将茶点朝她的方向推了推,笑闻道,“你还没说呢,怎么这时有空来找我?” 梁晚余抿了口茶润喉,才道出此行目的,“听说母亲身子不适免了请安,我就想着和嫂子一起出府去买些安神的香,不用下人跑腿,也显得心诚些,母亲瞧了也高兴。” 边月闻言,连连点头,“你送母亲头面还不忘带上我,我心中记着呢,一会去了街上,再给母亲买些东西,可说好了,得是我付银子。” 边月眨眨眼睛,拍了拍腰间的荷包,小声道,“我有银子的。” 梁晚余有些忍俊不禁,无奈应了声,“好,都依着嫂子。” 二人计划好才出了门,先去东市一街买了安神香,又去三街买了对耳坠子和零嘴,临回府时,已经过了午膳时辰。 逛了半日,却不觉得饿,妯娌俩便先去了主院。 下人通传,二人才进院子,就瞧见了呆坐在桌前的卫氏,面前摆了十几道佳肴,却独有一副碗筷。 见她们进来,卫氏强打起精神,低声问道,“你们这个时候来,可吃过了?” 边月老老实实摇头,小声道,“回母亲的话,并未。” “那正好,菜刚上不久。”卫氏侧眸看向王嬷嬷,有气无力的道了句,“去添两副碗筷罢。” “是。” 不出片刻,碗筷送上来,二人规规矩矩落座。 夹起一块青笋放入口中,梁晚余眉头微皱,抬眸扫了眼身侧安静吃饭的卫氏。 这菜已经凉透了。 边月也吃出了不对,却不敢说出来,只好悻悻瞧着对面的梁晚余。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43节 偏生卫氏瞧不出来,一口接一口,往嘴里塞着,动作机械。 梁晚余察觉不对,放下筷子,握住卫氏的手,轻声唤道,“母亲……这菜是凉的。” 卫氏如梦初醒,愣愣的瞧着她,喃喃道,“是吗?凉了吗……” “母亲……”边月轻咬住下唇,大着胆子劝道,“若是心有委屈,该说出来才是。” 卫氏放下手里的银筷,瞧着一桌的菜,有些愣神,“你们两个丫头瞎操心什么,我能有什么心事?” “母亲,今儿我瞧见崔姨娘了。” 梁晚余的话让卫氏怔了一瞬,旋即扭过头望向她。 梁晚余粉唇轻抿,面上闪过一丝迟疑,“她像是换了个人,从头到脚与先前全然不同,短短几天能让一个人反差这么大,里头若没有门道,我是不信的。” 边月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双手捂住小嘴,瞪圆了眼睛。 卫氏半眯着眼,眸中多了几分旁人看不懂的情绪,“府上进进出出的人都是有数的,谁能跨过我的眼睛去给她出谋划策?” “是啊,在母亲之上,还会有谁呢?” 闻言,卫氏瞳孔猛缩,似是想到了什么人,眼底闪过怒意。 “这几日崔姨娘得宠,风头正盛,谢昀也老实了许多,整日呆在书院里习书,在这般下去,怕是有些不妙。”梁晚余抬手替她倒了杯温茶,语气高深,“母亲觉得呢?” 卫氏环顾四周,见屋中的人都被清了去,只留下王嬷嬷一人伺候,另一侧的边月又跟吓傻了似的,不敢吭声。 卫氏眸光微动,接下了梁晚余递来的茶盏,神色平平,“你说……往下该怎么做。” 梁晚余会心一笑,柔声道,“母亲用不着多心,更不必想尽法子去折腾,只需要改一改自己的心性,莫要冷脸对着父亲,致他不满。” 卫氏面上闪过迟疑,低声道,“可我心中实在膈应……” 同夫君恩爱这么多年,除了那次醉酒宠幸崔氏,她再也没有冷过他这么多天。 “母亲,父亲疼您爱您二十载,从未变过,又怎会在短短几日里变心?”梁晚余眉眼含笑,语气温和,循循善诱。 “镇国公独爱发妻,是整个盛京都知晓的事情,二十年过去,外头的百姓只传父亲惧内,却从未有人说过母亲善妒,这里头,定有父亲的细心在。” “依儿媳看,父亲八成是有自己的考量。” 卫氏垂眸,捧着茶盏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第69章 破局关键 梁晚余点到为止,不再多说话,只笑着等她回答。 卫氏默了好半晌,才点头应下,“你说的我记下了。” 见她识趣,梁晚余扯了扯嘴角,眼底的笑意放大,柔声道,“既然母亲想通了,可否让人将这一桌子菜热一热呢?” 闻言,卫氏面上有些挂不住,无奈一笑,嗔怪的瞧她一眼,而后指使着王嬷嬷去喊人端菜。 临到夜里,谢庭玉终于归家,才进院子,就瞧见了屋中暖黄的灯光。 心里多了几分柔软,谢庭玉面上挂着笑意,脚步也快了些。 推门而入,梁晚余正坐在窗边,面前的桌案上放了几张宣纸,听到动静,她头也没抬,只问了句,“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晚?” “给你带了海棠糕和山楂小果。”谢庭玉将手里头的东西放在桌上,缓步走到她身侧,视线落在纸上,“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谢庭玉眉头紧锁,低声问道,“这句是什么意思?” 梁晚余笑着落下笔,只说了句,“送你的,至于什么意思……等到谢公子肯好好读书习字时,便能知晓了。” 谢庭玉虽不明其中缘由,却还是站在桌前,巴巴的等着墨干。 梁晚余送的东西,他总是格外珍视。 前几日得的玉佩,今儿已经牢牢系在腰间了。 玉露把食盒打开,将里头的点心摆在主子跟前。 梁晚余捏了块山楂小果,轻轻咬下一口,视线落在谢庭玉的侧脸上,心中莫名升起一丝别样的想法。 谢庭玉随着岳父练了半月武,却不见他晒黑,只手上起了层薄茧子,仍旧丰神俊朗,面如美玉,肤色比旁人要白了不少。 梁晚余指尖顿住,脑海中又浮现出谢家兄长那张风采佳绝,貌似谪仙的脸,心中的困惑更甚。 “夫君,你可知这几日父亲常在兰园用膳?”梁晚余试探着问出口,语气轻柔。 谢庭玉正小心翼翼的抚平宣纸上的褶皱,闻言愣了一瞬,下意识转身回道,“怎么可能?” 梁晚余定定望着他,神色认真。 见她脸色不似作假,谢庭玉眉头蹙起,喃喃道,“老谢哪来这个胆子……” 梁晚余颔首,不动声色瞧着他,“我也觉得父亲不会如此,可又怕崔姨娘分走父亲心思,母亲为此气了好几天了。” “分走老谢的心?就凭那个姓崔的?”谢庭玉摇头失笑,低声道,“你嫁过来时期不长,不了解我爹,若崔氏真有那个本事,早在先前就会成功了。” “说起来,倒也奇怪。”梁晚余抿起粉唇,故作严肃的瞧着他那张俊脸,小声道,“单从模样上看起来,谢昀不像是你的兄弟。” 玉露端着茶壶的手一抖,不可置信的瞧了眼自家小姐。 谢庭玉没把这话当回事,仍旧笑得没心肺,“我倒是希望他与我们做不成兄弟。” “我没说玩笑话。”梁晚余面上不见半分笑意,定定望着他,低声道,“夫君就没觉得不对吗?” “父亲虽上了年纪,却仍旧儒雅俊朗,兄长芝兰玉树,才华横溢,夫君虽说不喜念书,模样身段却是千里挑一的好,且学东西很快,我爹时常让人带话,夸你聪慧。” “而谢昀……”梁晚余顿了顿,低声道,“都是父亲的儿子,怎么差这么多?” 谢庭玉脸上的笑一点点逝去,望着她出神。 自己平日里不学无术,是混账了些,可他不是痴儿,在这高墙大院里长大,心思总比旁人活络些。 崔氏和谢昀打的什么主意,谢庭玉心中门清,也知晓他们的不争不抢是建立在大哥缠绵病榻的时候,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可眼下不一样了。 大哥身子见好,自己也肯吃苦学习,兰园的人自然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想尽各种办法博眼球。 若是依着梁晚余的话,那一切就都不同了…… 谢庭玉愣了好半晌,直到程言叩门说水烧好了,才堪堪回过神来。 “我去书房冲个凉,你先吃着。”谢庭玉脚步匆匆,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 梁晚余勾起唇角,眼底闪过戏谑。 “小姐……”玉露咽了下口水,神情惶恐,“您也太大胆了些,若是被国公爷知晓了……” “知晓了又何妨?”梁晚余笑眯眯望着她,眸中是玉露瞧不懂的情绪,“我既然敢说,就敢认。” 玉露不解,却不敢再多问。 梁晚余收回视线,咬下一口小果,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些。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会疯长。 既然起了疑心,必定会去究查。 无论谢昀是不是镇国公的亲儿子,自己都有办法让他不是。 灭门之仇,她不仅要报,还要报的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小姐。” 门被叩响,外头响起玉竹的声音。 梁晚余回眸,低声道了句,“进来吧。” 门板吱呀一声被推开,玉竹谨慎的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才敢进了屋子,关好房门,快步走到主子跟前。 “小姐,辽东王家村的王守棋和他妻子惨死,膝下无儿,只有一女,被王守棋卖给了放印子钱的恶棍,又被转手卖到了隔壁村子给人做童养媳。” 玉竹叹了口气,而后接着说道,“听说王守棋这人滥赌,朝外借了十两,约定好半年后还十二两,却不成想那帮痞子第二个月就来催债了,一口气要他们还三十两。” “王守棋没办法,就想卖了自己的闺女王喜娣填窟窿,可奈何王喜娣只抵了二两。” “他实在还不上银子,被人毒打一顿,砍断了手脚,他妻子被人羞辱了一通,也给杀了,连尸首都是村里人收的。” 玉露惊呼一声,小脸煞白,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梁晚余面色也不好看,捧着茶盏的手抖了抖,才低声道,“那个叫王喜娣的姑娘……” “婢子派人去查了,也寻到了她,小姑娘过不得好,给痴儿瘸子做童养媳,整日里被打被骂都是常事。” 玉竹无奈摇摇头,神色不忍,“一提到亲生爹娘,她就像吓破了胆似的,支支吾吾不肯说话,没一会就跑回去了。” 梁晚余思虑片刻,才缓缓开口,“那户人家花了多少银子买下的王喜娣?” 她有预感,那个可怜姑娘定是知道些什么,或将成为破局关键! 第70章 把她救出来 “卖了四两,那户人家嫌她瘦弱不好生养,兜里又没多少银子能买个中意的,只好选了她去。” 玉竹的声音在耳边想去,梁晚余合上眼,想起这一家人的惨状,面前的点心也变得食不知味,“提起爹娘,王喜娣能吓成那般,定是瞧见了什么的。” “拿十两银子,给那户人家,把她给救出来,带到我跟前。” 玉竹点点头,小声应下,“是。” 翌日,小雨忽至,秋风寒凉。 外头雨声渐起,玉露紧着关好了窗子,生怕屋中进了凉气。 梁晚余难得赖了会床,倚在金丝软枕上,抬手唤一旁的小丫头,“玉竹,你过来。” 玉竹不明所以,凑上前去,“小姐有何事?” 梁晚余俯身过去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瞧见小丫头的眼睛越瞪越大,面上也多了几分笑,“你去给黄叔传个话,记得谨慎些。” 玉竹在心中惊叹小姐的胆大,点头应下,“是,婢子这就去。” “去吧。”梁晚余侧眸望向紧合的窗子,唇角轻勾,“今儿这雨下得好,外头人少。”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44节 玉竹颔首,不敢耽搁,抄起门外的纸伞走进了雨中。 主院 雨声响在耳边,难免让人生出几分困意。 卫氏比平常多睡了一刻钟,悠悠转醒,却瞧见了坐在屋里头看书的镇国公。 镇国公不知在看些什么,手上动作极轻,像是怕吵醒了床上的人。 “老爷……”卫氏撑着胳膊起身,面上有些恍惚,“这个时候……您不是该在书房里吗?” 听到她的声音,镇国公蓦然抬首,见她醒了,面上多了些笑,“外头下了雨,才下朝回来,懒得在午膳前多折腾了,索性就留在屋里了。” 卫氏脸上闪过一丝不解,小心翼翼开口问道,“老爷……今儿要在院子里用膳吗?不去兰园了?” 提及兰园,镇国公轻叹一声,面上是肉眼可见的厌烦。 “也不知道崔氏是怎么了,一连好几天都往寿园跑,母亲也在我耳边催着,叫我多去看看她,说她一个人不容易,可我就容易了吗?” 果然是老太太。 卫氏指尖收紧,死死攥着身下的床褥,埋着头不再应声。 “我去应付了几天,在她那儿都没吃什么东西,总是饿着肚子出来,咱屋里头撤了饭,我只能呆在书房里,让小厮去酒楼买些菜来。” 镇国公越说越生气,脸色铁青,“这几天把我折腾的够呛,我唯恐母亲唠叨,不敢让小厨房再生火,酒楼的菜又没家里头的好吃,我眼瞧着都瘦了!” 卫氏听着,有些忍俊不禁,捂着嘴乐道,“老爷去兰园几天,身上没少沾香气回来。” 镇国公一愣,低头闻了闻,确有花香。 可…… “这不是你给我买的熏香吗?”镇国公捏着衣裳,百思不得解,“我知你不喜崔氏,怕你生气,日日都沐浴熏香,夜深了才敢摸黑回屋。” “你自己买的香,自己都闻不出吗?” 卫氏一愣,有些意外的眨了眨眼睛。 见她面色缓和,镇国公才敢凑过去,低声道,“平笙,你这几日冷着脸,是不是同我怄气呢?” “老爷这是哪里的话,妾身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卫氏睨着他,眼神嗔怪,“母亲一准是觉得妾身霸占了老爷太久,才出此主意的罢?” “她年龄大了,总是想不清楚事,何必多理会?”镇国公试探着拉住她的手,沉声道,“当年我醉酒……你生了我许久的气,如今就算是借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再惹到你。” 卫氏抿了抿唇,静静望着夫君,轻声道,“老爷,这二十几年我们一如从前,纵使官不及您大的那些人都有四五个妾室,唯独咱们府上……” “妾身性子急,眼里容不得沙子,您从未觉得妾身善妒吗?” “这话叫你说的,好端端的,往眼里揉沙子做什么?”镇国公面上含笑,语气软了下来,“我没有旁的心思,好不容易娶回了你,只想和你过安生日子,亲眼瞧着永安长寿,瞧着庭玉成长,别的,我一概不想。” 卫氏望着他,半晌后笑开。 镇国公一愣,低声问道,“平笙在笑什么?” 卫氏反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永安和庭玉都是会疼爱妻子的性子,妾身原以为是自己教养的好,今日才知,他们是随了根。” “能嫁给老爷,是妾身之幸。” 镇国公被夸的飘飘然,顺势将她揽进怀里,语气骄傲,“疼妻子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鼻尖涌入桂花香,卫氏唇角微勾,轻轻靠在他怀中。 哪有男人熏桂花香的? 分明是自己买错了味道,见她苦恼,老爷还是笑着接过了,说自己独爱桂花的香气。 “平笙,莫要同我生气。”镇国公搂着她,已经年近四十的人了,竟能听出话里的委屈,“我知道母亲是什么性子,再过几日,我就把她送回江南养老去。” “都听老爷的。”卫氏依偎在他怀中,脑海不禁浮现出梁晚余的小脸。 若非她出言提醒,自己怕是还要怄气几日。 “老爷,府上该请个教导嬷嬷,晚余我倒是不担心,毕竟是大家大户出来的千金小姐,只是边月……好歹也是府上的大少夫人,往后随我去参加宴会,总不能拿不出手罢。” 闻言,镇国公面色一顿,低声问道,“这俩丫头做了什么?竟能让夫人知道惦记她们了。” 卫氏瘪了瘪嘴,侧过脸去,有些难为情道,“妾身不过是为了府上的面子!” 镇国公被逗的哈哈大笑,点了点她的额角,“你这副模样,跟咱那老儿子简直如出一辙!” 谢庭玉推门进来时,正巧见到爹娘如小年轻一般打闹,顿时站住了脚。 镇国公被突然进来的人吓了一跳,定睛望去,见是谢庭玉,嘴一咧就开骂,“你个逆子,进门前不懂知会一声吗?谁教你的规矩,简直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谢庭玉不甚在意,走到桌前自顾自倒了杯茶,低声道,“早在我年幼时你们就当着我的面笑闹了,如今岁数大了,还知道害臊了?” “你!”镇国公气的吹胡子瞪眼,扬声道,“你是不是要气死你爹?” 谢庭玉挑眉,笑容恣意,“先别急着骂我,我今个过来是有事要对爹说。” 第71章 身份真假 镇国公冷哼一声,“有话就说!” 谢庭玉坐在桌前,将昨日梁晚余同他说的话一五一十都道了出来,不过未提梁晚余三字,只说是自己的意思。 “你这脑瓜子整日都想着什么?”镇国公皱起眉,不悦的盯着他,“我还能替别人养儿子不成?” 谢庭玉挑起眉,幽幽道,“可爹细细查过吗?” 镇国公僵住。 这……好像还真没有。 那一夜,他醒来就见崔氏赤着身子躺在自己身侧,哭诉自己醉酒强占了她。 他只当是自己糊涂,却不能不负责任,只好将崔氏纳进门,又惶恐夫人生他的气,半月都在哄夫人消气负荆请罪的路上。 直到一个月后,崔氏说自己有了身孕…… 卫氏瞧他这副模样,大为震惊,“老爷从没查探过吗?” 顾及着儿子在旁边,镇国公有些难以启齿,压低了声音道,“我那段时日都在哄你,哪有心思管别的……” 嫁给爱情,卫氏被纵的脾气大了不少,那事过后,的确冷了夫君许久,如今再提,她也没多少底气。 瞧二人面面相觑,憋不出一个屁,谢庭玉无奈叹息,低声道,“依我看,不如找来府医问一问,再取谢昀的指尖血来一验,真相不就明了吗?” 卫氏盯着他,心中迟疑。 自己儿子向来是神经大条的,怎会心思细腻到想起这些来…… 一瞬间,卫氏似是想到了什么,心跳得飞快,余光瞥向身侧的夫君。 这里头,有几成是梁晚余的心思? 镇国公蹙紧眉头,沉默不语,像是在掂量此事的可行度。 “老爷,不妨就信庭玉一次,也少不了什么。”卫氏挽上他的臂弯,轻声劝着。 她虽不知梁晚余究竟要做什么,但兰园的人过不安生,她总是乐见其成的。 镇国公默了良久,才低声道了句,“让人去请黄仲来。” 寿园 小雨淅沥沥下着,不见弱势。 园子里进出的人不多,脚步被雨声盖过。 正中央的屋子牌匾上写着德寿二字,门微敞着,因为能听见女子的撒娇声。 “老夫人,您什么时候能把那个叫梁晚余的弄走呀?”林昭音倚在冯氏身旁,娇声道,“我一瞧见她,就浑身不舒服!” 冯氏无奈,面上宠溺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急,庭玉刚娶了她,就像有了条小猫小狗似的,正新鲜着呢,等他厌了,我一准把那个碍你眼的给赶出去!” “可是……”林昭音咬住下唇,小声道,“我怕庭玉哥哥是真的中意她……” “不会。”冯氏摇摇头,一口否定,“你和庭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那梁晚余算个什么?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 听到这话,林昭音心中踏实不少,娇笑几声,窝在冯氏怀中,“老夫人,您对昭音真好,比亲祖母都要好!” 闻言,冯氏会心一笑,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人。 那人身材颀长,模样俊朗,时常捧着一本书独坐庭院中。 那是她打小就喜欢的人,是林家上一任家主,也就是林昭音的爷爷。 可那人却娶了她最好的姐妹,丝毫不知自己的情谊。 之后林家落难,林家主和其夫人锒铛入狱,独留下年幼不知事的林昭音。 她一听到消息,不顾家中反对,立马将小丫头接到了自己身边,强逼着大儿子将小昭音收为义女,养在自己膝下。 冯氏瞧着林昭音的眉眼,年轻时的心魔化为执念。 她总觉得若是自己嫁给了那人,林昭音就该是她的亲孙女,而非义孙。 “老夫人,崔姨娘来了。” 耳边响起小厮的声音,冯氏恍然回神,低声道,“叫她进来罢。” “是。” 崔氏怯生生走进来,在屋中央跪下,小声道,“妾给老夫人请安。” 冯氏打量着她,半晌才说了声,“起来吧。” “谢老夫人。” 崔氏缓缓起身,冯氏盯着她瞧,面色好看了些,“如今还算看得过去眼,锦华这几日可是都在你那儿?” “回老夫人,老爷日日都来。”崔氏面露羞涩,微微垂着头,“只是……” 冯氏抬眼,“只是什么?” “只是老爷就吃几口饭,而后就走了,无论妾怎么拦着都……” “废物。” 崔氏话一顿,羞愤的低下头去,“老夫人说的是。”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45节 冯氏睨着她,眼底写满了不耐,“自己留不住男人,就跑来我跟前念叨,是想让我帮你不成?” 崔氏脸色一白,不敢吭声。 冯氏冷哼,语气重了些,“锦华疼了卫平笙二十多年,我都看在眼里,他的心,不是你换了身衣裳,梳好头发就能夺走的,这些只能是第一步。” “你出身低微,先前就是个洒扫丫鬟,往上爬就别想了,能把你和昀儿的日子过得好些,就算是不错了。” 崔氏连连点头,小声道,“是,妾心中一直感恩老夫人提点。” “我只不过是瞧那卫平笙太招摇了些。”冯氏端起一旁的茶盏,语气毫无波澜,“你今日说的,我听进去,自会找人去敲打锦华。” “你只要肯用心,自然能留住她,你本就比卫平笙年轻,若能再怀上身子,日子就好过多了。” 崔氏似乎想到了什么,眸色一深,低声应了句,“是,妾明白。” 大堂 镇国公坐在上首,神色平静,“黄仲,你听听这事儿,给个主意。” 谢庭玉把玩腰间系着的玉佩,坐姿虽说不够端正,却也比之前强了不少。 黄仲站在中央,面色凝重,“国公是说……崔姨娘是在您醉酒之后才怀了身子,生下的昀公子?” 镇国公只点点头,瞥了眼一侧的儿子,没有应声。 “这绝不可能。”黄仲摇摇头,神色坚定,“国公,请恕草民直言,男子若是喝醉了酒,是绝对生不出这种心思的,自然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镇国公坐直了身子,面上闪过一丝愕然,就连一旁的谢庭玉都停下了把玩玉佩的手。 镇国公咽了下口水,喃喃道,“依你的意思……” 黄仲点点头,语气郑重,“草民所言非虚,国公若想知昀公子身份真假,只能滴血验亲。” 第72章 谁才是主子 镇国公听了黄仲的话,心中疑虑更甚,想也没想就点头应下,“这事办的要仔细些,我会让程涯助你,未出结果前不可叫谢昀知了去。” 黄仲颔首,恭恭敬敬应了句,“是。” 谢庭玉垂下眸子,指尖轻轻敲点着玉佩,不知在想些什么。 黄仲离开后,堂里诡异的沉寂了片刻。 这种事在儿子面前发生,镇国公难免害臊,轻咳两声,才低声问道,“你这半月跟着你岳父,可学到了真东西?” 谢庭玉勾起唇角,漫不经心道,“那是自然,岳父还时常夸我呢。” 闻言,镇国公放下心来,装模作样瞪他一眼,才摆出了父亲的谱,沉声道,“万事行前都过过脑子,如今你也成了家,莫要让我和你娘再操心了。” “知道了知道了。”谢庭玉嘴上应下,视线却一直望向堂外,摆明了不愿多听。 镇国公轻叹一声,扬了扬手,“下去吧,我一见你就烦。” 谢庭玉咧嘴一笑,起身跑了出去,完全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镇国公瞧见他的背影欢快,嘴角无意识的扬起,低声咒骂了句,“不让人省心的小兔崽子。” 谢庭玉才出了大堂,路过拐角,本想回屋去和梁晚余腻歪一会,却不成想迎面撞上了一人。 “庭玉哥哥!” 听到这动静,谢庭玉眉心一跳,生生站住了脚。 身后执伞的程言也是一脸惶恐,惊叹林昭音的神出鬼没。 林昭音一身月白锦裙,头戴金簪,颈上是赤金璎珞圈,小脸粉雕玉琢,娇俏可人。 瞧见谢庭玉,林昭音面上瞬间挂上了笑,脸颊漫上粉意,“庭玉哥哥,你要去何处?” 谢庭玉皱起眉,就差把不耐二字刻在脸上了,“去找我夫人。” 林昭音一愣,嘴角的笑意僵住,眼圈也立刻红了起来,“你……不去找那个梁晚余行不行?” 谢庭玉拧眉,语气也不善,“你若是脑子有病,就去寻府医瞧瞧,那是我夫人,我不去寻她,还能寻谁?” 林昭音咬住下唇,眼看就要落下泪来。 她还没说话,一旁的小婢子倒先看不下去了,“二公子,我们小姐真心与您交好,您为何非要把她惹哭了才痛快?” 林昭音深知眼前人的脾性,立马拦住了她,“云柳,不许胡说!” 云柳不服气,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竟敢挡在自家小姐跟前,直面谢庭玉,“二公子,并非是婢子胆大,而是到今日,婢子实在是瞧不下去了!” “小姐她心里头有公子,难道公子就一丁点都看不出来吗?” 谢庭玉愣了一瞬,旋即勾起了唇角,生生被气笑了,“你们家小姐喜欢谁,谁就要答应吗?若有人不从,就要学着那些地痞流氓将人强抢过来吗?” “你还真是胆大,敢犯到我面前。”谢庭玉上前两步,垂眸盯紧了她,低声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我跟前吠叫?” “仗着我那祖母疼爱林昭音,你就以为自己的腰板也硬了?” 云柳脸一白,气势顿时弱了几分,毕竟她真是这么想的。 “程言,将这以下犯上,口无遮拦的婢子拖下去,打十板子再卖出府去。” 林昭音脸色大变,急忙上前抱住云柳,扬声道,“庭玉哥哥不要!云柳跟着我一同长大,总有情分在,她今日口不择言,也是为我打算……” “你又算得上什么?”谢庭玉皱眉,不理解这主仆二人为何有这么大的底气,“她是你的家生丫鬟,陪你一起住在我家,吃喝同享,不仅不知感恩,连寄人篱下少说话的道理都不懂。” “在国公府上,究竟谁才是主子?” 谢庭玉说的话很是薄情,半分脸面都没给林昭音留下。 “老太太认了你做义孙,我也算是你的兄长,若是你肯老老实实的呆着,将来寻个靠谱的人嫁了,公府上下不会亏了你。” “若你还打我的主意,领个眼皮子不知深浅的丫鬟在我和我夫人跟前招摇,就别怪我心狠。” 林昭音小脸煞白,站在原地愣了好半晌,硬是憋不出一个字来。 云柳也吓坏了,这才知晓自己一时口快惹下了什么祸。 谢庭玉一番话下来,无人会存有侥幸心理。 毕竟这位爷跟怜香惜玉挂不上半点钩。 “庭玉!” 冯氏的一声怒喝在耳边炸开,谢庭玉抬眸望去,见她被一众婢子簇拥着,快步朝这边走来。 “愈发没有规矩了,是不是你那新妇教坏了你?”冯氏脸色铁青,手中的拐杖重重杵在地上,扬声道,“昭音是你的妹妹,你怎可一口一个寄人篱下,一口一个不知感恩?” 见了来人,林昭音鼻头一酸,小声唤道,“老夫人……” 瞧见林昭音通红的眼圈,冯氏气的呼吸都急了些,对着谢庭玉就是一通输出,“我还没死呢,你就这么欺负昭音,等到我合了眼,是不是还要将她赶出去?” “她本就可怜,又是你名义上的妹妹,你就非要这般戳她心窝吗?” “我就说那梁晚余瞧上去不像好人,将你教成了这般,生得一副狐媚子样……” “住口!” 冯氏吓得一抖,惊魂未定的瞧着谢庭玉,喃喃道,“你……你做什么?” 谢庭玉冷了脸,那双眸子里瞧不出半分温和,“祖母一把年纪,我看真是老糊涂了,究竟谁才是你的孙媳妇,谁才是外人?” “我新婚不久,你就急着从江南赶回来给全家人添堵,挑我新妇的毛病,找我大嫂的错处,这府上不乱成一锅粥,祖母心里头就不踏实吗?” 冯氏身子踉跄了一下,颤着手指他,喃喃道,“你…你……” 谢庭玉懒得再理会她,朝着程言道了句,“把那个婢子抓起来,该打就打,该卖就卖,不好好挫一挫这个刁奴的锐气,明日就要自己翻身当主子了!” 林昭音脸色惨白,慌忙去拉冯氏的衣袖,小声道,“老夫人……” 冯氏脸色沉的难看,扬声道,“我看谁敢动云柳!” 话落,四周围上来的家丁却并不理会她,一心只听二公子的话。 冯氏被落了面子,又惊又恼,一气之下竟晕了过去。 林昭音被吓了一跳,扯着嗓子喊道,“老夫人!” 谢庭玉只扫了她一眼,神色淡淡,不慌不忙的指挥着,“你们几个把祖母送回寿园,你们几个把这刁奴拉下去。” 第73章 送走老太太 寿园 镇国公闻讯赶来时,园子里已经站了许多人。 谢庭玉跪在屋子中央,神色无畏,全然不觉得自己有错。 卫氏气得直打他,可那巴掌也只是落在肩头,力道也轻,不痛不痒。 谢永安站在一旁,抬手拦下母亲,不愿见弟弟受罚。 边月也在旁边劝着,面色焦急。 “逆子!” 镇国公大怒,迈进屋中,扬手就要朝他脸上瞧去,“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给你祖母气倒!” 谢庭玉抬起头,定定望着他。 镇国公一怔,不知怎的,抬起的手一时竟无法落下。 “爹也觉得我有错吗?”谢庭玉扬起下颌,微挑眉,语气平静,“自记事起,祖母没少为难我娘,爹两边劝着,二十多年都是如此,祖母有听进去半句吗?” “我没有那么好的脾气,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旁人诋毁我的妻子。” “骂我可以,辱她不行。” 梁晚余冒雨而来,才进院子,就听见了这么一句,脚步顿时钉在原地,再也无法向前。 镇国公的手僵在半空,望着儿子那张俊脸,有一瞬间的失神。 谢庭玉这副模样,与他年轻时简直如出一辙。 这是他最宠爱的儿子,自然也最像他。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46节 他当年不敢替妻子出头,只会两头劝着,明里暗里也让夫人吃了不少委屈,却也只是想着多补偿她些。 可眼下,儿子比自己更有胆量。 “父亲,庭玉是意气用事了些,可归根究底,此事因祖母偏心而起,父亲难道要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他吗?” 谢永安沉着脸,语气不悦。 无论发生何事,他总是坚定不移的站在弟弟身边。 镇国公长叹一声,有些无力的放下手,低声道,“你们说的我都明白,可若是你祖母在府上出了什么岔子,我该如何同你二叔三叔他们解释?” 他非独子,顾及的总要多一些。 谢庭玉不以为然,虽在屋中跪着,话却是一点不让人的,“不如就让他们把祖母接去养着,无论到了谁家里,祖母总是有闹翻天的本事。” 镇国公走到高位坐下,正巧见了站在门口的梁晚余,又瞧了瞧跪在地上的谢庭玉,登时有些心累,“你媳妇来了,还不滚起来?叫她见了像什么样子!” 谢庭玉急忙起身,回眸望去,果真瞧见了梁晚余。 梁晚余缓缓走近屋中,挨个叫了人,才看向一旁的谢庭玉。 谢庭玉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牙,眼中闪着光亮。 梁晚余的心蓦然软下去一块,瞧着他的眉眼,眼眶有些湿润。 “咳…锦华……锦华……” 内屋响起冯氏的声音,镇国公面色一凛,急忙走进去,身后跟了不少人。 冯氏斜靠在床头,背后垫了两个金丝软枕,面前坐着林昭音,正一勺一勺给她喂着汤药。 镇国公先一步进来,见她无事,总算松了口气,低声道,“母亲,府医说您急火攻心,外加早膳没吃什么东西,身上无力,才会晕倒的,眼下喝了药,多养着身子,就会没事了。” 冯氏刚想点头,却瞧见了紧随而来的卫氏,瞬间变了脸,抄起林昭音手中的瓷碗就朝她砸去,“瞧你养的好儿子!” “母亲!” 梁晚余眼疾手快的拽过卫氏,却不成想老太太准头不行,让自己遭了殃。 瓷碗分量不轻,重重砸在梁晚余额角上,顿时见了红。 林昭音惊呼一声,后觉得不妥,赶忙捂住小嘴,不敢再发出动静。 见砸错了人,冯氏冷哼,没当回事。 无论是卫平笙还是梁晚余,她都不喜,砸谁都是一样的。 “晚余……”卫氏被吓到了,急忙去看她的伤势,瞧见血流下,心中顿时多了几份愧疚。 听到里头的动静,谢庭玉挤进屋中,一眼就瞧见了梁晚余额上的伤。 谢庭玉沉下脸,风雨欲来,缓缓转头望向床上的冯氏,眼神凉的吓人,“祖母这是在做什么?” 见他进来,冯氏一时有些失了底气,支支吾吾道,“是她自己凑上去的,又不怪我……” 谢庭玉望着她,眸色森然,“祖母先是想砸谁?” 冯氏冷了脸,又想摆谱,“你怎么能这般与我说话?心中可还记得我是你祖母?” “够了。” 镇国公抿起唇,眼里没什么温度,嗓音中压抑着怒气,“母亲非要把这个家拆散不可吗?” 冯氏愣住,不敢相信这句话竟是从自己大儿子口中说出来的,“锦华……连你也不向着娘?娘都是为了这个家好!” “可这个家好了吗!”镇国公神色冷峻,再也维持不住先前的儒雅风度,“这么多年母亲是如何待平笙的,我都瞧在眼里,总想着时间长了,母亲就会接纳她。” “可二十多年过去了,母亲非但没改,还变本加厉。” “平笙给我生了两个孩子,她是家里的功臣,没嫁给我之前也是大家大户的千金小姐。”镇国公沉着脸,扬声斥责道,“可就在刚刚,若非晚余拉了她一把,那瓷碗就要砸在她脸上了!” 冯氏张了张嘴,却无从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 镇国公默了半晌,才低声道,“母亲若是在府里住的不顺心,不如就回江南宅院去吧。” 冯氏顿住,瞪大了眼睛,“锦华……你赶娘走?” 镇国公侧过头去,不再看她,“过了今夜,母亲无论是回江南,还是去二弟三弟府上,儿子都没意见。” 话落,镇国公拉住卫氏的手,瞧了眼梁晚余额上的伤,低声道了句,“去找黄仲来,用上好的药,莫要留疤。” 说罢,镇国公轻叹一声,转身离开。 “锦华……锦华!”冯氏彻底慌了神,挣扎着就要下床。 “祖母还是省省吧,莫要白费力气了。”谢永安幽幽开口,语气波澜不惊,“父亲心意已决,无人能干预。” “这下该轮到二叔父和三叔父尽一尽孝心了,每每提及此事,他们总会借口自家条件不如公府,将祖母一直留在这。” “祖母常说我母亲伺候的不尽心,挑这挑那。”谢永安扯了扯唇角,不紧不慢道,“正好,祖母若是去了两个叔父家中,可是有福享了。” 第74章 选秀在即 众人相继离开,只留下一脸愕然的冯氏和面色惨白的林昭音。 “老……老夫人……”林昭音咬着下唇,无助的捧着小脸哭出声来。 冯氏斜靠在床头,浑身的力气散去,望着门口愣神。 “老夫人,我不嫁庭玉哥哥,我去求国公,求他把老夫人留下。”林昭音泪眼婆娑,连话都说不清了。 “不必了。”冯氏轻轻拉住她的手,望着她与那人相似几分的眉眼,红了眼眶,“我生的儿子是什么脾性,我自己是知道的,他一旦开了口,就不会再改了。” “可事情是因我而起,我不该让老夫人平白受了委屈。”林昭音垂着头,泪水止不住的落下。 “不怪你…不怪你……是我心急。”冯氏拍着她的肩膀,眼底闪过泪光,“还有半月就要大选了,你如今挂在公府名下,也是要去选秀的,若选上了……” 话还没说完,林昭音便再也忍不住了,扑到冯氏怀中痛哭出声,“老夫人……” 冯氏长叹一声,拭去眼角的泪光,低声道,“是我老了,没本事护住你。” 林昭音摇摇头,小声抽噎着,“老夫人待我极好,是把我当亲孙女看待的。” 冯氏搂紧了她,一双浑浊的眸子瞧着紧关的屋门,不知在想些什么。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不见弱势。 谢庭玉一路撑着伞,伞面倾斜,罩住了梁晚余整个身子,唯恐雨水浇到她刚包扎好的伤口,却无心顾及自己,被淋湿了半边肩膀。 梁晚余躲在伞下,视线盯着自已脚尖,语气淡淡,“夫君,日后不必为我强出头。” 谢庭玉脚下一顿,有些诧异的望着她,“你是怪我今日失了分寸?” “并非怪你,你为我出气,我心软还来不及。”梁晚余放软了语气,低声道,“只是祖母并非只有父亲一个儿子,他要顾及的自然多些,你不必同他置气。” “而且,你近段时间成长飞快,我也不想让这档子事传出去,给你挂上一个不孝的名声。” 听见她是挂念自己,谢庭玉的脸色好看了些,轻嗯一声,算是回应。 “只是那林昭音……” “我同她可半分关系都没有!” 不等梁晚余话落,谢庭玉就急声辩解起来,神色慌张,“真的!” 梁晚余觉得好笑,淡淡瞥了他一眼,轻声道,“我依然是信你的,可林昭音养在祖母膝下这么多年,若有撮合你们的打算,怕是早就闹起来了,怎会等到现在?” 谢庭玉瘪了瘪嘴,显然是不想提及那二人,“林昭音从小就跟在我身后,我越是厌烦,她跟的越紧,大抵是瞧出了我对她不喜,祖母才没硬着把我俩捆在一处。” “眼下……谁知道那老太太心里头盘算什么?” 梁晚余停下脚,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瞧,小声道,“再过半月,就是宫中选秀的日子了……” 提及宫中选秀,谢庭玉抿紧薄唇,与她两两相望,一时无言。 听闻太上皇登基时还是男童,因年岁尚小,只能由太后垂帘听政,外戚势力空前强大。 过了十三年,太后离世,太上皇解决掉外戚势力,才算彻底挺直了腰板。 因着上位者的敏感多疑,故而宫里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保留至今。 去母留子。 在这套祖宗家法下,上如勋贵世家女,下到微服私访带回宫中的美娇娘,一旦生下的龙子被立为太子,都会去了性命。 宫里的妃嫔想尽办法避宠,选秀也成了大元女子最害怕的话题。 林昭音本就是个孤女,若离了冯氏进宫去,怕是要被啃的连骨头都不剩。 谢庭玉眉头紧蹙,面露不悦,“她若是不愿进宫,大可寻个好夫婿嫁了,肯唤我一声兄长,自然少不了她的嫁妆,可她不该打我的主意,屡次三番惹怒我。” 梁晚余扯了扯嘴角,轻声道,“八成是小姑娘心里头只有你,不愿嫁给旁人,再者她嫁了出去,祖母也不放心。” “嫁给我做妾,便光彩了?还是要将你挤兑走,好给她腾地方?”谢庭玉别过头去,气呼呼道,“我是见不得你走的,更没银子给两个人买点心吃。” 梁晚余瞥了他腰间沉得往下坠的荷包,有些忍俊不禁,“罢了,人各有命,她若是执迷不悟,也只能等着死路一条了。” 说罢,梁晚余看了眼他被淋湿的半个身子,抬手挽住他的臂弯,轻声道,“快回园子去,换身干净衣裳,免得着了凉。” 谢庭玉这才重新扬起了笑,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前。 夜沉,月隐,雷鸣。 马车缓缓停在东城一条巷子口里,有人撑着伞下了车,拐进巷子,在第四间院门前站下。 抬手轻叩三声,两长一短。 不一会儿,院门吱呀一声,打开条缝隙。 撑伞人进了院,又跟着开门的人回了屋子,直到两刻钟后,才一脸餍足的走了出来。 “慕容大人……” 后头响起声音,慕容晖脚步一顿,徐徐转过身子,朝屋门望去。 陆嫚嫚身上只披了件薄纱,在深秋雨夜里冻的直发抖,颈上全是暧昧的红痕。 被火焰烫伤的身子曾留下可怖的疤痕,用了不少好药下去,才消成淡淡的粉印,而如今,那些新疤上头尽是青紫。 陆嫚嫚忍住心头的委屈,倚在门边,小声道,“大人,可否让我见一见我父亲?他的刑期快到了……” “这个……”慕容晖扫了眼她的身子,眸色一暗,视线上移,最后定格在她的粉唇上,眼底满是欲色,“看你能力罢,明晚我再过来。”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47节 陆嫚嫚身子一抖,心中万分憎恶,却不敢表露在脸上,只能扯着嘴角强颜欢笑,低声道,“是。” 慕容晖别有深意的瞧了她一眼,而后匆匆离开。 陆嫚嫚靠在门边,听到车轮转动的声音,身子无力的滑下去,外头的冷风灌进屋中,她也浑然不觉,只抱着身子小声抽噎。 “父亲……女儿一定会让这些害了你的人血债血偿!” 第75章 是新生 屋里点着红烛,火光在桌台上跳动,窗面贴着双喜式样的窗花,床上挂着红绸,收拾的像个喜房。 陆嫚嫚坐在床边,呆呆望着窗子,外头有雨砸进来,打湿了窗沿。 想来可笑,她一个世家小姐,竟成了别人藏在这里见不得光的外室。 头一次进的喜房,竟是一个比她爹年轻不了几岁的老男人布置的。 想到这,陆嫚嫚心中只觉得恶心。 顾不得再自怜自哀,陆嫚嫚抬起手,手心沾了不少胭脂,模模糊糊刻出了一幅牌印。 瞧着手心上的图案,陆嫚嫚勾起了嘴角,先是咯咯笑了两声,而后声音越来越大,笑得停不下来,神色逐渐疯魔。 慕容晖让人过来传话,说是今夜来看她,那时,她便开始着手准备。 当家主母性子善妒,不准慕容晖纳妾进门,偏偏她出身名门,慕容晖招惹不起,只能偷着从外头寻些乐子。 既然说了来看自己,那他必然不会先回府上,身上的常服也来不及换下,腰间的令牌自然也在。 慕容晖刚踏进屋子,就被她用一条红布蒙上了双眼,美其名曰多点乐子。 在慕容晖脱净了衣裳,蒙着眼满屋找她时,她轻手轻脚翻出了令牌,将图案印在手上,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擦去了牌面的痕迹。 陆嫚嫚坐到桌前,铺开宣纸,仔仔细细将上头的图案画下来,为着不出差错,叫呼吸都轻了几分。 废了四张纸,陆嫚嫚才画出一模一样的来。 瞧着纸上清晰的图案,陆嫚嫚一瞬间心跳的飞快。 这图案她见过,就在父亲的…… 陆嫚嫚突然想到了什么,立马扑到床边,从褥子底下翻出一个布袋,将袋子打开,小心翼翼的掏出里头的东西。 是父亲临走时留给自己的半块玉佩。 陆嫚嫚咽了下口水,举着手里的半块玉佩,缓步走到桌前,将玉佩与画上的图案摆在一处。 竟一丝不差! 她手里的玉佩正是图案的左半部分。 “慕容晖……”陆嫚嫚攥紧了双手,死死盯着眼前的画,心中思虑万千。 父亲贪下的银两多到让人咋舌,饶是如此,他也只有半块玉佩做信物,而慕容晖手里头却是整块的玉佩。 慕容晖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他到底是父亲的同党,还是父亲顶头上的人…… 陆嫚嫚一脑袋雾水,头痛欲裂,痛苦的闭上双眼,“父亲……女儿究竟该去寻谁才能替您报仇?” 翌日清晨,大雨过后,小径潮湿,一夜之间就冷了下来。 梁晚余坐在屋中,埋头点茶,注汤调膏,一旁燃着香,岁月静好。 玉竹先进了屋中,唤屋里头的七八个下人退去,才小声道,“小姐,婢子把王喜娣带来了。” 梁晚余头也没抬,轻声道了句,“可过门了?” 玉竹点点头,压低了声音,“过了,就在园子里等着呢,对外只说她是侯府的婢子,侯爷惦念小姐,故而派她来给小姐送些补品,小姐放心,没人拦着。” 梁晚余颔首,淡淡道,“去把她领进来吧。” “是。” 玉竹退下,不出几息,带进来一个丫头。 “王喜娣……见过小姐” 小丫头实在瘦的过分,小胳膊小腿像是枯木,只怕轻轻一掰就要碎了,许是常年干农活的缘故,晒得小脸蜡黄,指甲缝里还有一层黑泥。 模样倒不错,不知是不是瘦得脱了相,眼睛格外大。 梁晚余放下手里的东西,笑盈盈望着她,语气温和,“一路赶过来累了吧?玉竹,去拿些茶点来,给她垫一垫肚子。” 王喜娣像是被吓到了,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瞧上去拘谨的很,“不……不必了小姐……” 哪怕她是个乡野丫头,也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东西。 玉竹自然是听主子的话,转身出了屋子,还不忘贴心的关上门。 梁晚余勾起唇角,态度不容让人拒绝,“我花银子买来了你,可不是想眼睁睁看着你饿死在我面前。” 王喜娣心里头挣扎着,半晌才问了句,“小姐……为什么大老远把我买过来?” 梁晚余挑眉,好整以暇的瞧着她,轻声道,“我觉得你是个聪明孩子,我到底为什么费尽心思把你带来身边,你当真不知吗?” 王喜娣身子一震,旋即重重摇了摇头,“我不知……我什么都不知……” 梁晚余无奈轻笑,低声道,“我知你心中所想,若我被欠了赌债的父母卖出去做童养媳,我也会如你一般,恨得咬牙切齿。” 王喜娣愣住,大着胆子抬起了头,直勾勾望着她。 抬起头来才发现,坐在自己面前的小姐一貌倾城,俏到她不知该作何形容。 梁晚余轻抚发间钗,唇边笑意柔和,“可你知这世上有多少人为这印子钱而死吗?这里头不光是滥赌的恶人,还有真真切切养不起家,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人。” “你不必为了别人承担后果,我也不会用道德二字去捆绑你,我能带给你的,是新生。” “只要你助我这一次,往后余生,我都会保你。” “这世上,再也没有给别人做童养媳,受尽毒打的王喜娣。” 王喜娣瞧着她的笑颜,不知怎的,眼眶突然酸涩起来,“真……真的吗?” 梁晚余唇边的笑意漫开,轻声道,“若你愿意信我,我自然说到做到。” 王喜娣重新低下了头,沉默良久,才小声道,“我爹娘死了,死在收印子钱的那帮人手里。” “在被卖的路上,我曾听见过他们唠闲嗑,他们不是一伙的,而是道上被雇来的飞贼山匪,专门给盛京里的贵人干脏事。” “他们嫌我哭的烦,给我喂了药,迷迷糊糊间,我只听到他们说什么安……什么傅……” 王喜娣摇摇头,声音有些发颤,“我是真的没听清,只知道上头有个顶顶厉害的人物撑着,他手底下的也都是些贵人,跟着他做黑买卖赚黑银子。” 梁晚余垂下眸子,眉头微微蹙起,脑海中不断回想着盛京城中顶厉害的人物。 若是姓傅,她还真知道一人…… 第76章 传言非虚 梁晚余压下心中的猜想,抬眸望向面前的小姑娘,放轻了声音,“喜娣,你这些话于我而言很是重要,若能让我从这场肮脏里干干净净摘出去,便是对我有恩。” “我给你两条路走,一是留在我园子里,侍奉在侧,二是将你送去我名下的铺子里,在那做活。” 王喜娣怔愣良久,半晌才问了句,“我真的……可以自己选吗?” “当然。”梁晚余眼中含笑,轻轻点了下头,“这是你的人生,你当然可以做主。” 王喜娣咬着下唇,瘦成皮包骨的小手死死攥着衣摆,神色紧张。 她从未像今天这般有活着的感觉。 王喜娣心中清楚,这是她离自由最近的一次。 “小姐……我想去铺子里!”王喜娣加重了语调,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 梁晚余笑望着她,对她的选择并不感到意外。 小丫头过了十几年苦日子,而今走出来,是万万不会愿意入了奴籍的。 “好。”梁晚余颔首,正巧玉竹端着点心进屋,招手唤来她,轻声道,“等喜娣垫垫肚子,梳洗过后,你领她去买两身新衣裳,再将她送到东市一街的品鲜楼去,知会里头的人,让他们多照顾着。” “品鲜楼里是个女掌柜,性子泼辣爽快,最是护短,有她在,喜娣吃不了苦头。” 玉竹看了眼王喜娣,随即点头应下,“是。” “小姐……” 王喜娣的声音在屋中响起,透露着浓浓的不安。 梁晚余抬眸,神色依然柔和,“怎么了?” 王喜娣绞着衣角,不敢抬头,“我…不想叫喜娣了……想求小姐赐个名。” 梁晚余一愣,旋即回过神来,思索片刻,才低声问道,“那便叫明珠,可好?” 玉竹领着明珠下去梳洗,恰逢玉露进来,与二人擦肩而过。 “小姐,脂粉铺子新送来的玩意儿。”玉露声音不小,将东西一一摆在主子跟前,而后刻意压低了声音,“子柏让人传话,说是陆嫚嫚搭上了慕容尚书,给人做了小……” 梁晚余瞧着桌上的锦盒,眉头轻挑,“做了妾?” 玉露摇摇头,小声道,“是外头的。” 梁晚余蓦然抬首,眼底闪过一丝惊诧,“那慕容尚书可比她爹年轻不了几岁……看来真是被逼急了,她这般想要活着,定是知道些什么……” “她信错了人,误把昀公子当归宿,落得这个地步……”玉露无奈叹息,低声道,“听说昀公子也在到处找她呢,瞧着没安好心。” 梁晚余回过神,身子微微向前俯去,声音轻微,“你传个话,让子柏寻个兄弟,去盯着丞相府,只远远瞧着就是,不必跟的太近。” 玉露一时没明白过来,心中不解,却不敢多问,只得应下,“是,婢子这就去。” 常春湖水波不兴,静谧安宁,微风拂过,掀起涟漪,偶尔传来鸟兽的扑翅声。 女子坐在石凳上,托腮瞧着湖面上成群的莲花,若有所思,“松枝,你说梁晚余那夫婿老实了没有?” 松枝攥着柳条,替她挥走树下的蚊虫,听罢长叹一声,无奈道,“小姐,你何苦掺和进去?那日的谢公子手上拎着东西,摆明了就是给梁小姐买的,人家小夫妻恩爱着呢。”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48节 “可我分明瞧见了他身边围着别的姑娘。”李黛鸢嘟起小嘴,面露不满,“自然要敲打一番,免得他做对不起梁晚余的事……” 松枝无语,松枝沉默,松枝挥柳条赶虫。 “于颜姐,你前几日不是去了镇国公府见谢大公子吗?怎么没听你往下说了?” 听见镇国公府四个字,李黛鸢耳朵一动,坐直了身子,专心致志的听着。 “莫要提了,真是糟心得很。” 于颜的声音传来,带着浓浓的怨念。 她们一行四人就坐在不远处,许是有树遮挡着,并未发现树后的李黛鸢。 “于颜姐这是怎么了?可是那谢大公子长得不如你意?” 李黛鸢听得出来,开口的是左御史家中的幼女,宋璐璐。 于颜的头号狗腿子。 “不是。”于颜摇摇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一红,“永安哥生的极美,非常人能及。” “只是那梁晚余……”于颜冷哼一声,眼底的嫌恶都快溢出来了,“屡次三番拆我台,辱我颜面,我自问没得罪过她,谁知她却像个疯狗一般扯着我撕咬!” 听到这句话,李黛鸢脸色沉了下来。 “梁晚余……”宋璐璐想了想,歪着头问道,“是不是嫁给了谢庭玉那个纨绔?” “就是她。”于颜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语气不耐,“长了一副勾人样子,哪像正经人家的小姐?也不知使了什么下作手段,惹得一家两兄弟为她争抢。” 宋璐璐讶然,小声问道,“于颜姐亲眼瞧见了吗?兄弟俩抢一女的传言非虚?” 于颜面上闪过一丝心虚,她自然是没瞧见过。 可如今气氛烘托到这了,于颜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造下去,“我自然是亲眼瞧见了的!去公府的时候,我还见到谢昀同她拉拉扯扯的呢!” 身侧的几个贵女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 “她竟如此不知廉耻!”宋璐璐捂着嘴,一连忧心,“瞧她那模样,我还以为是多清丽脱俗的一个人呢。” “你们心里清楚就行。”于颜扬着下巴,语气不善,“日后同我在一处的人,都不可与梁晚余交好,记住了没有?” “记住……” “姑奶奶今日就活撕了你的嘴,免得你满嘴胡诌,毁人清誉!” 李黛鸢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直接扑到于颜身上,小手揪住她两侧的脸颊,用力朝外揪着,嘴上还振振有词,“叫你胡说,叫你胡说!” 松枝吓疯了,忙追了出来,拦着自家主子,“小姐!快松手!您这是做什么呀?” 于颜吃痛,想挣脱开李黛鸢的手,奈何力气不如她大,“你们几个愣着做什么?眼瞧着她欺负我吗?” 几个与她交好的贵女瞬间反应过来,起身去拦李黛鸢,宋璐璐更是用力掐着她胳膊。 松枝一瞧主子被欺负,自是不愿意的,拦着小姐的手转了个弯,抓住了宋璐璐的头发。 第77章 当作赔礼 “放开我家小姐!” “先让你家小姐放开我!” “李黛鸢你得了失心疯是不是?” 现场乱作一团,千金小姐自是不可能孤身一人出门,都是带了随行丫鬟的。 瞧见松枝上手,各家丫鬟也都扑了上去,同她扭打在一处。 主仆二人虽说战斗力强悍,可也敌不住对方人多,落下势来。 所幸这个时辰常春湖附近没几个人,故而也没见着这群千金小姐打斗。 李黛鸢脸上挂了彩,却仍旧固执的薅着于颜的头发,扬声道,“谁准你在这空口白牙造梁晚余的谣?姑奶奶今日教你做人!” 于颜也不让她,指甲在她脖颈上滑出血痕,咬牙骂道,“我又没说你,你凭什么打我?” “住手!” 不远处响起男人的斥责,小姐们一愣,都僵住了身子。 阿成一路小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个男子。 李黛鸢定睛望去,那人不是赵小侯爷还能是谁? 小姐们倏地散开,丫鬟们急着给主子整理衣衫,确定没有不妥后才放下心来。 赵靖川缓步走到跟前,在众人面前停住脚,视线环顾一遭,最后定格在李黛鸢挂了彩的小脸上。 “青天白日的,几位小姐乱作一团,是想惹来官差吗?” 听见赵靖川的话,于颜瞬间有了底气,指着李黛鸢喊道,“赵小侯爷来的正好,有你做主,我倒是要问一问李黛鸢,凭何二话不说就冲过来打我!” “我为何打你,难道你心中不知?”李黛鸢瞪着杏眼,腮帮子上有两条血道子,“你辱人名声,毁人清誉,背地里讲究梁家小姐,一句比一句过分,打你都算是轻的!” 李黛鸢像只炸了毛的小猫,瞧那模样,似是还没解气。 于颜气极,扬声问道,“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跟着梁晚余混了去,一个千金小姐,如同市井泼妇般动手打人,李侍郎就是这么教的你吗?” “你管我爹怎么教的我?”李黛鸢咬紧牙关,十分不服气道,“今日是你们人多,我才落了下风,若是下次再让我听见你辱骂梁晚余,我非要给你那张脸挠成萝卜丝不可!” “你敢!” “我怎么不敢?” “二位可否静一静?” 赵靖川出言打断她们的争吵,蹙眉问道,“既然事出有因,在下偶然路过,不知全貌也评判不了,不如叫上二位口中的梁小姐,一同去官府里头,断断这个案子。” “去就去!”李黛鸢叉着腰,气鼓鼓道,“我还怕了她不成?” 话落,于颜面色一白,眼底的心虚更甚。 梁晚余的事本就是她胡诌,若是闹到了正主跟前,自己还如何吓得来台? 再者梁晚余本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尤其她身后还有个爱女如命的将军父亲。 “本就是女儿家的小打小闹,进了官府像什么事儿?”于颜强稳住心神,低声道,“我大度,不与她计较了便是。” 李黛鸢白了她一眼,小声嘟囔道,“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听到于颜的话,身侧的几位贵女面色各异,都明白了是她在背后空嚼人舌根。 唯有宋璐璐,仍旧坚定不移的站在于颜身侧,仰着头叫嚣,“谁心虚了?纵然是闹到官府,我们也是不怕的!看谁没了理丢人!” 于颜吓得小脸煞白,急忙去拉宋璐璐,不愿让她再说下去。 父亲最是看中颜面,若是知晓她在外生事,保不准会如何责罚自己。 “够了璐璐,我们不与她一般见识。”于颜反过来劝着宋璐璐,只是脸色出奇的差。 宋璐璐冷哼一声,瞪了眼李黛鸢,扬声道,“于颜姐心善,通情达理,若是落在我手里,定让我爹狠狠参你家一本,叫你吃尽苦头!” “够了。”于颜拉住她的手腕,唯恐她再大放厥词惹怒了李黛鸢,“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东西没买,璐璐你陪我去趟一街。” 说罢,于颜不顾宋璐璐的反应,就强行将她拽走了。 主角走了,剩下的两个贵女自然也不肯多留,对着赵靖川行了一礼,而后灰溜溜的离开。 李黛鸢瞧着四人的背影,娇哼一声,放轻了声音,“下次出门得多带几个人,免得让她们占了上风去!” 声音传进赵靖川耳中,引得他弯了嘴角,“李小姐还真是女中豪杰。” 李黛鸢瞥了他一眼,眼底的敌意并未消散。 她可还清清楚楚的记着那日在庙观里他将自己与那些匪贼当成一伙的事。 赵靖川似是想到了什么,扯动嘴角,低声道,“先前在庙中……是我不对,今日碰上李小姐,正巧赔个不是。” 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小瓶瓷罐,递到李黛鸢面前,“这是上好的金疮药,不留疤痕,算是当作赔礼。” 李黛鸢面色稍缓,毫不客气的抬手接过,打量了小瓷瓶一圈,见瓶塞处没有被打开的痕迹,这才放下心来,“你一个大男人,随身带着药,也太细心了罢?” 赵靖川唇角轻勾,语气温和不少,“我上惯了战场,身上备些伤药,也是以防万一。” 李黛鸢点点头,大大方方道,“罢了,我大人有大量,又拿你手软,便不与你计较了。” 赵靖川没说话,只是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 李黛鸢没理会他,将伤药塞进松枝怀里,敷衍的朝着赵靖川行了一礼,而后朝着马车小跑而去。 脸蛋隐隐作痛,定是破了相,她这副模样万不可叫旁人见了去!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赵靖川眉头轻挑,沉默不语。 倒是他身旁的阿成摇了摇头,低声道,“小侯爷,这李小姐神经大条,做起事来风风火火,与旁人家规规矩矩的贵女还真不一样。” “这么个泼辣性子,将来能嫁给谁去?” 闻言,赵靖川眸光一闪,自嗓间发出一声笑来,转身离开。 李宅在西城,若想回去,必要穿过东市,而眼下东市又是人最多的时辰,马车走两步停一步,快要把人的耐心都耗光了。 没走两步,马车又停了。 李黛鸢皱眉,望着铜镜里的脸,扬声道,“怎么又停了?不是过了集市了吗?” “小姐,这条路太窄,一旁又有个车子,不知是谁家的,将咱们的去路挡住了!” 车夫的话传进车中,李黛鸢顿时恼了。 “我今日出门一准儿没看黄历,倒霉透了!”李黛鸢一把掀开小窗帘子,探出头去,“里头坐着的是何人,先来后到的规矩懂不懂?” 一旁的马车无比奢华,牟钉是金的,帘子是丝绸的,前头拴着的马通体雪白,一瞧便知是良驹。 李黛鸢一怔,正在心里头盘算里头坐着的是何等人物时,对面窗子突然有了动静。 一把折扇抵住丝绸帘子,将它轻轻掀开,露出里头人的模样。 第78章 千万要记住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49节 里头坐了个男子,一身玄衣,玉冠束发,侧脸有些冷硬,一双吊梢眼,长睫垂下淡淡阴翳,瞧着薄情。 见了李黛鸢,男子先是一顿,而后眉眼间的不耐系数散去,咧嘴笑开,多了几分柔和,“李姑娘。” 李黛鸢怔住,眼底闪过一抹狐疑,皱眉问道,“你是何人?为何知我姓李?” 男子坐直,笑容更甚,“我名常久,曾在玉雅居见过李姑娘一面。” 李黛鸢歪着头,眼底仍有防备,“我怎么不记得见过你?” 闻言,常久顿时慌了神,扒着窗子急声道,“那日与李姑娘在一处喝茶闲聊的梁家小姐是我二嫂嫂。” 李黛鸢蹙眉,轻声道,“你同梁晚余认识?” 常久忙不迭点头,恨不得将二嫂嫂叫来这里,为自己做个证明。 听闻他与梁晚余有些关系,李黛鸢的脸色才缓和下来,朝着外头瞧了一眼,娇声道,“你这马车与我并行,将路挡得死死的,要我如何过去?” 常久蓦然回过神来,立马招呼着前头的车夫,“你是怎么驾车的?还不快给李姑娘让路!” 车夫急忙应了声,赶紧下车牵马,移出了些地方。 李家的车夫见他们让了路,赶紧坐在了车板上,扬声道,“小姐坐稳,咱们走了。” 李黛鸢应下,侧眸瞥了眼对面窗子正探头傻笑的常久,小声道了句,“多谢你让路。” 说罢,李黛鸢放下帘子,李宅的马车也朝前驶去。 常久望着远去的马车,扬声喊道,“李姑娘,我叫常久,你可千万要记住了!” 李黛鸢坐在车中,听见后头传来的动静,不禁有些想笑,“梁晚余身边还有这样的人?像个呆子。” “许是跟谢公子交好罢。”松枝用小银锤砸开了几个核桃,将果仁递到主子跟前,“婢子瞧着,那位公子身上穿的戴的都非俗物,想来也是大户人家的子弟。” 李黛鸢扑哧一笑,轻声道,“瞧上去倒像个没心没肺的。” 另一侧车中,常久略显手足无措,也不知是羞涩还是激动,俊脸微红,与他冷峻的长相格格不入。 “不对……”常久似是想到了什么,招呼着一旁的小厮,低声道,“你快去街上,买最好的伤药来,送去李宅,不必顾及多少银子。” “是,公子。” 镇国公府 月园的窗子半敞着,门也没关,梁晚余斜躺在塌上,一双手垂着,任由玉露摆弄着自己的指甲。 玉露坐着小木凳,将凤仙花捣碎抹在她的指甲上,再用片帛缠定。 虽瞧着容易,上手却很是繁琐,得处处仔细着。 玉露动作轻柔,梁晚余多了几分困意,一双眸子浅浅合上。 “小姐。” 玉竹的声音从外传来,生生吓了玉露一跳,也吵醒了梁晚余。 玉竹进门时,就见屋中的主子睡眼惺忪,一脸迷惘的瞧着自己,顿时有些愧疚,“婢子不知您在小憩……” “无碍。”梁晚余摇摇头,打起了几分精神,“你匆匆赶进来,可有事?” 玉竹点点头,凑近了些,小声道,“婢子才从品鲜楼回来,见明珠在那儿呆的舒心,便想着回来禀明小姐。” “可路过角门时,瞧见了蹑手蹑脚的崔姨娘,与门外的人说着什么,胳膊上还挎着个篮子,婢子才走近,她察觉有人,就慌慌张张关了门。” 梁晚余眉头轻挑,语气戏谑,“有这回事?” “什么人物值得崔姨娘这般偷偷摸摸的?”玉露不解,小声问道,“总不能又是来送胭脂水粉的罢?” 梁晚余摇头失笑,眼底多了几分兴趣,“脂粉铺子里的玩意抢手得很,葛掌柜打点各家贵人忙得脚打后脑勺,哪有功夫给她一个姨娘送东西?” “这角门外头的人,与脂粉铺子怕是没有半点关系。” 梁晚余抬眸,望着站在一旁的玉竹,眉头轻轻一挑,“去查。” 玉竹颔首,小声道,“是。” 日头落下,马车踏着夕阳赶回了公府。 谢庭玉才过了门,手上还拎着给梁晚余买的零嘴,却被突然冒出头的小厮给拦住了去路。 “二公子,老夫人正找您,说想在临走前跟您说几句心里话,让您务必去一趟寿园。” 谢庭玉脚步顿住,心中莫名,“祖母什么时候走?” “老爷说了,让老夫人明日一早启程,谢三爷会派人来接。” 到底顾及着祖孙情分,谢庭玉点点头,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身侧的程言,沉声道,“我去去就回,让少夫人先吃着饭,不必等我,晚些怕是要不好消化。” 程言接过东西,低声问道,“公子……不用小的跟着去吗?” 谢庭玉嗤笑,调侃道,“不过是去寿园一趟,里头还有吃人的老虎不成?” 程言瘪了瘪嘴,心里不甚赞同公子的话。 吃人的老虎不能有,吃人的老太太可就说不准了。 实在拗不过公子,程言拎着东西,一步三回头的走远了。 谢庭玉跟着小厮进了寿园,却不见里头伺候的家丁。 “二公子稍等片刻,老夫人正在换衣裳,不久便来。”杜嬷嬷进了屋子,将手里端着的点心放在桌子上。 谢庭玉环着胳膊,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看都没看她一眼。 “二公子,请恕老奴多嘴,老夫人知道自己错了,却又拉不下脸来道歉,只好将您叫来园子里。”杜嬷嬷轻叹一声,无奈摇头,“老夫人年纪大了,做事也轴,可她心里是有公子的。” “您瞧,这几盘点心都是公子爱吃的,老夫人心中记得清呢。” 谢庭玉眸光微动,望向桌上摆着的点心。 软枣糕、云片糕、玉露团…… 都是自己园中小厨房里常备着的点心。 杜嬷嬷只劝了两句,而后轻手轻脚退了下去。 谢庭玉心中感叹,对他这个祖母的感情也愈发矛盾。 老太太的确疼自己,却更疼没有血缘的林昭音,对自己母亲更是百般挑剔…… 正想着,谢庭玉随手捏了块云片糕,放进自己口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仍旧不见老太太身影。 谢庭玉干坐着,却平白觉得口渴,在屋中逛了一圈,寻不见水壶,身子也愈发燥热。 恰逢此时,门外响起了动静,似是有人在推门。 第79章 别不要我 “老夫人,您叫昭音可是有事?” 正说着话,林昭音推门而入,却没见着冯氏,只瞧见了脸色潮红,连带着眼圈都有些发红的谢庭玉。 “庭玉哥哥?”林昭音愣了一瞬,察觉到他的不对,想上前去瞧,又怕自己惹他不喜,只好尴尬的站在原地,“庭玉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下一瞬,不知是谁从身后推了她一掌,林昭音踉跄几步,还没等站稳身子,门外就传来了落锁声。 林昭音猛地回首,眼底满是吃惊,急着扑到门板前,扬声喊道,“门怎么被锁了……外头有人吗!” 许是上了头,谢庭玉有些站不住脚,身子晃荡的厉害。 “庭玉哥哥……”林昭音回头望他,眼底写满了担心,“你没事吧?” 谢庭玉用力甩了甩头,趁着意识还算清明,咬着牙道,“快走……” “庭玉哥……”似是想到了什么,林昭音的话戛然而止,寒意从脚底漫至头顶,身子也紧紧贴着门板,不敢动弹分毫,“庭玉哥哥,我知道你心急,但你先别急……” 林昭音是真心喜欢这个名字上的兄长,想与他厮守终生。 可若是需要用龌龊手段才能将他绑在自己身边,她是不愿意的。 谢庭玉掀起眸子,视线定格在林昭音脸上。 如今在他眼中,一口一个庭玉哥哥唤着的人已然成了梁晚余的模样。 “庭玉哥哥……” 谢庭玉死死咬住舌尖,用力摇摇头,将脑子里的龌龊心思甩出去,强迫意识回拢。 清醒些, 梁晚余才不会这般唤自己…… 嘴里漫上腥甜,谢庭玉半分也不敢松懈。 若是他今日着了道,梁晚余必然不会再要自己了…… 想到这,谢庭玉移开眸子,目光落在一旁的墙上,想也没想,一头撞了上去。 “庭玉哥哥!” 林昭音吓白了脸,双手死死捂着小嘴,瞧着谢庭玉躺在地上没了动静,额头又有血冒出来时,她彻底慌了神,扑到门边大喊,“救命啊!庭玉哥哥晕过去了!” 听到这话,躲在园子里的人也不敢再等,急忙冲过去开门。 门才打开,就瞧见了哭到停不下来的林昭音和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谢庭玉。 小厮心中警铃大作,不敢耽搁半分,立马跑出屋子去寻府医,恰巧与赶来的程言擦肩而过。 程言不放心,硬是要来瞧瞧,才走进寿园,远远就瞧见了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不知生死的主子。 “公子!”程言目眦欲裂,只觉天旋地转,险些也跟着晕过去,勉强稳住身子,快步跑到谢庭玉身侧,扶起他的上身,“公子……公子你醒醒啊!” 林昭音站在门口,无措的揪着衣袖,不知该如何是好。 事发突然,她竟是连半句话都不会说了。 半个时辰后,月园进进出出,来了不少人。 “庭玉……庭玉!”冯氏急匆匆赶来时,众人已经候在了园子里。 镇国公脸色奇差,望向冯氏的眼神里没有半分柔和,一双眸子冷的吓人。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50节 卫氏捏着帕子,坐在石凳上不住的哭着,无论边月怎么哄劝都停不下来。 谢永安站在屋檐底下,身姿挺拔端正,院灯的光落在他身上,多了几分鲜活气,听到动静,他头都没回,也不急着行礼,只望着主屋的窗子失神。 对上儿子的视线,冯氏缩了缩脖子,眼底闪过心虚,强稳住心神,上前几步,低声道,“锦华,庭玉他……怎么了?” “庭玉究竟怎么了,难道母亲心中不知吗?”镇国公缓缓起身,望着眼前比自己矮了两个头的母亲,冷声问道,“如今庭玉受伤在床,母亲还有脸过来瞧着?” 冯氏神色一晃,咬牙问道,“锦华,你这是什么意思?” “母亲呀母亲,是我小瞧您了。”镇国公睨着她,神色平静,眼底却藏着风暴,“我竟不知自己的亲娘如此心狠手辣,为了一己私欲,连眼睁睁瞧着长大的孙儿都能下去黑手。” “被指使的小厮全都招了,母亲让人在庭玉爱吃的茶点里下了药,剂量足足超了一倍,如此行径,你还有脸说最疼我的庭玉!” 冯氏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站在原地答不上话来。 “你究竟要做什么!”卫氏挣脱开边月的手,冲到冯氏面前,用力攥紧她的肩头,使劲摇晃着。 “我嫁进府里二十年,从未犯下什么错处,我就不明白了,我与你到底有什么仇?为何就是不肯放过我的两个儿子?” “你为难我也就罢了,凭什么还要牵连到我儿子身上!” 二十年来,卫氏想着做个好儿媳,从不敢与婆母对上,可如今事关自己儿子,她再也忍不下去。 冯氏有些不知所措,茫然的站在原地,事情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她一时也拿不出主意。 “庭玉为了保住清誉,撞墙时用尽力气,没有丝毫犹豫,府医赶到时,血已经染红了半个额头。” 冯氏恍惚抬首,对上了儿子愤恨的目光。 “我不会再忍了。”镇国公睨着她,一字一顿道,“母亲从何处寻得药,有谁是帮手,我都会查得一清二楚,送你们去该去的地方。” “既然母亲不愿意去三弟家中养老,就去牢里转一转吧。” 冯氏身子一晃,若非一侧的杜嬷嬷接住了她,怕是要跌坐在地上。 “锦华……” 事到如今,冯氏才知害怕,却为时已晚。 屋内,谢庭玉躺在床上,头上缠着布帛,双眼紧闭,少有的安静时候。 梁晚余坐在床边,垂眸望着他,视线从他额上的伤口缓缓下移,路过他的眉眼鼻梁,最后落在他没有血色的薄唇上。 “梁晚余……” 谢庭玉喉结滚动,声音有些沙哑。 梁晚余一僵,旋即轻俯下身子,小声问道,“夫君,你醒了?” 谢庭玉动了动手,指尖轻颤,大掌落在她手背上,声入蚊讷。 梁晚余听不清楚,赶紧凑近了些,轻声问道,“夫君在说什么?” 谢庭玉扯了扯嘴角,俊脸上多了几分笑意,“我没做错事…我是干净的……别不要我。” 第80章 是不是亲生儿子 少年微微沙哑的声音传入耳中,梁晚余先是一怔,而后捂住粉唇轻笑出声。 “二公子当真是个疼爱妻子的好儿郎。” 耳边传来别人的声音,谢庭玉才意识到不对,机械转头,对上了黄仲含笑的眸子。 梁晚余觉得好笑,轻声道,“你昏迷不醒时,黄叔一直在你身边瞧着。” 谢庭玉抿紧着薄唇,俊脸染上一层红晕,有些难为情的别过头去,拉着梁晚余的手却不曾松开。 听到屋里的动静,外头的卫氏最先反应过来,旋即落了泪,双手合十,连着说了几声菩萨保佑,才冲进屋中,“庭玉!” 镇国公也急匆匆跟了上去,生怕比自己夫人晚一步瞧见儿子。 边月心中记挂着婆母,也追了进去。 唯有最靠近门口的谢永安没有动静,直直望向园中的冯氏,凉薄淡漠的眼神不免让人心中生寒。 “永安……”冯氏张了张嘴,似是还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无端说不出了。 “祖母。”谢永安冷眸看她,语气也生硬,“您这次,当真是惹怒我了。” 冯氏僵住,心头仅存的一丝希望彻底消散,“永安啊,祖母并非是成心……” 话还没说完,就见谢永安折身进了屋中,连半个眼神都不肯舍给她。 冯氏身子晃了晃,昂了半辈子的头终于低了下来,喃喃道,“我都是为了昭音啊……” 杜嬷嬷想劝一劝自己的主子,却无从开口,只能沉默的守在一旁。 屋内,卫氏坐在床边,哭的停不下来,对着谢庭玉的肩头就是一巴掌,“你做事有没有想过一丝后果?不由分说就撞墙,是不是想看着娘也跟你一起去了!” “你和你大哥任何一个出了事,娘都不活了!” 镇国公坐在他对面,瞧着儿子苍白的脸庞和额头的伤,那一声逆子终究是没说出口,只是红了眼眶,静静望着他, 谢永安站在一旁,眉头微微蹙着,温声道,“庭玉,此招不可取,日后万不可再鲁莽了。” 谢庭玉躺在榻上,环顾四周,瞧着众人的模样,心头微暖,“你们放心,我皮实着呢,最是抗造了。” “还敢胡嘴!”卫氏气不打一处来,用力拧着他的手背,却在他哎呦哎呦喊疼的时候立马松开了手,“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爷三的,这辈子来还债了!” 谢庭玉不再闹玩笑,轻勾起唇角,沉声道,“爹,娘,不会再有下次了。” 闻言,镇国公眼圈愈发红了,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接了句,“是啊,不会再有下次了。” 谢永安垂下眸子,瞧着父亲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声。 夜里,镇国公府点着所有院灯,犹如白昼,家丁们在小径上来回穿梭,不见主家,出奇的平静,大有风雨欲来山满楼的架势。 大堂之上,镇国公端坐在高位,双手拄着膝盖,冷眼瞧着堂中跪着的几人。 冯氏被关在了寿园,以杜嬷嬷为首的一众家丁被带走问话。 先前几人只说了禁药从何处而来,唯有跟了冯氏最久的杜嬷嬷道出了其中的帮手。 “崔兰,你可还有话要说?” 镇国公睨着下首的妇人,眼神毫无波澜,纵使她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他却只觉得厌烦。 崔氏跪在地上,闻言不住的摇头,扬声道,“老爷,妾冤枉!妾绝没有帮过老夫人这档子事!” “父亲明察,姨娘整日呆在园中,等父亲赏脸过来,没有闲时动这歪心思!”谢昀也跪在一旁,神色慌乱,不停解释着。 “父亲,我见过姨娘几次,能给她作证,她的确老老实实的待在府上。”梁晚余适时开口,轻声道,“父亲让脂粉铺子常给姨娘送些新鲜玩意儿,她只忙着摆弄那些东西,当真没空出府。” 崔氏身子一震,僵在了原地。 镇国公闻言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收到了卫氏递过来的眼刀子,吓得他虎躯一震,“你这孩子,在乱说些什么?我何时让脂粉铺子给崔氏送东西了?” “没……没有吗?”梁晚余面露惊讶,捂着小嘴望向崔氏,小声道,“那崔姨娘常在角门见面的人是谁?” 话落,梁晚余故作惊惶,瞧了眼上头的卫氏,咬住嘴角,没再作声。 卫氏反应过来,当即开口问道,“在角门私会,该不会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人罢?” 崔氏被这话吓得一个激灵,忙摇头否认,“夫人,您是当家主母,该有容人之量才是,妾这十几年来规规矩矩,老实本分,不过是陪老爷用了几次膳,夫人就要如此待我吗?” “你是说我污蔑你?”卫氏扯了扯嘴角,低头望着她,“不是说收了脂粉铺子的新货吗?王嬷嬷,领人去兰园瞧瞧。” “若是找见了还好,若是找不见……”卫氏轻嗤一声,语气冷硬,“可就并非是帮凶这么简单了!” 崔氏身子微微颤抖,闻言连头都不敢抬了。 王嬷嬷带了不少人过去,不一会就将兰园翻了个底掉,不仅没搜出脂粉铺子的锦盒,就是连铺子送货时一贯拎着的提盒都不见踪迹。 “脂粉铺子的货去哪了?”卫氏唇边含笑,眼底是毫不遮掩的讽刺,“崔兰,你口中还有半句实话吗?” 崔氏脸色涨红,倔强着不肯应声。 左右卫平笙也查不出什么来,她一口咬死,不过是挨几板子的事,又死不了人。 谁知上头的镇国公不按常理出牌,皱眉道,“你心思不诚,满嘴胡话,如何能养的好儿子?” “谢昀这个性子,我都怀疑究竟是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话一出,全场寂静。 谢永安最先反应过来,探究的眼神立马甩在了谢昀身上。 谢昀愣在原地,任凭众人审视的眼光落在他身上,也浑然不觉,好半晌也没回过神来。 崔氏脸色更是瞬间苍白,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眼底有心虚闪过。 “老爷……”崔氏死死咬住下唇,面露悲切,“妾自知家世模样都敌不上夫人,情分也不如您与夫人之间的深,可妾扪心自问对老爷一心一意,从无二心,老爷为何会疑心妾呢?” 镇国公不为所动,仍旧铁了心要个结果,“你若是身正,自然不怕影子歪,既然有疑心,就该立证清白才是,而非靠着一张嘴。” “倘若你心里没鬼,就取来谢昀的指尖血,验上一验。” 第81章 并非亲生 “黄仲。” 镇国公朝着门口招了招手,黄仲便拎着药提箱走了进来。 瞧见府医,崔氏头皮阵阵发麻,身上卸了力,险些跌坐在地上。 谢昀也瞧见了黄仲,眼底的震惊不加掩饰,回眸望向上首的男人,颤声道,“父亲……您当真疑心儿子吗?” 镇国公绷紧嘴唇,眼底没有半分温度。 瞧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分毫不像的少年,镇国公打心眼里提不起喜爱。 “父亲……”瞧着他的模样,谢昀心灰意冷,“罢了,若是父亲不信我,只管验去便是,儿子都依着。” 谢昀边说着,边朝黄仲递出了手,完全没看见身侧的姨娘脸色煞白,面上难堪。 黄仲先是瞧了眼镇国公,见其点头,才取出了银针,余光瞥向碗中的水,不免有些紧张。 就在银针快要触碰到谢昀指尖时,崔氏突然起身,朝着不远处的柱子撞去,嘴里还嚷嚷着,“人活在世上,不过为了清白二字,老爷如此疑心,妾活不下去了!”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51节 只可惜她还没冲到柱子旁,就被一直盯着她的玉竹给拦了下来。 玉竹会些功夫,手劲也大些,用力一锁,崔氏动弹不得。 见此,卫氏才放下心来,朝着黄仲点了点头,低声道,“继续。” 黄仲颔首,手一沉,刺破了谢昀的指尖。 崔氏尖叫一声,两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眼瞧着指尖血滴入碗中,黄仲又拿了根银针,踅步上前,递到镇国公眼下。 镇国公没有丝毫犹豫,刺破了指肚,将血滴了进去。 两滴血砸进水中,迅速化开,四周鸦雀无声,众人心思各异,都屏息瞧着,不敢错过分毫。 水波轻轻晃动,两滴血成了血雾,却并未相融。 黄仲见了,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谢昀仍旧跪在地上,瞧不见碗中的水,却也能清楚看到众人变了脸色。 卫氏急忙起身,朝着下头走了两步,直到瞧得真切了,面上闪过一丝惊诧,“老爷……血没融……” 镇国公早就沉了脸,先是瞧了眼晕死过去的卫氏,而后移开眸子,定定望着跪在下头的谢昀。 血没融…… 这句话真真切切传进谢昀耳中,让他白了脸。 “这不可能!”谢昀踉跄着起身,不顾跪到麻痹的双膝,挣扎着朝黄仲走去。 在瞧见那碗中的清水时,谢昀更是直接愣在了原地,喃喃道,“不可能……这怎么会呢?我怎么会不是父亲的儿子呢?这……这不可能!” 谢昀双眼猩红,理智全无,伸手打碎了瓷碗,也打碎了他的野心。 “不可能……不可能……” 谢昀跌坐在地上,手心压在碎瓷片上,鲜血溢出,他却丝毫察觉不到痛意。 他本该是国公爷的儿子,是府里最适合继承家业的儿子才对…… “国公,结果如何,几位主子都瞧见了,滴血验亲作不得假,昀公子他……”黄仲顿了顿,才低声道,“并非国公亲生。” “荒谬。”镇国公摇了摇头,神情严肃,“简直闻所未闻!” “父亲……”谢昀仰着头,清泪顺着脸颊落下,神色无助,“您是亲眼瞧着儿子长大的,这么多年,我从想过自己会是别人的孩子……” 镇国公面上一愣,旋即无奈摇头,“你我父子情浅,有缘无份,府上只怕是留不下你了。” “不……不!”谢昀不顾手上的伤势,跪在地上不停的朝着上首磕头,“父亲您不要赶我走,哪怕……哪怕只让我在府里做个下人,只要能日日瞧见父亲,我便知足了!” 镇国公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却还是随着心意摇了摇头,沉声道,“你今年也有十九了,唤了我这么多年父亲,不该让你空欢喜一场。” “也罢,你离了府去,我会给你拨二百两银子,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谢昀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只恨自己不是在做梦,“父亲您……真的不要我了?” 镇国公低头不语,只抬手挥了挥,催他离开。 谢昀石化在原地,一切发生的太快,他甚至来不及反应。 “父亲……”谢昀被家丁拉住了手臂,他心有不甘,奋力挣扎着,却是徒劳,只能无助的大喊,“我是父亲的儿子,我是父亲的儿子啊!” 谢昀被反架着走了出去,宽敞气派的大宅子从自己眼前闪过,他甚至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站在了兰园。 耳边重归平静,镇国公长叹一声,望着仍旧昏迷不醒的崔氏,嫌恶的皱起眉头,低声道,“崔兰不守妇道,在脚底绑上石头,沉湖吧。” “是。” 在没人注意的地方,梁晚余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心口上的巨石松动,却没有轻松的感觉。 仅仅折了个崔氏,还远远不够。 上一世定远侯府上下数百条人命死在他们手中,这辈子,她只要三个主谋的命,已然是和善了。 一曲落定,兰园的牌子被拆了下来,扔在地上,被下人砸得四分五裂。 隔天夜深,无人发现国公府的角门敞开了一条缝隙,有两个人影拖着个重物出了门,走远,隔了许久才返还。 谢昀怀中揣着仅有的二百两银子,手里拎着布包,漫无目的走在街边,不知终点,再也没了半分贵气公子的模样。 “昀儿?” 谢昀恍惚抬眼,瞧见面前站了个男人。 男人一身麻料布衣,模样生的中规中矩,是那种隐在人群里都找不出的平庸,眉眼间,竟与谢昀有几分相像,口音有些别扭,不像是盛京人。 谢昀后退两步,死死捂住自己的口袋,皱眉问道,“你是谁?为何会知晓我的名字?” “你……不认识俺?”男人一愣,旋即又想到了什么,不住的点头,“是了,你娘大概是没提起过俺。” 男人挠了挠头,笑的有些尴尬,“俺叫郭守罡,和你娘是同村的,说细点,你和俺还有些关系呢。” 谢昀眉头皱的越来越近,上下打量他一圈,眼底是说不出的嫌恶,“谁与你一个庶民有关系?滚远点,别挡我的路!” 第82章 泥腿子 笑意僵在脸上,郭守罡在原地愣住,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谢昀睨着他,皱眉道,“让开。” 郭守罡移开身子,瞧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心口微涩。 谢昀拎着行李,一路向前走了许久,不知怎的,突然在一处巷子口停下。 小巷的路幽深,隐约能瞧见巷尾,谢昀望着里头,眸色晦暗不明。 脑海中浮现出女子的容颜,谢昀低头瞧了眼手上的行囊,半晌,缓缓叹了口气。 “谢公子?” 女子的声音传来,婉转动听,生生控住了谢昀的脚步。 谢昀僵着身子回过头,瞧见了李青霜满是诧异的小脸。 “远远瞧着背影就觉得像公子,没想到真是。”李青霜收起脸上的神色,刚扬起一抹笑来,就瞧见了他手中的包裹,笑意一僵,“公子这是……” 谢昀有些无措的垂下头,下意识将手里的包裹藏在身后,“没什么……只是恰巧路过。” 他如今落魄,流连街头,自是不愿让青霜姑娘瞧见自己的窘迫。 说罢,谢昀转头就走,背影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公子留步。”李青霜唤住他,面上挂着淡笑,轻声道,“我知道不远的地方有处小院子正要外租,公子不妨去瞧瞧?” 谢昀顿住,心里头百般挣扎,最终还是认了命,“劳烦青霜姑娘。” 两个时辰后,谢昀瞧着眼前的院子,心中愈发苦涩。 院子不大,枯草却不少,窗子是破的,就连顶也是漏的,连国公府的一个马厩都比不上。 可这院子却是这一片最便宜的,他不敢奢求太多。 先前在公府,他虽说是个庶子,却不曾受过亏待,每月到手的银子与嫡出儿子并无不同。 唯一不同的,便是谢永安与谢庭玉有个家世不错的母亲,常给他们些零用钱,而崔氏本就是个婢子出身,荷包自然是不富裕。 他又不知节俭,花起银子来大手大脚,常为了在同窗面前逞英雄,买些自己用不上的东西,每每下了酒楼,又都抢着结账…… 这么多年过去,谢昀如今才惊觉自己身无分文,就见身份都是假的。 正想着,门外忽然响起了叩门声。 谢昀回过神来,望着破了一块的门板,不免有些诧异。 这个时候,谁会来寻自己…… 莫不是父亲心疼自己,派人来接了? 想到这,谢昀眼睛一亮,急忙冲到了门边,拉开了大门,“父亲……” 听到这声父亲,门外的郭守罡先是一愣,而后红了眼圈,双手攥住他的肩膀,一脸感动,“昀儿,你都知道了?你……肯认俺?” 见是他,谢昀怔住,而后像是触电般挣脱开他的手,朝后退了两步,脸上激动不在,变为厌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为何知道我在这……你一直在跟着我?” 郭守罡挠了挠头,不明白儿子为何对自己这般排斥,“昀儿,俺是你爹啊,是你亲爹!” 谢昀如遭雷击,不可置信的瞧着他,心中大骇,“不可能!我父亲是当朝镇国公,谢锦华!” 郭守罡摇摇头,神色受伤,“昀儿,你怎么就不肯接受现实呢?俺确确实实是你亲爹,这是出不了错的啊!” “不可能!”谢昀瞪圆了眼睛,红了眼角,“你少想来攀亲戚,我压根不认识你!” 郭守罡长叹一声,有些无措的望着他,低声道,“昀儿,你清醒点吧,你如果真是国公爷的公子,又怎么会来这呢?” “俺和你娘是一块儿长大的,从小就要好,要不是她家里把她给卖了,俺俩早就在一起了,你怕是都要早几年出生。” “昀儿,咱们就是本本分分的泥腿子人家,那些王侯将相咱们当不得。” 最后一句刺激到了谢昀,紧绷了一天的弦断开,谢昀突然暴起,抄起不远处瘸了根腿的凳子就朝他砸去。 “滚!你给我滚!” 谢昀目眦欲裂,恨不得将心里头的气都发泄在他身上。 郭守罡被砸了一下又一下,疼的他连连惨叫,却也只是小心翼翼的劝着他,“俺走俺走,昀儿,你别伤了自个……” 谢昀扔掉凳子,抬手指着巷子,扬声道,“给我滚出去,往后再让我见到你一次,我便打你一次!” “诶……” 郭守罡恋恋不舍的瞧了他一眼,而后捂着痛到发麻的胳膊,一瘸一拐的离开了门口,隐入黑巷子,只留下一步深一步浅的脚印。 谢昀甩上了门,大力之下,门板颤了颤,落下不少土来。 “怎么会这样……”谢昀瘫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他心中清楚,郭守罡说的话八成是真的。 他真的就是个……泥腿子。 外头再次响起了敲门声,与他的哭声混在一起,险些没被谢昀查觉。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52节 谢昀眉头紧蹙,猛地起身,再次抄起了板凳,走到门前,“你还敢回来,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 大门打开,谢昀瞧见了惊慌失措的李青霜。 “谢……谢公子……”李青霜瞧着他手上的木凳,一时有些害怕,不由得僵在了门口。 “是你?”谢昀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立马扔掉了木凳,面上多了几分尴尬,低声道,“对不住青霜姑娘,我不知是你。” “无事。”李青霜稳住心神,朝着里头望了眼,小声道,“公子才来这,想必多有不易,我买了些东西,特意给公子送来。” 说罢,李青霜抬起手,将拎着的竹篮递到他面前。 谢昀愣住,视线定格在李青霜脸上,半晌才问道,“青霜姑娘,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愿意这般帮我?” “落魄之时人人有,不过一时,而非良久。”李青霜眸光流转,笑得温柔,“公子应该打起精神才是,我坚信,天助自助者。” 瞳孔里倒映出女子的容颜,谢昀一时心跳的飞快。 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虫鸣声、不远处人家的争吵声统统都不见了,耳旁就只有李青霜的声音。 “青霜姑娘……”谢昀回过神来,目光变得坚定,重重点头,“我不会倒下,只有东山再起,才能对得住姑娘的恩情。” 李青霜望着他,唇边含着浅笑,眼底有暗芒闪过。 蠢材。 第83章 上门下聘 一连六日,每每都是天才刚亮,李青霜就拎着东西上了门,给谢昀做顿午膳再离开。 直到今日晌午,都没等来那抹倩影,谢昀才彻底慌了神。 一连数日,谢昀逐渐变得依赖李青霜,一起见不到她就发了疯似的想念。 眼看过了晌午,谢昀坐不住了,才刚准备出去寻人,就听见了巷子里传来的脚步声,下一瞬,门被敲响。 谢昀松了口气,急忙小跑过去开门。 门一开,映入眼帘的赫然就是李青霜那张清丽脱俗的小脸。 “谢公子,我来的迟了,你等急了吧?”李青霜面上含笑,语气轻柔。 今日的她,与先前都不一样。 原先的李青霜钟爱素色衣衫,穿的戴的并不扎眼,而今日的她一身锦服,髻上别着一支拇指粗的金笄,腕上也换了雕花金镯,瞧上去像个富家小姐一般。 “青霜姑娘……”谢昀打量着她,眼底满是诧异,“你今日为何是这副打扮?” “说来话长。”李青霜抿唇笑着,面上多了几分妩媚,抬脚进了院中,“我先前做了些生意,如今小赚了一笔,女子都是爱美的,这些东西我不曾有过,所以也想买来穿一穿戴一戴。” 谢昀的视线粘在她身上,一路追随,闻言挑起眉头,低声道,“青霜姑娘做的是什么生意?” 李青霜瞧了他一眼,而后笑着摇了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见状,谢昀心中愈发好奇,追着问道,“为何不可说?难不成是青霜姑娘不信任我?” “我自然是信公子的,不过……”李青霜谨慎,刻意压低了声音,“这生意见不得光,我也是偶然听到风声,跟着旁人做的,虽说来银子快,可也是摆不上明面的。” 她越是推脱,谢昀便越是要问出个答案来,“姑娘只管说,我嘴严得很,若是漏了出去,就让我天打五雷……” “公子,不可胡说!”李青霜唤住他,面上多了几分苦恼,犹豫了一会,才轻声道,“我是跟着家中的伯父一起入股。” “入股?”谢昀不解,皱眉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李青霜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大元有不少朝外经贸的商人,对外供给货物,有的商人手头银钱不足,便会想办法召人入股,换取本钱。” “只要在纸上签了名,入股的人便要借给商队一些银子,待到两三月后商队归来,几倍奉还。” 说罢,李青霜面上带了些笑,幽幽道,“我半信半疑,只给了伯父十两银子,却没成想两个月后,我收到了二十五两。” “而后我又拿了五十两出来,将浑身的银子都搭上了,万幸没叫我失望,还了我一百七十两。” 闻言,谢昀面上是掩不住的震惊,喃喃道,“当……当真如此厉害?” 李青霜颔首,浅笑嫣然,“与公子,我自然知无不言。” 谢昀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急忙上前两步,沉声道,“我也有些银子,可否同姑娘一起?” 李青霜面上讶然,足足愣了好半晌,才缓缓摇头,“公子生活本就难了,为何还要赌一场?” “落魄只是一时的,这不是你的原话吗?”许是太过激动,谢昀红了脸颊,眼底满是兴奋,“只要等上两个月,我的日子就能好起来了!” 李青霜仍旧不赞同,悻悻瞧着他。 谢昀耐不住急性子,从怀中翻出一张百两银票和许多碎银,一股脑全塞进李青霜手中,“青霜姑娘,我只有这么多了,你都拿去,我只用留十两就能过活。” 他如今失去了公子哥的身份,书院也懒得再去,唯恐被人看了笑话,整日里只待在家中,一步不出,自然省银子。 李青霜瞧着手里的银钱,眸光轻闪,而后抬起头定定望着他,低声道,“公子当真如此信我?” 谢昀颔首,面上扬起笑,“这世上只有你肯待我好了,不信你,我还能信谁?” 李青霜扯了扯嘴角,笑容愈发动人,轻轻点了下头,柔声道,“我必然不会辜负公子的信任。” “青霜姑娘快去寻伯父吧,我不吃午膳也是行的。”谢昀如今真是一刻都等不得了,急着催促她,恨不得立马就能见到三百两银子。 李青霜轻声应下,“也好,为了让公子安心,我立刻就去。” 谢昀拉住她的手腕,眼神黏腻,也不再似前几日那般拘束,“青霜,等我赚了银子,我就去上门下聘,让你娘安心将你嫁给我,可好?” 李青霜微微挑起眉,诧异一闪而过,旋即轻声笑道,“公子若是打心眼里惦念着我,我自然也是肯的。” 谢昀心中感动,缓缓松开了手,送她至门边。 大门关上,李青霜转过身去,面上的笑意瞬间散去,眸子也变得漠然,掏出帕子,仔仔细细擦了遍手腕。 李青霜掂量着手上的银子,想起那位的嘱托,嘴角微微上翘,快步出了巷子。 院中,被蒙在鼓里的谢昀还在沾沾自喜,感叹上天让自己遇到了一个好姑娘。 手心似乎还留着姑娘身上的香似,谢昀唇边含笑,心中无比满足。 “昀儿……昀儿!” 门板被人用力砸响,谢昀身子狠狠一震,明显被吓得不轻。 仔细听去,这声音似乎很是熟悉。 开了门,见着郭守罡的脸时,谢昀彻底没了笑模样,咬牙问道,“你还敢来烦我?” 郭守罡脸色惨白,伸手拽住了谢昀的手腕,沉声道,“你是不是给那个丫头钱了?赶紧追上去要回来!” “拿开你的脏手!” 谢昀怒喝一声,用力甩开,力气之大,就连他自己都踉跄了几步。 郭守罡稳住身子,面上是毫不掩饰的焦急,“俺都听到了,你把银子给了那个丫头,你快追上去把银子要回来,别叫人给骗咯!” “我瞧你才像是个骗子!”谢昀沉了脸,扬声吼道,“我本是国公府的公子,若非是你……我怎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在谢昀心中,若是没有郭守罡,他八成能投胎进卫氏的肚子里,过人上人的日子,而非拘泥于一方破院子,苟且活着。 第84章 留牌子不是难事 谢昀的话似是尖刀,狠狠刺进他心口,郭守罡愣了好半晌,才瘪着嘴道了句,“昀儿,俺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不能跟银子过不去啊,那个丫头……” “那是我的银子,与你何干?”谢昀红了眼,眸底满是恨意,“我的事,用不上你一个外人掺合!” 郭守罡身子一震,眼神逐渐黯淡,一言不发。 谢昀不愿再见他,抬手将他推搡出去,嘴里还振振有词,“每每瞧见你这张脸,我心里头就犯呕,日后莫要再来了,当真是晦气!” “昀……”郭守罡被推着往外走,踉跄几步,还没来得及唤他一声,面前的门便砰的一下关上了。 瞧着面前的门板,郭守罡长叹一声,抬手揉了揉撞痛的鼻梁,转身离开,背影瞧上去极其落寞。 - 镇国公府 宫里头来人时,府上正忙着收拾老夫人的行囊。 谢三爷懒洋洋靠在椅背上,跷着二郎腿,半分规矩也没有,身上衣着锦丽,手里头把玩着的珍珠串子有拇指肚那么大,俨然一副暴发户的模样。 “大哥,当弟弟的本不该说你,可事情发生了,总得有个解决的办法,不能意气用事,被情绪冲昏头。”谢三爷斜着眼睛,打量着上位的男人,“若不是我早一步赶过来,你还真要给母亲送去蹲牢子不成?” 镇国公冷着脸,低头喝茶,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自己速来不喜欢这个被惯坏了的幼弟,也没多少共同话题可言。 谢三爷被落了脸,也不恼,自顾自说着,“父亲去的早,母亲将我们兄弟三个养大,瞧着我们各自成家,她最是不容易了,如今不过是岁数大了,大哥何苦如此?” 说罢,谢三爷眼珠子转了转,低声道,“大哥这儿条件这么好,母亲跟着你最是享福了,我那儿地方小,几个孩子又吵,吃什么喝什么都是不如大哥府上的,母亲去了自是不舒服。” 原来这才是他的真正意思。 镇国公扯了扯嘴角,将茶盏缓缓放下,沉声道,“锦程,一晃这么多年过去,母亲怕是连你府上的茅房在何处都是不知晓的吧?” “为人子女,孝道最重,母亲一贯最疼爱你,常在我这搜罗不少好东西拿去你那,这份情,你不记着吗?” 谢三爷一怔,面上顿时变得尴尬无比,半晌才扯出一抹僵硬地笑来,低声道,“瞧你……我也没说不养老,只是怕……” “那便行了。”镇国公点点头,打断他的话,“能和最疼爱的儿子呆在一起,无论过什么日子,想必母亲都是开心的。” 谢三爷张了张嘴,却想不出半句话来回。 “老爷,宫里头的福顺公公来了。” 小厮急匆匆进来禀告,镇国公闻言一愣,旋即立马回过神来,起身理了理衣衫,抬脚朝外走去。 谢三爷不明所以,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一僵,急忙跟着起身追了出去。 朱门前停了辆低调朴素的马车,车前站了个身型消瘦的男子,一身太监宫装,臂弯上挂着拂尘,身后跟了四人,像是在等谁。 听到前头传来动静,男子抬头,见了来人面上瞬间挂起了笑,“奴才拜见国公。” “福顺公公,你可是许久未上我这儿了。”镇国公面上含笑,同他说着场面话。 福顺年纪轻轻就得了份好差事,宫中给官员封赏或是传达圣意,常由他出面,为此捞了不少油水。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53节 可这几年国公府无功无过,没什么水花,圣上又有心晾着,故而许久未瞧见过福顺了。 福顺面上含笑,态度不远不近,“再有些时日,宫中就又要大选了,时间太紧,各家报了名字的奴才都要跑一趟。” 说罢,福顺瞧了眼院里,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府上有个叫林昭音的小姐,如今在何处?” 镇国公眸色一深,面上的笑意跟着淡了些。 他虽不喜林昭音,却也是打心里不愿意让她入宫受罪的。 那姑娘没个脑子,又挂着国公府的名头,若是在宫里头一步踏错…… 他想都不敢想! “不凑巧了,昭音那丫头前些日子生了场大病,寻了许多医师也不顶用,我们家老太太疼她,听说江南有个名医,一月前就带着她走了。” 镇国公的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在场的人听个真切。 福顺恍然,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林昭音……不是就在后院吗?” 谢三爷的声音从后头传来,镇国公身子僵住,暗骂一声不妙。 福顺面上笑意肉眼可见的淡了些,望向镇国公的眼神别有深意,“国公这是……” 镇国公强忍着怒火,扭头望向谢三爷,皮笑肉不笑的问道,“她们祖孙俩回来了吗?怎么没给我个信儿?” 谢三爷本想戳穿他的谎言,奈何镇国公的眼神实在骇人,他犹豫了一瞬,还是闭上了嘴。 谢三爷同样不喜林昭音,更不乐意将一个只会吃白饭的娇小姐领进家里头去白养着,如今见宫里来人物色选秀,恨不得让福顺立马给林昭音带走,免得他见了心烦。 见他不语,镇国公的面色稍缓,朝着福顺抱歉一笑,“我不知她们归家,公公若是需要昭音出面,将她叫去大堂就是。” 福顺面上的笑容意味深长,盯了他好一会,才淡淡道了句,“如此也好。” 盏中的热茶已是半温,福顺面上的笑早就端不住了,想要再开口催促,却瞧见了门外正朝这边走来的倩影。 林昭音仍旧打扮的很用心,像个精致的瓷娃娃,一举一动,确有几分大家风范,不似是旁人家认养的义女。 福顺面色稍缓,上下打量了她一圈,才勾唇笑道,“国公将林小姐教养的极好,若是好好打算,留个牌子不是难事。” 镇国公心中咯噔一下,险些没维持着面上的笑。 闻言,林昭音的眼圈悄然红了,却不敢让宫人瞧见,免得惹出事端,叫人说没规矩,只好低垂着头,盯着自己脚尖。 谢三爷瞥了眼林昭音,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第85章 朋友 “福顺公公,留步!” 走在前头的男子脚步一顿,徐徐转过身来,笑眯眯的望向声源,声音不粗不尖,不似寻常阉人,“国公找奴才有何事?” 镇国公匆匆赶来,环顾四周,见随行的几个宫人都去了马车旁候着,才低声问了出来,“公公方才在堂中说的那话,可算数?” 福顺面上的笑意加深,挑眉反问道,“国公这话倒是让奴才不懂了,奴才可是……说过什么?” 这个人精! 浑身上下全是心眼子。 “是我记错了,公公的确没说什么。”镇国公也扬起笑,指尖十分自然的探进衣袖,掏出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趁着无人注意,快速塞进了他手中。 “只要公公肯卖个面子,这情,我一定记着。” “奴才一个阉人,面子能值几个铜板?” 虽是这么说着,福顺的眼神却很诚实,指尖轻轻挑开荷包带子,瞧见里头有金光,面上顿时多了几分笑,“圣上最不喜湖水蓝,国公可记牢了,若是林小姐懂得变通,结果便能如她所愿。” 湖水蓝…… 镇国公点点头,脸上的感激不似作假,“有劳公公。” “国公留步,奴才还有下家要去。”福顺不动声色的收起荷包,朝着他深深行了一礼,而后转身离开。 镇国公稳住心神,抬手唤来远处的婢子,低声道,“你去主院知会夫人一声,让她寻个靠谱的绣娘,给林昭音做两身衣裳,以备选秀,料子……一定要选湖水蓝。” “是。” - 李宅 “小姐,您若是不上药,脸上的伤可如何是好?” 松枝手上举着药瓶,苦口婆心的劝着,奈何床上的人就是不听,一听要上药,更是朝内里缩去。 “我不要上药,落疤就落疤!”李黛鸢撅着小嘴,面露不满,“正好快到大选了,有疤才能选不上。” 松枝小脸一白,急忙劝道,“小姐可莫要胡说,若是叫老爷听到了,八成要罚您的。” “我爹才舍不得我嫁人呢,他就我这么一个孩子,巴不得我选不上。”李黛鸢无所谓的撇了撇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小姐,镇国公府的二少夫人来拜访您了,正在大门口呢。” 屋外传来小厮的通报,李黛鸢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二少夫人指的是谁,“梁晚余?她来做什么……” 松枝也不解,小声道,“小姐要不要出去瞧瞧?” 李黛鸢嘴巴撅的老高,有些难为情道,“我这副模样,如何能见她?就说我身子不适,让她回去罢。” “……是。”松枝点头应下,刚要转身离开,就听见后头传来主子的声音。 “等等!”李黛鸢面上有些挂不住,指尖一下下搅着袖口,小声道,“她既来寻我,八成是有什么大事要说……你出去给她领路,带她来我房中。” 松枝无奈,只好又应了声,“是,婢子这就去。” 不多时,门口再次响起动静,门板被推开,一道清丽的身影踏了进来。 梁晚余穿了身翡翠烟罗绮云裙,领口比寻常衣裳低些,露出白嫩细腻的脖颈,髻上戴的玉簪子与耳坠同衣裳相称,一瞥一笑,似是江南女子般温婉。 李黛鸢望着她,竟有一瞬间的愣神。 大半个月不见,她又好看了些。 梁晚余走近,视线落在她布着几道血痕的脸上,细眉轻蹙,低声道,“这是于颜挠出来的?” 李黛鸢一怔,下意识问出了口,“你怎么知道?” 梁晚余眉头越皱越紧,显然动了气,“她倒是聪明,知道朝脸上招呼。” 说罢,梁晚余侧眸看向一旁的松枝,低声道,“可有伤药?” 松枝立马点头,将一旁桌案上的药瓶子递给她。 梁晚余捏着药瓶,在床边坐下,用指腹沾了点药膏,作势要给她上药。 李黛鸢面露不悦,别开头去,小声道,“我不想上药,再过几日就……” 余下的话,她没有说完,梁晚余却是心知肚明。 “为了那事,搭上自己的脸,何处值得?”梁晚余笑中满是无奈,轻声道,“早些用了药,才能早些好。” 李黛鸢虽不愿,可奈何梁晚余铁了心,只好别别扭扭的转过头来,任由她给自己涂药。 “你与她们动起手来,可是为了我?” 李黛鸢身子一僵,莫名有些难为情,红了耳朵,“你听谁说的……” “不知是哪家的婢子漏了风声,传来传去,传进了我耳朵里。”梁晚余轻叹一声,柔声道,“她们闲嘴,让她们说去就是,你何苦一个人凑上去?” “我只不过是见不得她们那副德行罢了!”李黛鸢鼓着腮帮子,一提起于颜,浑身又充满了干劲,“这次是我带少了人,等到下次,我绝对能毫发无伤的退下来!” “还有下次?”梁晚余面露惊讶,嗔怪的瞧了她一眼,轻声道,“你能为我出头,我着实吃惊,不过仅这一次,日后莫要将自己置于如此地步。” “她们说你坏话,辱你清白,我心里头不舒服。”李黛鸢知道自己动手理亏,垂着头,小声喃喃道,“你分明是个好人,才没有她们说的那般不堪……” 梁晚余心中微暖,拍了拍她的头,轻声道,“待你脸上的伤好了,我来寻你,我们一同去街上逛逛,可好?” 李黛鸢猛地抬起头,面上吃惊,“你是在约我出门玩吗?” 梁晚余笑着点头,眸色温和。 “那我们……”李黛鸢有些扭捏,小声道,“算是朋友了吗?” “当然。”梁晚余颔首,视线落在她脸上,眼神一暗,“既然是朋友,那你吃的亏,我自会替你讨回来。” 李黛鸢被溺爱着长大,素来刁蛮任性,从小就没什么朋友。 有女子乐意同她一起玩,着实让她高兴了许久,拉着梁晚余说了半天的话。 从李府出来时,临近黄昏。 梁晚余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脑海里回想着于颜的模样。 忽地,马儿的嘶鸣声从前头传来,紧接着拐了个大弯,车身险些砸在墙上。 “小姐!”玉竹面露惊色,伸手抱住她,旋即朝着外头吼道,“曾叔,出什么事了?” 车夫咒骂了声,而后稳住马车,扭头回道,“不知是哪个王八羔子当街纵马,这条路本来就挤,我紧着避让,才没撞上,二少夫人没事罢?” 第86章 我不能死 梁晚余稳住身子,素手轻轻掀开帘子一角,朝外望去。 处于闹市,纵马之人还没来得及走远,一连撞翻了四个摊子,拦住了他的去路,正浑骂着。 梁晚余睨着他的背影,语气里听不出喜怒,“那人是谁?” 玉竹跟着瞧了一眼,小脸沉了下来,“那是丞相家的幺儿,名为傅瀛,听说是自幼身子骨不好,常在外面养病,近日才回盛京。” “身子骨不好?”梁晚余眉头轻蹙,眸中闪过狐疑,“若是常年抱病,如何习马?” 谢家兄长病重时连床都下不了,多走几步路就要咳嗽会儿,哪有他这副混账架势? “你瞧。”梁晚余盯着他,语气笃定,“他胡骂一通,没有一句重话,分明是做惯了混事的。” 玉竹一顿,旋即也起了疑心。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54节 她虽没有小姐心细,却也还算通透,瞬间明白了问题所在。 梁晚余抿起唇角,轻声问道,“你可查了他在何处养病?” 玉竹颔首,“查了,线人说是在邳州,那儿常年如春,风景秀丽,十分宜居。” 梁晚余半眯着眼,语气平平,“邳州比江南还远,已经到了大元边上,若是要选个宜居地,江南不是更为合适吗?” “命人去查,若是傅瀛在邳州有人捧着供着,人人都要给他面子,这里头的水便深了。” 傅丞相难不成有通天的本事,能在天子眼皮底下伸出那么长的手去? 若是打量着宜居,定然首选江南,而非边境邳州,若是想治病养身,哪里的医师还能比得上天子脚下呢? 莫名其妙将幺儿送去边境,若说里头没藏心思,她定然是不信的。 玉竹冷下小脸,轻轻点头,“小姐放心,婢子一定查个明白。” - 城北谢家 “不是我说你,怎么能就这般废物,把老太太从公府里接出来,居然一两银子都没要到?” 章氏怒目圆瞪,语气里满是嫌弃,“难不成给老太太养老只我们一家拿银子?” “谢锦华位高权重,不敢得罪,谢锦言远在洲城,够不到骂不着,合着就剩下我们家好欺负了?” 谢三爷眉头拧成死结,语气不耐,“你就少说两句罢,无论大哥二哥如何,那到底是我娘,我能不孝顺吗?” “我只是感叹世道不公!”章氏坐在一旁,哭天抹泪的说道,“我若手头宽裕,能不赡养婆母吗?可家中这几个孩子处处要花钱,是我想省就能省的吗?” “谢锦华做了高官,谢锦言也在地方任职,只有你,偏偏只有你!” 章氏气不过,用指尖狠狠点着他的肩头,“嫁给你,不仅捞不到好处,还要处处被上头两个兄嫂搓磨!” “谁敢搓磨你?”谢三爷拂开她的手,面露不悦,“瞧你作闹成这般,平日里是少了你的零钱吗?” “我好歹出身大户,何处亏了你?你想同两个嫂子比较,何不先想一想自己的家世究竟够不够格?” “左右老太太已经接来了,你若是心有不满,就滚回娘家去,没人留你。” 章氏一噎,脸色瞬间变得涨红。 她哪里还有娘家…… 她是小地方过来的,年轻时性子远不如现在泼辣,模样清秀,身子也纤细。 谢锦程还是个贵公子时,路上捡了卖身葬父的自己,领回别院一夜春光,给了自己五十两银子。 后头她一次中招,有了身孕,上门逼婚,先国公气极,毒打了谢锦程一顿,而后逼着他娶自己进门做正妻,好让他长个教训。 谢锦程最重脸面,不肯娶个身份不明的乡下女,闹了许久,却仍旧拗不过老爹,硬生生被摁着头成了亲。 章氏也争气,为了站稳脚跟,先是生了老大谢桄,后生了老二谢明瑜,再又是谢绵绵。 三次有孕,谢锦程花边不断,不停有人效仿自己逼婚,为了守住地位,她的脾气越来越火爆,愈发不好惹,犹如市井泼妇一般,才能保住后院平静。 谢三爷见她不说话只盯着自己,扭头瞪了她一眼,语气不善,“你盯着我做什么?” “我不肯吃这个哑巴亏,若是老爷要不出银子,我便自己去要!” 章氏打定了主意,语气加重,掷地有声,不理会谢三爷面上的吃惊,转头就走。 “你……” “老爷!” 心腹小厮突然闯进来,谢三爷顾及脸面,顿时止住了话头,皱眉呵斥道,“怎么这般没规矩!” “老爷,事出有因,小的真有急事要报!” 谢三爷脸色一变,皱眉问道,“什么事?” “辽东有人偷偷送信,说是村里来了奇怪的人,偷偷调查咱们,在村尾还发现了马车印,一路跟上去,也只跟到辽东城界,后头便是青砖地,没了印记,叫他们给跑了。” “废物东西!”谢三爷拍桌而起,怒不可遏,“送信之人可提供了样貌?” “他只说是五六个男的,都不胖,并非是辽东口音,为首的那个嘴角有粒黑痣,脖颈上有块拳头大的胎记。”小厮身子一抖,老老实实禀明,“那人签了咱们五十两银子,之所以敢来送消息,是为了商量能不能宽容他一个月。” 谢三爷脸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杀了他。” 小厮处变不惊的点了点头,低声道,“是。” 敢和他们谈条件,只有死路一条。 “另外,将此事告诉王爷和丞相,务必要让他们给拿个主意。”谢三爷紧咬牙关,低声道,“此事若办不好,你的脑袋也别要了!” 小厮颤了颤,半晌才应道,“小的明白。” 待他走后,谢三爷身子一软,跌坐在椅子上,背后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 他一直清楚自己做的事犯了国法,罪大恶极,也清楚的记得自己手上有多少条人命。 若是从前,他还会犹豫后怕,尚有良知在,可如今,他只想赚够银钱,好好活着,继续过花天酒地的日子。 他有太多把柄,若是不跟着那二位,他必死无疑,他实在是怕极了。 谢三爷用力咽了下口水,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 镇国公府 大堂中吵闹声连连,甚是惹人心烦。 卫氏坐在高位,用手托着额角,神情凝重,“章惠,你又来作闹什么?” 第87章 套话 章氏原本坐在地上哭闹,闻言一个鲤鱼打挺,指着卫氏喊道,“大嫂,亏我真心实意与你交好,你却如此行事,你不仁不义,还有脸说我作闹?” 卫氏不明所以,皱眉反问,“我何时不仁不义了?” “非要我把话说那么明白吗?好!”章氏呵呵两声,双手叉腰,扬声道,“你们公府家大业大,却容不下上了年纪的母亲,狠心将她赶出去也就罢了,却硬是一两银子都不给我,你安的什么心?” 卫氏简直要被她的土匪思想气笑,眉头紧紧皱着,低声道,“母亲在我们府上时,衣食住行,样样是最好,我何时同你要过银子?” “你们家里有钱有势,哪来的脸跟我要钱?”章氏全然不听她的话,继续扯着嗓子喊道,“我家日子本就清苦,如今又多了两张嘴吃白饭,如何承担得起?” 卫氏心中觉得她可笑,眼底漫上一丝嘲讽,“若你管得住三弟,让他少在存玉楼里一掷千金,你们家中的日子不就好起来了吗?” 章氏一愣,旋即勃然大怒,扬声问道,“卫平笙,你是在取笑我吗?” “你自找的。”卫氏低垂着眼帘,似是不屑同她多说两句话,“得理不饶人,没理辩三分,你怕是掉进了钱眼里。” “有空同我在这处诡辩,不如回家去好好想想该怎么笼络住夫君的心。” “卫平笙!”章氏心中防线彻底崩溃,张开双手朝她扑去。 可惜她还没碰到卫氏的头发丝,就被一群婢子团团围住,动弹不得。 卫氏扯着嘴角,挑眉问道,“如何,你还想在我家中对我动手吗?” 这一家子奇葩吸血虫,她早就忍够了! 章氏涨红了脸,虽势弱,嘴上却仍在叫骂,“卫平笙,你当自己是个什么好鸟?生了个病秧子,又生了个氓痞子,谁若是投到你肚子里,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 卫氏猛地起身,红了眼圈,指着她的手不停颤抖,咬牙道,“王嬷嬷,给我狠狠掌她的嘴!” “是!”王嬷嬷也受够了章氏的莫名其妙,早就跃跃欲试了,如今能真打到她,还有些小激动。 “你敢!”章氏仰着头,面上不服气道,“你若是敢动我,三爷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那便瞧瞧,谢三要如何报复我。”卫氏半眯起眼,扬声道,“打!” 一巴掌下去,章氏的脸被扇歪,耳边阵阵轰鸣,眼睛也瞧不清物了。 “卫平笙!” 章氏的惊叫声混合着耳光声响起,在大堂中回荡。 卫氏缓缓坐下,端起茶盏,饶有兴趣的瞧着眼前场景。 这一幕,她日思夜想了十几年,如今这口恶气总算是出去了。 卫氏勾着唇角,面上似笑非笑,“章惠,若是嘴上还学不会老实,就等着被打到谢三来接你吧。” “卫平笙,你这个贱人!” “卫平笙,你有种放开我!” “卫……大嫂,我错了……我再也不胡乱说话了!” 卫氏捏起一块茶点,小口嚼着,就差把悠哉二字写在脸上了。 见她铁了心要打自己,章氏才软下去的态度瞬间消失,又扯着嗓子骂起来。 卫氏充耳不闻,一心只做自己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王嬷嬷的巴掌才停下,章氏浑身瘫软,趴倒在地。 卫氏抿了口茶,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神色轻蔑,“章惠,你给我仔仔细细听好了。” “从前我顾及着情分,屡次相让,叫你占尽了便宜,日后,若是你还想旧招新用,从我手中讨好处,是万不可能的事。” 章氏脸颊火辣辣的疼,用不着铜镜,她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脸定是肿了。 “卫平笙……”章氏紧咬着牙关,恶狠狠的盯着上首,“你如此待我,就不怕母亲知晓吗?” “知晓了又如何?”卫氏早已对婆母失望至极,丝毫不惧,“我掏心掏肺待你,也换不来她半句好听的话,只是嫌弃我给的好处不够多。” “母亲毫无理由偏向你们三房,你又自私贪财,无利不起早,一贯纵容你们,难受的只会是我。” “你!” 章氏气极,却又说不出话来反驳。 卫平笙所言,句句属实。 卫氏垂眸睨着她,神情淡淡,“日后若是在像今日这般没规矩,两家也用不着走动了。” 章氏讶然,愣了好半晌也没回过神来。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55节 - 日落时分 谢宅的马车在镇国公府台阶下停驻,小厮先一步下了车,“老爷,咱们到了。” 谢三爷打着哈切,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身上还有淡淡的香味,不知是去了哪里鬼混。 “去里头知会一声,把夫人带出来。”谢三爷随手一指,小厮就快步上了门前,与看门的人周旋。 谢三爷一手叉着腰,一手揉了揉眼睛。 再睁开时,却见一道瘦长身影从公府角门的方向走了出来。 定睛望去,谢三爷身子重重一震。 身型不胖,瘦瘦高高,嘴角有黑痣,颈上有胎记…… 不正是那个辽东人口中暗地调查自己的怪人吗? 为何……为何他会从镇国公府里走出来? 想到这,谢三爷倏忽反应过来,大步朝着他的方向追去。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男子一顿,而后猛地回头,对上了谢三爷近在咫尺的脸。 瞧见是他,男子面上的神情有一丝龟裂,却还是朝他行了礼,低声唤道,“小的见过三爷。” 谢三爷眯起眼睛,瞥了眼地上的脚印。 没有脚后跟踩下去的印记。 他果然有功夫。 谢三爷正了神色,笑着打量他一番,有意套话,“我这儿得了一副好画,想着送给你主子呢,今儿正好碰见你,便托你带过去。” 男子还不知自己已经暴露,面露诧异,“小的没听说过少夫人喜爱字画,三爷是不是送错人了?” 少夫人…… 谢三爷收敛了笑意,眼底闪过一抹幽光。 府上总共有几个少夫人? 老大媳妇是个乡野丫头,嫁进府里不久,身边连个正经丫鬟都没有,自然不会是她。 那便只剩一个人了。 梁晚余…… 谢三爷死死咬着后槽牙,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半晌才说了句,“我记错了,把你当成了大哥身边伺候的人。” 说罢,不待男子反应,就急匆匆转过了身,快步离去。 男子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心中愈发狐疑,喃喃道,“怎么如此莫名其妙?” 第88章 该如何解决 谢三爷的脚步匆匆,似是有什么要紧事等着去做。 男子沉默半晌,心中疑虑更甚,还是转头回了原路,又进了角门。 月园 “你是说三叔父把你认成了父亲的人,所以将你拦下,要你帮着他送礼?” 梁晚余瞧着眼前的绿梅,伸手过去,剪短多余的枝丫,说话时不曾抬头,自然也看不清她的神色。 “是。”男子点点头,眉头紧锁,“小的觉得这中间有鬼,实在放心不下,故而来禀告小姐。” 梁晚余放下手中的剪刀,不疾不徐开了口,“三叔父是个出了名的铁公鸡,除去楼子里那些唱小曲儿的,谁还能让他破费?” “你八成是被发现了。” “这怎么可能?”男子不敢相信的摇摇头,低声道,“小的领人去辽东时,常蒙着面,不曾被人瞧见过模样,何时……” 话说到一半,男子突然顿住,发不出半分声响。 梁晚余缓缓抬眸,轻声问道,“何处不对?” “小的想起来了。”男子脸色变得奇差,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有个村民来寻小的,拿了两盘小炒,说是想同我们喝一杯。” “小的心存顾虑,怕喝多了酒误事,出言拒绝,可那村民执意邀我们一同吃饭,路上还说了不少谢三爷手下做过的混账事,小的便寻思着套套话,这才摘了面罩,与他一起吃菜喝酒。” “除他之外,没人再见过我们的模样。” “那便没错了。”梁晚余冷下小脸,眸色渐深,“你见他淳朴,对你又有勇,所以才着了他的道,如今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说罢,梁晚余轻叹一声,“不光是你暴露,怕是连我也藏不住了。” 男子脸色铁青,闻言更是愧疚,咬牙说道,“小的识人不清,犯下大错,不敢恳求小姐原谅,只求您能给一个弥补的机会。” 梁晚余打量着他,眸色幽深,“你有何想法?” “如今谢三爷瞧见了小的模样,躲是躲不过了,不如将自己搁在明处,继续盯着他,揪出幕后之人。” 男子面上没有多余的神色,沉声道,“小的不过一条贱命,拼死一搏,若能将背后使坏的贵人揪出来,也算没白活。” 梁晚余盯了他好半晌,才幽幽道,“大胆去做就是,我会助你全身而退。” “赵来,不要让我失望。” 听到最后一句话,男子神色有一瞬的恍惚,不敢相信小姐竟记住了自己的名字。 赵来心中感动,重重点头,眼神愈发坚韧,“小的定然全力以赴。” - 丞相府 日头高挂,窗明几净,宝炉中香气馥郁,男人褪去鞋子,盘腿坐在藤席上,手持玉子,心思全在面前的棋盘上。 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个男子,瞧着三四十岁的模样,被缚住手脚,嘴里塞着破布,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呜呜哼着,似是在祈求。 他身侧是个小厮打扮的人,正握着小锤,对准了他的尾指。 一字落下,小锤也狠狠砸了下来。 男子顿时发出痛苦的呜咽声,两眼一翻,直接痛晕过去。 “聒躁。”席上的男人撑着头,神情淡淡,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老爷,谢三爷来了。” 小厮在外头叩门,小声禀明。 男人迟疑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谁是所谓的谢三爷,“请进来。” “是。” 外头响起脚步声,不多时,屋门从外被推开。 门一开,谢三爷一眼就瞧见了躺在屋里头的人,瞬间心凉了半截,战战兢兢进了屋子,给男人行礼问安,“见过丞相大人。” “嗯。”傅丞相合着双眼,低低应了声,“锦程,你倒是头一次来我这。” 谢三爷咽了咽口水,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平日里没什么大事,素来不敢叨扰大人。” 傅丞相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低声问道,“怎么,今日是有事前来?” 谢三爷不敢抬头,小声应道,“是……” 傅丞相轻叹一声,坐直了身子,瞥了眼不远处的小厮,沉声呵斥道,“还不将这人拖下去,是打算着留到过年吗?” 小厮浑身一震,急忙行动,半分不敢怠慢。 男子头发凌乱,像个死猪般被拖了下去。 有头发挡着,谢三爷瞧不清他的模样,心里头愈发紧张。 “锦程不必可怜他,不过是个不中用的废物罢了。”傅丞相勾唇笑着,眼底却没有半分温和,“银子借出去收不上来,又管不好手下人,蠢笨如猪,这才给他些教训。” 说罢,傅丞相朝他招了招手,低声道,“过来坐。” “……是。”谢三爷步子迈的僵硬,走到他对面坐下。 “来,尝尝我这的茶。” “大人,使不得,我自己来就好。” 眼瞧着傅丞相要亲手为自己倒茶,谢三爷魂都要吓飞了,立马拦了下来,不敢再客气。 傅丞相收回手,笑眯眯的盯着他,语气温和,“你这次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谢三爷指尖微微发抖,却不敢知情不报,只好如实招来,“大人,我的手下在辽东发现有伙人偷偷调查印子钱的事。” 傅丞相眉头微挑,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瞧。 “我心中惊疑,忙派人去查,却不曾想正好叫我遇上了领头的人,从我大哥家中出来,套了套话,才知他是我二侄媳手里头的人。” “也就是梁砚的闺女,梁晚余。” “梁晚余…梁砚……”傅丞相嗤笑一声,眸光晦暗不明,“这里头有没有你大哥的意思?” 谢三爷一顿,旋即摇摇头,神色笃定,“大人明察,我大哥定然是不知情的,我好歹是他亲弟弟,他若是知晓儿媳妇在对付自己的血亲,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 说罢,谢三爷心跳如擂,不敢对上傅丞相的视线。 自己虽看不上谢锦华,可那也是他的亲大哥,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害他性命。 傅丞相低头喝茶,唇边的笑意加深,淡淡问了句,“依锦程的意思,你这好事的侄媳妇……该如何解决?” 第89章 院子空了 谢三爷一怔,喃喃问道,“依……依我的意思?” 傅丞相颔首,见他无措,笑的愈发温和,“好歹也算你的亲戚,你也该拿出些态度来。” 谢三爷愣了好半晌,直到傅丞相的脸色沉下,才低声道,“眼下还不知她都查到了什么,为保安全,只能杀人灭口。”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56节 傅丞相挑眉,眼神变得戏谑,“锦程大义灭亲,还真让我大开眼界。” 谢三爷紧咬着牙关,沉声道,“是她多事,爱惹是生非……若她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做她的千金小姐,又怎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傅丞相摇摇头,轻叹一声,“实在没想到,梁砚生的女儿竟如此糊涂,她一个锦衣玉食的世家小姐,还妄想救下那帮泥腿子吗?可笑……着实可笑。” 谢三爷埋着头不再说话,心里对梁晚余的恨意到达了顶点。 为什么…… 为什么她就不能老实一点呢? 傅丞相盯着他瞧,没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满意的勾起嘴角,“成,这事儿有我处理,锦程你不必再多管了。” “另外,我这也有件事得求上你。” 谢三爷恍然抬头,脸色瞬间苍白,急忙道,“大人何必这么客气?我是您手底下的,就该为您办事,哪来的求字?” 傅丞相扯了扯嘴角,低声道,“近日来洲城大雨不停,起了洪水,难民不计其数,这事你可有耳闻?” 谢三爷点点头,小声道,“确实听人提过,但清楚的不多。” 傅丞相垂眸,打量着眼前的玉石棋子,沉声道,“为了这事,朝廷愁的不行,圣上拨了三万两给地方官,用于收留难民和重建家园。” “三万两,可不是个小数。”傅丞相语气平平,听不出半分情绪,“我记得,你有个二哥叫谢锦言……就是在洲城任职县令吧?” 谢三爷身子僵住,瞳孔猛地一缩,牙齿都在打颤,“大人的意思是……” “这笔钱,不能落在老百姓手里。” 谢三爷心情沉重,不知该如何是好,“大人……您有所不知,我那二哥清心寡欲,最是古板,只认自己的死理,就连我二嫂多花了几两银子买绸缎都会被他狠批一通……” “你说的这些,该是我考虑的事吗?” 傅丞相似笑非笑的盯着他,饶是谢三爷有再多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是。”谢三爷又低下了头去,小声道,“大人放心,我明白了。” 傅丞相心中满意,勾唇笑道,“锦程,只要你一心跟着我,往后的路会越来越好走的。” “只不过……”傅丞相拉长了声音,眸中盛满了笑意,说出口的话却让人如坠冰窟,“你可千万要聪明些,莫要像陆进忠一般不中用,落个惨果。” 谢三爷大脑一片空白,做不出任何反应,半晌,屋子里才响起他的声音。 “大人放心。” 瞧着谢锦程的背影,傅丞相冷笑一声,眼底的温度迅速退去。 “这倒是个狠的,连亲戚都下得去手。” 身后传来男子温润醇厚的声音,傅丞相转过头来,语气调侃,“好歹是个做生意的,有点聪明在身上,不失为个好苗子,王爷是何打算?” 男子缓步走到桌前,探手落下一子,低声道,“做事之前,再细查查,莫要重走陆进忠的老路,白白浪费了心血。” “这倒是,陆进忠是个傻的,还想着赚够了银子全身而退,带着夫人女儿远走高飞,天底下哪有这种美事?”傅丞相冷笑两声,语气里满是讥讽,“他死,是他自找的。” 男子唇边勾起一抹弧度,淡淡道了句,“你朝下知会一声,得治一治梁家女,再敲打一下梁砚。” “梁砚手握重兵,又勇猛善战,是个良将,若是他肯配合,追随你我,那自然好,若他不愿……” 一子落下,死局已定。 “就别怪我心狠。” - 城北巷子 昨儿新下了夜雨,房梁漏了个大洞,雨吹进来,淋湿了床褥。 谢昀呆坐在桌前,捂着咕噜噜直叫的肚子,面露愁容。 他已经三日没见李青霜了,心里头不禁犯起了嘀咕。 家里的菜都吃光了,左右今日都要出门,倒不如先去寻一寻她。 想到这,谢昀赶紧起身,屋里头没有铜镜,随手抓了两下头发,就朝着门口走去。 一路上,行人都对其避而远之。 谢昀许久没沐浴,住的院子又潮,身上已经有了怪味,穿的也邋里邋遢的,自己做了几日饭,衣裳沾上油渍,下巴上也有了青胡茬,瞧上去不像个正常人。 谢昀一路从城北走到城东,转了好几个弯,才找到李青霜住的巷子。 站在巷尾,谢昀理了理衣衫,生怕给李青霜的阿娘留下坏印象。 谢昀抬手叩了叩门,扬声道,“青霜,是我!” 过了半晌,四周静悄悄的,无人回应他。 谢昀心中不安愈发强烈,敲门的力度大了些,嘴里不停喊着,“青霜!青霜!” “谁呀!” 听到里头传来动静,谢昀面上一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隔壁院子开了门,从内里走出个妇人,正一脸怒容的盯着自己。 “你是谁啊?”妇人上下扫了他一圈,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午饭刚吃完,就在这哐哐敲门,没想过有人要休息吗?” 谢昀面上有些尴尬,指了指面前的大门,小声道,“对不住,我是来寻这家姑娘的,并非有意扰民的。” 妇人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看向谢昀的眼神更加怪异,“你跟这家人是什么关系?” 谢昀面露羞赧,沉声道,“我是这家姑娘未过门的夫婿。” 妇人撇了撇嘴,压根没信他说的话,语气愈发不耐,“你若是这家人的夫婿,为何连她们搬走了都不知道?真是见鬼了!” 谢昀呆愣在原地,只觉浑身的血液逆流,死死瞧着妇人,喃喃问道,“你说什么?” 妇人不以为意,倚靠着门,扬声道,“这家人两天前就急匆匆的搬走了,院子早就空了!” 第90章 她骗了我 谢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底的惊恐无限放大,“不可能……这不可能……” 瞧他这副疯癫模样,妇人不耐烦的皱起眉头,小声嘟囔了句,“真是晦气,碰上了这么个脑壳有包的。” 说罢,不再理会谢昀,用力关上了院门。 谢昀死死盯着面前的大门,双眼猩红,脑海中不断响起郭守罡的声音,心中更是悔恨没早点听他的。 “报官……我要去报官!” 谢昀猛地回过神来,眼神逐渐清醒,忙朝着外头冲去,步伐慌乱。 待他冲出巷子,突然从一旁冲出个人影,拦住他的去路。 “昀儿!” 谢昀恍惚着抬头,瞧见郭守罡那张黝黑的脸时,眼眶有些发酸,“你……怎么在这?” “俺这几日一直都在守着你。”郭守罡瞧了眼他身后的巷子,皱眉问道,“银子可要回来了?” “没了……全没了!”谢昀哀嚎一声,痛苦的捂住脑袋,濒临崩溃,“她骗了我……” 郭守罡沉下脸,眼中闪过一丝怨怼,“那个贱丫头一看就不是啥好人,果然心术不正!” “我早该听你的。”谢昀合上双眼,大脑一片空白,“我要去报官,将她们母女给抓起来!” “报官有什么用?最多只能让她们换银子。”郭守罡冷着脸,神色愤慨,“昀儿,这事你不必管了,交给俺,必得让她们吃些苦头才能长点教训!” “俺就不信,她们能躲到天南海北去!” 郭守罡扶起他,沉声道,“当下要紧的,是你要赶紧赚些银子,才能不被饿死。” “俺离家前带了八两,花了些,还剩下五六两,你先拿着。” 说罢,郭守罡从衣袖里掏出个布袋子,塞进谢昀手中。 谢昀望着他,有些失神,“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郭守罡咧嘴一笑,大大方方道,“不管你认不认俺,俺都是你爹,爹照顾儿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谢昀愣了好半晌,望着他身上好几个补丁的衣裳,脑海中的意识渐渐清明,眸中有嫌恶一闪而过。 同当今国公爷比起来,郭守罡简直入不了他的眼。 可事到如今,他早已没有别的选择了。 “知道了。”谢昀收下银子,眼神有些飘忽,“你先走吧,我会想办法拿到银子的。” 郭守罡应了声,旋即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谢昀身边,就差把不舍写在脸上了。 谢昀垂下头,瞧着手上沾满了油污和灰尘的布袋子,喃喃道,“这不是我该过的生活,我得回国公府……那儿才是我的家……” 夕阳落下,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谢昀面上的神情也越来越疯癫,晃晃悠悠朝着远处走去。 - 镇国公府 玉竹迈着小步进了屋中,朝着案前看书的主子行了一礼,而后说道,“小姐,赵来求见。” 梁晚余放下手里的书册,抬眸望向她,淡淡说了句,“叫他进来。” “是。” 玉竹退下,不出几息,房门再次被推开,赵来闪身进来,低声唤了句,“小姐。” 梁晚余轻嗯一声,视线落在他身上,语气平平,“这么晚了还过来,可有什么要事?” “没错。”赵来颔首,语气变得沉重,“小的跟了谢三爷一整日,发现他进了丞相府,待上许久才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 梁晚余眉头轻蹙,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丞相府……傅冲?” 赵来重重点头,沉声道,“小的觉得这里头有问题,便一直守在丞相府外头,却瞧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从里头出来。” 梁晚余掀起眼帘,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紧张,“是谁?” “当今十三爷,安平王容裎。” 梁晚余身子一僵,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声音都有些发颤,“安平王?你……确定你没看错?” “安平王模样出众,极其好辨认,小的绝不会认错。”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57节 梁晚余遍体生寒,而后又响起明珠的话,心彻底沉了下去,“将明珠迎回来时,她便说那伙人里有个地位高些的,曾提到过什么安……什么傅……” “三叔父行事如此大胆,在辽东一带压根没想着避讳,想来背后站着的就是安平王和傅丞相。” 赵来也沉了脸,低声问道,“小的再盯几天,瞧瞧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你不能再去了。”梁晚余摇摇头,神色肃穆,“如今你我已经暴露,又惹上了这两个不好对付的,若是再派你出去,便保不了你的性命。” “若能搜到些证据,小的即便是搭上这条命,也在所不惜。”赵来低垂着头,双拳紧握,“是小的办了错事再先,才害得主子陷入这种境地,小的本就该死!” “你是我从家中带出来的,你这条命,是定远侯府的。”梁晚余抬眸望着他,语气平淡,“莫要把该不该死挂在嘴边上,我不准你死,就没人能动你。” “我身边并非没有能人,既有后手,为何还要平白叫你去送死?” 赵来心中微暖,眼眶也有些发酸,“主子仁德,小的知错。” “你这段日子就呆在园子里,哪也不要去,我会给你安排个活计,免得你暴露在大众视野。”梁晚余稳住心神,轻声道,“纵使那二人手段再硬,也没法子明晃晃杀进公府里夺我们性命吧?” 赵来心中有些不安,沉声问道,“小的东躲西藏习惯了,呆在暗处没问题,倒是小姐,您一直不出府去,怕是会引起别人怀疑。”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梁晚余扶住额角,长叹一声,“惹上这两人,要想全身而退,怕是要费些功夫。” “你先下去吧,就在外头守着,打今儿起不要再出府了。” 赵来点点头,面上难掩愁容,“小的告退。” 话落,赵来移步到门旁,抬手拉开门板,在朦胧的月色下,对上了男子冷凝的双眸。 赵来身子一震,一时作不出反应。 见他僵在那里,梁晚余皱起眉头,轻声道,“你站在那儿做什么?” 说罢,她跟着起身,才走了两步,就瞧见了门外站着的男子,“谢庭玉……” 第91章 我们是夫妻 谢庭玉立在门前,手里还拎着刚出炉的点心,视线扫过赵来的脸,最后落在梁晚余身上。 梁晚余扯出抹尴尬的笑,低声问道,“你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早?” 谢庭玉抬头望天,扫了眼天边斜挂着的弯月,低声道,“早吗?” 梁晚余自知说错了话,一时无语。 “你们在说什么?”谢庭玉抬脚进了屋子,轻轻放下手中的点心,语气平淡。 梁晚余瞥了眼一旁的赵来,低声道,“你先退下。” “是。”赵来应了声,旋即低垂着头闪身退下。 重新关上门,梁晚余才回眸望向桌旁的男子,轻声道,“没什么,你多虑……” “梁晚余,我们是夫妻。” 一句话,堵住了梁晚余的嘴。 梁晚余痴痴望着他,半晌也没回过神来。 谢庭玉皱着眉,神情凝重,“一人出了事两人担,这才是夫妻该有的样子。” 梁晚余回过神,轻叹一声,“你三叔父榜上了安平王和傅丞相,在辽东一带放黑印子,赚了不少钱,杀了不少人。” 谢庭玉一怔,愣在桌前。 梁晚余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认得,为何放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放黑印子?”谢庭玉努力消化着突如其来的信息,满眼震惊,“你说的可是我那个胆小如鼠,只知道花天酒地听小曲儿的三叔父?” “就是他。” “简直荒谬。”谢庭玉大为震撼,左思右想也理不清楚头绪,“他哪来的这个胆子?就不怕给儿孙招来报应吗?” “跟钱比起来,这算得了什么?”梁晚余缓缓摇头,神情自若,“三婶母怕是不知情的,不然若依着她的性子,怕是早就得意上天了,哪里还会来咱们府上撒泼打秋风呢?” 谢庭玉脸色铁青,语气沉重,“你方才提到了安平王……他不是圣上最宠爱的胞弟吗?” “我也没料想到幕后之人竟会是他。”梁晚余轻咬住下唇,眉头微微皱着,“陆家被抄时,还是他带着人过去的,原以为是个刚正不阿的,哪成想……” “若是安平王,这事便麻烦了。”谢庭玉面露苦恼,“且不说咱们手里头没有证据,即便是有,拟了御状,告到圣上跟前,圣上就会全信吗?” “如今处境危险,那二人保不准会如何对付我们,这事必得告知家中,才能将危险降到最低。” “若是任由三叔父胡闹,咱们一家知情不报,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梁晚余心中怅然,轻声道,“若不是我多事,怕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局面。” “这是哪的话?”谢庭玉握住她的手,红了耳尖,低声道,“若非你细心,觉出不对,改日我们被三叔父牵连,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到如今,也该同父亲和兄长知会一声,早做打算。”梁晚余轻叹,幽幽道,“安平王和傅丞相不会将底牌全压在一个人身上,三叔父的势力怕只是冰山一角。” “我知晓。”谢庭玉点点头,鲜少有这般认真的时候,“我新买了桂花糕,你先吃着,旁得不必再管,我这就去找我爹和大哥。” 梁晚余颔首,望着他的背影,神情多了几分温柔,半晌,才轻声唤来外头的玉竹,“你差人回趟侯府,将我的手写信递到父亲跟前,务必要见到他亲手收下。” 玉竹应下,转身离开。 屋中重归寂静,烛台上跃动的火光映在油纸包上,梁晚余独坐桌前,半晌,才响起她的声音。 “这一世,一定要平安顺遂。” - 城南地牢 夜黑风高,早就过了宵禁时间,四周是一片平地,了无人烟,空旷得很。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跟前,从车上下来个人影,瞧着身形瘦弱,像个女子,半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眸子。 “什么人?” 门前值夜的四个士兵赶紧起身,一脸戒备。 女子没说话,只是从袖中掏出一个令牌,递到为首者面前。 领头的士兵见了令牌上的图案,先是一怔,而后大惊,面上的防备不在,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神色,“您这个时间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我要进地牢。” 士兵顿了顿,不敢不应,只好让出了路,朝着身后挥了挥手,“大人来了,你们还堵着路做什么?” 说罢,士兵将令牌还给她,将她引进了地牢中。 地牢灰暗不透光,只靠壁上的灯笼照明,每处牢中都塞满了人,各个都是穷凶极恶,犯下大罪之人。 路过刑具桌,女子微不可察的抖了抖身子,一言不发,只是长袖下攥着令牌的手更用力了些。 “大人,您要去何处?”士兵转过头,一脸讨好相,“属下带您过去吧。” “不必。”女子摇摇头,冷声道,“你退下就是,这里头自有我要找的人。” “……是。” 士兵按规矩退下,独留她一人。 女子抬脚向前,路过许多间牢房,听见了无数人的哀嚎求饶声,直到走去最后一间牢前,她才瞧见了自己想见的人。 男人胖胖的身躯蜷缩在地上,赤着双脚,踝骨上有铁链锁着,身上尽是鞭痕,睡得并不安稳,每动一下,身上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 瞧见男人如此,女子心都碎了,急忙扑到牢前,轻声唤道,“父亲……” 陆宝忠本就睡得浅,听到动静,自然就醒了过来。 女子的声音传进耳中,陆宝忠愣了一瞬,急忙起身,脚下的铁链直作响。 望着眼前的身影,陆宝忠用力揉了揉眼睛,半晌才不确信的开口,“嫚儿?” “父亲,是我!”陆嫚嫚痛苦的落下泪来,双肩颤着,“女儿不孝,如今才来看你。” 陆宝忠挣扎着上前,视线在她身上打转,过了片刻,才小声道了句,“我儿……瘦了。” 陆嫚嫚情难自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父亲,女儿好想你……父亲不在,他们都欺负我……” 陆宝忠探出手去,像从前那般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道,“嫚儿,地牢看守这么多,你是如何进来的?” 第92章 小忠勇侯 陆嫚嫚两眼含泪,神情悲切,“我寻上了慕容尚书,得他庇佑,才能过来见父亲一面。” 陆宝忠也红了眼眶,定定望着眼前的姑娘,眼中有万分不舍,“嫚儿……你受苦了……” 陆嫚嫚咬住下唇,轻轻摇了摇头,“父亲,女儿做梦都想救你出去。” 陆宝忠长叹一声,用力握住她的手腕,半晌才应声,“嫚儿,爹如今已是上头的弃子,这条命搭里,出不去了。” “你只可来这一次,日后,万不能再来见我。” “为什么?”陆嫚嫚面上无助,拉住他的衣袖,低声道,“女儿没办法眼睁睁瞧着父亲去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您出去,无论这条路有多长多黑,女儿也一定会走下去!” 陆宝忠瞧着她,愣了半晌,直到眼角有泪落下,他才堪堪回神,“嫚儿长大了,知道心疼爹爹了。” “可是孩子……”陆宝忠笑得悲戚,声音都有些发颤,“爹做的下错事数不胜数,本就不该活着。” 陆嫚嫚身子一震,石化在原地,“父亲……” 陆宝忠松开她的手,侧眸朝着右侧望去,那处墙上仅有一扇小窗,映进微弱的光。 “我曾做过一个梦,梦里我头枕黄金,身下是白银堆成的床榻,再向下望,是见不到尾的骸骨,我包中的每一块碎银,都不干净。” “我清楚的记得自己做下的每一件错事,我曾有过悔意,有过恐惧,可都被推着向前,挣扎不得。” 陆宝忠负手而立,月光洒在他身上,陆嫚嫚竟从他脸上看出了一丝解脱。 “我一路逃亡,躲回盛京,无非就是想再见你一面,今日之景,我早就在心里头设想过无数次。” 陆宝忠回头望向女儿,眼中满是慈爱,“你是爹爹的骄傲,本该过金枝玉叶的生活,都怪爹爹一时被鬼迷了心窍,深陷沼泽,才害你至此。” 陆嫚嫚咬紧牙关,哭着摇头,“您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女儿不愿跟您分开!” “嫚儿,爹爹必死无疑。”陆宝忠笑望着她,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这是爹的报应,爹活该。”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58节 陆嫚嫚心头悲痛,小声哭诉着,“父亲和母亲怎么可以如此狠心?独留女儿一个在这世上……” 陆宝忠抬手摸上她的脸,放低了语气,“你好好活着,我与你母亲就不算白死,在爹心中,你是陆家唯一的孩子。” 陆嫚嫚眼眶通红,抓住他的大掌,咬牙问道,“父亲究竟在为谁卖命?您头上的人……可是慕容大人?” 陆宝忠一怔,旋即别来了脸,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时辰不早了,你快些出去,莫要叫人瞧见。” “父亲!”陆嫚嫚神色焦急,低声道,“如今陆家不在,您又马上到了要问斩的时候,还要瞒着吗?” “上头的人究竟有多厉害,难不成有通天的本事,让父亲怕成这般?” 陆宝忠面上闪过一丝痛苦,沉声道,“嫚儿,只有你什么都不清楚,干干净净,才能安稳活在这世上。” 眼见说不动父亲,陆嫚嫚缩回了手,眼底闪过狠戾,“即便父亲有心隐瞒,女儿也会靠着自己查个水落石出,给你和母亲报仇!” 说罢,她深深看了眼陆宝忠,转身离开。 “嫚儿……嫚儿!” 陆宝忠扑到铁栏上,脚上的铁链哐哐作响,望着姑娘的背影,眼眶彻底湿润,喃喃道,“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 镇国公府 夜深鸟鸣,四周静谧无声,书房的灯却还亮着,窗子上映出三道人影。 正案前,镇国公凝眉望着一旁的儿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方才说什么?” 谢永安也紧皱眉头,静静瞧着幼弟。 “三叔父在偷着放印子钱,就在辽东一带,行事嚣张,毫无顾忌。”谢庭玉面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沉声道,“他之所以如此张狂,是因为背后站了安平王和傅丞相。” “安……”镇国公如鲠在喉,说不出半句话来,只好望向了自己的大儿子。 谢永安沉了脸,谨慎开口,“庭玉,你是从何知晓的此事?” 谢庭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大哥不必多问,如此大事,我不会玩笑。” 谢永安深吸一口气,转而看向镇国公,温声道,“父亲,我相信庭玉所言非虚,事关全家性命,他不会胡诌。” “他是我儿子,我自然信他。”镇国公脸色铁青,心中愈发觉得没底,“可谢锦程是如何攀上这两个高枝的?” “那是后话,三叔父铁石心肠,背了不少人命,如今行径,若是被人察觉去,按照律法,诛两辈子九族怕是都不够。”谢庭玉无奈扶额,恨不得将他那三叔父拎过来暴打一顿。 镇国公摇头叹息,低声道,“不知他是怎么想的,竟走到了这一步。” “父亲,儿子觉得眼下当务之急该是搜集证据,若无铁证,即便是告到圣上跟前,也保不住公府。”谢永安神情淡淡,面上瞧不出半分焦急,但紧握的双拳还是出卖了他。 谢庭玉面色难看,低声道,“如今已经打草惊蛇了,再想去辽东查探,怕是难了。” 镇国公合上双眼,握着茶盏的手用力到泛白。 谢永安垂下眸子,视线落在盏中漂浮的茶叶上,半晌,才温声道了句,“或许……我有法子。” 话落,二人齐刷刷抬了头,直勾勾的盯着他。 镇国公沉着脸,语调有些急切,“什么法子?” 谢永安抿紧薄唇,慢悠悠道,“儿子虽常在府中养病,却在京中有一好友,他在宫中任职,官品不小,若能搭上他,此事能事半功倍。” 镇国公不解,拧眉问道,“何处来的好友,怎么从没见你跟爹提起过?” 谢永安唇边溢出笑意,低声道,“这人的名字,父亲定然听过。” 镇国公更是讶然,眼中满是不解,低声道,“是谁?” 谢永安说话速度很慢,咬字清晰,“小忠勇侯,赵靖川。” 第93章 有我在 “赵靖川?” 镇国公惊呼一声,旋即坐直了身子,“你说的可是那个领三百兵将直捅敌营,还大获全胜的赵靖川?” “正是他。”谢永安颔首,语气平静。 镇国公大为震撼,上下扫了眼儿子,低声问道,“你久居深院,是如何认识他的?” 谢永安垂睫,面色沉静,“儿子自幼呆在府上,除了读书便做不了旁得,有时觉得腻了,就会写些诗句叫小厮拿去外面。” “前几年靖川大胜归京,意外瞧见了我的诗,便写了信托人给我,说是欣赏我的文采,一来二去,便就熟了,成了知己。” 谢永安抬眸,指尖轻轻搭在盏盖上,低声道,“靖川虽是木了些,可明事理能辩是非,嫉恶如仇,只想天下泰安,又战功赫赫,圣上最是宠爱他,若是叫他知了此事,定会一查到底。” 镇国公心中了然,可仍旧有些迟疑,“别看赵靖川此人年纪小,经历的事可一点都不比旁人少。” “赵家世代参军,出过不少名将,到了赵靖川这一脉,只剩下他一个独苗,家人战死沙场,有不少人盯着赵家这块肥肉,可硬是没啃下赵靖川这块骨头。” “左右夹击下,赵靖川能独善其身,承了他爹的爵,又带着赵家回到了朝堂上,这番魄力、这般心性……他能简单到哪里去?” 镇国公长叹一声,心里头不怎么踏实,“我只怕咱们真心托付,他扭头就将这事告诉圣上,卖了我们一家……” 镇国公凝着大儿子,语重心长道,“说到底,永安你也不过是和他有过几年的书信往来罢了,此人心机重,怕是不可交。” “要我说,老谢你就是想的太多。”谢庭玉一摊手,耸了耸肩,“除了试着相信赵靖川,我们眼下还有别的法子吗?” “如今我们暴露,再自己行动,定会被安平王和傅丞相盯上,能不能活着查清真相都难说。” 谢庭玉坐直身子,神情肃穆,“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请人帮着打,这可是我岳父的金句。” 镇国公闭上了嘴巴,事已至此,他心中也清楚两个儿子做下的决定是对的。 “既如此,永安便给赵靖川致封信去,瞧他那边是何态度。”镇国公眉头紧皱,倍感心累,“若他不肯相助,便只能另寻法子了。” 谢永安微一颔首,温声道,“父亲放心,此事交给我吧。” - 月园 夜早已深了,屋子里熄了灯,若非尚有月光在,怕是真的要伸手不见五指了。 梁晚余躺在床上,双手叠放在腹上,双眼紧合,睡的却并不踏实。 脑海中不断回忆起上一世的种种,宛如再现一般。 “梁晚余,凭什么我家破人亡,只能给个废物当妾,你却可以踩在我头上,成了正妻?” “梁晚余,瞧瞧你自己如今的样子,可还像是一个被捧在手心里的千金小姐吗?” “梁晚余,我有身孕了,你拿什么跟我争?你怕是还不知道吧,自你嫁给谢昀的那日起,我们就在你的合卺酒里下了绝育的药粉,你这辈子,都做不成母亲了。” “晚余,为什么非要和离?为什么想偷偷转走嫁妆?” “晚余,是你逼我的,若非你执意和离,想将我如今的一切都拿回去,我还是愿意留你一条性命的。” “晚余,侯府倒了,你爹疯了,眼下,也该轮到你去死了!” 陆嫚嫚和谢昀的脸相继浮现在眼前,梁晚余无意识的攥紧了身上的被褥,小脸一片惨白,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梁晚余……晚余……” 声音传进耳中,梁晚余惊喊一声,猛地坐起了身子。 “梁晚余……你怎么了?” 梁晚余恍惚抬头,眼前,是谢庭玉写满了担心的俊脸。 陆嫚嫚和谢昀的脸与他重叠,半晌后才彻底消散。 “怎么这副模样?”谢庭玉穿着里衣,坐在床上盯着她瞧,眼底满是惊慌,指尖探上她的额头,“是叫梦给魇住了,还是被那两人吓到了?” “谢庭玉……”梁晚余喃喃唤了声,直接扑进了他怀中。 谢庭玉垂下头,视线落在她头顶,隐约能感觉出她的身子在发颤,“你到底怎么了?别不说话,急死人了!” “只是……做噩梦了……” 梁晚余抱住他,气息加重,眼底的恐惧怎么都散不去。 上一世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只怕如今都是一场梦,梦醒,她还被关在柴房里头折磨玩弄。 梁晚余眸中染上一层恨意,抱着谢庭玉的手渐渐用力。 谢昀,陆嫚嫚,她都不会放过,也不能放过。 他们三人中间隔着两世恩怨,和定远侯府上上下下四百多人的性命。 谢庭玉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已作安抚,低声哄着,“梦来梦去,都是反的,你一准是被那两人吓到了。” “别怕,有我在呢。” - 翌日,天阴风凉,吹在身上像刀片一样,好似先一步进了冬天。 马车在角门前停稳,梁晚余身披薄袍,掩着小脸从门内走出,轻手轻脚上了车。 车轮滚动,朝着西边驶去,车子宽敞得很,里头并非只有梁晚余一人,除却她带来的玉竹,车里头还剩下六个姑娘。 姑娘们挤在两边,将中间的软塌留给小姐。 玉竹举着点心盘子,递到主子跟前,轻声道,“小姐莫怕,这都是咱们府上的家生丫鬟,手脚功夫是个顶个的强,是老爷放心不下小姐出门,特意安排的,另外还有二十几个暗卫,就跟在咱们附近。” “老爷说了,只要有人敢动小姐一根头发丝,就活拧下那人的脑袋。” 梁晚余捏起一块点心,闻言,看向两侧的姑娘们。 虽是女子,可眼前的六位姑娘块头都不小,手臂粗壮到能赶上个成年男子,一瞧就是没少练过功夫。 车厢虽不小,却还是挤着,姑娘们缩起肩膀,没有半句怨言。 梁晚余心中踏实不少,低声道,“今儿辛苦你们六个,玉竹你记着,待我平安回家,赏她们一人十两银,买些吃的用的。” 玉竹小声应下,“是。” 梁晚余轻轻咬下一口桂花糕,垂下长睫,藏住眼中一闪而过的晦暗。 她昨夜便同谢庭玉打了招呼,今日冒死出来,只为拼死一搏,绝地反击…… 想到这,梁晚余指尖缓缓下移,探上了腰间的荷包。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59节 这里头,装着整个镇国公府活下去的希望…… 第94章 能力不止于此 马车在一处停稳,玉竹扶着梁晚余下了车,主仆二人站在一处宅院前,仰头瞧着顶上宽大的门匾。 肃和公主府 瞧着匾额上的五个鎏金大字,梁晚余眼皮重重一跳,手心里都是汗,腿肚子也跟着转筋。 这里头住着的是肃和公主容樊瑛,乃继后独女,宫中行二。 虽是个女儿家,可智慧善谋,上一世早早站队太子容暨,尽心辅佐,却落了个惨死之果,被强硬塞进了和亲的花轿中,在蛮夷手中辗转,至死都没回到她心心念念的盛京。 公主惨死的消息传回来时,继后也撒手去了。 那时自己还像个畜生一般被谢昀锁在柴房凌虐,只是听过他与心腹的几句交谈,便记下了这个名字。 “小姐,我们没有拜帖,该如何进去?” 玉竹的声音将她拽回现实,梁晚余抬眸瞧了眼守卫森严的公主府,微有些迟疑,谨慎开口道,“我们只能是来碰碰运气,若是能遇上公主,事情便还有一丝转机。” 若搭不上公主这条船,便只有等死的份儿。 玉竹瞧着小姐,颇为心疼,“那……婢子给您拿个木板凳吧?” “不必,求人办事,最重要的是心诚。”梁晚余抬头瞧了眼天,轻声道,“万幸今日是阴天……若挂着个大日头,我怕是会撑不住。” 玉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劝着什么,唯恐说错了话,只好陪着小姐站在车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临近黄昏,看门的守卫终是瞧不下去,将门打开一条缝,闪身进去禀报了。 不多时,那守卫小跑着过来,在主仆二人跟前站定,“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公主府门前守了一日?” 听见这道声音,梁晚余眼睛一亮,知道自己有了几分希望,“我是镇国公府的二少夫人,定远侯独女梁晚余,特来求见公主,是有关乎百姓疾苦的大事要相商,因着没有拜帖,所以只能在外等候。” 守卫打量了梁晚余一圈,见她确实穿戴富贵,不像是说假话的模样,面上才多了几分恭敬,“还请梁小姐稍后,待属下进去禀明公主,再给您答复。” 梁晚余微一颔首,视线追随着他,满眼热切。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公主府的大门缓缓打开,原先进去的小守卫又跑了出来,朝着她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梁小姐,公主请您入府详谈。” “多谢。” 梁晚余心中踏实了不少,跟在守卫身后,一步步走进府邸。 府中静的可怕,来往的下人都是尽力放轻步子,廊院亭桥,精美奇巧,又走了百余步,到了十分宽敞的会客堂。 堂中坐了个姑娘,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模样生的极好,眉眼似画,肌肤胜雪,穿着身碧色锦裙,裙摆处有大朵绣花,耳坠上是千金难求的东珠,想来也是在宫中颇为受宠的。 这是梁晚余头回见到肃和公主,心中一紧,急着下跪,却又不失体面,“臣妇梁晚余,叩见公主。” 容樊瑛睨着她,眉头轻挑,“起身吧。” “谢公主。”梁晚余直起身子,头低垂着,视线紧盯着自己脚尖。 容樊瑛端起一旁的茶盏,不疾不徐的抿了口温茶,低声道,“听下头的人说你在府外等了许久,是要同我商议要事?” “是。”梁晚余颔首,语气沉重,“这件事除了公主,没人能做到了。” 容樊瑛起了一丝兴趣,缓缓放下茶盏,轻声道,“抬起头来。” 梁晚余听话抬头,不敢有一丝懈怠。 “我只是个女娘,肩不能提手不能挑,你如何自信我可以帮到你?”容樊瑛勾着唇角,语气里多了几分戏谑。 “不。”梁晚余抬眸,定定看向她,“公主一定可以。” 容樊瑛唇边的笑意淡了些,凝眸瞧着她,心中震撼她这份莫名其妙的信任,一时也忘了怪她失礼,“既然如此,你倒是细说说发生了何事。” 梁晚余抿紧粉唇,有些迟疑的扫了眼两侧。 容樊瑛心中会意,低声道,“你们都退下,去外头候着。” “是。” 下人悉数退去,连带着玉竹也出了门。 容樊瑛笑望着她,低声道,“如何?眼下可能说了?” 梁晚余稳住心神,幽幽开了口,“镇国公的三弟谢锦程在辽东一带私放印子钱,行黑心事,杀害多人,但其背后有靠山,臣妇能力弱小,无法伤其根本。” “辽东百姓如今食不果腹,人人自危,街上十室九空,有的偏远地方已经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情况,求公主出手,救那些百姓于水火,也还国公府一个清白!” 容樊瑛坐直了身子,面色逐渐凝固,愣了好半晌,才低声问道,“这么邪乎……你说的可是真的?” “臣妇愿用性命和子孙后代起誓,方才所言,绝无半句虚言,否则天雷劈身,无后而终!” 梁晚余神色坚定,面上写满了诚恳,“不光如此,臣妇手中还救下了一个丫头,她的双亲就是死在那帮人的手中,若有需要,她可以作证。” 容樊瑛盯着她瞧了许久,旋即淡淡问出一句,“你方才说他有靠山……你可知靠山是谁?” 梁晚余点点头,低声道,“是安平王和傅丞相。” 伸向茶盏的手僵在半空,容樊瑛侧过头,一脸诧异的望着她,“你是说……十三叔?” 眼见梁晚余点头,容樊瑛脸色沉了下来,低声呵斥道,“放肆!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梁晚余再次跪下,扬起小脸,不卑不亢道,“公主,人命关天,臣妇不管胡言,恶人不除,日后将会出来千千万万个辽东!” 容樊瑛痴痴望着她,脑子里一团乱麻,喃喃道,“虽然你说的有鼻子有眼,但光凭你一张嘴和一个不知来路的丫头,恕我不能信你。” 那可是父皇最疼爱的十三叔,若她轻易信了此人……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公主,臣妇明白您心中的顾虑,可都再听臣妇一言。”梁晚余垂下头,急声问道。 容樊瑛心里头乱得很,皱眉回了句,“你说。” 梁晚余再次抬起小脸,神情坚定,“不出三日,晁泽将会地动,虽死伤不多,但房屋坍塌严重,圣上会拨银七万,派户部侍郎李闯前去援助。” 容樊瑛听得一愣一愣的,久久回不过神来。 梁晚余咬紧下唇,轻声道,“若公主不信,尽管等三日之后问上一问,方能有答案。” “公主……臣妇能力不止于此,只求您高抬贵手帮一次忙,保臣妇婆家无忧,往后,任凭公主差遣!” 第95章 重新开始 容樊瑛迟疑片刻,低声道,“梁晚余,你先头所说的事,我记下了。” “无论晁泽会不会地动,我都信你,也会着人去查,只是你最后那句,要说到做到。” 梁晚余轻轻点了下头,面上没有半分勉强,“公主肯帮忙,我们一家便是欠了您天大的人情,于情于理,都该为公主效命。” 她真心投诚,容樊瑛没理由再拒绝,低声应下,“你回去罢,这几日等我消息,没什么大事尽量不要出府。” 说罢,她从腰间系下自己的玉牌,示意梁晚余来拿,“这是我随身带着的,你且拿好,若有危及性命之事,或许可以救你一命。” 梁晚余上前接下,圆润光滑的玉牌躺在手心里,宛如有千斤重,“臣妇多谢公主。” 梁晚余朝着上首的人行了一礼,而后转身离开。 容樊瑛斜靠在椅子上,神情凝重,对着屏风后头轻声唤了句,“念禾。” 话落,一个小丫鬟从后头闪身出来,在她面前站定,“公主。” 容樊瑛托着下巴,瞧着紧闭的房门,轻叹一声,“你去找几个身手好的,去辽东一趟,再派人跟紧那个叫谢锦程的,十三叔那儿……也去吧。” “公主当真信了那位女娘的话?”念禾面露诧异,小声道,“方才她说了那么多,又是黑印子…又是地动塌陷的……婢子听着就觉得神神叨叨的。” “无论她所言属不属实,她的身份都是做不了假的。”容樊瑛捧着茶盏,语气平平,“她是镇国公的儿媳,定远侯的独女,如此硬的家世,与她结交,百利而无一害。” “老天爷送上门来的便宜,谁会不捡呢?” “况且,我只是派人去盯着,又不是要将她说的那些人一网打尽。”容樊瑛蹙眉,面上多了几分凝重,“可若是十三叔当真做了错事,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么多条人命搭进去。” “……是。”念禾没有再劝,应下了主子的命令,退了下去。 - 镇国公府 一路上,梁晚余仍旧心事重重,没有半分轻松的模样。 “小姐……”玉竹面露忧色,低声道,“您方才见了肃和公主,为何还是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肃和公主先前并不信我,却在我明说要效忠她后当即就决定帮我……”梁晚余轻叹一声,喃喃道,“无利无友,我不过是从一个坑跳进了另一个坑中。” 玉竹也跟着叹气,低声道,“小姐,如今能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 梁晚余颔首,轻声道,“我清楚。” 她是个俗人,能做的不多,从没想过将拯救天下苍生视为己任,只想保住自己一家人的性命。 车轮缓缓停下,外头响起了车夫的声音,“二少夫人,咱们到了。” 车夫放下脚凳,玉竹先下了马车,而后转身扶下梁晚余。 梁晚余才刚站定,角门后头便冲出一道黑影,直直扑向她,瞧那身形,像是个男人。 玉竹一整天都是高度紧张,瞧见有人接近小姐,还以为是安平王派来的刺客,几乎是下意识反应,一记窝心脚踹过去,那抹黑影顿时朝后飞去。 玉竹一愣,缓缓收回了脚,显然是没想到来人竟连躲都不躲,像是没有一丁点武功的样子。 原本在车上的六个姑娘也全都下了车,护在小姐身侧。 “小姐……”玉竹有些尴尬,手足无措的看向小姐。 梁晚余抬手,示意她噤声,半眯起眼朝着那人望去。 男人呜咽一声,捂着胸口起身,抬头望来时,梁晚余石化在原地。 “谢……谢昀?” 梁晚余蹙眉望着他,面上满是吃惊,压根没想到眼前这个邋里邋遢,一身脏污的男人会是谢昀,更没想到他竟还有脸面来找自己。 “晚余……”谢昀眼睛一亮,身子因为疼痛而不停颤抖,“你还能认出我……” 梁晚余扫了他一眼,嫌恶的退后两步,低声道,“你的模样,就算是化成灰我都认得。”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60节 谢昀红了眼眶,想要上前,却又顾及着她身侧的丫鬟,小声道,“晚余……你能不能原谅我?” 梁晚余不解,皱眉问道,“你在说什么?” 谢昀抹了把眼角,喃喃道,“我落到如今这个局面,谁也不怪,只怪我自己……到头来,我竟发觉对我最好的人是你。” “晚余,你可不可以给我一次机会,我们……从新开始?” “什么?”梁晚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面上诧然,“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我知道你已经结亲了,可我不嫌弃,只要你愿意同谢庭玉和离,我们就能重新在一起。”谢昀上前两步,眼中蓄满了泪,“我当初从匪寇手里救下你,这情谊你都忘记了吗!” 梁晚余嗤笑一声,素手朝他面门一指,淡淡道,“玉竹,打死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杂碎。” 玉竹也不含糊,上去就左右开弓,照着他的脸狠狠抽了几巴掌。 谢昀被扇的晕头转向,却仍旧嘴硬,大声叫嚷,仿佛要世人都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晚余,你为何不肯直视自己的心?你心中有我,你该是我的妻子!” “叫你胡咧咧!” 玉竹用了狠劲,十成的力道下去,饿了好几日的谢昀彻底眼冒金星,栽倒在一旁。 “晚余……” 谢昀朝着她的方向颤抖着伸出手去,想要她可怜可怜自己,哀声祈求道,“晚余……我们重新开始……” 瞧着他摇尾乞怜犹如一只哈巴狗的样子,梁晚余勾起唇,轻轻抬起脚,下一刻,用力踩在他的手背上,狠狠一碾。 “如今的日子就嫌苦了吗?”梁晚余眼中闪过一抹狠戾,满腔的恨意险些将自己的吞噬,“谢昀,你的苦难,不如我从前的万分之一。” 上一世她险些饿死,求着他给自己一口吃的,哪知谢昀端过来一盆泔水,命自己趴在地上学着畜生模样将那东西吃下。 自己不肯,他便又断了吃食。 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饿到生生啃光了十个指甲,饿到眼前阵阵发黑,甚至见到了自己早逝的娘亲。 她撑着一口气,就等着自己被救出去,可谁知没等来救兵,却等来了父亲疯掉的消息。 梁晚余狞笑着,望着眼前人,恨不得啃他的骨头喝他的血,“谢昀,你得好好活着,可不能如此轻易的就死了。” “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后面几句话,谢昀并未听清,他饿了许久,又被人打了一顿,早就体力不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96章 宫中来人 时过三日,晁泽地动,人心惶惶,传信至盛京,朝中震动,派人救援。 消息递到肃和公主府时,容樊瑛还在摆弄着刚染完凤仙汁的指甲,闻言身子一震,眼睛不自觉的瞪大,“你说……父皇派了谁去?” “户部侍郎李闯。”念禾更是脸色惨白,先听见时,她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户部…李闯……”容樊瑛斜靠在桌案上,双目失神,小声喃喃道,“她说对了……当真让她说对了!” 念禾心中泛起了嘀咕,低声道,“公主,这镇国公府的二少夫人是有通天的本事不成,为何能料想的如此细致?” 能将细枝末节都说的这般清楚,饶是神算子照她也差些意思罢? 容樊瑛脸上去了血色,轻声道,“不管她本事多少,她以诚待我,我便不能弃她不顾。” “她能预料出晁泽地动,也能料出别的,作用大得很。” 说罢,容樊瑛掀起眼帘,抬眸望向念禾,低声道,“你差人去趟外祖府上,知会此事,无论如何一定要将镇国公府摘个干净!” “是,婢子这就去。”念禾应下,旋即匆匆出了门。 “梁晚余……”容樊瑛粉唇轻启,眸中有兴趣闪过,“你可别叫我失望。” 一连四天,国公府大门紧闭,不见外人,府中上下似乎都察觉到了不对的气氛,变得格外紧张。 临到大选,谢宅递来消息,说是林昭音已经坐着轿子入了宫,余下的一概不知。 辽东突然传来消息,百官被紧急召回,一入宫便是三个时辰。 谢庭玉在堂中踱步,时不时瞧一眼外头的天色,低声道,“老谢怎么还不回来……” “急不得。”谢永安正襟危坐,神色平淡,语气是一贯的温和,“父亲接到信儿,说是辽东有人煽动群众情绪,引发大规模骚动,百姓们乱了套,打上县衙了。” “打上县衙?”谢庭玉面露震惊,沉声道,“这是被逼急了,与其等死,不如先一步治人。” 谢永安微微颔首,不疾不徐道了句,“辽东恶势猖獗,地方官不为百姓谋事,出了乱子,只想着蛮横镇压。” “不知是哪个衙役失手杀了领头的百姓,将矛盾引得如此之大,到最后,还是鬆城去了人手,才堪堪劝停。” “百姓们千言万语尽是诉苦,鬆城的城守察觉不对,上报朝廷,揭露了辽东百姓的艰难。” 谢永安无奈摇头,语气里有些惋惜,“死了那么多人,才为活人谋得一线生机,当真是可悲。” “他们沉寂了这么多年,如今才爆发,想来是背后有人操控。”谢庭玉冷下俊脸,面上闪过一丝疑惑,“只有将事情闹大,上头的人才能听见看见,可谁又有如此大的本事,能在安平王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谢永安摇摇头,垂眸思索,“不知那人是敌是友,更不知我们能不能保全国公府,如今情景,我们很是被动。” 谢庭玉抿紧薄唇,低声道,“我已经派人去盯着三叔父了,只盼能拿回有用的东西。” 兄弟俩相视一眼,没有再开口。 又过了一刻钟,镇国公才踏着夜色归来。 一入府,大堂的灯便亮着,妻儿翘首以盼,等着他回来。 镇国公心头稍暖,面上的阴霾烟消云散,抬步朝着他们走去。 “老爷!”卫氏急匆匆迎上去,抬手握住他的大掌,轻声道,“发生何事了?今儿怎么去这么久?” 镇国公拍了拍她的手,稍作安抚,而后看向了自己的大儿子,沉声道,“辽东有变,先前的县令下马,一切事宜交由鬆城暂时看顾,新的县官不日启程。” “黑印子的事被闹了出来,辽东在边境,百姓日子本就艰苦,如今又被印子钱摆了一道,可谓是成了人间炼狱,惨不忍睹。” 谢永安正了神色,低声问道,“圣上……可有查印子钱一事?” “自然是要查的,当务之急是要安稳住百姓的情绪。”镇国公拧眉,长叹一声,“我们应该早做准备,若是查到你三叔父身上,也好有个应对之策。” 谢永安点点头,神色如常。 卫氏听得云里雾里,视线在几人身上打转儿。 什么黑印子?什么三叔父? 眼见夫君和儿子有事瞒着自己,卫氏不敢多嘴,只好在心中憋着疑虑。 “父亲,我有法子保家中平安。” 梁晚余的声音从堂后传来,谢庭玉面色一僵,立马朝她望去。 梁晚余款款而来,神情坚毅,手中还捧着个拳头大小的锦盒。 “你怎么来了?”谢庭玉蹙眉上前,挡住她的去路,“不是让你好生在屋中呆着,外头一切有我吗?” “出了事,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担着。”梁晚余搭上他的手背,轻轻拍了拍,悠悠道,“放心,我心中有数。” 说罢,她便绕开谢庭玉,只身走到镇国公身前,将手里的锦盒递到他面前,“父亲,事情皆因我而起,是我见着三叔父家的谢绵绵出手阔绰,起了疑心,私下调查,才扯出三叔父偷放印子钱谋财害命一事。” “其中有我的责任,我也该出个主意。”梁晚余打开锦盒,里头躺着的赫然是肃和公主的贴身玉牌。 “这是肃和公主交予我的令牌,见此物如她亲临,她也应了会保全我们一家性命。” 镇国公愣了一瞬,神情凝重,“你是如何搭上肃和公主的?” “这重要吗?”梁晚余扬起小脸,唇边带了些笑,“只要我们一家平平安安的,余下的,都不算要事。” 镇国公张了张嘴,眸色变得深邃。 他此刻才意识到,眼前站着的这个姑娘似乎并不是看上去那般人畜无害。 镇国公扫了眼谢庭玉,而后低声道,“此事错不在你,肃和公主那边……你若是有十足把握,便是给家中立了大功。” 话音才刚落地,外头就有小厮匆匆跑了进来,扬声道,“老爷,宫里的福顺公公来了!” 第97章 有舍才有得 外头弯月高悬,早已入了夜。 镇国公听到小厮的话,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为何……这个时辰来了?” 谢永安急着起了身,与身侧的弟弟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瞧见了惊疑。 梁晚余握着锦盒的手抖了抖,轻咬住粉唇,指尖用力到泛白。 “快请福顺公公进来。” 话虽是这样说着,可镇国公依旧往外迎了几步。 在宫里做活的人,可怠慢不得。 刚出了前院,就见福顺挽着拂尘,脚步匆匆进了门。 “福顺公公。”镇国公迎上去,面上挂上了笑,沉声道,“这个时辰过来,可是圣上有何要事?” “国公猜对了,的确是要事。”福顺先是规规矩矩行了礼,而后道了句,“户部查明,谢三爷曾在辽东一脉私放印子钱,暗处培养自己势力,手下还有不少商人效仿,为其做事。” “慕容尚书递了折子,圣上见后大怒,特来让奴才问一问国公,对此事知情多少。” 镇国公怔然,面上有一瞬的呆滞。 谢永安眼底闪过诧异,不动声色的瞥了眼身侧的弟弟。 谢三爷不过是个小喽啰,连个中间人都算不上,背后分明另有其主,东窗事发,竟是他被推出来挡刀。 福顺抬眸,打量着眼前的一家人,低声道,“国公,您可不能知情不报哇。” 镇国公身子僵直,眼底闪过不安,面上却瞧不出半分异样,“还请公公带句话,求圣上明察,我府上与谢锦程所行之事绝无半点关系,若需要我出面,我定然亲手料理了他。” 福顺轻叹一声,上前两步,低声道,“国公,奴才实话告诉您,趁着夜里无人,御军出动,谢三爷已经被捕,妻儿也被禁足,等待审判,您的母亲也在其中。” “国公,您就听奴才一句劝,陆宝忠一案在前,谢三爷硬要往墙上撞,这回定然是凶多吉少了,你若是知情,就赶紧说出实话来,或许还能落个轻罚。” 镇国公身子僵住,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圣上速度竟如此之快,前脚收到折子,后脚就抓了谢锦程……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61节 还有母亲…… “老爷。”卫氏走到他跟前,抬手挽住他的臂弯,面露惶恐,“三弟他怎么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还牵连了母亲……” 镇国公猛地回过神来,视线落在她脸上,而后又看向一旁的儿子们,心中纠结万分。 择一边便要弃一边,他为人子又为人父,实在难以抉择。 “公公,谢锦程所做之事,我的确不知,若需要我配合调查,我自然也是肯的。”镇国公面露愁容,嗓音低沉,“可我母亲年纪大了,受不得刑罚,可否请公公帮着反映,免了她老人家的苦头?” 福顺面上的神情一变,无奈摇头,“国公担心乃常理之中,可奴才刚从谢宅出来,谢三爷被抓时,谢老夫人举着拐杖将慕容大人抽了一顿,还说什么只死了一帮庶民,算不得什么大事,不准御军碰她儿子……” “辽东暴乱,圣上尤为看重此事,派出来的御军没有五百也有三百,那么多双耳朵听着,谢老夫人当场耍浑,口不择言,这顿罚怕是免不了了。” 镇国公耳中一阵轰鸣,双腿一软,险些站不住脚。 站在他身旁的卫氏也一脸震惊,心中不免一阵咒骂。 这老太婆子真是越看越糊涂了,敢当众叫板,是疯了不成? 谢永安抿紧薄唇,心头有气,脸色也有些发白。 边月无措的站在一侧,神情凝重,她虽不知来龙去脉,却也知道家中出了大乱子。 谢庭玉紧咬着牙关,恨不得现在就冲去谢宅,给那些没脑子的混账东西一人一巴掌。 梁晚余垂下眸子,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捏着锦盒,强忍住身子的颤意,面色如常。 “既如此……”镇国公闭上双眼,藏下眸底的痛苦,“那便照常罢。” 福顺摇了摇头,小声道,“如今可并不是谢三爷一家能解决的事。” 镇国公了然,急忙从怀中掏出了荷包,作势要塞进他手中。 福顺急忙躲开,摆手推脱,“国公,这可使不得,眼下与从前不一样了,奴才帮不上您什么忙。” “公公就收下吧,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公公一直呆在圣上身边,或多或少都是清楚的,还请公公给指条明路,保全我一家。” 镇国公态度强硬,将手里沉甸甸的荷包塞进他手中,低声道,“我确实不知谢锦程所为,若提前知晓,怎会容忍他将我害成这般?公公,我府上不缺银子,瞧不上这些下三滥的招数。” “这……”福顺瞧着手心里的荷包,长叹一声,“国公,晌午前肃和公主入了宫,与皇后娘娘呆上了许久,出来时特意寻了奴才,叫奴才给您带句话。” “必要之时,该弃的东西不能留恋,有舍才有得。” 福顺摇头叹息,面色无奈,“如今谢三爷所行之事东窗事发,涉案金银暂且不知,牵连的人命不计其数,本就是该牵连全族的祸事,若国公不拿出个态度,不仅难消圣上怒火,更堵不住百姓们的悠悠众口。” 镇国公听懂了他的话中之意,脸色瞬间惨白,喃喃道,“真就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吗?” 福顺颔首,语重心长道,“国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家是全的,安安稳稳活着,总会好的。” 镇国公低下了脑袋,沉声道,“我知道了,今日……多谢公公提点。” “奴才是特意来见国公一面的,不能耽搁太久。”福顺边说着,边将手里头的荷包又塞给了他,“国公,您是个好人,这些银子不必浪费在奴才身上,您好好收着,以备不时之需。” “奴才告退,国公爷留步。” 说罢,福顺朝着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旋即转身离开,没再回头。 “老爷……” “父亲……” 声音传入耳中,镇国公恍然回过神,望着手中的荷包,眼眶顿时变得酸涩。 第98章 罢官抄家 “老爷……” 卫氏扶着他,眼神里满是担忧,轻声道,“没什么困难是咱们一家子聚在一起解决不了的,只要有命在,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 镇国公缓缓抬眸,视线扫过匾额上的四个鎏金大字,喃喃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这便是我们一家的命数了吗?” “错了,这才不是我们的命!”谢庭玉攥紧拳头,俊脸彻底沉了下来,“此事与我们无关,我们凭什么要认?况且我们手里头有人证,纵是去敲登闻鼓,我也得讨个说法回来!” “庭玉,如今不是意气的时候。”谢永安拦住他,眉头轻蹙,因着也动了怒,脸色有些苍白,“我们手中是有个人证不假,可那丫头也只是知道三叔父的名讳,动摇不了后头那两位。” “三叔父命数已定,无力回天,当务之急不该是忙着撇清咱们与三叔父的关系,而是找出更有力的证据,将真相公之于众,只要立了功,圣上就不得不放我们一马。” 闻言,谢庭玉躁动的心逐渐安抚下来,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谢永安侧眸看向镇国公,语气温和了不少,“父亲,事情还不算太糟,您不要往坏处想,总归我们一家人还在一起。” “罢了…罢了……”镇国公阖上眼,眉头轻拧,“只要我们一家平安,便是最大的幸事了。” 夜色朦胧,明月高悬,众人聚在一处,相互依偎。 - 翌日,天还未亮,镇国公早早就入了宫门,直到日落时分才回来。 众人候在门前,等着家中的顶梁柱归来,日头半落,将不远处的身影拉得老长,倍显落寞。 在他身后,是一身官服的京兆尹,领着一众衙役缓缓跟着。 “老爷……”卫氏迎上去,面上是掩不住的慌乱,“您这是……” 男人摇摇头,转身望向身后的京兆尹,沉声道,“郑大人,请便。” 京兆尹张了张嘴,低声唤道,“国公……” “郑大人,如今我已不再是国公,只是一介草民,若您还看得起谢某,唤我一声锦华便是。” 这话似是一声惊雷在地上劈开,谢家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谢兄,此话言重了。”京兆尹皱紧眉头,面上恭敬不减,“您是不是个好人,是不是位好官,我心目之中最是清楚。” “落到如今境地,也是逼不得已。”京兆尹沉下脸,低声道,“下官等您回来……一定会有再见那日的。” 谢锦华愣了一瞬,眼眶微红,半晌才低声应了句,“郑大人还有公务在身,尽快执行罢。” “国公,得罪了。”京兆尹长叹一声,朝着后头摆了摆手,低声道,“公府被封,财产悉数充公,动手。” 话落,衙役们齐齐动身,进了府中,一砖一瓦、房契地契、连女眷们身上戴着的金银珠宝都不曾落下。 卫氏双目茫然,愣愣瞧着那些人在自己住了二十几年的院子里翻查,憋了一夜的眼泪,终是决了堤。 “老爷……”卫氏扑进谢锦华怀中,失声痛哭,“我们究竟是造了什么孽,竟摊上那么个亲戚,害了一大家子啊!” 谢锦华单手搂着她,将她拥进怀中,望着被卸下来的门匾,久久不能回神。 三代基业,时隔百年,最终断在了自己手上。 他恨,恨自己有个不知天高地厚胡作非为的弟弟,他怨,怨效忠了多年的圣上不肯听他多言,一心要罢免他的官职,没收他的家产。 可他偏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自己支离破碎的家,无能狂怒。 国公府也曾辉煌过,尚有底蕴在,查抄财产时足足用了两个半时辰,才全数清点完毕。 原本宽敞富贵的府邸不在,只剩下个空壳子,无比凄凉。 “谢兄……”京兆尹嘴唇轻启,嗫嚅半晌,才道了句,“再会。” 说罢,他赶着交差,便急匆匆走了。 谢锦华坐在石阶上,望着连门匾都不剩的空宅子,实在没忍住心中的苦楚,在小辈面前落了泪,“圣上……谢家忠心耿耿……忠心耿耿啊!” 可惜,那位不会再听到他说话了。 瞧着父亲这般,谢永安动了气,嗓间涌上一丝腥甜,为了不给家人添麻烦,硬生生被他逼退回去。 可奈何有人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 见他神情微动,边月立马上前,小声唤道,“夫君……” 谢永安垂眸望向她,微微摇首。 边月抿紧粉唇,从袖中掏出个小瓷瓶塞进他手中,沉默不语,只一双湿答答的眼睛盯着他瞧,意思不言而喻。 谢永安知道自己拗不过她,无奈打开瓶塞,放在鼻下,清冽的草药香萦绕在鼻尖,压下了嗓间的痒意。 见他知趣,边月这才放下心来,可那双水眸仍旧紧紧盯着他,生怕他出了什么差池。 “老爷……地上凉,快起来。”卫氏急着去扶他,明明自己眼角的泪还没干,却还是强装轻松的劝道,“虽说我们眼下不剩什么,但圣上开恩,没拆散我们一家,这便是最大的福气。” “老爷…日子会好的……会好的。” 谢锦华双眼猩红,执拗的仰着头,视线落在空了的门梁上,低声道,“夫人,我该如何面对谢家的列祖列宗?我只怕是把他们的脸都给丢尽了。” “我们何时给祖宗们丢脸了?”谢庭玉俊脸阴沉,咬重了语气,“论丢脸,也该是他谢三丢脸!待他死后去了底下,那群祖宗一人一脚圈踢他都要踢上个三日!” 不得不说,谢庭玉虽性子张扬混账了些,可在这个时候,没人比他更会调节气氛。 话一出,不仅卫氏露了笑,就连谢锦华心口上的阴郁都散了些。 是了,办错事的又不是他们,丢了百年基业的也不是他们,何苦将恶果往自己身上揽? “罢了。”谢锦华缓缓起身,抬手抹了把脸,低声道,“时候不早,家又被封了,我们也该商量商量住所的问题。” “往后总不能流落街头,以地为床,以天为被罢?” 第99章 谋一条出路 “我与你们父亲做大人的倒是不要紧……”卫氏瞧着一旁的大儿子,眼中满是疼惜,“庭玉,你认识的伙伴多,看看能不能借个地方,给你们兄弟暂住两日?” 谢锦华绷紧了薄唇,沉声道,“最多两日,我一定去接你们兄弟俩。” 闻言,谢永安眉头紧皱,缓缓摇了摇头,低声道,“父亲,我……” 边月拉住身侧人的手,示意他不要说话,旋即低下头从袖中翻出了一枚绣工精细的荷包。 “父亲,母亲,儿媳别的本事没有,唯独喜欢研究绣艺,自打嫁进了公府后,不用再做脏累活计,便有了闲工夫做些小玩意儿……” 说罢,边月拽开荷包,低垂着头,轻声道,“这里头满打满算有个二百两,都是我去铺子里买绣品换来的,应当能够咱们住几日客栈。” “孩子你……”谢锦华望着她,愣了半晌,不知该说什么好。 卫氏则又红了眼眶,喃喃唤道,“月儿……”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62节 事到如今,卫氏对边月最后一丝嫌隙也消散不见了,她能在这个时候拿出全部积蓄,足以见得对这个家的真心。 “事实上……我们还没到过苦日子的地步。” 梁晚余弱弱开口,吸引了众人的视线,“父亲主动向圣上投诚,是去了官职没收了家产不假,但未定罪名,家中女眷也都还在。” “府邸被封,可没封我的嫁妆。” 话一出,谢锦华当即摇头,低声道,“你的嫁妆本就是你的东西,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如何能用在婆家身上?再者,男方挪用女方嫁妆本就不齿,传出去,我们更是没脸了。” “没错。”卫氏也跟着应和,“好孩子,我是嫁进公府年头太长,嫁妆早就混了进去,这才两手空空,可你不一样,那是你的物件,就该是你留着。” 梁晚余心头稍暖,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又想起前世来。 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着,怎么就能养出两拨截然不同的人? “父亲,母亲,儿媳并不是那个意思。”梁晚余回过神来,轻轻勾起唇角,“我爹给我备下的嫁妆里,有许多家铺子,都在盈收,其中在东市四街有家酒坊,后头正好连着一座不大不小的院子。” “就是许久未住人了,得打扫打扫,问题不大。”梁晚余面上挂着笑,柔声道,“我们也能学做生意,攒些银钱,将日子重新过起来!” “这……”卫氏愣了一瞬,而后与身侧的谢锦华面面相觑。 “就这么定了。”梁晚余一语定音,不容旁人再多说一句,“前头虽艰苦些,我们一家齐心协力,供兄长读书,也为庭玉谋一条出路。” 她心中清楚,公婆是过惯了清贵日子的,兄长也是体体面面的读书人,那些好日子,全都得垫银子。 若是不肯接受自己的好意,便只有死路一条。 谢锦华面上有些难为情,心中也愈发愧疚,“孩子……是我对不住你们。” 梁晚余抿唇笑笑,放轻了语气,“父亲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为母亲,为我们,撑起了一个家,如今,也该是我们尽孝的时候了。” “是……”边月咬紧下唇,小声道,“父亲母亲,所有的脏活累活我都能做,我还能拿绣品出去换银子,只要能续上夫君的药钱,什么活计我都愿意去做。” “嫂子这说的是哪里话?”谢庭玉扯了扯嘴角,语气戏谑,“家里头又不是没有男人了,为何轮到你去做脏累活计?” “爹娘不爱忧心,大哥也安心养病,我会学着做活,家里头有我呢。” 谢庭玉好似突然成长了不少,面上的混气都消了不少,看上去沉稳了些。 谢锦华怔住,定定瞧着谢庭玉,似是完全没有想到能说出这番话的竟会是自己那混不吝的小儿子。 “庭玉……”卫氏也傻了眼,喃喃道,“你怎么……” 谢庭玉绷紧嘴唇,面上没有多余的神色,清声道,“晚余说的没错,我之所以会养出混账性子,都是因为我爹足够厉害,能当我的靠山,我若不改正,日后家中出了任何变故,我便只有挨打逃命的份儿。” “爹娘,到了如今关头,我不该再给大家添麻烦。” “儿子……”卫氏红了眼眶,激动的难以自己,“谢天谢地,你总算是懂事了。” 谢锦华则是偏开了头,望向了梁晚余。 真正该谢的,是她才对。 “孩子,辛苦你了。” 梁晚余抿起嘴笑开,轻声道,“都是一家人,父亲不必同我客气。” 谢锦华微一颔首,沉声道,“对……一家人,日后我们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每日在朝堂上讨命,伴君身侧,不知什么时候脑袋就会离家的日子他也过够了。 “日后,酒坊后院便是咱们的家,等到赚足了银子,我们就换处大院子。”谢锦华笑得开怀,总算是不像先前那般糟心了,“任何时候,活得通透才最重要。” 大不了就豁出自己这张老脸去吆喝,也得给家中多赚些银子出来。 “父亲说的对。”梁晚余笑着点点头,柔声道,“我和嫂子学着打理酒坊,庭玉也跟着忙活,日子总会变好的。” “那日后……我们是不是就能喝上二郎酿的酒了?” 一道清冽含笑的声音传来,谢庭玉眼睛一亮,循声望去,在路口瞧见了缓步朝这边走来的盛守言和常久。 谢庭玉挑眉,面露诧异,却又觉得合理,“你们怎么来了?” “二郎,你我是兄弟,有这么好的营生可不能忘了我啊。”常久面上笑得没心没肺,从袖中掏出几张大额票子,“这是五百两,我要入股,赚了银子要分给我的!” “还有我,我拿五百零一两。”盛守言也递来几张银票,还有一块碎银,“事先说好,到时候分了钱,我得比常久的多!” “不是吧,你连这都要和我比!” 耳旁传来常久的吐槽声,谢庭玉恍若未闻,扫了眼二人,低声道,“沈云之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家那老爹……”盛守言耸了耸肩,扬声道,“八成是被关在家里,唯恐掺上关系,直接不让他出来了呗。” 常久注意到谢庭玉面色不对,开口打断,“别提他那块木头疙瘩了,嫂嫂快带我们去瞧瞧那酒坊,不然日后都不知该去何处寻二郎了。” 梁晚余浅笑嫣然,轻声道了句好。 众人收拾好了心情,准备趁着天还没暗,赶紧动身。 “二郎!” 路口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谢庭玉脚步一顿,僵硬着回过头,望向声音来源。 不远处,有个白衣少年半蹲着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汗珠滑过他的眼角,他不得不眯起一只眼,手里还攥着几张银票,瞧着有些狼狈。 见谢庭玉往来,少年用力挥了挥手,扬声喊道,“我……也要入股!” 第100章 欠了个大人情 “沈云之……” 谢庭玉眉头微微蹙起,望着眼前人。 沈云之平日里最爱干净,如今却是灰头土脸,衣裳也沾了脏污,还破了一角。 “你怎么过来了?”谢庭玉大步上前,将他扶起,“你爹……” “不必管他,后头的事后头再说。”沈云之抿唇一笑,面上轻松,将手里的银票塞入他怀中,“说好了,我也要入股。” 谢庭玉拧眉,低声唤道,“沈云之……” “二郎,不必多言。”沈云之摇了摇头,温声道,“去那酒坊瞧瞧吧,毕竟我们日后都是常客。” 三个公子哥,竟没有一人过问半句谢家的事,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仍旧与谢庭玉打打闹闹。 “是我错了……”卫氏望着前头四个少年的背影,眼中含着热泪,“从前庭玉不懂事,我对这三个孩子也什么好印象,总觉得他们是为了利益才来巴结庭玉的。” “如今一瞧,这才该是至交好友的模样。” 谢锦华也瞧着他们,沉默不语,嘴角扯出一抹笑来。 月亮藏在云后,若隐若现,街道边上挂着灯笼,灯光虽微弱,却也能瞧清脚下的路。 谢家人脚步不一,却都是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朦胧的月色下,身影被拉的老长。 入了东市,众人拐了两个弯才瞧见了酒坊的模样。 门匾高高挂着,被擦得干净,大门敞着,有两个伙计在里头擦擦洗洗,手脚勤快得很。 余光瞧见不远处的几道身影,年龄稍大些的伙计立马迎了出来,朝着外头几人弯下了腰,先一一问了安,才望向梁晚余,低声道,“小的见过大小姐。” 梁晚余轻轻点头,柔声问道,“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守在这?” “上头传了信儿,侯爷大抵是猜到了大小姐会来此处,特让给您留着门呢。”伙计咧嘴笑笑,恭恭敬敬道,“小的名叫阿金,里头那个是小毛,几位主子快里头请吧,有什么需要就只管使唤小的。” 梁晚余叫住他,轻声笑道,“不必跟着忙活了,夜快深了,你们两个各回各家,早些歇息吧。” 阿金顿了顿,面露难色,“大小姐今日就住在这儿吗?主子们身边没个伺候的……” “无妨,左右日子都要这样过着。”谢锦华适时开了口,沉声道,“你们两个本就忙了一日,眼下就听晚余的,先回家吧。” “……是。”阿金点点头,旋即担忧的瞧了眼梁晚余,低声道,“大小姐,小的家住不远,就在后头的巷子里,巷尾那家就是,若有什么需要,大小姐就差人去找小的,小的一定尽快赶来。” 梁晚余微微颔首,放轻了声音,“辛苦了,早些歇着。” 阿金小声应下,而后同小毛一前一后出了酒坊。 铺子灯不少,还算明亮,里头只有四张桌子几条凳子,右前方有个小门,挂着帘子,正是通往后院的路。 见铺子里没了外人,谢庭玉瞥了眼身侧的三人,下了逐客令,“你们还赖在这做什么,难不成还要饮一口再走?” “从你嘴里冒不出几句好听的话来!”盛守言白了他一眼,而后有些难为情道,“来都来了,还不得帮着上上手?” “二郎别听他胡咧咧。”常久推了他一把,面上调侃,“他早就与我说了,要来给你做活的。” 沈云之不善言辞,却是先一步拿起了阿金留在桌上的抹布,朝着后院走去。 常久二人见他如此,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娘,“沈云之,就数你最装!” 说罢,也都拿上了家伙,追了过去。 瞧着三人的背影,谢庭玉心中淌过一丝暖流,同身旁的梁晚余对视一眼,旋即跟上了他们的步子。 “我们也上手罢,日后少了人伺候,也该懂得自力更生了。”谢锦华整理好心情,拉起卫氏的手,朝着后院走去。 众人才到后院,就发觉了不对。 原本梁晚余口中许久未住过人的院子如今干干净净,连杂草都不曾见到,墙上挂着辣椒和大蒜,水井旁的木桶也是满的,几间屋子里都掌着灯,院中还有架小秋千。 推门再看,每间屋子里都叠着干净厚实的被褥,桌上还放着点心干果。 尤其是梁晚余同谢庭玉那间屋子,连衣柜都满满登登的,却都是女儿家的衣裙,只有两件极为素净的男装,细看下去,才发现是方便练武的束袖袄子。 谢庭玉瞧了,嘴角抽了一下又一下,险些要被气笑了。 这大手笔,这么偏心,除了他那爱女如命的岳丈,谁还能做得出? 拢共给他备了两件袄子,这是让自己穿一件洗一件呢! 不光是他发现了端倪,谢家众人都察觉到了不对。 谢锦华无奈反笑,喃喃道,“晚余呀,我如今是欠了你爹一个大人情啊。” 梁晚余心中又甜又涩,甜在爹爹用心爱她,涩在上辈子她愚不可及,害爹爹落下惨果。 听到公爹的话,梁晚余忙摇摇头,轻声道,“我爹如此,不过是希望咱们过得好罢了,只要咱们心往一处使,便是让我爹心安了。” 话虽如此说,可谢锦华心中仍旧记住了梁砚的雪中送炭。 “厨房也是满着的。”边月探出了脑袋,小声道,“这么晚了,大家应该饿了,我会烧饭会炒菜,再等一会,就能吃上热乎的了。” 谢永安也接过了话头,温声道,“月儿厨艺极佳,父亲母亲尝尝便知了。”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63节 谢锦华同卫氏笑着点头,都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边月毕竟是从穷乡僻壤里钻出来的丫头,即便会炒两道菜,又能好吃到哪里去? 可半个时辰后,饭菜入口那一瞬间,二人彻彻底底被打了脸。 月色渐浓,院子里忙的热火朝天,虽有定远侯的助力,可毕竟是日后要生活的地方,不仔仔细细再看一遍,也是放心不下的。 边月孤单一人坐在小马扎上,借着月光掰着手里的青菜,小脸低垂,看不清神色。 下一瞬,头顶的月光突然被挡住。 边月抬头一瞧,神情有些呆滞,莫名娇憨看着来人,喃喃唤了句,“夫君?” 第101章 喜欢你 谢永安低头望着她,眸子里盛满了笑意,像是春日里和煦的风,“月儿在做什么?” “想做些小炒。”边月举着青菜,轻声道,“夜深了,不宜吃荤腥,就想着轻淡些。” “我来帮忙。”谢永安挽起长袖,抬脚要进小厨房。 “夫君!”边月突然拦住他,摇头阻止,“君子远庖厨,夫君是读书人,不该进这个地方。” 谢永安面露诧异,望向边月的眼神里似有不解,“这是哪来的话?咱们家不时兴这个。” 边月眼中有一瞬间的茫然,喃喃道,“这……” “从前是我身子骨不好,下不得床,如今病情得控,我怎能瞧着夫人在里头忙活,自己躲清闲?”谢永安笑着牵起她的手,不顾她指尖的湿泥,示意她朝外头看。 边月顺势望去,小厨房正对着主屋,门敞着,刚好能够瞧见里头。 屋内,婆母两次三番想上手帮忙,却都被公爹轻轻推了回去,只准她坐在凳子上瞧自己铺床。 谢永安唇边挂着笑,温声道,“你瞧,父母尚且如此,我怎能出差池呢?” 边月久久不能回神,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自己娘家的生活。 爹时常喝酒搓牌,地里不管不顾,只让娘一人忙活,她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所有活计,只为帮娘分担些压力,可纵然如此,娘还是时常会被被醉了酒的爹毒打,身上总是青青紫紫。 如今再见谢家人的日子,她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原来……日子也可以这样过吗? 就在她愣神时,谢永安已经进了厨房,用指尖探了探水的温度,而后专注的洗起菜来,虽认真,动作却生疏得很,能看得出是第一次做这些事。 “夫君……”边月回过神,小声唤道,“水有些凉,你身子才好,让我来……” “就是因为水凉,才不该让你来。”谢永安低头轻笑,修长如玉的手指捏着一把青菜,声音里也染上了笑,“母亲说过,女儿家最怕贪凉,我不怕这些,自然得是我来。” 边月不再说话,只静悄悄的盯着他看,蓦然红了耳尖。 “娘子没读过水,为何会知晓君子远庖厨这句话?”谢永安边说着,边拿起一旁的菜刀,比划着大小,“切这么大可以吗?” “可以。”边月点点头,而后小声解释道,“没出嫁前,家里的活都是我来做,两个弟弟都在外头玩着,每当我想让他们来帮我一把时,我娘就会说出这句话,不准他们靠近厨房,更不准靠近我。” 谢永安握着刀柄的手一顿,抬眸望向她,眼中闪过一抹怜惜,“从前你我不相识,纵使我说尽安慰的话,也抚平不了娘子内心的痛楚。” “可如今我们在一块儿了,谁若是再欺了你,我便是什么都不要,豁出命去,也绝不会让娘子咽下这口气。” 边月指尖有些发颤,望着他那张俊脸,作不出半点反应。 那双眸子似是一汪清泉,温柔缱绻,含着丝丝笑意,让人沉溺其中。 边月躲去一旁擦手,想着不去看他,以此降低脸颊的温度,可视线却不由自主的瞥向那边。 村子里的小寡妇曾同她娘说笑,大言不惭要追村长的幺儿,还说什么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想到这,边月咽了下口水,直勾勾望向谢永安,眼神开始变得奇怪。 若是她去…… “娘子,你来瞧瞧这菜切的可不可行。” 声音打断了她的遐想,边月摇了摇头,想要将脑子里怪诞的想法晃出去。 所幸谢永安没瞧出她的不对劲,仍旧笑眯眯的瞧着她。 边月走到跟前,瞧着案板上摆放得整整齐齐好似在行军列队的青菜,没忍住笑出了声。 见她重展笑颜,谢永安才松了口气,低声问道,“可是我切的不好?” “没有没有。”边月慌乱摆摆手,身子朝后一退,撞到了水桶上。 水桶盛满了水,边月没撞动,自己倒是身型不稳,踉跄了好几步。 “当心。” 谢永安上前两步,大掌搂住她的细腰,夜深,无人瞧见他红透的耳朵。 边月稳住身子,恍惚抬头,一双眸子水汪汪的,写满了惊慌失措。 直到她站住脚,腰间的大手也没松开。 气氛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边月趴在他怀中,仰头看他,脸颊温度升高,小手无意识攥紧了他的前襟,轻声唤道,“夫君……” 谢永安垂眼瞧着她,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了怀中的姑娘。 边月心跳如鼓,思虑片刻,大着胆子踮起了脚尖,不偏不倚碰上他微凉的唇。 虽然只是蜻蜓点水一下,却让谢永安浑身一震,失了反应,握着细腰的手也用了些力道。 “夫君……心中可对我有一丝男女之情?就像……就像我对夫君的心。”边月抬着小脸,眼中熠熠发光,“我倾慕夫君……夫君可知晓?” 谢永安耳中一阵嗡鸣,望着眼前的姑娘,忽地失了礼,捧着她的小脸,俯身覆上来。 谢永安动作轻柔,像是在呵护一件珍宝,万分怜惜。 边月初行此事,心中好奇难耐,瞪大了眼睛瞧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谢永安心中有些郁闷,下一瞬,抬手蒙上了边月的眼睛。 一吻良久,边月身后是桌台,身侧是水桶,退无可退,只好被动承受着他的温情。 “喜欢。” 烛光中,谢永安的声音响得突兀。 “喜欢你。” 如今不仅是脸颊,边月的心都跟着发烫,半晌,她抬起胳膊,圈住男子的脖颈,迎合他的动作。 四周寂静,就连月亮都觉得害臊,躲进了云中。 又过了半晌,众人的肚子早就发出了抗议,菜才端上桌。 瞧着边月红肿的小嘴和她还没降温的脸蛋,众人也不是傻子,自然清楚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厨房发生了什么。 谢永安像个没事人一般拿出了碗筷,脚步比先前轻快不少,笑意也更加温和,“久等了,我技艺不精,月儿指导了半天,才晚了些,菜齐了,大家吃饭吧。”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瞧着比小两口都要羞涩。 只有卫氏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打转儿,嘴角压都压不住。 第102章 告密 饭菜入口,众人皆是惊奇的瞪大了双眼,只差把好吃二字写在脸上了。 “月儿,这……”卫氏瞧着边月,又看了看桌上的小炒,轻声道,“你这手艺,比府上的厨子也差不了多少。” 边月抿唇笑笑,一脸羞赧,“儿媳这手艺本就是跟着岑师傅学的,口味差不多也正常。” “月嫂嫂在厨艺上颇有造诣,永安哥可是有福气了。”常久对着二人竖起了大拇指,很是捧场。 谢永安唇边噙着笑,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边月。 梁晚余小口嚼着菜,先咽下,而后才开口,“嫂子确实有手艺,府里的岑师傅祖上就是御厨,你跟着他学出几分来,便是在铺子里做些吃食生意,也是出不了错的。” “当……当真?”边月傻了眼,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真有这么厉害? “我何时骗过嫂子?”梁晚余勾着唇角,神情真挚,“若是嫂子肯用些功夫,成功不难。” 边月抓紧了筷子,轻轻咬住下唇,眼中闪过一抹光亮。 “想做便做,家里都理解你。”谢永安笑着望向她,语气温和,眼神缱绻,“况且铺子里本就是做酒水的营生,若能打酒时来上两盘好菜,岂不更是快活?” “兄长说的对。”梁晚余颔首,用眼神示意着边月,“嫂子不妨一试。” 边月张了张嘴,心中还是有些犹豫,下意识望向对面的公婆。 谢锦华没说话,只是淡淡笑着,反倒卫氏有些激动,轻声道,“永安的话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月儿,你尽管去做,我和你父亲都支持你,若是忙起来,我便去学着给你打下手。” 边月被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母亲这话真是折煞我了,哪里能让母亲动手?” “这有什么?”卫氏笑容清浅,不失气质,低声道,“本就不是什么金贵人了,何苦还讲究这些?” 边月还想说什么,放在膝上的手突然被人握住,她一愣,下意识看向身侧的男子。 谢永安微微拧着眉,朝她摇头。 边月抿紧小嘴,到底没再说话。 临近宵夜,沈云之三人才匆匆同谢家人告了别,各自回家。 “沈云之……” 身后传来声音,沈云之脚步一停,徐徐转身望去,同谢庭玉对上了视线。 谢庭玉双手抱臂,倚在门框上,神情懒散,眼中却有他读不懂的情绪。 见沈云之望来,谢庭玉觉得有些难为情,别开脸去,沉声道,“日后不必多来我这,免得……反正你听我的就对了!” 闻言,沈云之先是一怔,而后脸上扬起笑意,悠悠道,“腿长在我身上,我去何处,二郎也要管?” “你!”谢庭玉瞪圆了眼睛,语调也拔高了些,“你是不是脑子里有坑蓄着水呢?”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64节 沈云之失笑,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他自然清楚二郎心中在想什么。 可他不愿。 就是不愿。 “二郎,不要理会旁人。”沈云之轻轻扬起头,同台阶上的少年对望,低声道,“你是我的至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弃你于不顾。” 谢庭玉愣住,半晌也回不过神来。 沈云之扯了扯嘴角,转过身去,随意的朝身后摆了摆手,扬声道,“走了,你回吧。” “你……沈云之!” 谢庭玉气得俊脸涨红,却再也叫不停他的脚步。 后院 卫氏坐在桌前,瞧着案面上的剪刀,思虑再三,还是下了决心,一把抄起剪刀,将自己精心留长的指甲剪短。 “夫人?”谢锦华才进来就瞧见了这一幕,等他反应过来时,卫氏已经剪完了一只手。 谢锦华慌忙去拦她,皱眉问道,“夫人作何剪了指甲?” 卫氏瞧见他,眼底闪过一丝心虚,旋即又足了底气,轻声道,“夫君,我们日子变了,妾身也不能再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都这个岁数了,也该给孩子们做个榜样。” 谢锦华拦着她的手一顿,而后红了眼圈。 卫氏瞧他这番模样,刚想开口劝慰,却见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夫君猛地转过了身,低低啜泣着。 “夫君……”卫氏一脸惊愕,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去,想要瞧一瞧他。 奈何谢锦华不给机会,卫氏转到哪边,他便去扭去相反的方向,硬是不让她瞧见自己的模样。 身为一家之主,他可以哭,但是要有面子的哭! “夫君?”卫氏不明所以,不清楚他的情绪从何而来。 谢锦华声音有些沙哑,哽咽道,“是我无能,没让夫人过上舒心日子,才到中年,就没了盼头……” “谁说没了盼头?”卫氏噗嗤一笑,钻进他怀中,轻声道,“如今我们一家在一起,怎会没有盼头呢?” “今个用晚饭时,我瞧着永安和月儿……”卫氏捂嘴偷笑,压低了声音,“再过段时日,永安养养身子,小孙儿还会远吗?” 谢锦华浑身一震,瞪圆了眼睛,四十多岁的男人脸上头一次露出孩童般的笑脸,“夫人这话…这……这是真的吗?” “妾身瞧着有戏。”卫氏眨了眨眼,语气轻柔,“今儿见了他们两个,那小眼神,瞧这都能拉丝了。” “好!”谢锦华一拍大腿,因着高兴,脸颊有些泛红,“平笙,这两个儿媳妇真是我们家的福星啊!” - 沈宅 宵禁早就过了,府里不见光亮,四下无人,一个黑影正朝着里头探去。 才翻过角门一侧的矮墙,原本黑漆漆的院子蓦地大亮,强光之下,刺的人睁不开眼睛。 “沈云之,你好大的胆子!” 一声怒喝在院中响起,沈云之身子一震,缓缓抬眸,对上了男人冷然的双眸。 院子宽敞,正中央放了两把太师椅,一男一女左右坐着,冷眼瞧着他,四周站满了家丁,手里头都举着火把,显然是来者不善。 尤其男人的眼神最是冷漠,瞧不出半分温情,阴沉着脸,方脸不怒自威。 便是沈云之的生父,沈凌。 沈云之移开眸子,视线落在沈凌身边的小厮身上,后者却是眼神闪躲,不敢看他。 那小厮他记得,是他院中负责洒扫的。 如今之景,显然是他告了密。 第103章 谢家都是好人 “逆子,你还傻站着做什么!” 沈凌旁边的女人也开了口,一脸的怒其不争,若不是顾忌着眼下人多,她非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听话的孩子。 沈云之收回视线,麻木地跪下,语气生硬,“儿子知错,求父亲母亲责罚。” 沈凌面上没有一丝缓和,仍旧处于盛怒的边缘,瞧着眼前的亲生儿子,咬牙问道,“沈云之,你既知了错,那不妨说一说,你错在哪儿?” 沈云之神色淡淡,瞧不出喜怒哀乐,闻言,缓缓开口,“儿子不该偷着翻墙跑出去。” “荒唐!”沈凌猛地起身,指着他鼻子骂道,“你最大的错误,便是同谢家那个小子做朋友!你知不知道谢家犯了什么事?若是圣上深究,牵连到我们沈家,你便是全族的罪人!” 听到谢家二字,沈云之顿时扬起了头,定定望着他,眼底没有一丝畏惧,“随父亲怎么说我骂我罚我,儿子都认,可谢家都是好人,不该受父亲言语之辱!” “云之!”妇人脸色铁青,咬牙喊了声,“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沈凌彻底黑了脸,静静看着他。 “儿子所言,皆是随心。”沈云之仰着头,神情坚毅,“谢家还在时,顾及镇国公的权势,为了名利,让我接近谢家二郎的难道不是父亲吗?” “混账!” 沈凌抄起一旁的茶盏,狠狠砸在沈云之头上。 额角顿时有液体流下,迷了眼睛,沈云之一时分不清流下来的究竟是茶水还是血水。 “都是谢家人呆在一处,才害你野了心思!”沈凌怒目而视,扬声道,“如今看来,只能把你关上个一年半载,你才学会老实!” 沈云之低垂着头,几缕碎发落下,挡住了他的眼睛。 瞧着他这副犹如丧家之犬的模样,沈凌扯了扯嘴角,笑得凉薄,“沈云之,你且记住了,我并非只有你一个儿子,只要我想,谁都能盯上你的位置!” 话落,沈凌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带走了大半家丁。 沈云之仍旧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茶水混着鲜血,一滴滴砸在地上。 下一瞬,有抹人影挡住了火光。 沈云之恍惚着抬头,瞧见了站在自己眼前的妇人,他的亲生母亲,府里的当家主母,杨氏。 “母……” 话还没说完,院中就响起了一声脆响。 沈云之的头被打偏过去,脸上火辣辣的疼,可见杨氏用了多大的力道。 “不中用的东西!”杨氏睨着他,语气冷淡得很,似是在同一个陌生人讲话,“我拼了半条命生下你,为得就是让你给我丢人吗?” 沈云之别着脸,眼眶慢慢酸涩。 他或许该庆幸自己被淋了一头的茶,不然,眼角的泪怕是要叫别人看了去。 “母亲……”沈云之缓缓回首,沉声问道,“我还不够努力吗?” “青山书院是盛京最拔尖的学府,无论是小考大考,又或者是蹴鞠骑射,我常常夺得榜首,可母亲从没夸赞过我一句,更是不见您有过笑脸。” “母亲,我是很差的孩子吗?” 沈云之抬着头,执拗的望着她,似是非要等出一个答案。 杨氏听了他的话,缓缓皱起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斤斤计较了?婆婆妈妈的,哪有半分儿郎该有的样子?” 闻言,沈云之先是一怔,而后自嘲地笑笑,“儿郎该是什么样子?” “母亲想要我成为人上人,我努力了,父亲想让我同各家贵公子打好关系,替他走关系,我也去做了。” “我骑射常年第一,唯有一次失手,母亲罚我三天不准吃喝,我体力不支昏死过去,是谢家二郎将我送去了医馆。” “我笔考总是甲等,秦老赞我是他的得意门生,却因为那次晕倒养了几日,错过了一场不慎重要的小考,被父亲打骂一通,睡了一个月柴房。” “后得了风寒,又恰临书院踏春,父亲不准缺席,我只好带病出发,高烧不退,是谢家二郎不顾先生责骂偷跑出去给我抓了药来。” “而后种种,若非有他,我早就挺不下去了。” 沈云之冷着脸,语气沉重,“如今,这个救了我数次的人竟成了父亲母亲口中的罪人,这让我如何忍得下去!” “放肆!” 又是一耳光下去,彻底打消了沈云之对这个家的最后一点幻想。 偏生杨氏不觉得自己有半分不对,面上倒多了几分愠怒,“我生你养你,就是为了让你来气我的吗?” “谢家那小子不过对你做些表面功夫,就将你的心你的眼都蒙了去,当真是个蠢货!” 沈云之面色苍白,眼神暗淡无光。 许是察觉到他的冷淡,杨氏顿了顿,语气放软了些,“云之,你是府上的长子,肩挑重担,你若是倒下了,谁来护住母亲?” 沈云之勾起唇角,眼神是说不出的讥讽,“母亲生下我,便只是为了您的地位吗?” “还记得年幼时,每逢生辰,我总会跑到母亲跟前撒娇讨要礼物,可母亲总说儿的生日是娘的难日,说我不该在生辰这天高兴。” “可谢家不是这样的。”沈云之望着她,神情恍惚,“卫姨对永安哥和二郎都是极好,不偏不向,是真心疼爱他们,二郎从小到大的生辰礼物都能塞满一个屋子。” 杨氏冷了脸,眼神变得更加凉薄,“说到底,你还是虚荣心作祟,这么喜欢谢家,怎么没投生在卫平笙肚子里?” “整日里就想着和别人攀比,骨子是烂的,心也是黑的。” “你父亲说的没错,你如今这般,都是被谢家那个小子带坏了,日后,除了去书院习学,你都不准再踏出府邸半步。” “正巧,傅丞相的幺儿傅瀛从外头回来了,也去了青山书院,你看准机会,多与他接触接触,打好关系,你父亲也能多看你一眼。” 说罢,杨氏眸色一深,低声道,“若是再让我发现你和谢家小子又聚在一起,别怪我翻脸无情!” 家丁们拥簇着夫人离开,院子重回寂静,沈云之孤身留在原地,还保持着跪坐的姿势。 第104章 落选 天刚蒙蒙亮,东市就早早支起了摊子,各家店铺也跟着开了门。 “小姐,该起身了。” 玉露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梁晚余缓缓睁开眼,撑着手臂起身,瀑布般的长发又顺又亮,轻轻拂过谢庭玉的指尖。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65节 谢庭玉也睁开了眼,半眯着眸子,低声道,“可是要去忙了?” 梁晚余颔首,轻声道,“到时辰了。” 闻言,谢庭玉利落的起身,换上昨日的衣裳,大步走过去开了门。 “二公子。”玉露捧着盆,叫他出来,立马行了礼。 谢庭玉点点头,嗓音还带着些沙哑,“进去吧。” “是。”玉露应下,待他走后才进了屋子。 瞧见自家小姐,玉露笑眯了眼,轻声唤道,“小姐,水都打好了,婢子伺候您梳妆。” “难为你们两个不回侯府,还愿意跟着我。”梁晚余笑着望向她,柔声道,“玉竹可是去了外头?” “不管在哪,婢子都认定了跟着小姐有肉吃。”玉露抿起唇角,笑容腼腆,“玉竹在前头铺子里跟着小毛学打酒呢。” 听到这话,梁晚余赶紧净了面,轻声道,“快些梳妆,我也要去前头瞧瞧。” “小姐当真要做这些活计?”玉露讶然,面上闪过一丝心疼,“即便小姐什么也不做,也照样能过上从前的生活,老爷给您的嫁妆足以让您今生无忧了。” 玉露话虽说着,可挽发的速度却是加快了不少。 梁晚余摇摇头,轻叹一声,“我是可以,但谢家不行。” “谢家落下此罪,是受了牵连,我坚信,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没有天衣无缝的局,只要顺着苗头查下去,一定能把藏在暗处的几只肥鼠给揪出来。” “苦难只是一时,总会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谢家定然能自证清白,再做勋贵。” 玉露听的云里雾里,半晌才点点头,小声道,“婢子相信小姐。” 梁晚余打扮的不似从前精细,只略施粉黛,便进了铺子。 铺中,阿金正蹲在地上擦酒缸,小毛在不远处打酒,正巧有客人在,玉竹便就站在一旁探脖瞧着。 天彻底大亮,街上百姓也多了起来,许多人都选择在晨起打上一壶小酒,足足喝上一日,不再出门。 正因如此,小毛忙得脚打后脑勺,也无心顾及一旁的玉竹。 瞧见门口闪过一道魁梧身影,小毛急忙照顾,“牛二哥,今儿还是打一斤酒吗?” 牛二点点头,“对,老样子。” “好嘞!”小毛应了声,刚转过身,就瞧见了一旁的玉竹,先是愣了一瞬,而后将打酒的勺子塞进她手中,低声道,“你去试试,这是老主顾了,好说话得很,即便犯了错也不会生气,大不了多送他二两酒。” 玉竹赶忙接过,学着他的样子给客人打酒,二人一来一回,倒也和谐。 没用上半个时辰,玉竹就学会了不少,只可惜同客人讲话时仍旧冷着那张小脸。 下一瞬,边月也掀开帘子,从后院钻了出来。 “嫂子?”梁晚余咧嘴一笑,轻声问道,“怎么起这么早?” “院子不大,玉露唤你的时候我就跟着起了。”边月脸上有两团红晕,走路时也有些不自然,小声道,“我同永安商议过了,他誊写一份菜单,你过下目。” 梁晚余凑过去,瞧了眼上头五花八门的菜名,大多是热炒,凉菜只有六道,比起寻常的酒楼,这规格算不上小了。 “嫂子……这些都会做吗?”梁晚余瞧着吃惊,小声问了句。 “差不多。”边月点点头,面上有些难为情,轻声道,“我做药膳也拿手,只是写在这上头不合适。” 梁晚余侧眸看向一侧的玉露,柔声笑道,“将这纸贴到外头去吧。” 话落,又看向边月,低声道,“嫂子先去趟厨房,做两道香味重的菜出来。” 边月也不是个傻的,闻言立马反应了过来,点头应下,“成,我听你的。” 说罢,转身离开,只是那走路的姿势怎么看怎么怪异。 梁晚余觉得奇怪,狐疑的瞧了她两眼,直到玉露唤她,她才回过神来。 “小姐,李小姐来看您了。” 玉露的声音响在耳边,梁晚余蓦然回神,正好瞧见了站在门口的李黛鸢,后者见了她,立马挥了挥手,笑得开怀。 “黛鸢?”梁晚余面露吃惊,迈着小步走了过去,小声道,“你怎么来了,如今不是大选吗?” 李黛鸢望着她,双眼亮晶晶的,轻声道,“不该请我进去坐坐吗?” 梁晚余噗嗤一笑,让出了路,开口打趣道,“李小姐,请。” 李黛鸢娇哼,一脸傲娇的走进了院子,裙身随着动作摇摆,脚步轻盈。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门才关上,梁晚余就起了话头,“正值大选,你本该在宫里,究竟是如何出来的?” 李黛鸢吐了吐粉舌,一脸娇憨,“我从一开始就落选了,自然在不得宫里。” “落选?”梁晚余面上闪过一丝诧异,喃喃道,“不该如此啊……你家世不错,模样又好,怎会……” “梁晚余,你也太天真了吧?”李黛鸢捂着嘴偷笑,故作神秘的搓了搓指尖,小声道,“入宫画像时,我爹花了点银子,把我画的压根不像个人,甚至都没进初试,一开始就落了。” 梁晚余面上怔愣,下一瞬又恢复如常。 是了,像她们这种家世的女儿,又是独生,被父母千娇百宠的养大,若不想进宫,自然是有无数的法子。 “不过……我倒是听说你夫家的那个义妹好像是入选了。”李黛鸢凑近了些,小声道,“我只见过她一面,瞧上去不太好,干瘦干瘦的,气色也差,也不知是怎么入选的。” 梁晚余愣了一瞬,而后才想起林昭音这位人物。 不过,梁晚余对她的决定并不感到意外。 林昭音本就是孤女,依仗着谢老夫人的疼爱活着,如今谢家到了,谢三被抓,老夫人气急瘫在了床上,她若再不争,还能有什么出路呢?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了动静,似是谢庭玉在跟谁交谈。 透过窗子,能瞧见那抹身影高高瘦瘦,声音低沉磁性。 听到那人的声音,李黛鸢小脸一皱,喃喃道,“怎么又是他?” 第105章 折辱 听见她的话,梁晚余心中诧异,轻声问道,“你认识外头那人?” “不但认识,还算是冤家呢。”李黛鸢咬着银牙,放低了声音,似乎是很怕外头的人发现自己,“那是小忠勇侯,赵靖川。” 梁晚余微怔,朝着外头瞧了一眼,“他就是赵靖川?” “这声音我可记不错。”李黛鸢嘟囔了句,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抿了口温茶,“他这人怪诞得很,与人说话都冷冰冰的,我上次还亲眼瞧见他杀了人……” 再回忆起那次庙观险遇,李黛鸢没忍住抖了抖身子,小声道,“总之,他是个杀神,捅人刀子都不眨眼的,你当心些,离他远点。” 外头,正在右偏房走的赵靖川一顿,而后站住了脚。 为他跟前领路的谢庭玉察觉出不对,回头望向他,低声道,“赵兄,怎么了?” 赵靖川瞥了眼左偏房,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低声道,“好像是听见了有人在说我的坏话。” 谢庭玉面露迷茫,上下左右扫了一圈,也没瞧见别人,“赵兄,这哪来的人?” 赵靖川抿唇,沉声道,“没事,走吧,去瞧瞧永安兄。” 谢庭玉颔首,转身领着他进了一旁的屋子。 屋门推开,谢永安靠在床架子上,膝上放着本书,听到声响,徐徐抬头。 瞧见来人,谢永安一愣,旋即笑开,温声道,“靖川。” 赵靖川脚步不停,走到他床前,弯腰将被子往里头推了推,不让自己身上的尘土落在褥子,才安心坐下,低声道,“初次见面,永安兄怎知是我?” “直觉。”谢永安眉眼温和,语气也轻,“除了你,谁还会在这个时候寻上我?” 赵靖川轻叹一声,面上瞧不出情绪,沉声道,“永安兄对我赤诚,我也不是落井下石的人,你出了事,我自然是要来看看的。” “至于信上说的那件事……”赵靖川从怀中掏出张纸,递到他面前,“永安兄不妨看看这个,上头的地名人名可有眼熟的?” 谢永安接过那张纸,视线在上头扫了一圈,眉头微微蹙起,低声道,“我曾派人查过辽东一带,这纸上几个名字我有印象,不过……” “不过都是些死人,还是全家惨死。”赵靖川开了口,语气低沉。 听了这话,谢庭玉赶紧接过兄长递来的纸,仔细比对着,“没错,线人递回来的情报中确实有这些人的名字!” 谢永安紧盯着对面的男子,沉声道,“这张纸……靖川是从何处得来的?” 赵靖川沉了脸,低声道,“前不久匪贼横行,这里头本没我的事,不过是京兆尹在我跟前念叨了两句,我又闲着,便上赶着接了这活计。” “我盯上一窝匪贼,里头的人都是些穷凶极恶之辈,解决了他们后,才在他们身上发现了这个。” “原本是个册子,上头有的人名和地名都画了黑线,我心中存疑,便誊抄了一份,派人去查,才发现这些人竟都是辽东一带的。”赵靖川盯着那张纸,低声道,“而后又受到了永安兄的信,不明真相,才想着过来问上一嘴。” 谢永安落下眸子,语气低沉,“靖川,我虽不知该如何自证清白,但我们一家人绝无私心,也从来没参与过这件事。” “我自然信你。”赵靖川点点头,面上的信任不似作假,“既然我们要查的是同一件事,我更没有理由不偏着永安兄了。” 谢永安长叹一声,缓缓道,“可如何查,谁来查,都是难事,如今我们在明,敌人在暗,我是在束手无策。” “永安兄该想的,是如何将背后之人给逼出来。”赵靖川大马金刀的坐在床边,语气幽深,“这事落谁身上,谁就要掉脑袋,背后的人又不是傻子,不可能自己蹦出来认下。” 谢永安抬眸,定定看着他,“如何将他逼出来?” 赵靖川轻轻勾唇,俯身低语。 谢永安垂眸听着,一旁的谢庭玉也凑了过来,一个计划逐渐成型。 铺中 谢锦华坐守案台前,手上拨弄着算盘,清点账本。 小辈们不准他做些脏活累活,他便只能算算账,走走神。 “老爷……”程言凑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谢锦华睨着他,淡淡道,“你有话便说。” 程言面露迟疑,咽了咽口水,才鼓足勇气开口,“吏部尚书吴大人听说您在酒坊里坐镇,特订了十大桶酒,让您亲自拉着板车送到他府上,还……不准让人帮忙。” 谢锦华一怔,心中顿时多了几分酸涩。 卫氏坐不住了,立马起身,厉声说道,“老爷,吴钟晟这不是在折辱我们吗?亏您在朝堂上还同他交好,如今落井下石的混账东西,即便我们有酒也不要卖给他!” “送上门来的银子,谁不赚?更何况我们如今还正缺银子。”谢锦华摇首叹息,继而开口,“吴钟晟给了多少钱?” “是寻常酒的双倍之多。”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66节 谢锦华合上眼,认命般起身,沉声道,“去推板车来。” “老爷……” “平笙,不必再言。”谢锦华抬手止住她的话,神色落寞,“我与他好友一场,如今落到这个局面,只怪我识人不清。” 卫氏张了张嘴,却到底没再说些什么。 一刻钟后,十大桶酒水上了车,谢锦华独自站在车前,将车上绑着的麻绳挂在脖子上,又从腋下穿过,手上使足了力,才将板车拉动。 卫氏站在他身旁,瞧着夫君的背影,红了眼眶。 谢锦华手上暴起青筋,用力到浑身颤抖也不敢停下。 十桶足斤的酒水,压不垮他,能压垮他的只有雪上加霜,等着看自己笑话的好友。 不知过去了多久,谢锦华终于停了脚,瞧着顶上写有吴府的门匾,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如今的他,大汗淋漓,衣衫不整,再也没有半分从前儒雅俊秀的模样。 汗水滑进眼中,谢锦华身子晃了晃,就在他快要倒下时,面前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第106章 转机 谢锦华意识已经朦胧,半眯着眼抬头,瞧见了石阶上负手而立的中年男人。 “酒……送到了,辛苦吴大人付一下银子……” 不远处的男人一愣,朝着身后摆了摆手,对着小厮低声道,“去搬酒,让他进来拿银子。” “是。” 谢锦华扔掉肩膀上的麻绳,半垂着头跟在小厮身后。 吴宅他曾来过许多次,却从未像如今一般觉得难堪。 走进大堂,门突然被关上,谢锦华一震,抬头望向面前的男人。 吴钟晟坐在上首,蹙眉打量着他的衣裳,沉声问道,“你如今就过这样的日子?” 谢锦华垂下眼皮,低声道,“圣上仁德,没给我们一家定罪,能有如今的生活已经心满意足。” 下一瞬,头顶传来一声轻叹。 “你最爱喝的龙井,尝尝。” 谢锦华怔住,朝着一旁的桌案望去,上头果然摆着他最爱的茶。 “锦华,你听我说,不要再呆在盛京了。” 吴钟晟缓缓起身,面上凝重,“我今日让你孤身一人来送酒,是为了给你多去些人手,待你走时,我会命府上的高手藏在我事先准备好的空桶中,只求必要时刻保住你们一家的性命。” 谢锦华不明所以,喃喃问道,“钟晟……你……” “还不懂吗?上头有人要对你下手!”吴钟晟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道,“你是我至交好友,我若是得了消息,焉能不帮你?” “谢三的事情败露,所有人都清楚他一个小商户不可能是幕后主使,谢三不中用,故而要杀了所有谢家人灭口,只有谢家人都死光了,这案子才能稀里糊涂的定下!” “你以为自己在圣上面上表表忠心,罢官交权,就能安然无恙了?若再不走,莫说是你,就连嫂嫂他们的命也保不住!” 谢锦华心一沉,低声问道,“你如何知道的这些?” 吴钟晟长叹一声,语气无奈,“我有个好友是乘祥阁的,有人在里头买凶杀人,目标就是你们谢家。” 谢锦华身子僵住,突然来的信息让他有些难以消化。 “锦华,快走吧!”吴钟晟说着,眼眶有些发红,“我派人护送你们一家出城,只要我们兄弟有缘,日后还能再见。” “……不。”谢锦华抬起头,神色坚毅,“我不走。” 吴钟晟愣住,旋即怒不可遏,“谢锦华,你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现在不是你逞英雄的时候,保命最要紧!” “走了,就真的能保我一家太平吗?”谢锦华摇摇头,沉声道,“钟晟,敢杀我的又能是什么小人物?我即便是逃了,却也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日日都要提防着,保不准哪天就断气了,这样的日子,我过不了。” 吴钟晟张了张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眼神逐渐绝望,“你说的对……可我们交好这么多年,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死!” “如今你还能惦记我,已经是极大的不易了。”谢锦华扯出抹笑来,语气幽深,“事情一定会有转机的,曾有术士给我算过,说我能活到九十三呢。” “满嘴跑马车!”吴钟晟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忿,“亏你还总与我说小庭玉没个正形呢,你呀,比孩子也强不到哪里去!” 见吴钟晟待自己还如从前那般,谢锦华也不再假模假样同他客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龙井抿了一口。 瞧他悠哉悠哉的模样,吴钟晟没忍住嘴角抽了抽。 硬了,拳头硬了。 “你如今都命悬一线了,不该想想法子挣扎一下吗?”吴钟晟半眯起眼睛,一脸嫌弃,“瞧咱俩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被追杀了呢。” 谢锦华耸耸肩,面上无谓,“人生下来就是要死的,早死晚死都一样。” “你!” 吴钟晟险些气歪了胡子,咬牙道,“简直蠢出生天!” “不过你说的对。”谢锦华放下茶盏,悠哉悠哉说了句,“我可以病死饿死渴死,绝不能被人害死。” “钟晟,你借我点人手。” - 酒坊 夜色沉下,阿金和小毛早已回了家,剩下的人都挤在堂中,翘首以盼,等着男人回家。 不多时,门外响起板车的声音。 卫氏最先冲了出来,小声唤着,“老爷……” 谢锦华搂住她,低声安慰着,“夫人不怕,我回来了。” 铺门关上,酒桶里突然传出声响,下一瞬,桶盖翻飞,没个空酒桶里都藏了一人。 众人被吓了一跳,谢锦华急忙安抚,摆摆手让那些人退下,随后沉声将吴宅一行所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卫氏愣了许久,心中不免有些后怕,“倒是我错怪了他……” 谢庭玉沉了脸,低声问道,“若是吴伯伯的话属实,那我们岂不是真的遭人盯上了?” “吴伯伯为人忠厚仗义,不是会拿此事玩笑的人,想必是真的得了信。”谢永安拧眉,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我早就清楚,那两位是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 “如今我们手中不光有吴伯伯的人,还有靖川留下来的高手,他们若想动手,也要掂量掂量。” “靖川?”谢锦华蹙眉,低声问道,“你见过赵靖川了?” “是。”谢永安颔首,放轻了声音,“靖川白日来过,同我聊起此事,才发现他也一直在调查辽东黑印子的事。” “老爷,公子……” 程言突然跑进铺子,手中紧紧攥着一个东西,原本紧张的神色也在瞧见主子们时放松下来,“老爷,小的在院子里发现一封信,一看下去,是二爷传来的。” “锦言?”谢锦华一怔,旋即赶忙接过了信,喃喃道,“我还没给他去信,他怎么先给我寄过来了?” 撕开信封,取出里头的信纸,越往下看,谢锦华的脸色越怪异。 先是震惊,而后闪过恼怒,最后咧嘴笑开。 “老爷?”卫氏望着他,眼里满是担忧,生怕他受了大刺激变得疯癫,“二弟信上写了什么?” 谢锦华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颤,语气难掩激动,“转机来了……转机终于来了!” 第107章 怎么敢背叛 谢庭玉耐不住性子,抬手抢过父亲手中的信纸,垂眸望去。 谢永安也凑了过去,兄弟两个脑袋挨在一处,半晌,才将纸递了回来。 “锦言信上说,老三被金钱蒙了心智,竟然伙同安平王和傅丞相行脏污之事,企图哄他入伙,昧下朝廷发的赈灾银两,三七分账。” 谢锦华从信封中倒出一物,低声道,“这便是安平王给的半块玉佩,以作信物。” 卫氏捂住嘴,生生咽下了到嘴边的惊呼,“这……这不是现成的证据吗!” 谢锦华攥紧了玉佩,眼中闪过一抹笑,沉声道,“只要能将这东西送上去,安平王能不能落马暂且不知,傅冲是一定会遭难的。” 梁晚余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谢锦华余光撇见了她,低声道,“晚余,你怎么看?” 梁晚余回过神来,瞧着他手里的玉佩,淡淡开口,“父亲,我在想一件事。” 谢锦华不解,低声问道,“什么事?” 梁晚余眉头微蹙,小声道,“陆家被抄,里头会不会有这两人的手笔?” 一语激起千层浪,众人闻言,全都愣在了原地。 “这玉佩和信定然要送到圣上面前,不过不能是我们去送。”梁晚余侧眸望向谢永安,轻声道,“还得劳烦兄长请来赵小侯爷,请他帮忙,才最稳妥。” 谢永安点头应下,“好,我会同靖川商议此事。” “陆家……”谢锦华顿了顿,面色晦暗,“若陆宝忠也是他们的人,那事情就变得棘手了,或许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他们已经把满朝文武架空大半了。” 谢庭玉双手环着胳膊,低声道,“此事得查,不然上头那位什么时候换了人咱们都不清楚。” 谢庭玉这话若是让人听了去,怕是保不住这脑袋了。 可话虽糙,理却不糙。 谢锦华瞪了他一眼,却并未斥责,“若要查,便只能借你吴伯伯的手……此事我会放在心上,你们莫要跟着忧心。” 见气氛又变得紧张僵硬,卫氏赶紧开了口,小声道,“老爷,今日月儿才第一天下厨,就卖了不少,有五两银子呢,抵上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了。” 这若是搁在以前,她买些点心都不止五两银,如今光辉不再,才知柴米油盐的珍贵。 谢锦华面露讶异,而后真心夸赞道,“月儿心灵手巧,这钱合该她赚。” 瞧着边月红了脸,卫氏捂嘴偷笑,视线不时扫过她的衣领。 从卫氏的角度去看,正好能瞧见她衣领底下藏着的暧昧红痕。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67节 众人不再将注意力放在那些糟心事上,围在一起有说有笑,玉竹玉露将灶上饭菜热好,端上了桌,一片祥和。 “小姐,明日铺子怕是不能开门了。” 玉竹的声音在堂中响起,众人齐齐望来,梁晚余皱起眉头,小声问道,“为何?” “小毛临走前同婢子说的,好似是因为明日是云和公主归京的日子,为了让道路更宽敞些,特意下了令,东街闹市的铺子皆要闭门三日。” “三日?” 梁晚余面露震惊,喃喃道,“不就是公主归京吗?何故整起这么大的排场?” “云和公主是先皇后的遗孀,出生正值寒冬,身子骨不好,从小就被送去了迎春行宫,如今归京,全城休整三日,怕是想让百姓们都瞧一瞧这位公主的真貌。”谢锦华摇头叹息,沉声道,“保不准这三日还会游行呢。” 不知怎的,梁晚余心中忽然生出不妙的预感,一顿饭下来,有些食不知味。 - 坤庆殿 赵靖川孤身站在殿中,面上平平,瞧不出喜怒。 一声大笑传来,有抹明黄从内殿缓步走了出来,“阿川,你个大忙人,平日里朕想单独见你都抓不到你的空,今儿是怎么了,主动来找朕了?” 赵靖川行了大礼,神情不卑不亢,“臣赵靖川叩见圣上。” “快起快起!”皇帝随意的招了招手,笑容满面,“与朕还客气什么?前不久战事大捷,朕还没好好加赏你,说说罢,想要什么?” “臣无欲无求,只愿天下太平,圣上长寿。” 赵靖川不是会说漂亮话的性子,如今所言,句句从心。 皇帝自然也清楚他的为人,如今听了,脸上的笑意更是多了几分,“阿川长大了,知道心疼朕喽。” “皇上,臣今日前来,是有一事要禀明。”赵靖川仰起脸,神情认真,声音低沉。 见他如此,皇帝不免收了些笑,沉声道,“阿川这副模样……难不成是蛮夷又来战了?” “臣这里有一物,皇上一看便知。” 赵靖川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双手举过头顶,皇帝眯起眼睛,示意张德。 张德急忙下了台阶,接过赵靖川手中的东西,呈到皇帝眼前。 皇帝定眼望去,视线扫过桌上的信纸,脸色逐渐阴沉,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吓人。 “放肆!” 皇帝将手上把玩的珠串重重拍在桌上,动静不小,吓得满殿宫人都跪了下来,大气都不敢喘。 赵靖川也跟着跪下,低声道,“圣上息怒,当心气大伤身。” 听到这话,皇帝面色有些缓和,可仍旧称不上好看,“阿川,这信和玉佩你都是从何处得来的?” 赵靖川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撒着谎,“臣临过梧桐山,本是助京兆尹大人搜查山匪,却在草丛中意外发现了一只被箭射穿的信鸽,这信和信物就是从鸽子身上取下来的。” 皇帝眯着眼,上下打量着他,低声问道,“阿川,朕还可以相信你吗?” 赵靖川抬起头,神色如常,“有京兆尹作证,臣撒不得谎。” 皇帝压下心头的愤怒,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抖。 张德瞧着不对,急忙让满宫的人都退下。 “老十三……”皇帝声音沙哑,眼框也有些发红,“他怎么敢……怎么敢背叛朕?” 闻言,张德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忙不迭垂下头去,恨不得立马消失在殿中。 这也是他一个老太监能听的事吗? 皇帝合上眼,藏住眼底的落寞,低声道,“张德,传容裎入宫。” 第108章 一个不留 大殿内氛围压抑,让人喘不上气来,不出两刻钟的功夫,外头就传来了通报。 “皇上,安平王到了。” 皇帝眉心狠狠一跳,眼底闪过一抹狠厉,沉声道,“让他进来。” “是。” 几息之后,容裎单薄消瘦的身影出现在殿中,脸色有些发白,“臣弟见过皇兄。” 瞧见他的神色,皇帝有一瞬间的迟疑,还是沉着脸问道,“脸色怎么如此差?” 容裎低垂着头,语气也轻,“皇兄难道忘了吗?今日是母妃的忌辰。” 皇帝一愣,脑海中不禁想起了照顾自己多年的德太妃,面色不由得缓和了些,“瞧朕这记性,倒把她老人家给忘了。” 容裎瞥了眼立在一旁的赵靖川,眸中闪过一丝怨毒,旋即淡淡开口,“不知皇兄此次传召所为何事,臣弟还急着回去祭拜母妃,求她在天之灵,为两个儿子祈福。” 皇帝沉默许久,才低声道,“不打紧的事,你退下吧。” 赵靖川眸色变得幽深,面上依旧冷冰冰的,瞧不出情绪波动。 容裎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埋下头去,低声道,“是,多谢皇兄体谅。” 皇帝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容裎转身之际,淡淡瞥了眼身旁的赵靖川,轻轻哼笑一声,挑衅之意不言而喻。 赵靖川板着脸,没多看他一眼。 待他走后,皇帝似是记起了赵靖川这号人物,咳嗽两声,缓缓道,“阿川,这里头定是有什么误会,朕与老十三一同长大,情分难得,他不会害朕的。” 赵靖川沉默不语,只是将头微微垂低了些。 皇帝捏着那张信纸,长叹一声,“阿川,你领人过去,捉拿傅冲,连同他妻儿,全都关押问话,定要问出个结果来。” 这是不舍得审问安平王,所以单对傅丞相下手了? 赵靖川颔首,低声道,“臣遵旨。” 消息传到谢家人耳中时,云和公主的花车正好经过东市。 街道上挤满了百姓,酒坊位置不错,临着街边,正好能瞧见云和公主的真貌。 小公主瞧上去十三四岁的年纪,端坐在花车上,妆容盛极,新月笼眉,眸清可爱,同身侧的婢女正说些什么,春桃拂脸,笑靥如花。 打扮的也十分娇艳,身上的料子是浮光锦,满头珠钗,连鞋面上都嵌着珍珠。 只轻轻扫了一眼,梁晚余便移开了视线,不愿多看。 金银玉器之物身上挂的多了,难免让人分不清主次,就如同它们的主人一样,初次在城中露面便这般大的阵仗,不知会落入谁的眼中。 小公主的确生的貌美,可若是没有能力自保,美貌便成了灾难。 “小姐!”玉露不知瞧见了什么,惊呼一声。 梁晚余回过神来,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在花车旁瞧见了一人。 十分眼熟的一人。 “谢昀……” 梁晚余咬紧牙关,面上却看不出什么异样,“他怎么会在那儿?” 不远处,花车走的极慢,似乎是想让全城的百姓都瞧见小公主的模样。 谢昀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徐徐转眸,对上了梁晚余清澈的水眸。 见是梁晚余,谢昀先是一愣,而后瞥了眼酒坊的门匾,又朝她勾唇笑笑,万分得意。 谢昀如今早已不是衣衫褴褛的废人,换了身衣裳,虽是素衫,但用的料子极好,瞧上去与小公主的衣裳是同一匹料子,又成了翩翩贵公子。 梁晚余捏住指尖,视线落在他嘴角的笑上,恨意宣泄,恨不得扑上去捅他几刀。 谢昀面上挂着笑,缓缓转过头,与花车同游,不再瞧她一眼。 后院 谢永安将赵靖川寄来的信平铺在桌上,父子三人围坐在一处,面色同样难看。 “父亲,圣上他……” 谢锦华摇头苦叹,喃喃道,“这是要舍弃傅冲,保下安平王,圣上素来多疑,却对这个弟弟一片真心,许是顾及着亲情,打算放安平王一马。” 谢永安鲜少如今天这般沉着脸,语气平淡,“圣上念着情分,安平王却是毫无底线,若不严惩,只想着打压,怕是会助纣为虐,酿成大患。” 谢庭玉倒是个乐天派,无所谓的耸耸肩,低声道,“这事儿急也急不来,无论是安平王还是傅冲,都是两块难啃的硬骨头,能拿下丞相一家,无异于是断了安平王的左膀右臂,这个结果,已然不易。” 不得不说,谢庭玉这次说出口的话有几分靠谱,屋内的气氛也没有那么沉默僵持。 谢永安点点头,温声道,“靖川信上说了,他无论如何都会让傅冲认罪,让我们静待佳音。” 谢锦华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喃喃道,“多亏了他,待到咱们安全,定要好好谢谢人家。” 谢永安点头应下,视线落在桌上的信纸上,沉默不语。 - 赵靖川的动作极快,晌午才过,便领着一队衙役围上了丞相府。 傅冲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瞧见门外的赵靖川,眼中闪过一丝惊慌,而后又重新扬起笑脸,“赵小侯爷,这是闹得哪一出?” 赵靖川懒得同他周旋,只低声道了句,“圣上下令,捉拿丞相,我听命办事。” “绝不可能!”傅冲险些没站稳身子,眼瞧着周遭零零散散聚了十几个百姓,登时开口叫嚷,“我为官十数载,兢兢业业,忠心耿耿,圣上何故要抓我?小侯爷,玩笑可不是这么开的。” “丞相觉得我是会玩笑的性子吗?”赵靖川眉眼不动,冷冷盯着他瞧,“丞相做了什么,究竟是为了国,还是为了民,亦或者是为了自己的钱袋子,想必丞相该比我清楚。” 闻言,傅冲的脸色变得奇差无比,死死瞪着他,咬牙问道,“赵靖川,你有什么证据上门抓我……” “若无证据,圣上怎会下令?”赵靖川扯了扯嘴角,沉声道,“丞相大人,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既有胆量做了,就早该料想到会有这一天。” “来人,动手,傅家人全部缉拿,一个不留!” 第109章 逃不出手掌心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68节 丞相府满门入狱,赵靖川收了手,才转过身,就在人群中一眼就瞧见了那个明媚艳丽的姑娘。 对上李黛鸢的眸子,赵靖川下意识僵住身子,握着剑柄的手也不由得松开了些。 李黛鸢只瞥了他一眼,而后便移开了视线,拉扯着身侧的婢女,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赵靖川神情微动,望着她的背影,当即就想追上去。 “小侯爷,要将这些人关押在何处?” 身后传来动静,赵靖川眸子闪了闪,刚抬起的脚又收了回去。 - 翌日 果然不出谢锦华所料,公主归京,当真要游街三日,再瞧见云和公主又打扮的花枝招展走在街上时,百姓们已经生出了一些怨言。 偏生上位者没有察觉,仍旧我行我素。 梁晚余孤身坐在铺中,后院生着火,鼻尖涌入药膳的香气,面前摆着账本,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脑海里都是谢昀的脸。 他究竟是如何混到云和公主跟前去的…… 正想着,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 梁晚余缓缓抬眸,嘴上还说着,“对不住,今日铺子不营……” 话刚说到一半,突然撞进了谢昀眼中。 谢昀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她,慢悠悠道,“梁晚余,你就在这里躲着讨生活?” 梁晚余面上的笑意烟消云散,眼神变得冷凝,“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是没被打够吗?” 闻言,谢昀面色微变,旋即恢复如常,低头轻笑,“晚余,你也回来了对吧?” 梁晚余瞳孔猛地一缩,不可置信的望向他,“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晚余,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在同我装蒜?”谢昀挑眉,狞笑着上前,“这一世所有的一切都变了,若说这里头没有你的手笔,我怎么会信?” 梁晚余指尖狠狠掐进掌心,面如白纸。 “可惜了,让你先起步一阵,你都不是我的对手。”谢昀与她只隔了一张桌案,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不过如今的你,可比上一世那个榆木疙瘩强多了。” “你上辈子嫁给了我,这辈子也依旧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谢昀凑近她,语气轻浮,“告诉我,谢庭玉那个废物有没有碰过你?” 啪的一声,谢昀的脸被扇歪过去。 谢昀怔住,而后用舌尖轻轻顶了下腮帮子,徐徐转眸望向她,勾唇笑道,“无妨,我上辈子做了错事,一心都在陆嫚嫚那个贱人身上,晚余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 “若是一巴掌不能消气,不妨再打我几下。” 见他如此无耻,梁晚余气得浑身发抖,咬牙问道,“你这个卑鄙小人,合该被千刀万剐,无后而终!” 谢昀听了她,不但不恼,反而还咧嘴笑开,“不打紧,我如今是云阳公主的救命恩人,谁能动弹我分毫?” 梁晚余一愣,旋即回过神来。 怪不得…怪不得他能守在小公主身边,风风光光的陪车游街。 “晚余,无论再来多少次,成功的只会是我。”谢昀勾唇,视线落在她脸上,低声道,“只要你愿意跟了我,我们重新开始,我可以不计前嫌,与你做一对恩爱夫妻,可好?” “你在得意什么?” 谢昀脸上的笑意僵住,喃喃问道,“什么?” “我问你在得意什么?”梁晚余缓缓抬眸,语气平淡,眼底尽是不屑,“无论重来多少次,你仍旧是那个只会靠着女人谋生计的废物,一招三用,甚至连新招数都不肯费心琢磨。” “谢昀,你又蠢又坏,真正有本事的是你背后的那几个女子,才将你托到连自己都不敢想的高度。” “离了女人,你又算得上什么?” 梁晚余一席话毫不留情,将谢昀的脸踩在脚下践踏。 谢昀沉了脸,突然抬手掐住了梁晚余的脖子,指尖用力收紧,“梁晚余,上辈子你不过是我的一条狗,摇尾乞怜,我就赏你一口饭吃,如今你活得不一样了,也休想瞧不起我!” 梁晚余喘不上气,力气敌不上他,却又不甘心如此落在他的手上,趁他不注意,飞快拔下发簪,朝着他颈间刺去。 这一下,梁晚余是下了死手的。 奈何谢昀对她多有防备,头一歪,躲过了致命一击,却不慎被簪子刺破了耳垂,一瞬间,鲜血直流。 谢昀松开了手,望向梁晚余的眼神阴沉可怕。 梁晚余坐在椅子上,平稳呼吸,眸中同样难掩杀意。 “梁晚余,你真是有本事了。” 谢昀勾唇狞笑,眼底闪过一抹玩味,“你最后日夜烧香拜佛祈祷,求上天不要让我重返朝堂,若我起势,一定不会放过你。” “小姐……” 后院传来声音,谢昀听出是那个将自己毒打了一顿的婢子,笑容一僵,急忙捂着耳朵转身离开。 恰逢他出门,玉竹正好推门进来,一眼就瞧见了瘫坐在椅上的主子,顿时变得慌乱,“小姐……这是怎么了?” 前世的记忆涌上心头,梁晚余敛下心底的惧色,眼神变得坚决,用力抓住玉竹的小手,喃喃道,“玉竹……不必等了,杀了他…杀了谢昀……” 先前谢昀蠢笨,又没了陆嫚嫚那个军师坐镇,她本不放在眼里,想着让他死的天衣无缝。 可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谢昀也重生了,他有着上一世的记忆,即便没了陆嫚嫚,他也依旧勾搭上了更厉害的姑娘。 此人,留不得了。 玉竹察觉到她的不对,急忙点头应下,“是,都听小姐的。” 梁晚余身子止不住的发抖,屈辱涌上心头,险些将一口银牙咬碎,“让父亲派人手过去,记得做干净些。” “是。” 另一侧,云和公主坐在花轿上,百无聊赖,早就没了昨日的兴致。 云和公主端正坐着,神情恹恹,低声问道,“西青,恩人去哪了?” “方才谢公子只说了句有事要办,就匆匆离开了,婢子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云和公主轻哼一声,嘟起粉唇,悠悠道,“去查查,我倒是要看看,什么事能有我这个公主重要!” 第110章 如实招来 地牢 傅家人锒铛入狱,除了傅冲外,余下的人都被关在一起。 赵靖川安排的牢狱极为考究,生怕傅冲孤身一人没什么乐子,特意将他安排在熟人跟前。 耳边传来脚铐叮当的声响,陆宝忠恍惚着抬起头,隔着铁栏,同傅冲对上了视线。 瞧见他,陆宝忠先是一愣,而后不确认的唤了声,“傅丞相?” 傅冲自然也看见了他,脸彻底沉了下来,朝着身后跟来的狱卒道了句,“我不跟他待在一处,给我换地方。” “傅丞相难不成以为这是在自己家后院吗?” 狱卒还没说话,紧随而来的赵靖川顺势开了口。 傅冲脸色铁青,扬声道,“我如今还没定罪,凭什么将我和这个死刑犯丢在一处?” 赵靖川挑眉,心中不由觉得好笑,“蹲牢子还要看风水,谁惯得傅丞相这臭毛病?” 说罢,赵靖川瞥了眼一侧还没缓过神来的陆宝忠,低声道,“再者,陆宝忠死期已定,不过是临在大选跟前,不易见血,才推迟了些时日。” “待他被斩首,你身旁不就清静了吗?” 几句话,让两个人都黑了脸。 “另外,我奉劝傅丞相一句,事到如今,坦白从宽,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傅冲咬紧牙关,沉声问道,“我什么也没做,凭何要认!” “不如傅丞相大胆猜一猜,圣上为何会派我抓你?”赵靖川轻轻勾起唇角,神情平淡,“在傅家上下被抓之前,圣上曾召见了安平王。” “原本的证据条条框框都指向了安平王,可奈何王爷巧舌如簧,硬生生将自己摘了出来,反踩了傅丞相一手,才致使傅家落到今日的局面。” 傅冲脸上霎那间毫无血色,下意识反驳,“不可能,你胡说八道!” 赵靖川嗤笑,眼底满是讥讽,“傅丞相还真是调养出来的一条好狗。” 话落,赵靖川不再理会他,转身之际,瞧见了坐在干草上的陆宝忠,勾唇笑笑,“陆大人若是知道些内情,也可以告知我,说不定我能在圣上面前替你美言几句,免了死刑。” 陆宝忠张了张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沉默不语。 “二位仔细考量考量,不为别的,单为了子女,也得惜命罢?” 后头几个字,赵靖川咬的极重。 陆宝忠瞥了眼一旁僵住的傅冲,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赵靖川缓步离开,只留下二人大眼瞪小眼。 陆宝忠抿唇一笑,面上难掩幸灾乐祸,“想不到你替他卖了半辈子的命,也会被推出来挡灾,真让我大开眼界。” 傅冲猛地抬起头,双眼猩红,“你在得意什么?王爷是绝对不会弃我于不顾的!” “是吗?”陆宝忠懒洋洋的躺在干草堆上,跷着二郎腿,如今的他,早已没了当初的体面,“你们两个是一种人,自私虚伪,薄情寡义,你不妨细想想,此事若是落在你头上,你又会如何?” 傅冲愣住,旋即眼前阵阵发黑。 面对陆宝忠犀利的提问,他甚至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前不久,你卖了我,害我家破人亡,如今,那位又踹了你,害你全家入狱。”陆宝忠哼着小曲儿,缓缓道,“算来算去,全盘皆空啊。” 傅冲身子一软,跌坐在地,望着脚上的镣锁,又想起被抓前妻儿惊慌失措的眼神,彻底失了反应。 “我要是你,就直接去找赵靖川,说不定能博得一线生机,无论圣上肯不肯放了你,总归是保住了一家妻儿。” 陆宝忠的声音传进耳中,久久不散。 傅冲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捂着头,痛苦不堪的呜咽出声。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69节 陆宝忠则是悠哉悠哉的看着戏,唯恐天下不乱。 左右他也快死了,早就认了命,可若是能在死前瞧见最顶上的两位落马,何尝不是大快人心? 恰逢此时,牢狱尽头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傅冲猛地抬起头,手脚并用的爬向铁栏。 这声音他怎会不认得? 是他最疼爱的幼子,傅瀛。 “小侯爷!求你放了我儿子,他身板弱,有什么罚我替他受!小侯爷,我给你磕头……” 耳旁又响起妻子发了疯似的求饶声,傅冲红了眼眶,扬声吼道,“赵靖川,你有本事朝着老夫来,放了我儿子!” 可惜,无论他怎么叫喊,赵靖川理都不理,只高声回了句,“丞相夫人,您儿子身板弱,邳州的那些难民身子骨又硬朗到哪里去了?” “傅瀛人在邳州,欺压百姓,强抢良家女,作恶多端,嘴上说着身子骨弱,却在不同的女子床上辗转,这样的人物,我都觉得罚轻了些。” 傅冲彻底傻了眼,不明白赵靖川为何会知道邳州的事。 难不成……王爷真的弃了他自保? 傅瀛的惨叫声响彻了地牢,经久不散。 傅冲听着心疼,再也忍不下去,大声吼道,“别打了,我招!赵靖川,我全都招!” 赵靖川扯了扯嘴角,淡淡吐出一个字来,“停。” 狱卒停了手,傅瀛像一团烂肉般瘫在地上,五官揪在一起,动弹不得,十个指甲盖被掀开,小腿也被夹板挤到变了形,有两根手指生生被掰断。 但比起邳州那些百姓的苦难遭遇,傅瀛受得罚简直不够看。 赵靖川起身,悠哉悠哉的朝着后头走去,在傅冲面前停下了脚,低声道,“我还以为傅丞相能坚持的久一些呢。” 傅冲抓紧地上的干草,面上一片屈辱,喃喃道,“是不是我如实招了,你就能放过我的妻儿……” “那是自然,只不过……”赵靖川眉头轻挑,语气里多了几分戏谑,“要看傅丞相肯招到什么地步。” 傅冲痛苦的闭上眼,低声道,“赵靖川,你答应我,一定会保住我妻儿的命。” 赵靖川勾唇,沉声道,“傅丞相,如今的你,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 傅瀛的哭嚎声还在耳边回荡,傅冲心痛难忍,咬紧牙关,心一狠,将他从前做下的混账事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他的确如实招了,连带着安平王的所作所为,都没有隐瞒。 第111章 等我 消息传到上头时,坤庆殿打砸东西的声音响了整整半日。 发泄完心中的情绪,皇帝捏着眉心,低声问道,“阿川,此事你怎么看?” 赵靖川面上平淡,闻言只是低声道了句,“圣上可还要顾及手足情分?” 皇帝心中痛苦,有心想要偏袒,可面前放着傅冲的认罪状,白纸黑字,句句都写了那个被自己放在心上的兄弟要想谋权篡位的不安心思。 不光如此,傅冲还交代了安平王手中到底有多少下属,密密麻麻的人名,看的人咋舌。 “朕的兄弟,想要害朕。”皇帝长叹一声,沉声道,“手足情分,他可有顾及半分?” “阿川,将这些人抓起来,待大选结束,挨个发落。” 赵靖川颔首,低声应了句,“是。” “如此一来,朝廷便要大洗牌了。”皇帝把玩着手中的珠串,语气沉沉,“将今年的科考提前,广收英才。” 赵靖川落下眉眼,低声道,“圣上,臣有一人,博学多才,才情出众,不知可荐否?” “能入了阿川的眼,定然非同一般。”皇帝面上带了些笑,淡淡道了句,“是何人有此殊荣?” “镇国公的嫡子,谢永安。” 提及镇国公三字,皇帝一怔,旋即眼神变得晦暗,“阿川,如今朝堂上可没什么镇国公。” “圣上,臣查明了此事,谢家除了谢三以外都是被牵连的,且不说镇国公有无功绩,苦劳总是有的,且他的长子确实有才华。” 皇帝半眯起眼睛,沉声道,“阿川,你句句都在替他说好话,似乎同谢家长子关系匪浅?” 赵靖川垂下头,神情诚恳,“圣上明察,臣绝无二心,不过是不忍看到一个英才埋没。” 皇帝颔首,思虑半晌,才低声道,“既然如此,朕便卖阿川一个面子,让谢锦华一家搬回府上吧。” 赵靖川心中暗喜,面上却不显,平平淡淡应了句,“是,臣着手去办。” - 午后 馅饼掉的突然,谢家人一时被砸的回不过神来。 “老爷……”卫氏望向一侧的夫君,小声问道,“我们是清白了吗?” 谢锦华摇摇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乌纱帽重回他手上,也不知是福还是孽。 “科考提前,便意味着朝堂上许多位置要空缺了。”谢锦华长叹一声,抬眸望向一侧的儿子,低声道,“永安,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谢永安微微颔首,温声道,“父亲放心,儿子心中明白。” 边月也跟着开心,小脸红扑扑的,像一颗蜜桃。 谢庭玉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直到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他才开了口,“爹,娘,我要去参军。” 他的话像平地一声惊雷,将众人雷得里焦外嫩。 卫氏最先坐不住,急忙起身,皱眉问道,“庭玉……你说什么?” 谢庭玉缓缓抬眸,眼底满是坚定,“我要入军营。” “你……”卫氏沉了脸,咬着牙道,“我不同意!家中如今好起来了,你就踏踏实实呆在家里头,又不是养不起……” “难不成要等着再被抄一次家,娘才能明白权势的重要吗?”谢庭玉冷着脸,蹙眉道,“只有我与大哥都给家里头挣了脸,才能护住爹娘,护住妻子,我们足够强大,圣上才不会轻易拿捏我们的生死。” 梁晚余坐在他身侧,瞧着他的侧脸,微微失神。 如今的他,脸上早就没了先前的青涩,更不见先前的玩世不恭,肉眼可见的沉稳了不少。 “如今蛮夷在边境屡屡挑衅,岳丈手下紧缺兵将,正是我历练的好时候。”谢庭玉面不改色,仍旧坚持自己的想法,“此行,我非去不可。” “你……你是要气死……” “母亲。” 卫氏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谢永安拉住。 谢永安对着她摇了摇头,而后看向自己的弟弟,温声道,“庭玉,你如今大了,也已成家,若你想做什么,家中自然是拦不住你的。” “可你记着,入了军营,便是非死不得归,谢家不留逃兵,若你去了,可能自己承担后果?” 谢庭玉点点头,神情坚韧,“我想好了,即便前路艰难,我也定会为家中争出脸面来。” 闻言,卫氏眼眶一红,反身过去小声呜咽起来。 谢锦华亦是红了眼眶,定定望着谢庭玉,沉声道,“儿啊,你长大了。” 谢庭玉朝着身侧的姑娘轻轻眨了下眼睛,笑容恣意,少年感十足,“梁晚余,我给你挣个诰命回来。” 梁晚余瞧着他,半晌,扯出一抹笑来。 镇国公府门前的封条被撕,家产也被归还,酒坊重新找了个厨子,顶上了边月的位置。 谢家人重回府邸,心境却再不似往前。 盛京面上平静,背地里却藏着汹涌,招兵一事刻不容缓,谢庭玉只在家中睡上一晚,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去军营。 月色透过窗子洒在地上,谢庭玉将双手垫在脑后,仰头望着床梁,身侧的姑娘背对着自己,不知睡没睡熟。 “梁晚余。” “嗯。” 耳旁传来女子轻柔的应和,谢庭玉眉头舒展,勾唇笑道,“为什么还不睡?” 梁晚余声音闷闷的,“若不是你唤我,我怕是早就睡着了。” 谢庭玉轻笑两声,耳尖有些发红,“梁晚余,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梁晚余身子一僵,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小声道,“……没有。” 谢庭玉笑意不减,漫不经心道,“那我如今说过了。” 蛮夷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骁勇善战,此行究竟能不能圆满收场,谢庭玉心中也没底。 若是再不说,只怕日后出了事,见不到她,自己怕是会抱憾终生。 梁晚余转过身子,定定望着他,“这次不算。” “什么?”谢庭玉一惊,半撑起身子,“为什么不算!” “什么时候给我拿回了诰命,当面重说,才算作数。” 梁晚余眼睛亮晶晶的,似是点点星子,落在了他的心口上。 夜里,他听到自己答了话。 “那你等我。” 第112章 比无赖更无赖 “小姐,时候不早,该起了。” 耳旁传来玉露的轻唤,梁晚余才缓缓睁开了眸子,伸手探去,身侧空着的位置早已凉透。 瞧见她的动作,玉露贴心开口,“小姐,姑爷早就上了马车,去军营了,放话不让婢子叫醒您。” 梁晚余撑着身子,打起几分精神来,“洗漱吧。”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70节 “是。” 玉露扶下她,恰逢此时,玉竹也急匆匆走了进来,神情严肃。 梁晚余见了她,蹙眉问道,“慌慌张张的,发生什么事了?” 玉竹关上屋门,凑近了些,轻声道,“小姐,线人去查了谢昀,说他如今成了云和公主的救命恩人,公主在意得紧,专门派了两个侍卫跟着他,不过咱们手头上人多,身手也不差,拿下他不是问题。” 梁晚余微微颔首,语气不疾不徐道,“他那个亲爹……可派人留意着了?” 玉竹点点头,刻意压低了声音,“谢昀消失了一段时间,那老东西寻不见儿子,就整日在街上游荡,听说是在打听青霜姑娘的下落。” 梁晚余唇角漾出一抹笑来,幽幽道,“这光天化日的,取人性命难保会被别人看见,便用那老东西的名头,把谢昀叫到那间破院子里去。” “婢子明白。”玉竹应下,旋即移开了话题,“小姐,大少夫人托婢子带句话,说是想邀您一同去东市逛逛。” 梁晚余抬手戴着耳坠子,闻言轻嗯一声,“用过早膳,我便去寻嫂嫂。” “是。” 半个时辰后,国公府的马车悠悠驶向了东市。 妯娌俩晃悠了半晌,正在兴头上,买了些小玩意儿图个乐呵。 临到三街,边月忽然咦了声,旋即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个绣样精致的粉缎荷包,里头还鼓鼓囊囊的,掂量掂量,约莫能有个十几两。 “这是何人落在这里的?”边月环顾四周,却只瞧见了零散几个行人,身着朴素,都不像是会有这种精细玩意儿的人。 边月心中着急,朝着一旁小声说道,“弟妹,这里头银子不少,失主一定急坏了,左右我们也闲着,不如就在这等一等罢?” 梁晚余本不想掺和闲杂事,却奈何边月是个热心肠的,只好点头应下,陪着一起等候。 恰巧,一个婢女打扮的小姑娘从一旁的巷子里跳出来,叉着腰打量着二人,“你们两个,有没有见到我家主子的荷包?” 话落,从后头不紧不慢的走出来一个女子。 只一眼,梁晚余就认出了她。 云和公主,容珃。 边月不疑有她,见失主自己找上门来,顿时松了口气,当即就将东西交了出去,“是这个罢?你们下次出街可要拿稳了荷包,若是遇上心术不正的,保不准就不给你们了。” 小婢女一把将荷包从她手中抽了出来,拿过仔细瞧了瞧,眼珠子滴溜一转,气势汹汹地抬起头,“这不对!” 边月愣在原地,小声问道,“何处不对?” 婢女冷哼一声,面露不善,“我家主子这荷包里分明是塞了二十两金,如今却变成十几两碎银了,这里头的窟窿,定然是被你们给偷了去!” 边月小脸一白,顿时护着梁晚余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的开口,“你在胡诌什么?我若是偷了里头的金子,何苦又放进去十几两银子,都拿了岂不是更好?” 婢女嗤笑,上下打量着她,语气不善,“说不定你就打了这个主意,用银子换金子,稳赚不赔的买卖,还能堵住我们的嘴!” “真是想不到,瞧着人模人样的,里头竟藏着颗黑心!” 边月嘴笨,憋的小脸通红也辨不出半分。 “西青。” 一直待在后头默不作声的容珃突然开了口,轻声道,“不过是两个姑娘,许是没见过那么多金子,一时起了贪念,也不惊奇。” 说罢,容珃朝着身后的梁晚余挑了挑眉,缓缓道,“若是能奉还,也就罢了,若是还不上,便只能请官府的人来主持公道了。” 边月没想到自己的好心竟然办了错事,红了眼眶,“你们……你们当真是无赖!” 容珃觉得好笑,悠哉悠哉的望着她,似乎是吃定了二人。 如此模样,分明是早有预谋。 梁晚余扯了扯嘴角,上前两步,朝着眼前的婢女轻轻挑了下眉,柔声道,“你确定……这荷包里放的是二十金?” 自家主子就站在身后,西青完全不怕她,仰着小脸,一脸笃定,“没错,里头就是二十金!” “那这不是你们的荷包。” 说着,梁晚余趁她不备,一把抢回了荷包,塞进玉露怀中。 玉露也机灵,攥紧了荷包不撒手,生怕西青过来争抢。 “你……”西青傻了眼,喃喃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梁晚余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轻声道,“自然是拿回荷包,等真正的失主啊。” “这分明就是我主子的!”西青显然是没料到能遇见比自己更无赖的,顿时气急,“你赶紧换回来,不然我就告到官府去!” “你口口声声说着荷包里装的是二十金,可这里头分明就是十几两银,既然不是你的荷包,你告到天王老子那里去也没有用。”梁晚余笑容清浅,眼底里满是揶揄。 跟她斗,这主仆俩还得再吃几年肉。 “你!”西青怒极,咬牙问道,“你知道我主子是谁吗?” “自然知道。”梁晚余笑着望向她身后,缓缓行了礼,轻声道,“云和公主。” 听到这话,边月的小脸顿时惨白,急忙跟着行礼。 容珃脸上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瞪圆了眼睛,“梁晚余,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是。”梁晚余眉眼低垂,瞧上去很好欺负的样子。 可她的心分明是黑的! 容珃脸色铁青,语气不悦,“梁晚余,你是在等着瞧我的笑话吗?” “不敢。”梁晚余抬起眸子,笑意盈盈的望着她,语气真挚,“云和公主自幼在外城长大,如今才回盛京,也该同年岁差不多的贵女们多学学,这一招,我在十年前就见过了。” 第113章 你主子是谁 容珃忍不下这口气,当即反问,“梁晚余,你不过空有几分姿色,勾搭得恩人兄弟反目,结下冤仇,当真是狐媚子成了精!” 梁晚余挑眉,忍俊不禁的望着她,“公主下次再来生事前,不如去打听打听事情的真相。” “我与嫂嫂还有事,就不多扰公主了。” 话落,梁晚余拉起一旁的边月,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容珃上前,拦住二人的去路,“把荷包还回来!” 梁晚余微微侧着头,好整以暇的瞧着她,柔声道,“公主,这真是您的荷包么?” “当然!” 梁晚余面上多了几分笑意,“那这荷包里……是多少银钱?” 容珃面上有些挂不住,下意识看向对面的西青。 西青凑过来,表情同样怪异,喃喃道,“我…我记错了……二十金早就花出去了,里头应该是十五两银子……” 梁晚余轻笑,朝着玉露摊开了手。 玉露拽开荷包数了数,确定是十五两银子,才递到小姐手中。 “公主可要重新选个贴身婢女了,这位连金和银都记不住,如何能服侍得好主子?” 说罢,梁晚余将荷包随意的扔在西青身上,又对着容珃行了一礼,而后潇洒离开。 容珃脸黑如墨,望着她的背影,险些咬碎了银牙,低声唤道,“梁晚余……” 话音才落,才走出不远的梁晚余突然回过头,正对上容珃的视线。 事发突然,容珃甚至没来得及收回脸上的仇视,见她望来,直接愣在原地,脸上丰富多彩。 梁晚余抿唇一笑,眼神里是说不出的得意,只一眼,旋即转过了头,继续朝前走去。 “公主,我们头回交锋就吃了亏……”西青紧咬着牙关,显然是被气得不轻,“这个梁晚余分明没拿您当回事,我们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了她!” “我算是记住她了!”容珃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低声道,“不过是看我才会盛京,又不受宠,才敢如此待我罢了……” 容珃小脸涨红,死死盯着她的背影,恨不得将她盯出个洞来。 “我不会放过你的……” - 城北 再次踏上这条巷子,谢昀心中感慨万千,眼神更是说不出的嫌恶。 自古以来,盛京都划分的明明白白。 东富西贵,南穷北贱,住在城北的大多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人。 临到巷尾,谢昀缓缓推开最后一处院子的大门。 院子实在破败,没什么可偷的,自他走了后,也就没再锁过门。 进了院子,谢昀站在门前,环顾一周,却没发现郭守罡的身影,有些不耐的蹙起了眉头,“奇怪……不是约我在这处见面吗?” 下一瞬,厨房突然响起了动静,似是柴火砸在地上的声音。 谢昀眉头皱得更紧,面露嫌弃,“在忙活些什么?难不成还以为我能在这吃了去?” 话落,谢昀抬脚朝着厨房走去。 他存了个心眼,生怕云和公主得知自己的生父是个毫无本事的泥腿子,故而没带公主给的两个侍卫,孤身一人前来赴约。 谁料聪明反被聪明误,今日一遭,他注定折在自己的算计中。 才推开厨房的门,身后的大门突然被关上,谢昀吓了一跳,猛地转身,对上了子柏漠然的眸子。 不光是子柏,原本荒凉的院子里突然多了七八个人,几乎是每个屋子都有人,将谢昀团团围住。 “呦,一个人来的啊?”子柏打量着他,冷笑一声,“难为我带了这么多兄弟来。” 谢昀好歹是经历过两世风雨的人物,如今此景,面上未见慌乱,反而出奇的平静,“你们是谁派来的?凭何要为难我?若是肯说,我愿意付……” “少废话!” 子柏打断他的话,手里拎着大刀,提步朝他攻去,嘴上还骂着,“没听说过话多死得快吗?” 谢昀大惊失色,全然没料想到眼前的少年竟然油盐不进,慌忙躲闪中,余下的几个人也动了身。 谢昀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这么多双手,当即就败下阵来。 谢昀跌坐在地,子柏的大刀正好横在他颈间,刚要动手,就被身后的同伴给拦住了。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71节 “主子说了,留个活口。”那人朝着子柏使了个眼色,低声道,“砍去双臂双腿,挖了眼睛拔了舌头,再捆上带走。” 闻言,谢昀被吓白了脸,险些寻不见自己的舌头,“别…别……” 可惜,他没有机会再说出余下的话了。 趁着他开口,子柏脱下自己的布鞋,折成两层,不管不顾,用力塞进谢昀口中。 谢昀两眼一翻,呜咽着说不出半句话来。 一刀落下,鲜血喷溅。 谢昀眼前一黑,生生痛晕了过去。 - 别院 屋门敞着,陆嫚嫚正蹲在地上拧着湿漉漉的衣裳,院子里寂静,除了她外,再无旁人。 忽地,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力道一下比一下重。 陆嫚嫚被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拧干的衣裳又掉进了盆中,小心翼翼起身,扬声问道,“谁呀?” 外头的敲门声一顿,而后响起了男人压低的声音,“陆娘子,我是大人身边的小厮志成,大人遇上了难事,让小的来接您离开此地。” 陆嫚嫚一愣,旋即白了脸,立马拉开了门,还没开口,一道银光闪过,脖子前瞬间横了把长刀。 “你……”陆嫚嫚瞪大了眼睛,后背顿时出了一层冷汗,“你是谁?” “陆娘子不必管我是谁。”男子冷冷一笑,手中的刀微微用了些力,逼近她的玉颈,“我们主子想要见陆娘子一面,劳烦娘子配合。” 陆嫚嫚脸色煞白,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瞧见男子眼底的杀气,顿时放软了强调,“我去……你别冲动,我这就跟你去……” 男子面上不见笑模样,手上的刀依旧没收,沉声道,“若陆娘子配合,小的手中刀自然也有分寸,若您不肯配合,能不能活着见到明日的太阳,小的便担保不了了。” 陆嫚嫚唇上血色全无,喃喃道,“你……你主子是谁?” 第114章 顺水人情 陆嫚嫚眼眶微红,轻轻咬着下唇,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 男子却不为所动,眉眼之间的厌恶反倒愈发明显,“主子的名讳,陆娘子怕是没资格知道。” 话落,男子手上用了些力道,掐着陆嫚嫚的后颈,用力摁着她朝巷子外走去。 陆嫚嫚心乱如麻,不知是谁要害自己,却又碍于脖子上的大刀,不敢多问,只好悻悻跟着他的脚步。 晌午时分 马车不知拐了几个弯,才停在一处院落前。 “下车。” 陆嫚嫚被人生生拽下了车,毫无半分怜香惜玉可言。 男子拖着她进了院中,旋即松开了手,用力推搡了一下。 陆嫚嫚踉跄几步,堪堪站稳身子,环顾四周才发现院子里不止他们二人。 院中站了十几名男人,穿黑衣蒙着面,瞧不清他们的模样,只能看出身形魁梧壮实。 男人们中间围了个东西,陆嫚嫚只瞧了一眼,就吓得惊声尖叫。 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喊第二声,嘴巴就被人塞进了破布,堵得死死的。 陆嫚嫚被吓得头皮发麻,瞳孔骤缩,双脚不住的朝后蹬着,想离开这里。 不远处的木桶里,塞着活生生的一个人。 那人没有眼睛没有口鼻,甚至没有双臂双腿,可陆嫚嫚还是一眼就瞧出了他的真面目。 谢昀…… 谢昀! 陆嫚嫚在心里疯狂嘶喊着,嘴上却只能发出几声呜咽。 “瞧瞧,又来了一个熟人。” 陆嫚嫚挣扎的动作突然顿住,不可置信的望向对面的屋子。 屋门缓缓打开,露出了梁晚余那张精致明艳的小脸。 瞧着陆嫚嫚的疯癫样儿,梁晚余唇上勾着笑,语气戏谑,“陆娘子,好久不见。” 事到如今,陆嫚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是被梁晚余绑架的,谢昀也是被梁晚余折磨成这样的。 眼瞧着陆嫚嫚疯狂摇头,眸子里写满了乞求,梁晚余轻挑起眉,低声道,“让她说话。” 嘴里的破布被扯了出来,陆嫚嫚先是干呕了几声,而后朝着梁晚余磕了三个响头,“梁晚余……我知错了,我不该同你抢谢昀,可我当时是走投无路了……我从来都没有中意过他,你放了我吧……” 木桶里的谢昀气还未绝,闻言想要怒骂,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听了她的话,梁晚余不由得嗤笑,轻轻俯下身,像上辈子的陆嫚嫚一般,讥唇反问,“你凭什么以为我很在乎他?” 说罢,梁晚余瞥了眼一侧的谢昀,眼底满是嘲讽,“像他这样的渣滓,就该入阎罗殿里滚热油穿铁链,只配做个无头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谢昀一怔,而后更是不顾上伤口的疼痛,剧烈的挣扎起来,被子柏一耳光抽下去,才重新老实。 子柏一脸嫌恶的盯着他,咬牙骂道,“我们小姐说着话呢,哪有你个人渣动弹的份儿?” 陆嫚嫚傻了眼,没想到梁晚余此番动作压根不是为了感情,“那……那你能放了我吗?” “放了你?”梁晚余先是诧异,而后捂唇轻笑,眼里满是不屑,“我若是能放了你,有何故大费周章抓来你?” “陆嫚嫚,你欠我的,可太多了。” 话落,梁晚余的小脸骤然冷了下来,粉唇轻启,淡淡道,“毁了她的脸。” 子柏一点都不含糊,当即就拔出了别在腰间的匕首。 “不……梁晚余!” 陆嫚嫚还想再挣扎一番,可奈何子柏没给她机会,又是熟悉的堵嘴下刀。 脸上传来剧痛,陆嫚嫚心知自己容貌被毁,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小姐,这……”子柏悻悻看向主子,低声道,“这才划了半张脸……” 梁晚余轻讽一笑,幽幽道,“既然晕了,便不用叫她再醒了。” 子柏瞬间了然,点头应下,“是,小的明白。” 话落,手中的刀高高扬起,刚想用力刺下去,院外就传来了动静。 “侯爷,这片儿有很浓重的血腥味。” 外头传来男子的声音,梁晚余轻轻移开眸子,视线落在被鲜血浸湿的木桶上,沉默不语。 子柏倒是被吓了一跳,急忙看向主子,低声道,“小姐,您快从后门离开!” 院外,赵靖川打量着眼前的院子,视线游移,落在了最东边的马车上。 那马车他认得,曾在谢家安置的酒坊后门瞧见过。 “侯爷。”男子冷着脸,面上紧张,谨慎开口,“要不要属下进去探探?” 赵靖川沉思片刻,缓缓摇头,择了个离谱的借口,“八成是谁家杀猪杀羊,才有了血腥味儿,不必深究。” 男子一愣,旋即面上闪过一丝惊疑。 他们跟了小侯爷这么久,都是从战场上讨命的。 像他们这样的人,上过前线,舞过刀枪,怎么会分不清人血和猪羊的血? 赵靖川瞥了眼院子,沉声道,“撤。” 男子虽心中诧异,却也不敢违抗小侯爷的命令,只好跟着离开。 偏生有的人不愿错过这唯一的机会。 谢昀断了手脚,却不安生,听到外头的声音,他明白这是最后的契机,当即晃动着身子,连带着木桶一起倒在地上,嘴里还发出急躁的呜咽声。 子柏心头一震,连忙冲去他身边,大掌死死掐住他的脖子,不让他发出半点动静。 “侯爷!” 男子一惊,立马停下了脚步,“属下听到了,这院子里有声音!” 赵靖川缓缓回头,眼神骤冷,低声道,“我说了,撤退。” 男子怔住,半晌才回过神来。 阿成怒其不争的瞧着他,咬牙问道,“费霖,你要违抗军令吗?” 被唤作费霖的男子脸色瞬间惨白,急忙低下了头,“属下不敢。” 赵靖川冷冷瞥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沉声道,“费霖,同样的错我不会给你第三次机会。” 费霖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吓得不轻,忙不迭点头应下,“是……” 赵靖川又瞧了眼院子,声音大了些,“半个时辰后,会有官兵在此巡逻查探,这么些琐事,用不上我们出手。” 梁晚余愣住,暗暗记下了他的话。 半个时辰后…… 赵靖川八成知道院子里是何人了。 梁晚余垂眸,心中也有了考量。 送上门来的顺手人情,她自然会放在心中。 第115章 你们都该死 等到外头的脚步声走远,子柏这才松开了手。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72节 谢昀趴在地上,嘴巴大张,可以瞧见他断了一截的舌头。 “把匕首给我。” 梁晚余探出手去,示意子柏将手中的短匕交出来。 子柏虽困惑,却不得不从,老老实实上交了匕首,却还是耐着性子劝道,“小姐,还是让小的来吧,您手上莫要沾血……” 梁晚余摇摇头,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她身上背了那么多条命,沾点血又何妨? “都退下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离开,生怕她出了什么岔子。 还是玉竹朝几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子柏这才带着人一步三回头的退下。 院子里去了人,只留下梁晚余和谢昀,以及昏死在一旁的陆嫚嫚。 梁晚余缓缓蹲下身子,抬手拽住谢昀只剩下一半的头发,上下打量着他,轻声问道,“谢昀,重来一世,我不会再给你伤害我的机会了。” 谢昀恶狠狠的张着嘴,瞧那模样像是要活吃了她。 梁晚余丝毫不惧,甚至勾唇笑出了声,“如今瞧瞧,谁才是丧家之犬。” “谢昀,去死吧!” 说罢,她扬起匕首,狠狠刺进他的脖颈中。 鲜血溅在梁晚余的脸上,她却毫不在乎,面上全是大仇得报的快意。 “对了,忘记告诉你,你那亲爹郭守罡昨日就去了下头等你。” 谢昀身子僵直,他被戳瞎了双眼,只能听声辨别梁晚余的位置,想要抓着她一起死,奈何自己早就没了手脚,只能在巨大的不甘中断了气。 梁晚余站起身,身子晃了晃,抬眸瞧向不远处的陆嫚嫚,勾唇问道,“还要接着装晕吗?” 陆嫚嫚身子陡然一震,使劲闭着眼,不敢让她瞧出来半分。 梁晚余嗤笑,缓步走到她身边,血珠顺着匕首一点点流下,砸在地上。 听着近在咫尺的脚步声,陆嫚嫚终是憋不住了,心理防线崩塌,捂着脸哭出声来,“梁晚余……求求你放了我,我虽然想害过你,可我从来没成功过……” 梁晚余停下脚,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轻声道,“怎么会没成功过呢?” 陆嫚嫚恍惚着抬头,不解的望着眼前人。 梁晚余低头轻笑,语气平静,“你将我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是谢昀的军师,你出法子他来做……你们两个都该死。” “你在说些什么?”陆嫚嫚朝后退去,缩着脖子,小声道,“你疯了……梁晚余你疯了……” “是吗?”梁晚余自嘲一笑,“我倒情愿是我疯了。” 情愿是她疯魔,情愿上辈子的种种都没有发生过。 “别杀我……我还有用!”陆嫚嫚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开口,“我有个十分重要的消息,我用它……换我一条命,好不好?” 梁晚余挑眉,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握着匕首的力道却是丝毫没有松懈,“说来听听。” 陆嫚嫚坐正了身子,强忍着心底的惧怕,小声道,“我给礼部的慕容尚书做了小……那日他来寻我,我服侍他更衣,却在他衣兜里发现了张图纸……” 陆嫚嫚面上有些难为情,如今她顾不上自尊,只想活命,“不等我问,他就一把抢了过去,还威胁我不准外传,说那只是他闲来无聊随便写写画画的罢了。” “可就在那一恍,我瞧见了图纸上的字,那是邳州边防图。” 陆嫚嫚抬眸,紧紧盯着眼前的女子,颤声道,“梁晚余,蛮夷来犯,你爹临危受命,要去的就是邳州!” 梁晚余一顿,望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别的意味,“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陆嫚嫚忙点头,小声道,“事到如今,我怎么还敢骗你?” 梁晚余扯了扯唇角,轻声道,“那便多谢你的好意了。” 话落,握着的匕首用力刺下。 陆嫚嫚眼前一片血红,已经瞧不清眼前人的模样,缓缓倒地后,她听到头顶上传来女子冷然的声音。 “陆嫚嫚,上辈子的债,你我清了。” 上辈子…… 什么上辈子? 陆嫚嫚的意识逐渐涣散,眼前闪过一阵白光。 光亮里,她瞧见了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用力踩着一个姑娘的脑袋,神情疯癫,还想吞没那姑娘的家产,又瞧见了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做了谢昀的平妻。 不该是这样的……自己不应该就这么死掉的…… 想到这,陆嫚嫚嘴角渗出了血,朝着那抹光亮探出手去。 可惜,她还没碰到光,就咽了气,伸出去的手也砸在了地上。 上一世的仇人如今躺在自己面前,面目全非,梁晚余轻轻抬起脸,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无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泪也跟着落下。 半个时辰后,院子里人走茶凉,没留下一丝踪迹。 等到二人的尸体被发现,梁晚余早就干干净净回到了镇国公府,还不忘命人将马车里里外外换个样子,一把火烧了从前的东西。 玉竹小步走进屋中,朝着榻上的女子拜了拜,低声道,“小姐,李小姐差人送来的熏香。” 梁晚余托着下颌,轻声道,“收起来吧,另外,你跑一趟,去查查慕容晖如今人在何处。” 玉竹点头,低声道,“是。” “等等。”梁晚余唤住她,细想了想,声音压低了些,“趁着军队还未动身,你差个信得过的去给父亲送个口信,让他小心身边人,谨慎埋伏。” 说罢,梁晚余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递到玉竹面前,“再将这封信送到谢庭玉手中。” “……是。”玉竹虽不解,却也是老老实实的照做了。 瞧着她离去的背影,梁晚余脑子里一团乱麻,捋也捋不清楚。 父亲虽疼爱自己,却也是个有主意的,若是空口无凭告诉他边防图泄漏,身边会有细作,他八成是会当作自己的胡思乱想,一笑而过。 但谢庭玉不同,他全心全意相信自己,最是听自己的话,消息递到他手中,定然能引起他的重视。 望着半敞的窗子,梁晚余眼底闪过一丝愁容,轻声道,“可千万不要出事……” 第116章 救人 玉竹才出去不久,屋门再次被人敲响。 “小姐,大少夫人来了。” 玉露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梁晚余放下手中的书册,轻声道,“快请进来。” “是。” 门被推开,边月穿着素净,缓步走进屋中,轻声唤道,“弟妹。” “嫂子怎么来了?”梁晚余起身迎上去,拉住她的手,柔声问着。 边月笑容清浅,低声道,“才绣完两个香囊,给母亲送了去,又给你留了一个,她托我知会你一声,让你我明日一早出府,去最近的鸡鸣寺为永安和二弟祈福。” 梁晚余了然,轻轻点了下头,“好,鸡鸣寺人多得很,我们早些过去,也显得心诚,我让玉露带些点心以便咱们路上填肚子。” 边月颔首,面上笑意加深,“还是你更细心些。” 二人闲聊了半晌,直到谢永安亲自来接,边月才依依不舍的出了月园。 在回清园的路上,二人沉默无言,忽地,谢永安朝后伸出手,牵住了边月的小手。 月色下,二人的影子紧紧相依。 -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国公府的马车就悠哉悠哉朝着鸡鸣寺的方向驶去。 妯娌二人依着小和尚的指引,上香祈愿,望保一家平安。 天逐渐大亮,寺庙中的香客逐渐多了起来。 梁晚余才走出庙观,就瞧见外头站了一人,身着大袍,约莫六七十岁的模样,光头圆脸,面相和蔼,正瞧着她笑。 梁晚余愣了瞬,因着礼貌,朝他颔首一笑,便要从他身旁路过。 “这位女施主,留步。” 梁晚余停住脚,徐徐回眸,同他对上了视线,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老者笑眯眯的望着她,缓缓开口,“贫道是寺中住持静德,不知可否请女施主借一步说话?” 梁晚余面上犹豫,眼见边月还在里头求平安符,定了定心神,同静德一起朝庙观一侧走去。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大悲大痛,浴火重生,敢问女施主,贫道所言可有错?” 此地偏僻,无人经过,梁晚余只让玉竹在不远处候着,静德声音不大,故而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 梁晚余闻言,彻底僵在了原地,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静德也不急,依旧笑眯眯的瞧着她,似乎是在等她一个答案。 梁晚余抬眸,轻声问道,“所言有没有错,对住持而言……重要吗?” 静德面上的笑意更深,缓缓道,“女施主前债已清,却惹上了杀孽,若不净心,怕是会霉运加深,后路难行。” 梁晚余垂下眼,神色淡淡。 她早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如今还怕什么? “施主若不当心,恐会牵连至亲。”静德瞧着她,心知多说无益,只留下一句,便要告辞,“话说到这,贫道先行一步。” 梁晚余怔住,直到静德离开,也没回过神来。 “小姐……”玉竹凑过来,忧心忡忡的望着她,“您的脸色奇差,可是那位住持说了什么?” 梁晚余摇摇头,轻声道,“给这庙里多捐些香火钱。” “是。” 玉竹刚应下,就见不远处的山脚下晃晃悠悠走过一人。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73节 那人才走了五六步,就脑袋一扎,栽进了一旁的草丛中。 梁晚余蹙起眉,一旁的玉竹也跟着傻了眼。 “小姐,这……”玉竹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上去搭把手。 梁晚余拧眉,不愿多管闲事,转身就要离开。 可她刚走出去两步,忽地又想到这是寺庙,耳边又回想起静德的话,犹豫再三,还是站住了脚,对着一旁的玉竹道,“去瞧瞧。” “是。” 山上的石阶歪歪扭扭,玉竹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主子,朝着那人倒下的地方走去。 玉竹拨开草丛,将那些枝桠踩在脚下,方便主子过去,“小姐,当心脚下。” 主仆二人走近一瞧,才发现倒地不醒的是位男子,穿着满是补丁洗到发白的衣裳,身后还背着箱笼,里头的书籍也跟着掉了出来,压在他的背上。 男子模样清秀,但脸色实在蜡黄,嘴唇有着青紫,就差把有病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小姐…婢子怎么瞧着这人……像是快死了?”玉竹悻悻开口,面上有些凝重。 梁晚余神情淡淡,刚想说死便死了,却眼尖的瞧见了男子翻出来的袖口,上头绣着他的名字。 “江应眠……” 梁晚余皱起眉,隐约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江应眠……江应眠! 梁晚余瞬间打了一个激灵,双眸瞪得滚圆,眼底尽是惊诧。 她想起来了,自己的确听过这个名字! 上一世,朝廷本就散官众多,不急着招收英才,故而科举并未提前,在她临死前,曾听谢昀与陆嫚嫚念叨过这号人物。 江应眠是小地方爬出来的穷郎,本来家中不允他读书习字,可奈何这厮天赋异禀,硬是靠着在书堂墙根底下偷听学了大半,后参加科考,一路绿灯,拿下榜首,成了当红状元。 前世她死得早,不知圣上给江应眠定了什么官位,想都不用想,官级总是低不了的。 这人……她还真得救。 一柱香后,边月站在一旁,同她面面相觑。 “弟妹……”边月脸上有些为难,压低声音问道,“你要救一个外男回去?若是让母亲知道了,八成是要下罚的。” “人倒在这,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即便不带回府上,将他送去名下的铺子里休养几日,也算行了善事。” 梁晚余落下眸子,定定瞧着他,轻声道,“我见他是个读书人,自是进京赶考的,今日帮扶一把,若是他日后飞黄腾达了,也忘不了咱们。” 边月仍旧有些谨慎,低声道,“此处就我们两个女子,与外男接触该隐蔽些,要如何人不知鬼不觉的将他救下?” 梁晚余清了清嗓子,“子柏。” 不出三息,黑影从眼前一闪而过,在二人跟前站定,正是结束了任务被召回主子身边的子柏。 “小的见过主子,见过大少夫人。” 边月被他吓了一跳,许久才回过神来。 梁晚余睨着他,低声道,“动手,将他背到最近的医馆去。” 第117章 恩人叫什么名字 子柏听话动身,收好江应眠的书物,招呼玉竹搭了把手,弯着腰将他背起,飞速下了山。 “这……他……”边月傻了眼,心中惊叹子柏的速度。 梁晚余唇边挂着笑,轻声道,“嫂子莫怕,子柏是我父亲留给我暗卫,时常守在我身边,自己人,行事稳妥得很。” 边月这才放下心来,瞧了眼子柏出来的方向,心有余悸,生怕那处还会钻出来几道黑影。 救下江应眠,梁晚余心里踏实了不少,拉着边月紧忙下了山。 才回城中,就听子柏说人醒了,正在济心堂里养着,二人又风风火火去了医馆。 济心堂不大,却是老牌子,里头的老医师也让人放心。 才进馆中,梁晚余就对上了一双凉薄的眸子。 江应眠坐在竹床上,背靠着墙,冷冷盯着刚进门的女子,眼底尽是防备。 他要出村赶考的时候,村里的婆子就同他说了,外头越漂亮的姑娘越是危险,保不准都是狐狸化的人型,不可信。 眼前的这位姑娘,就生的极其好看,比画册子里的仙女还漂亮。 像是狐狸化的。 梁晚余只当他是人生地不熟,这才多有防备,上前几步,轻声道,“你身子可好些了?” 江应眠没应声,只是点了点头,不敢再多看她一眼。 “医师说他只是吃错了东西,导致腹痛难忍,还有些高热,这才没撑住晕了过去。”子柏站在一旁,面上无语,“小的送他来的时候,一时没拿住他的箱笼,从里头掉了七八块发黑发绿的死面饼子出来。” 江应眠俊脸一红,想要反驳,却又觉得难为情。 那饼子是能吃的…… “八成就是吃这个吃坏的,好悬没把人给吃死!” 子柏撇了撇嘴,一股脑将桌上堆着的黑绿饼子全都扔了出去。 恰巧外头有野狗路过,见有东西丢出去,小心翼翼的凑过去闻了闻,而后头也不回的走开。 见状,江应眠臊红了脸,简直如坐针毡。 梁晚余轻咳一声,压下唇角的笑意,柔声道,“医药费我出了,你跟着子柏,去我名下的酒坊里头暂住一些时日,吃喝就与那两个伙计一起,直到科考结束。” 江应眠愣了瞬,右手攥紧了腰侧干瘪的荷包,眼底闪过一丝尴尬,“不…不必了……” 梁晚余察觉到他的动作,轻声道,“我不收你银钱。” 江应眠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喃喃道,“为……为何?我与姑娘素不相识……” 梁晚余勾起唇角,低声道,“你就当我是发善心吧。” 江应眠怔了半晌,旋即谨慎的摇摇头,“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闻言,子柏顿时不干了,皱眉呵斥道,“你都瘦成瘟鸡了,还要这穷骨气做什么?我们家小姐心善,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进京赶考的学子千千万,你可知道城南最便宜的通铺都要十五文一夜,那还是现搭出来的木棚子,挤不出空位来呢!” 江应眠白了脸,攥着钱袋子不再开口。 如今离科考还有半月,那些便宜的床铺就被挤满了,莫说连住半个多月,如今的他,就连十五文都掏不出来。 等到子柏说完,梁晚余才慢悠悠的开口呵斥,“住口。” 话落,梁晚余半垂着眼皮,瞧向江应眠,轻声道,“若是公子心有负担,大可等着考取了功名后,再将银钱还给我。” 江应眠心中更是纳闷,不解的盯着她瞧,“姑娘怎就知道我一定会考取功名?” 梁晚余唇边挂着笑,幽幽道,“我不知公子究竟能不能拿下功名,但我愿意相信公子的人品。” 望着她的小脸,江应眠有些恍惚。 村里婆子说的话……也不能全信。 这么好看的姑娘,怎么会是黑心狐狸变得呢? “……好,我应下了。”江应眠重重点头,神情坚毅,“只要我考下功名,一定加倍报答姑娘,若我没笑到最后,也会在酒坊里头做活,弥补姑娘的损失。” 梁晚余微微颔首,瞥了眼身侧的子柏,语气平平,“你将这位公子送到酒坊,安顿好了,再回府上来。” 子柏应下,“是。” 嘱咐完子柏,梁晚余朝着床上的江应眠礼貌的点了点头,而后转身出去,同站在门口的边月一起离开。 瞧着她曼妙的背影,江应眠愣了许久,才恍然想起自己没问恩人的名字,赶忙看向一旁的子柏,“小兄弟,你家小姐叫什么名字?” 子柏诧然,望向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耐人寻味。 江应眠脸一红,开口替自己找补,“我只是……想记住恩人的名字。” 子柏双手环臂,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低声道,“我主子名叫梁晚余,是镇国公府的二少夫人。” 后头半句话,子柏语气加重了些。 闻言,江应眠一愣,脸色肉眼可见变得苍白,轻轻应了一声。 也对,那样明艳可人的姑娘,该有更合配的公子哥伴在身侧才对。 江应眠自嘲的笑笑,眼底才亮起的光迅速黯淡下来。 - 京郊 军营安置在这里,四周燃着火把,眼下夜深,将士们不再操练,有说有笑的围在一起喝酒吃肉。 梁砚孤身一人坐在主帐,透过撩起的门帘,盯着外头走过的人影。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女儿托人带的话,微微皱起了眉头。 在他手下练过的兵里竟出了细作…… “这怎么可能?”梁砚拧紧眉头,面上闪过一丝茫然。 营中多一半都是他和廖承刚亲手教出来的兵,都是共同作战的兄弟,哪里会出来细作一说? 想到这,梁砚摇摇头,无奈失笑,喃喃自语道,“八成是晚晚这孩子太担心我了……” 话音才落,帐子前突然冒出一个人影,吓了他一跳。 梁砚猛地起身,下意识摸上腰侧的佩剑,紧皱的眉头在瞧见熟悉的那张俊脸后瞬间舒展,张口骂道,“好你个兔崽子,存心吓唬我是不是!” 谢庭玉被骂的一愣,而后咧嘴笑笑,有些难为情的开口,“岳丈大人息怒,小婿有要事禀明,一时心急才没通传……” 梁砚长叹一口气,气呼呼的坐下,大手一挥,“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74节 第118章 不要让我失望 谢庭玉走进帐子里,自觉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轻咳一声,缓缓道,“岳丈大人,军营里头……可有什么可疑之人?” 梁砚蹙起眉,转念一想,眉头又舒展开来,沉声道,“是晚晚也让人给你带去了口信吧?她心思细腻,总爱操心这些有的没的,你不必放在心里头,只当她是关心你就成了。” “我倒觉得未必是晚余瞎操心。”谢庭玉摇摇头,神色认真,“晚余是我妻子,虽新婚不到一年,我却也是了解她的,她的确容易多想,却不会单凭多想就托人来告知我们两个,分明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不会吧……”梁砚拧着眉,面上几分犹豫,“除了你们这一批新兵,剩下的都是跟了我数年的兄弟,只凭晚晚一句话,我就去调查他们,若被人知晓,军心可还在?” 谢庭玉轻叹一声,视线右移,落在他手边的木盒子上,淡淡道,“岳丈不如打开那盒子瞧一眼,看看那边防图可还在?” “边防图怎么可能出差错?”梁砚愈发觉得他无理取闹,沉声道,“这是承刚亲自递到我手上的。” 谢庭玉颔首,耐着性子劝道,“不过是打开盒子瞧一眼,又不是什么大事,岳丈就当图个安心。” “小兔崽子,非要寻这个麻烦!”梁砚骂了他一句,而后抬手将盒子打开,露出里头的边防图,“喏,瞧见没有?边防图规规矩矩的躺在里头呢!” 谢庭玉敛眸,见他要关上盒子,眼疾手快的扯出边防图,平铺在桌上。 “诶!”梁砚吓了一跳,开口骂道,“死崽子,也不怕夹断你的手!” 谢庭玉干笑两声,视线放在边防图上。 皮革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线条,有山有水有国道,甚至连周边有几家村子都标了出来。 “这不对……” 谢庭玉眼尖的发现了一处,眉头顿时皱起,沉声道,“这边防图有问题。” 梁砚愣了一瞬,视线落在边防图上,“何处不对?” “我是去过邳州的,虽说没上边线,可也知道这儿有一个镇子。”谢庭玉指着边角,面上凝重,“当年邳州大旱,粮食产量直接减了大半,朝廷为显重视,派我爹去赈灾,期间就落户在了昌平镇。” “昌平镇占地不小,百姓人口多,是邳州产粮最多的地方,若是有边防图,不可能不标注此地。” “岳丈不妨细想想,以往蛮夷来犯,落脚地从来不选离他们最远的邳州,如今他们不远千里杀到邳州城外,若无底气,谁敢如此?” 梁砚瞧着他指尖点的那一处空白,脸色逐渐铁青。 他不信这个小兔崽子会拿此事玩笑,可若他所言非虚,那这张边防图定是被人改过。 边防图到自己手中之前,是由副将廖承刚亲手保管的。 “究竟是谁给了蛮夷能拿下邳州的信心……”谢庭玉定定望着眼前的男人,缓缓开口,“岳丈大人心中没个猜想吗?” 梁砚双手紧握,一言不发。 他不敢想,也不敢猜。 廖承刚与他是多年的兄弟,亲如手足,曾在战场上为自己挡过刀剑,为了给自己寻药草,还被鹰抓瞎了一只眼睛。 如今却告诉他……生死之交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背叛了他,背叛了他们一直守护着的大元百姓。 梁砚合上眼,语气低沉,“我心里头有数了,会派人去查,一旦查明,无论是谁……绝不姑息。” 谢庭玉微微颔首,深深看了眼他的脸,而后起身告退。 帐子里的烛光跳动着,忽明忽暗,在梁砚面上投下一片阴影。 “来人,传廖副将!” 不多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帐子外,背微微佝偻着,闭着一只眼。 他一进来,将外头的月光挡了大半。 “将军,你寻我?” 听着熟悉的声音,再见熟悉的眉眼,梁砚顿了顿,朝着一旁的椅子抬了抬下巴,“先坐。” 廖承刚听话坐下,双手撑着膝盖,一脸严肃,“将军这么晚寻我,可是有要事?” 梁砚半垂着眸子,指尖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桌面,沉声道,“承刚,阴雨时身上那些伤疤还作痒吗?” 廖承刚一怔,旋即如实应道,“回将军的话,已经好多了。” 梁砚轻嗯一声,目光幽幽落在他身上,低声问道,“边防图你可给过别人?” 廖承刚愣住,摇头答道,“并未,边防图这等重要的东西,我自始至终都是亲自保管的。” “是吗?”梁砚低头轻笑,将边防图重重拍在桌子上,咬牙问道,“那边防图为何会是错的?” “错的?”廖承刚脸色大变,再也坐不住了,立马起身,“这不可能!” “你自己看!”梁砚展开边防图,指着右下角很大一块空白,“这里有一个十分重要的镇子,粮食产量最大,为何没有标注?” 廖承刚脸上血色尽褪,颤抖着手接过边防图,喃喃道,“这怎么可能……边防图的确是我亲自看管的啊……” 梁砚沉着脸,眼底尽是失望,“承刚,我从想过你会背叛我。” 面前的男人恍惚着抬头,神情惊骇,扬声道,“将军,我廖承刚是打心眼儿里崇拜你,自从我跟了你,就从没想过反叛!” 廖承刚脸色苍白,捏着边防图的手逐渐用力,“我虽不知边防图究竟为何会出了差错,可只要将军肯给我一天时间,我总会查明白的。” 话落,廖承刚垂下头,神情暗淡,“这么多年……将军不信我也没关系,可我若是真的对将军有二心,又怎会把唯一的儿子送到你膝下去历练呢?” 脑子里想起少年人的模样,梁砚面上缓和了不少,沉声道,“也罢,临行还有两日,廖泽也在营中,你是我最要好的兄弟,我便给你一次自证清白的机会。” “不仅要查明是谁做的手脚,还要拿到真的边防图。” 梁砚盯着眼前的男人,一字一顿道,“承刚,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第119章 初见俊儿郎 - 云和公主府 容珃一身碧色锦裙,手里死死攥着帕子,来回在屋中踱步,神情焦急。 “公主……” 西青一脸忧色,小心翼翼的踏进屋中。 “如何?”见她回来,容珃立马凑上前去,急着问道,“恩人可找见了?” 西青摇摇头,面上一片为难,“昀公子不知去了何处,侍卫们去城北搜了一趟又一趟,都没寻见他……” 容珃气得跺脚,扬声道,“一帮子废物,再去给我查!” 西青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公主…婢子有个猜测,不知该不该说……” 容珃睨着她,咬牙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有话直说!” 西青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咱们前几日才寻过那梁晚余的麻烦,后一日昀公子就不见了,会不会……与她有关?” 容珃愣住,喃喃道,“她一个弱女子……能吗?” 西青一脸笃定,铁了心咬死梁晚余,“公主莫要忘了,那个狐媚子可是武将的女儿,有什么不敢的?” 容珃沉了脸,眼底闪过一抹阴郁,“备车,我们去镇国公府打探打探!” “是。” 主仆二人乘着马车去了镇国公府,在对面不远处停下。 天渐冷,外头阴雨绵绵,路上行人寥寥,都急匆匆地往家赶。 容珃掀开小窗帘子,眸子紧盯镇国公府,似是要瞧出一个洞来。 不多时,一辆马车在国公府门前停稳,撑着伞的小厮快步上前,朝着门口的人知会了几句。 西青像是发现了天大的事,指着那辆马车,低声道,“公主您瞧,雨下的这么密,竟还有人肯在这个时候上门来找人,定是有什么大事!” 容珃半眯起眼睛,静静瞧着外头。 不多时,国公府的朱门缓缓打开,从里头走出一个男子。 只一眼,容珃就看呆了。 男子站在石阶上,单手执伞,风吹动他的衣袂,身姿挺拔端正,一双桃花眼瞧谁都多情,唇边噙着笑,那张脸隽雅俊秀,虽有几分苍白,却也足以用绝色形容。 “这……”容珃傻了眼,视线就好似粘在了他身上,“他是谁?竟然生的比女子都要漂亮……” 西青也探头瞧着,闻言细细琢磨了半晌,才小声道,“公主,镇国公府有两位嫡出公子,这副派头,必然不是梁晚余嫁的谢二,那便只剩下长子谢永安了。” “谢永安……永安……” 容珃扒着窗框,紧紧盯着不远处矜贵出尘的男子,莫名红了一张脸,“他可娶妻了?” 西青一愣,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主子的话,“听说这位谢大公子身子骨打小就弱,前阵子险些要不行了,国公府便想了个奇招,给他娶了个乡下的姑娘冲喜,没成想还真给人救回来了。” “娶了个乡下姑娘?”容珃撇了撇嘴,一脸嫌恶,“如此人物,怎可配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 西青好似反应过来了,悻悻瞧着自家主子,“公主……咱们不是来查昀公子下落的吗?” 容珃面上有些尴尬,轻咳两声,“说不定那谢昀是厌烦了公主府的日子,自己跑掉了呢……再者说,他是救了我的命不假,可这半个月来我该给他的奖赏一点都不少,算来算去,也清了这恩。” 西青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张开的嘴又缓缓闭上。 “倒是这个谢永安……”容珃转过头去,眼底闪过一抹志在必得,“回去之后去打探打探,国公和其夫人都喜欢什么。” “……是。” 谢永安撑着伞,垂眸望着石阶下的马车,眼底笑意温和,“靖川。” 赵靖川下了车,身侧立马有伞递了过来,瞧见他亲自来接,立马皱起了眉头,“天凉,你怎么还跑出来了?” “得知你来,父亲便催着我过来接一接。”谢永安眉眼含笑,如春日暖阳,“这个天气,你怎么还过来了?” “有些事想着和你聊上两句。”赵靖川勾起唇角,语气也不似对着旁人那般冷硬,“府上可有热茶?” 谢永安低头轻笑,温声道,“你来,总是差不了的。” 说罢,二人并肩入了府邸,朱红大门重新闭合,只留下空望着的容珃。 入了府中,二人直奔清园。 才进书房,萍灵就端着参茶走了进来,规规矩矩放在他们手边,“这是大少夫人新学着泡的茶,二位主子尝尝。” 赵靖川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口,温茶入喉,微苦不涩。 “嫂子手巧,永安兄好福气。”这倒是真心夸赞。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75节 谢永安面上挂着笑,视线落在茶盏上,眼底尽是柔情,就差把幸福二字直接写在脸上了,“与月儿成婚,是便宜我了。” 说罢,谢永安喝了口温茶暖暖身子,而后又抬眸望向对面的男子,温声道,“靖川方才说有事前来,可是要事?” 赵靖川摇摇头,神情随和,“安平王被贬为庶民,入了牢狱,其党羽悉数落网,只一人逃了。” 谢永安愣住,低声问道,“谁?” “从前的礼部尚书,慕容晖。” 谢永安蹙眉,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竟也是安平王的同党……” 赵靖川低声叹气,无奈道,“不知他从何处得了消息,留下家中妻儿和老母,什么都没管,只拿着金银珠宝偷着跑了。” 谢永安面露难色,低声道,“最危险的地方无外乎是最爱安全的……大可紧闭城门,再留意京中各家当铺,定能寻到他的踪迹。” “这倒是小事。”赵靖川摇摇头,语气低沉,“他妻子宋氏得知他跑了,一时气急,也无心顾及夫妻情分,将他养的几个外室都说了出来,只求找到慕容晖,将他绳之以法。” “其中……有个叫陆嫚嫚的女子被慕容晖安顿在城南,等我带人去瞧时,已经人走院空了,只剩下一盆还没来得及洗完的衣裳,显然是情急之下被人带走了。” 谢永安顿住,突然想起这号人物,眼底满是不可置信,“慕容晖的外室……陆嫚嫚?” 第120章 是你不要我了 瞧着谢永安面色不对,赵靖川眉头微蹙,沉声道,“她曾是你们府上的妾室,所以我想着该跟你说一声。” 谢永安点点头,压下心底的怪异,低声道,“得尽快抓到慕容晖,事到眼前,连安平王和傅冲都保不下自己,他却能金蝉脱壳,这里头一定有猫腻。” “我明白。”赵靖川颔首,压低了声音,“科考在即,圣上命太子监考,永安兄要早做准备。” - 话分两头 香料摊子前站了个姑娘,身形纤瘦,漂亮小脸上挂着明媚的笑,正是出府采买的边月。 边月较之前大不相同了,如今的她是国公府上下都认可的大少夫人,出行在外也配了两个手脚利落的丫鬟,不失体面。 眼下,谁还能将眼前这个谈吐大方,明媚开朗的姑娘与从前那个小蔫巴联想到一起? “少夫人,这些活计婢子来做就是了,您有何苦亲自跑一趟?” 一旁的小丫头凑上前,瞧着她单薄的身躯,一脸心疼,“天冷,雨又刚停,再过半月就要穿厚袄子了,您若是着凉得了风寒,大公子定是会怪罪婢子们不尽心尽力的。” “哪有那么金贵?从前我在村子里,那些脏活累活还不是照样干?”边月面上忍俊不禁,抿唇笑道,“再者说,我是来给母亲和夫君挑选东西,自然是亲力亲为的好。” 说罢,她将挑选好的香料放在秤上,身后的小丫头凑上前来,付了铜钱。 走不出百步,就连一个佝偻身影跌跌撞撞的朝这边冲来。 边月一惊,还未看清来人的模样,身侧的两个丫鬟便眼疾手快的挡在了她身前。 那人没抓到边月,心有不甘,扯着嗓子喊道,“小月,我是你娘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边月愣住,定睛一看,来人的的确确是龚翠莲。 听到龚翠莲的话,两个丫鬟也是一愣,拦着她的手不知该放在何处。 边月拧着眉,不愿开口唤她一声娘。 龚翠莲红着眼,面上逐渐狰狞,“小月,娘知道自己错了,牢子也蹲了,你就把耀祖还回来吧!” 边月望着她,默不作声。 虽早就对这个亲娘失望至极,可再次见到她只认儿子的模样,不免还是会有些心痛。 边月小脸铁青,不愿再多看她一眼,“我只说一次,我没见过边耀祖。” “怎么会……他分明是领着人去找你了!”龚翠莲眼泪落下,心中悔恨交加,“小月,你就当是娘那段日子被鬼迷了心窍,如今耀祖不见人,他那几个玩伴也不知所踪,村里都在跟我和你爹要人,交不出人来,就要我们赔每家二百两银子!” 龚翠莲抹着眼泪,满脸无助,“如今耀宗搬去了镇子上,不肯再回家,我和你爹老胳膊老腿的,哪里赔得起小一千两银子啊!” 边月面上仍旧平静,没有一丝波澜,“话已至此,多余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你有闲工夫拦我的路,倒不如去报官,让官府去查他们的下落。” 龚翠莲闻言,下意识摇头,“不行……报官怎么能行!” 说罢,她对上边月的眉眼,有些心虚的挪开了眼。 若是去报官,那知府老爷一定会问耀祖带着几个兄弟去做了什么,到那时,自己若实话实说,不仅找不回儿子,怕是连人都做不成了。 边月轻笑出声,眼底闪过讥讽。 龚翠莲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脑海中想起临行前老头子的嘱托,硬是多了几分胆子,咬着牙说道,“小月,你若是真找不见耀祖,那能不能……给娘拿一千两银子?” 边月面露愕然,就连两个丫鬟也是一脸看疯子的神情盯着龚翠莲。 龚翠莲面上挂不住,却不得不继续往下说着,“你之所以能嫁到这么好的人家,全靠爹娘把你生下来,养育之恩大过天……” 往下说去,龚翠莲的脸色也从一开始的慌乱慢慢变得底气十足,“你瞧瞧你身上穿的用的,随随便便加起来也有二三百两了罢?对着亲娘,你就这么小气吗?” “小月,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能眼睁睁瞧着自己的亲生爹娘去死吗!” 边月笑了,活生生被气笑的。 如今的她,再也不是龚翠莲随随便便嘟囔几句就能洗脑的人了。 “你当真以为,我拿你这副无赖样子没办法吗?” 龚翠莲哭声一噎,登时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边月瞧着她,眼神不似先前那般天真,面上是龚翠莲从未瞧见过的自信和从容。 “你若是铁了心要在大街上同我作闹,就别怪我不记情分。”边月漠然开口,望向龚翠莲的眼神好似再看一个陌生人,“还当我是任你拿捏的可怜虫吗?” 龚翠莲当场石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对自己毫无敬重的人会是自己那个畏手畏脚从不敢正眼看人的女儿,“小月,你……你不要娘了?” “是你不要我了。”边月望着她,唇边挂着讽刺的笑,“日后,莫要再来寻我。” 说罢,边月不再理会她,转身离开。 两个丫鬟狠狠推了龚翠莲一把,也追了上去。 “边月……”龚翠莲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她的背影叫骂,“早知道会有今天,我就该在生下你的时候就掐死你!免得让你长大了祸害全家!” 边月停下脚,徐徐回眸,声音虽柔,但不难听出她语气中的讥讽,“说的没错,你确实不该生下我,更不该给我成长的机会,若是能选择,我也不会落到你的肚子里。” “娘,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唤你,若是再将黑心思打到我头上,别怪我翻脸无情。” 话音落地,边月转过身子,朝前走去,脚步再也没有停下。 “你……你!”龚翠莲脸色涨红,显然是被气得不轻,而后又是深深的恐惧绝望。 若是回到家中,老头子知道自己没要到钱,那…… 龚翠莲害怕到身子剧烈颤抖,甚至不敢想象后果。 恰逢此时,侧边突然走出一个小姑娘,打量了她半晌,才勾唇笑道,“龚氏对吧?我们主子有个好差事找你。” 第121章 公主拜访 日头半落,将路上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街边的吆喝声比晨起弱了些。 小厮急匆匆进了院子,扬声道,“夫人,外头来了贵客,说是云和公主上门拜访。” 卫氏正插花的手一顿,诧然抬首,低声问道,“云和公主?” “是。” 卫氏不明所以,喃喃道,“她来做什么?” 虽心中有疑,可却不敢怠慢,扶着王嬷嬷的手起身,朝着下首的小厮道,“快去将贵人迎进来。” “是!” 小厮急忙退下,王嬷嬷也搀扶着卫氏朝外头走去。 卫氏在堂中等了一壶茶的时间,外头才隐约传来些动静,抬眸望去,瞧见了被七八个婢子簇拥着走进来的云和。 这番架势,瞧得卫氏心中咯噔一下,也分辨不出来者此行善不善。 “臣妇见过云和公主,公主万安。” 卫氏规规矩矩的行礼,只可惜还没跪下去,就被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扶了起来。 “国公夫人不必多礼。”容珃面上挂着浅笑,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镇国公夫人风韵犹存,美貌依旧,我心中倾慕,早就想见见您了,这不,一空下来,特意上门拜访。” 卫氏一脸懵,就差把受宠若惊四个大字刻在脸上了,“公主实在客气……” 容珃抿唇笑笑,瞧着可人,“我贸然登门,实在失礼,故而给夫人买了小礼物,您打眼瞧瞧,看喜不喜欢。” 话落,一旁候着的西青立马凑上前去,面上笑意高傲,“国公夫人,这里头可是我们公主精挑细选的南珠手串,触感温润,是上品。” 卫氏眉头微微蹙起,心中不喜这个婢子的说话语气,可奈何云和公主就站在这里,她纵使不悦,也不能表露半分。 偏生容珃不觉得西青的态度有问题,反而还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盒子打开,里头的确放了条手串,上头的珍珠各个圆润光洁,一瞧就不是凡品。 可南珠并非是皇家专供的东珠,珍贵不假,但光是南珠项链卫氏就有三条。 如今一瞧这,再结合西青的口气,卫氏反应平平,只当她是在外城生活的太久,还不适应盛京的繁华,说了句,“公主客气,实在是破费了,里头备了好茶,还请公主移步。” 容珃微微扬起头,心中不免多了几分自信。 这样稀贵的物件,谢永安那乡下妻子怕是一辈子也送不上罢? 入了堂中,容珃上下打量了一圈,最后视线定格在通往后院的小径上。 “云和公主今日前来……并非是想与臣妇闲聊这么简单吧?” 卫氏半眯着眼,唇角轻轻勾起,低声问着,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不放过一丝微妙的表情。 容珃扬唇笑笑,露出两个小梨涡,瞧上去人畜无害,“我的确是有事前来。” 闻言,卫氏心中倒是松了口气,低声道,“公主不妨有话直说,能帮的,臣妇必然不会推辞。” 恰逢此时,外头有小厮进来禀告,“夫人,大少夫人在外头等着。” 卫氏一瞪眼,轻声呵斥道,“眼皮子没个深浅的东西,没见云和公主在这吗?”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76节 小厮被吓了一跳,忙不迭跪下请罪,“小的有错,竟不知贵人在此……” 容珃唇边的笑意加深,随意的摆了摆手,“罢了,想来这位少夫人应当也是有急事,不如叫进来一起,混个眼熟。” “这……”卫氏面上闪过一丝为难,却架不住容珃执意如此,只好挥手让小厮退下,“让月儿进来吧。” 边月得了信,缓步走进堂中,方才的动静不小,她自然也听见了里头的是何许人物,本本分分的行了礼,“见过母亲,见过云和公主。” “抬起头来,叫我瞧瞧。” 容珃语气戏谑,听不出半分善意。 边月虽不知她的敌意从何而来,却还是听话的抬起了头。 只瞧了一眼,容珃捏着帕子的指尖就泛了白。 一个乡野村姑,竟有这般模样,当真是狐媚子成了精! “听闻谢大公子命悬一线,就是叫你给救回来的?”容珃并未叫她起身,反而悠哉悠哉的喝起了茶,“长得一般,怎就落了这么好的命?” 边月从不居功自傲,闻言半垂着头,低声道,“夫君久缠病榻,如今大好,是夫君的命好,而非我的功劳。” 卫氏瞧着她还跪在地上,心疼的皱起眉,假模假样的呵斥道,“你这孩子,公主坐在这儿,怎还能分不清轻重就差人进来禀告?还不快到我身边来!” 边月顺势起身,面上仍旧低眉顺眼,凑到婆母跟前,小声道,“儿媳不知堂中有贵人,险些怠慢,今日贸然过来,是为了给母亲送香包,您先前用的已经散了味,早些用上新的,夜里才能睡得踏实。” 说罢,从袖中掏出了个香包,递到卫氏跟前,笑容腼腆可爱。 卫氏瞧着香包上绣了她最爱的牡丹,绣纹精致,一瞧就是边月亲手所制,心里头喜欢得不行,嗔怪的瞧了她一眼,而后像个宝贝似的放在手里头把玩。 容珃瞥了眼香包,轻嗤一声,似是在笑那玩意儿上不得台面。 边月不解的望向她,旋即又瞧了瞧婆母,眼底尽是迷茫。 卫氏面上的笑收敛了些,朝着边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坐到自己身侧,朝着对面轻声问道,“云和公主,您方才说来府上是有要事,不知……是何事?” 容珃坐直了身子,面上闪过娇羞,柔声道,“早就听闻谢大公子才貌双全,是盛京数一数二的才子,不知可否同他见一面,说上几句话?” 此话一出,婆媳二人的脸色突变。 边月就算是再傻,如今也反应过来了,直勾勾望着容珃,一言不发。 卫氏则是白了脸,也明白了她此行的用意,拒绝的话就卡在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说出来,半晌,只道了句,“还请公主恕罪,我儿永安性子拐孤,平日里从不与女子说话,只跟我这儿媳妇亲近,所以……” 闻言,容珃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似笑非笑的盯着卫氏,“所以,国公夫人是不愿意帮我,在这找理由吗?” 第122章 夸错人了 闻言,卫氏神情一顿,显然是没料到这位小公主的脾气来得这般突然,“自…自然不是……” 容珃扯了扯唇角,眉梢轻挑,“国公夫人,我并非是什么难缠的人,不过是倾慕谢大公子的才情,想要见上一面罢了……” 说罢,她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边月,轻声道,“这位小夫人不会这般小气,没有容人之量罢?” 边月僵硬笑笑,低声道,“能得公主夸赞,是夫君的幸事。” 听到这话,容珃面色舒展,勾唇笑道,“有小夫人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卫氏笑容尴尬,压低了声音,“公主来得不巧,永安眼下不在府中,不如……” 话还来不及落下,就见堂前走过一道身影,面容清隽。 西青眼尖得很,一下子就瞧见了,面上难掩兴奋,“公主,那不是谢大公子吗?” 容珃亦是眼睛一亮,而后转过头来,定定望着卫氏。 卫氏心中懊恼,却不得不做个样子,朝着一侧的王嬷嬷摆了摆手,“去请大公子过来说话。” “是。” 王嬷嬷快步出了堂厅,而后唤了声大公子,脚步未停。 不远处的公子顿住脚,诧然回首,手里提着个鸟笼,里头是只玄风鹦鹉。 眼瞧着王嬷嬷上前说了什么,谢永安眉头轻蹙,而后将鸟笼递到小厮手上,朝堂中走来。 望着那道清风霁月的身影缓缓而来,容珃坐立难安,抬首抚上自己的鬓角,面上难掩紧张。 边月眼皮耷拉下来,小脸闪过一丝落寞,指尖无意义的掐着袖口。 谢永安跨过门槛,规矩行礼,低声道,“见过母亲,见过云和公主。” 卫氏瞥了眼下首一脸激动的容珃,悬着的心彻底吊死了,“永安回来了……” “谢公子。”容珃缓缓起身,仰着小脸,眸中闪着点点光亮,“唤我容珃就好。” 谢永安敛眸,面色微沉,“云和公主,在下不可失了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唤我名字,我心里头高兴。”容珃笑盈盈地瞧着他,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再也容不进去旁人。 谢永安蹙眉,后退两步,同她拉开了距离。 容珃注意到他的动作,脸上的笑意一僵,旋即又重振旗鼓,招呼一旁的婢子,“西青,快把我亲手做的云片糕拿过来,给谢公子尝尝。” 西青应了声,旋即从身后的丫鬟手里取过食盒,从里头取出盘点心,递到谢永安身前,“公子,这是我们公主晨起亲手做的,您尝尝鲜。” 谢永安不为所动,神色复杂。 “谢公子,这是我头一次下厨,先前几盘没掌握好火候,你瞧瞧把我烫的……” 容珃探出一双小手,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像是一只渴望得到主人垂爱的猫奴。 谢永安垂眸,视线落在眼前那双白嫩光滑的玉手上。 莫说是烫伤,就连一块红肿都不曾落下。 边月脸色更差,下意识将自己的手缩回长袖中。 比起养尊处优的云和公主,自己那双手才算是不堪入目,上头不仅全是小针孔和烫伤留下的疤痕,甚至还有冻疮。 “哎呦!” 卫氏一伸出手,不经意间打翻了茶盏,落在地上,发出清响。 边月被吓了一跳,急忙掏出帕子作势要给卫氏擦去身上的茶污,可刚有所动作,就被卫氏抓住小手。 卫氏瞧着她的手,一脸吃惊,“月儿你的手……好孩子,平日里不是给我们绣东西就是给永安做药膳,瞧瞧这小手,多让人心疼啊!” 边月一愣,旋即眼底多了几分笑意。 卫氏表情虽有些浮夸,但也成功的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边月这个原配夫人身上。 容珃嘟起嘴,有些不满的瞥了眼二人,又将手伸了过去,“谢公子……” 谢永安只瞧了边月一眼,而后又回眸看向容珃,温声道,“这点心,当真是云和公主亲手做的?” 容珃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当然是真的。” “那公主口中的失败品都去了何处?” 容珃愣住,喃喃应道,“自……自然是丢了,烧坏了的东西,总不能还拿出来送人罢?” “丢了?”谢永安蹙眉,眸色深了些,“公主身为皇家子孙,受天下养,怎可如此浪费粮食?天灾屡屡,百姓苦不堪言,难民营建了一处又一处,公主可知一袋米面能救多少条生命?” 听到他的斥责,容珃眼圈一红,却不似往常那般大发脾气,反倒是强忍住委屈,面露讨好,“谢公子不仅博学多才,还关注民生,是为天下英才的表率。” “公主夸错人了。”谢永安低头睨着她,眸色淡淡,“这些道理,都是我夫人说与我的。” 容珃顿住,旋即鼻头一酸,险些没忍住脾气,想要转头离开,可她深知,若是自己今日走了,往后怕是再也不能与谢公子有交集了。 “我知错了……”容珃半垂着头,悻悻道,“这点心做都做了,谢公子就尝一尝罢。” 谢永安瞥了眼那盘糕点,薄唇轻启,“我吃不惯这些甜腻的,还望公主见谅。” 容珃咬住下唇,紧紧盯着他,眼底尽是不甘。 西青察觉出不对,急忙赔着笑脸,“公主……不如让国公夫人尝尝您的手艺?” 容珃面上有些难为情,虽心有不悦,却还是强忍了下来。 搞不定谢永安,先搞定他娘也是出不了错的。 瞧着主子点头,西青这才放下心来,端着盘子朝上首走去。 卫氏面上挂着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心里头恨不得将这个没眼力见的婢子拖出去毒打一顿。 没见自己儿媳妇就在旁边站着呢吗? 尝什么尝! 卫氏心中腹诽不断,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只好扯出一抹笑,希望能用眼刀子剜死西青。 可惜,事情并未朝着主仆二人的预期发展。 西青才走到跟前,端着盘子的手往前一伸,站在卫氏身旁的边月猛地变了脸色,先是干呕了一声,而后捂着小嘴跑出了大堂。 “月儿!”谢永安面色大变,再也端不住平日里风轻云淡的模样,急匆匆追了出去。 第123章 有孕 瞧见谢永安慌张到手足无措的神情,容珃气不打一处来,指甲死死掐进掌心,眼底闪过一丝怨毒。 该死的村姑…… 卫氏见了边月这副模样,先是一愣,而后迟疑,再到震惊。 有个猜想破土而出,她却不敢仔细考量,生怕希望落了空。 边月扶着门外的迎客松,控制不住生理上的恶心,干呕了好几下才止住。 谢永安顾不得旁的,一边用自己月白色的袖口替她擦拭嘴角,一边招呼不远处的小厮去请黄仲。 “月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我!” 边月捂着心口,摇了摇头,小脸煞白,“我没事……只是闻不惯那盘点心的味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容珃听了,再也坐不住,立马反唇相讥,“我亲手做的点心,怎么到了你嘴里,就被贬低的一文不值了?” 见她恼怒,边月脸色更白,开口解释道,“公主恕罪,我并没有轻视您的意思……”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77节 谢永安拧眉,将边月往自己怀中一带,低声道,“云和公主,夫人身体不适,谢某先领着她告退了。” “不准!”容珃声音突然拔高,怒不可遏,“我今日非要亲眼瞧着她将这盘点心咽下去,否则,休想离开这儿!” 谢永安搂着边月的手一顿,眉头紧蹙,俨然已经动了怒,嗓间也漫上丝丝缕缕的痒意。 边月抬着头,苍白的小脸上写满了担忧,唯恐谢永安气大伤身,犯了老毛病。 谢永安朝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姿势未动,摆明了不愿配合容珃。 容珃小脸气的煞白,瞪圆了眼睛,咬着牙唤道,“你们……” 卫氏觉着不妥,跳出来打着圆场,“公主,我家儿媳身子不适,永安爱妻心切,急着找府医替她诊治,难免会失了分寸……” “是吗?” 容珃打断她的话,心中觉得好笑,挑眉道,“既然如此,就让府医到这来诊治罢,正巧也让我见见,小夫人到底哪里不适!” 眼见小公主软硬不吃,卫氏又瞥了眼谢永安,她从未见过温润和煦的大儿子脸黑成这般过,登时笑着应下,“也好,让黄医师过来一趟,也免得多了误会。” 说罢,卫氏朝着谢永安使了个眼色,让他暂且忍忍脾气。 边月也拽了拽他的衣角,轻声道,“都说了我没事……” 谢永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搂着边月肩膀的手却是一点没松。 不多时,黄仲气喘吁吁的赶来,手里头还拎着个药箱。 黄仲才进堂里,给贵人行了礼,还来不及喘匀气,就赶紧替边月把脉,生怕这位出了什么差错。 谢永安的脸色已经黑到不能再黑,饶是看着他长大的黄仲,也没见过他如今这副模样。 指甲隔着帕子摸上边月的手腕,黄仲的脸色也从一开始的凝重逐渐变得惊疑,隔了好半晌,才收起帕子。 见他收手,谢永安立马凑上前去,低声问道,“黄叔……如何?” 黄仲擦了擦额上的薄汗,咧嘴笑道,“夫人,公子,大少夫人她……有喜了。” 耳边一阵轰鸣,谢永安就这么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卫氏脸色涨红,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不惊叫出声,失了分寸。 容珃瞪大了双眼,心中咯噔一下,不可置信的望向边月平坦的小腹。 谢永安指尖不住的颤抖,耳垂红的像是要滴血。 那日夜里,女子跨坐在他身上,高昂着头,发丝沾了汗水粘在她脸上,神情鲜少那般娇媚,朦胧的月色下,能瞧清她雪白的颈,和颈下一览无遗的春光。 想到这,谢永安不受控制的咽了下口水,脸颊也跟着发起烫来。 边月自然也是想到了什么,慌忙垂下头去,一声不敢吭,生怕众人注意到自己。 “月儿……”卫氏眼含热泪,大为感动,“真给母亲争气!” 边月羞红了小脸,手里的帕子被她揉成一团,没有胆量看一眼身侧的男子。 容珃沉了脸,腾的一下起身,面露不满,“既如此,我便不打扰你们一家温情了。” 话落,没给众人反应的机会,就沉着脸走了出去。 卫氏想追出去送一送,却被谢永安拦在了去路。 平日里,谢永安最重规矩,如今宁可失了大礼,也不愿母亲用热脸去贴冷屁股。 “夫人,大公子……”黄仲欲言又止,瞧了眼身后,见小公主真的离开,旋即大着胆子说了出来,“大少夫人早前不注意养身,受了大凉,胎象不稳,方才碍于云和公主在场,草民没有多说。” 边月猛地抬起头,想到自己腊月寒冬里做的那些活计,小脸血色尽失,急忙起身哀求道,“黄叔……您帮帮我,这孩子既然来了,我一定是想留下他的!” 卫氏也坐不住了,皱眉问道,“要怎么养护,才能保住这个孩子?” 谢永安脸色低沉,一眨不眨的盯着黄仲,“黄叔,您只管给个法子,无论多珍贵的东西,我都能寻来。” 黄仲被一家三口盯着,不然有些汗颜,“倒也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平日里加小心,多比旁人上一层衣裳,吃食上也用点心,多吃些温热的补物,便就出不了岔子。” 闻言,卫氏松了口气,望向边月的眼神里满是希冀,“月儿,你就好好养着身子,若能给府上添个一儿半女,你就是咱们全家的功臣!” “你们父亲还没回来,若他知晓了,指不定要多开心呢,说不定还得大摆宴席,连路过的野狗都要上桌凑一凑呢!” 谢永安无奈失笑,温声道,“切莫让父亲如此,眼下月儿刚有了身孕,不足三月,若是被太多人知晓,分走了福气,您的孙儿怕是没着落了。” 卫氏猛地一个激灵,连连称是,“放心,我绝不让你父亲多嘴!” 说罢,卫氏又想起边月在娘家时的遭遇,立马放轻了语调,柔声道,“月儿,你心里头别紧张,无论是生男生女,我们都高兴,都会当金疙瘩似的宝贝着。” 苍天有眼,竟真的赏给了他们谢家一个孩子。 莫说是男还是女,就算是不男不女,他们也宠定了! 第124章 毁了清白 国公府外 容珃脸色涨红,脚步匆匆,急着离开这个害她丢了面子的地方。 西青一路小跑,生怕追不上自家主子,“公主,您等等婢子!” 跨过门槛,容珃转过头,恨恨瞪了眼上头的牌匾,“边月……我们走着瞧。” 西青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容珃定了定神,压住心底的怒意,转头盯着西青,低声道,“把昨日见的那人给我找来。” “是。” - 云和公主府 府邸宽敞奢华,内外精美奇巧,无不透露着主人家的身份。 “边夫人,里头请。” 仆妇丫鬟各忙各的,摘出一人来带路。 龚翠莲受宠若惊,连着应了好几声,畏首畏尾的跟在丫鬟身后,一双眸子正贼眉鼠眼的打量着周遭的景色。 进到堂前,龚翠莲还没反应过来,一脚踢上了门槛,直直对着上头的人行了个大礼。 “哎呦!” 龚翠莲惊呼一声,满堂的丫鬟都跟着笑起来。 容珃轻轻捏着折扇,并未斥责丫鬟们不懂礼数,反而还赞赏的瞧了她们一眼,淡淡开口,“边夫人这是做什么?为何在门口就开始行礼了?” 龚翠莲不敢怠慢,急忙爬起来,跑到正中央跪下,“民妇走路没看脚底,让公主见笑了,公主恕罪……” 容珃轻哼一声,面上平静,“这次便算了,下次可不得行了,公主府比不得你们家的石砖房,门槛高得很。” “是是是……”龚翠莲朝着她点头哈腰,脸上尽是讨好,“公主说的是!” “还记得昨日与你说过的话吗?”容珃摇着扇子,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龚翠莲一愣,面露难色,“公主是说……让我把小月骗出来,再给她找个男人……” 容珃微微颔首,勾唇笑道,“你昨日说要回去考虑,如今过了一夜,可考虑好了?” “只要你应了我,事一成,你们家欠下的饥荒我全还了。” 龚翠莲想起追着自家老头子要帐的邻里,又想起自己的女儿,面露犹豫,“公主……小月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容珃眼神一凌,皱眉问道,“所以你是舍不得咯?” 龚翠莲咬牙,索性破罐子破摔,“得加钱!” 容珃眉头舒展,唇边溢出一声嗤笑,“只要你办事稳妥,两千两,你拿去。” 两千两…… 龚翠莲愣住,愣了好半晌才问道,“公主当真只要毁了小月的清白……不要她的命?” “我要她的命做什么?”容珃扯着唇,面露鄙夷。 龚翠莲一心只有两千两白银,全然没有想过高门大户的儿媳妇被外人糟蹋了身子还活不活得下去。 堂中静谧半晌,才响起龚翠莲的声音。 “民妇……一定尽力。” - 镇国公府 “月儿,你尝尝鸡蛋羹。”谢永安端着瓷碗,放在案上,“是我亲手做的,虽然我眼下只会做这个,但我还可以慢慢学。” 边月靠在床头,闻言垂下眸子,视线落在他被烫红了的指尖上,蹙眉道,“不是有下人吗,你忙活什么?” 谢永安抿唇笑笑,一双眸子盛满了温情,“这是我们的孩子,我自然得尽心些,旁人做的,我总是不放心,日后用膳前先让我试过了,你再入口。” “不必这么精细……”边月哭笑不得,抬手戳了戳他的胳膊,“只是得在吃食上多补补,哪用得着你亲自去做?” 谢永安替她掖好被角,温声道,“自己盯着,才能安心。” 话落,他在床边坐下,端起瓷碗,用汤匙将鸡蛋羹搅开,吹凉了再喂到边月嘴边。 “少夫人……” 外头突然响起苹灵的声音,语气急躁不安。 边月被吓了一跳,立马抬起头,刚要动身就被谢永安摁住了双肩。 谢永安望着她,低声叮嘱道,“你莫要动,一切有我。” 边月稳住心神,轻轻点了下头,“先叫苹灵进来说话罢。” 谢永安侧眸,视线望向门口,低声道,“进来。” 话音落地,屋门立马被推开,苹灵不似往日的沉稳,神情焦急,“大公子,少夫人,角门外头有个男人,说是少夫人的同村,他托婢子带话进来,少夫人的父亲被债主打断了腰椎,已经快不行了!” 边月身子一震,短暂的失了神。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她心中竟有一丝畅快。 那个嗜酒滥赌,只会殴打妻女的疯子瘫了,她自然喜闻乐见。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78节 谢永安侧眸盯着她,见她面上没有半分伤感,眉头微蹙,低声道,“月儿,你好好呆在家中,我跟着那个同村过去瞧瞧。” 闻言,边月拉住他的衣袖,缓缓摇了摇头,“不必……他们没有正常人,同他们牵扯上关系,不死也要脱层皮!” “听话,娘家遭了事,你不出面,难免遭人诟病。”谢永安揉了揉她的小脸,笑容温柔,“我不愿你被他们毁了名声,我亲自去瞧,他们见了,也不敢对我下手。” 边月咬住粉唇,脸上满是不赞同。 谢永安拍拍她的手背,低声哄慰,“放心。” 边月松开了指尖,瞧着他起身离去,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 守云岭 车子越往里走越荒芜,村子不大,只有四五十户人家。 村口站了七八个男人,各个吊儿郎当的,靠在一起说些上不得台面的话。 远远看见一辆马车驶来,几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聚精会神的盯着远处。 “大武,那马车是吗?” “废话,咱们村里还有谁家坐得起马车?” 几人聊的兴起,完全没注意到临近的马车,更没发现坐在车板上疯狂朝他们使眼色的同伴。 马车停下,几人蜂拥而上,为首的正是那个叫大武的男人。 车夫被吓了一跳,立马勒紧缰绳,扬声呵斥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知不知道里头坐着的是谁!” 大武一脚踹开车夫,毫不在意的吐了口唾沫,扬声道,“老子不仅知道里头的是谁,还要当着你的面儿,狠狠办了那个小娘们儿!” 话落,他猛地拉开车帘,入目是一张清冷俊逸的脸。 第125章 算计 瞧见里头坐的是个男子,大武愣住,又见他身上穿的用的非富即贵,当即挠了挠头,尴尬一笑,“对不住啊小兄弟,我们找错人了……” 谢永安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视线在几人脸上一扫而过,淡淡道,“你们要找的是谁?” 大武咧嘴一笑,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我们要找的是个姑娘。” “姑娘?”谢永安挑眉,似笑非笑的睨着他,“那个姑娘……是不是叫边月?” 大武一愣,迟钝地开口,“你怎么知道?” 谢永安低头轻笑,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缓缓道,“你要找的,是我夫人。” 闻言,几人大骇,纷纷朝后退去。 “大武,这怎么办啊……” “慌什么!”大武瞪了身后人一眼,咬着牙道,“没瞧见他是一个人吗?我们一起上,还制不住一个公子哥?” 听到这话,身后的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那可是国公爷的儿子…… 谢永安冷冷望着二人,薄唇轻启,“长云。” 话落,有十几道身影从天而降,速度极快,大武几人还没反应过来,长剑就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别!别杀我!”大武被吓得脸上失了血色,胯下湿了一片,声音止不住的颤抖,“都是边月爹娘撺掇我干的……他们给了我一两银子,不管我的事啊……” 谢永安眸色一深,视线落在大武身上,沉声道,“你,带路,领我去月儿家中。” “……好。” 事到如今,他哪敢不应下? 马车缓缓驶进村子里,大武几人走在最前头,一个个愁眉苦脸,路过的村民都忍不住回头瞧着。 大武是村子里的赖子头儿,平日里嚣张得很,哪有今日这般乖巧过? 走到村尾,大武蔫蔫的指着第二家,小声道,“那儿就是边家。” 院子里,原本被人打断了腰椎该瘫在床上苟延残喘的边勇如今大大咧咧躺在摇椅上,嘴里还哼着小曲儿,“两千两……白花花的两千两。” 龚翠莲憋不住笑,瞪他一眼,“死老头子,一心就知道钱!还不赶紧去让人捎个口信儿,让耀祖回家吃饭,我今儿可专门去曹飞家割了二两猪肉呢!” “你倒是花的快!”边勇立马起身,低声问道,“你就那么确信咱们能拿到两千两?” “当然!”龚翠莲下意识开口,一脸笃定,“我生的丫头,我自然了解,她就是嘴上念叨两句不肯服输,一听到家里出了事,一准儿巴巴凑上来。” “可是……”边勇搓了搓自己的胡子,若有所思道,“那赔钱货性子可刚硬,被人糟蹋后,保不准一时想不开就跳了河,好歹是条命,你只要了两千两,太少了点。” “知足吧,那可是个公主!哪是我们这样的泥腿子能拿捏的?”龚翠莲瞪着他,面露不悦,“两千就两千罢,赔出去一千,还能落一千。” “一千两银子,给了耀宗,还怕养不起孙儿吗?”龚翠莲睨着他,低声道,“老头子,话可说好了,这可算是那赔钱货的买命钱,必须给耀宗留着,你别想着拿出去赌!” “知道了!啰嗦什么?”边勇瞪了她一眼,愤愤道,“老娘们儿就是话多,儿子跟乐子,哪个轻哪个重我当然清楚!” “你最好是这样。”龚翠莲冷哼一声,催促着他出门,“赶紧去镇上找耀宗,也不知道大武他们整完了没有……你从山后头绕过去,别让外人瞧见。” “成。”边勇点点头,从墙上取下挂着的草帽戴上,哼着曲儿朝门口走去。 刚一拉开门,边勇嘴角的笑还没落下去,就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一脚窝心,边勇闷哼一声,朝后仰去,重重摔在地上。 “哪个王八羔子敢……”边勇刚想叫骂,却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说不出话来。 “老头子!”龚翠莲尖叫一声,立马朝着他跑来,嘴里还骂道,“哪个杀千刀的敢来我们家撒野……” 话才落下,她就瞧见了外头那个俊俏到不似凡人的男子。 龚翠莲是见过谢永安的,就在她上门殴打边月的那一日。 且谢永安这等模样的人物,只见一次,足以记上半辈子。 “女……女婿?” 龚翠莲当即愣在原地,汗毛竖起,泛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女婿怎么来了……也没给个信儿……” 听到这声女婿,边勇先是一愣,旋即大怒,“你敢踹自己的老丈人,亏还是个贵公子!你爹娘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谢永安勾唇冷笑,眼底没有半分情意,“那你爹娘可有教过你卖女?” 龚翠莲脸色一白,双腿也跟着发软。 他果然听见了…… 边勇顿时涨红了脸,咬牙质问道,“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子听不懂!” 谢永安缓步上前,冷眼盯着他,淡淡道,“我在说什么,你心中不清楚吗?二位方才不还聊得正欢吗?” 龚翠莲后退两步,如今才知道害怕。 “我……”边勇气不打一处来,干脆不再装了,“我卖女怎么了?我自己生的丫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况且,我要是不卖女换银子,你哪来的人冲喜?从哪捡回一条命来?” “住口!” 听到主子受辱,长云立马拔出了腰上的佩剑,直指边勇首级,“再敢对着我们公子胡言乱语,死!” “你们……”龚翠莲哎呦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住的拍着大腿根,扬声叫喊着,“杀人啦!没天理啦!姑爷子要打老丈人啊!” 谢永安拧眉,侧眸低声道,“长云,太聒噪了。” 话落,长云立马反应过来,提剑朝着龚翠莲走去。 察觉到他的动作,龚翠莲的哭嚎声一顿,而后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听不见。 见她这副样子,谢永安不免嗤笑,“你们是月儿的亲生爹娘,居然能算计到她头上,当真是黑心黑肺,良知全无。” 说罢,谢永安又移开视线,皮笑肉不笑的盯着边勇,低声道,“不是说被打断腰椎瘫了吗?那便真的不用站起来了。” “长云,打断他的骨头。” 第126章 所求只有谢永安 “不……” 听到谢永安的话,龚翠莲面上飞快闪过一丝慌乱,连忙摆手,“不能打……不能打!” 边勇脸色苍白,捂着心口朝后退去,嘴上却仍旧不肯软下来,“你敢命人打自己的岳父,简直是反了天了!” 谢永安冷眼睨着他,幽幽开口,“若你们肯交代出幕后之人,自然能平安。” 谢永安将方才二人难掩得意的谈话听了个真切,幕后之人是谁,他心中早有答案。 可有些话,得是这两个老东西亲口说出来才行。 “这……”龚翠莲血色全无,支支吾吾的答不上话来。 边勇扯了她一把,面露不满,“他想动手,只管叫他动!也让街坊邻居们都瞧瞧,新姑爷有多不孝!” 谢永安轻笑,眸色幽深,“你们住的镇子就这么大,只要我想,不出一壶茶的时辰就能找到边耀宗。” 话落,院中一片死寂。 龚翠莲大骇,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女婿……你别冲动,这事儿跟耀宗可没关系!” 边勇也是一愣,死死盯着谢永安,说不出话来。 谢永安瞧着他们,唇边勾着轻讽的笑,似是在等二人开口。 “是…是云和公主……” 边勇眼底滑过震惊,手上用力拽了她一把,低声呵斥道,“你怎么……” “难不成要看着耀宗被抓起来搓磨吗!”龚翠莲濒临崩溃,扯着嗓子大喊,声音格外尖锐。 眼看着要到手的两千两飞走,边勇面色难看,推搡着龚翠莲,开口骂道,“败家娘们儿!”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谢永安唇角轻勾,低声道,“长云,押他们去见官。”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79节 “是!” 闻言,龚翠莲顿时慌了神,扬声问道,“我都告诉你真相了,为什么还要抓我们?” 谢永安低头轻笑,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我什么时候说……会放过二位了?” “长云,带走。” - 与此同时 坤庆殿内正站着个姑娘,红着眼圈,瞧着金銮御座上的男人,不敢出声。 皇帝垂眸瞧着她,怒目圆瞪,眼底没有半分柔和,“云和,你方才说……要嫁给谁?” 容珃抿了抿粉唇,小心翼翼的开口,“镇国的嫡子……谢永安。” “荒唐!” 皇帝的手掌重重落在桌面上,下首的小姑娘身子一抖,头埋的更低了些。 “你可知那谢家长子已经成家?”皇帝想不明白,为何这丫头偏偏就认准了那个小子,“你一个公主嫁过去,是想给人家做小吗?” “自然不是!”容珃急着开口,小脸煞白,“儿臣是想嫁给谢公子做正妻的。” “那你打算让人家原先的妻子去何处?”皇帝无奈摇头,沉声道,“且成了驸马,断不能再入仕,科考在即,谢家长子一身才华,怎会甘心落在你身下?于国于他,都是极大的损失!” “儿臣……”容珃眼眶愈发红了,紧紧咬着下唇不再说话。 “你还小,不懂事,父皇容你一次,下次万不可如此。”皇帝拧着眉,低声呵斥道,“再说那谢家小子,不就是模样生的好了点吗?只要你肯,大元那么多好儿郎,都入不了你的眼吗?” 说罢,皇帝长叹一声,“朕倒是觉得赵靖川这个儿郎极好,可惜他志向远大……当不成朕的女婿。” “父皇!”容珃急得小脸去了血色,咬着牙说道,“儿臣所求不过一个谢永安,他是有妻子不假……可只要花些心思,难题就迎刃而解了……从前又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皇帝愣了一瞬,而后眉头越皱越紧,“你口中的先例,指的是什么?” 容珃顿了顿,心有顾虑,却还是为了自己的爱情大胆开口,“常顺姑姑不就是挤走了姑丈的原配……” “放肆!” 皇帝彻底沉了脸,瞧着眼前这个从小到大没见过几次面的女儿,眼底一片怒意,“你在外城究竟是过得什么日子?谁教得你口无遮拦,非议长辈!” 容珃慌张跪下,嗫嚅着不敢说话。 张德进了大殿,犹豫着开口,“圣上,肃和公主在外求见。” 皇帝扶额叹息,不愿再看地上的姑娘一眼,沉声道,“你退下吧,趁早歇了不该有的心思。” 容珃咬着唇,怯生生起身,转身离开。 才出大殿,她一眼就瞧见了候在外头的容樊瑛,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容樊瑛也瞧见了她,眉头轻挑,低声道,“三妹。” 容珃不情不愿的上前行礼,干巴巴的回了句,“二皇姐。” 容樊瑛瞥了眼她发红的眼圈,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幽幽道,“三妹这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提到这事,容珃再也忍不住火气,抬头瞪了她一眼,恨恨开口,“皇姐一定很得意吧?生在继后膝下,抢了我的位置,白捡了个中宫嫡出,偷着乐便是,何必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容樊瑛面露讶异,有些不满的皱起了眉头,“先皇后是生下太子,因着老祖宗的规矩才去世的,这同我母后有何干系?” “况且,你为人子女,嘴上也该放尊重一些,虽说你身子骨不好,十几年都养在城外,但太子哥哥却是一直养在长春宫的,你一口一个继后,实在难看!” 容珃嗤笑一声,眼底满是嘲讽,“想让我记着你们的情,下辈子吧!” 话落,她头也不回的离去,独留容樊瑛一人在风中凌乱。 “公主……”念禾望着容珃离开的方向,不着痕迹的皱起眉头,“这位怎么长成了这般性子……” 容樊瑛盯着她的背影瞧了半晌,才冷笑着低语,“跳梁小丑罢了,多余同她做戏。” 说罢,容樊瑛收回视线,抬脚朝着殿中走去。 入了大殿,就瞧见了御座之上难掩愁容的皇帝。 容樊瑛缓步上前,乖巧行礼,“儿臣叩见父皇,父皇万福。” 听到她的声音,皇帝缓缓抬头,神情有所缓和,沉声道,“肃和来了。” 容樊瑛颔首,瞧着上首的男人,轻声问道,“父皇眉间愁云重重,可有儿臣能代为效劳之事?” 第127章 择婿 闻言,皇帝倍感欣慰,眼底多了几分笑意,“年长几岁就是不一样,肃和实在懂事。” 容樊瑛腼腆笑笑,静待他的下文。 “能让父皇发愁的,无外乎你们几个丫头的婚事。”皇帝盯着她的眉眼,开口试探道,“肃和如今也十七了,搁在外头,怕是都成了孩子娘了,怪父皇舍不得,给你耽误了。” “眼下……肃和可有中意的男子?” 容樊瑛眉头轻蹙,缓缓摇头,“父皇,儿臣还想在您和母后膝下多尽尽孝……” “你这孩子,孝心什么时候都能尽,与婚事哪里冲突了?”皇帝面上掩不住笑,低声道,“朕给你物色了几个人选,都是好样貌的公子哥,给你做驸马,尽早成婚,免得有什么变故。” 听到最后一句话,想起近来不甚安分的蛮夷,容樊瑛面色微变。 皇帝顿了顿,低声道,“嵘和命数不好,走得早,如今公主里顶头的就是你了,你岁数大些,又是嫡出,父皇不能不为你考虑。” 话音落地,皇帝朝着张德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马端着名册上前,“肃和公主,这里头是圣上亲选过的富家公子,有年龄家世画像……写得明明白白,您拿回去过过眼。” 容樊瑛抿紧粉唇,抬手接过,轻声道,“多谢父皇。” 皇帝倍感欣慰,摆了摆手,“下去吧,有闲时去瞧瞧你母后,她惦记你。” “是。” - 长春宫 “皇后娘娘,公主回来了!” 小宫女面带喜色,快步走进殿中,生怕传慢了消息。 “当真?”苏锦绣一脸诧异,而后大喜,放下手中的毛笔,紧着迎了出去,“快,快吩咐小厨房做些公主爱吃的来!” “是。” 才出主殿的门,就瞧见了迎面走来的容樊瑛。 “瑛儿!”苏锦绣快有两步,朝她招手,“快走近些,让母后瞧瞧你瘦了没有。” 容樊瑛面上无奈,心头却涌上一股暖意,“公主府里都是母后安排的人,对儿臣伺候的尽心尽力,何来得瘦呢?” “母后就你一个孩子,不仔细着怎么能行?”苏锦绣却好似没听见她的话一般,拉着她左看右看,嘴上还唠叨着,“怎么没瘦?分明是瘦了!” 容樊瑛失笑,轻声道,“母后,儿臣方才去了坤庆殿。” 苏锦绣颔首,淡淡道,“可是你父皇寻你有事?” 容樊瑛应了一声,而后从念禾手中拿过名册,低声道,“父皇想让儿臣选个良婿。” 苏锦绣闻言脸色一变,语气不满,“我儿还这么小,急着选什么夫婿?” 容樊瑛觉得好笑,轻声道,“母后这个年纪时,都已经怀上儿臣了。” 苏锦绣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不服气道,“自打你及笄,搬到了宫外的公主府去,就不常来瞧母后了,好不容易过来就说婚事……” 容樊瑛挽起她的臂弯,笑容明媚,“是儿臣的错,儿臣日后常来。” 眼见母后的神情缓和了不少,容樊瑛这才接着往下说道,“父皇让儿臣择婿,还说尽早出嫁,儿臣心里头估摸着……会不会是与蛮夷有关?” 听到这话,苏锦绣一愣,而后皱起了眉头,“瑛儿想的不无道理,这帮子蛮夷心黑得很,边打边使坏,眼见自己敌不过了就嚷嚷着和亲谈判……” “静妃名下还白养着个质子呢。”苏锦绣琢磨了一番,唉声叹气道,“你父皇考虑的对,把你嫁到宫外总比嫁到境外强,况且宫外还有你你外祖,母后是独生,又只生了你一个,你是苏家的独苗苗,谁敢欺了你?” 容樊瑛点点头,神情严肃,“嫁给谁,是个难题。” 闻言,苏锦绣也愣住,一时没了主意。 正经人家的公子,但凡有抱负在身,谁愿意当个吃软饭的驸马? 可若叫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嫁给一个空头草包,她也是不愿意的。 “我瞧瞧你父皇都挑了什么人物。”苏锦绣拿过她手中的名册,随意翻了翻,眉头越皱越紧,开始挑剔起来,“这个长得不行,这个家世不行,这个五岁才会说话?不行不行!” 听了她的话,容樊瑛不禁有些汗颜,“若是照着母后这个挑法,儿臣还嫁得出去吗?” 苏锦绣摇摇头,又翻了几页,眼睛一亮,指着上头一人,“这个不错,生得好看,家世又好!” 闻言,容樊瑛凑上前去,视线落在画像上。 少年人身姿笔挺,神色淡淡,眉梢眼角冷冷清清,朗若清月,眉眼舒朗。 却是生了个数一数二的好样貌。 容樊瑛视线下移,落在了他的名字上,粉唇轻启,“沈云之……” “母后和妹妹在看什么?这么认真。” 院外响起一道爽朗的笑,母女二人抬头望去,瞧见了一抹玄色大步朝这边走来。 瞧见他,苏锦绣脸上挂着不远不近的笑,低声问道,“暨儿,你怎么来了?” 容樊瑛也对着来人行礼,面上的笑颜真心实意,“皇兄。” “儿臣才从太傅手底下逃出来,闲来无事,听说二妹妹入了宫,想着她定会来跟母后说说体己话,就过来碰碰运气。” 容暨一身玄袍,玉树临风,嘴角轻轻勾着,那双眸子分明在笑,却看不出半点温情,“倒真让我碰见了。” 容樊瑛笑弯了眼睛,凑到他身边,轻声道,“好不容易见着皇兄,你可要用过了午膳再走!” 容暨颔首,笑意不达眼底,嘴上却说着动听的话,“妹妹盛情,皇兄哪有不应的道理?” 见这两个名义上的兄妹相处如此融洽,苏锦绣不仅没有半分欣慰,反而心里头还有些慌乱。 太子容暨虽自小在她膝下养大,可大部分时间都是伴在圣上身侧,十九年过去,她仍旧看不透这个孩子,只是心中莫名有些不喜。 “好了,乖。”容暨揉了揉容樊瑛的小脸,视线若有似无的扫过那本名册,勾唇问道,“方才,母后和妹妹是在看什么,看得那般聚精会神的?”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80节 第128章 嫁不得 “没什么。”苏锦绣笑着应和,面上瞧不出敷衍,“不过是瑛儿到了年岁,你们父皇张罗着给她相看亲事呢。” 容暨眸色深沉,闻言看向身侧的容樊瑛,眼里多了几分她看不懂的情绪,“二妹妹可有心仪的公子?” 容樊瑛摇摇头,拉着他的衣角撒娇,“皇兄还不知我吗?整日里呆在府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来的闲工夫结识别家公子?” 容暨无奈失笑,沉声道,“话说到这儿,我倒是有个不错的人选。” 闻言,容樊瑛面上一怔,低声问道,“是哪家的公子?” 容暨唇边噙着笑,缓缓道,“左御史家的二公子,纪宸。” 对这个名字,容樊瑛并不熟悉,眼底尽是迷茫,“皇兄与这位纪公子是老相识?” 容暨颔首,勾唇笑着,“纪宸容貌不错,也颇有才情,为人老实本分,是个会安心过日子的。” “太子哥哥还会骗瑛儿不成?” 容暨挑眉,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阴冷,“你若是相信皇兄,就与他见上一面,多聊聊,再做决定。” 容樊瑛沉思片刻,点头应下,“听皇兄的。” “这才对。”容暨拍了拍她的脑袋,一脸宠溺,“乖,皇兄不会害你。” 兄妹二人其乐融融,唯有对面的苏锦绣白了脸色。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不愿自己女儿同容暨呆在一处…… 马车上,念禾坐在一侧,给主子捏着酸胀的小腿。 容樊瑛望着窗子失神,神情凝重。 念禾见她一脸愁容,小声问道,“公主在想什么?” “婚姻大事,早早做下决定,我心里头总是不踏实。”容樊瑛扶着额角,面色忧忧,“瞧不见前方的路,这让我如何心安?” 闻言,念禾脸上顿时浮起愁容,默了半晌,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公主何不去见一见梁家那位小姐?” “梁?”容樊瑛眉头轻蹙,低声问道,“梁晚余?” 念禾忙不迭点头,低声道,“公主莫不是忘了,上次见到梁小姐,她能掐又会算,早早预测了天灾,这样的人物……算个姻缘应当不是什么难事吧?” “况且谢三爷那件事……公主帮了她那么大一个忙,也到了她该还人情的时候了!” 听到这话,容樊瑛垂下眸子,沉思片刻,才轻声道,“调头,去镇国公府。” “是。” - 镇国公府 日落细斜,阳光落在门前的树上,透过枝叶的洒下来。 院子里头安静,梁晚余独身站在案前,手中的笔落下,勾勒出一副兰花图。 玉露站在一旁替她研磨,探着头望去,她没读过书,只能干瘪的夸了两句,“小姐画功渐长,越来越像真的了。” 梁晚余瞧着画,摇头叹息,“这兰花同韭菜有什么区别?又不能入口饱腹,中看不中用。” “兰花高雅,和韭菜比不得。”玉露咧着小嘴,露出一排小白牙,瞧着十分可爱,“小姐今儿瞧着不怎么高兴,婢子早早就做了点心,这就给您端过来,吃点甜口的,心就美了!” “二少夫人,外头有贵客拜访,是肃和公主。” 宁静的院落里冷不丁响起小厮的声音,吓跑了树枝上依偎着的两只鸟儿。 闻言,梁晚余眉头一蹙,喃喃道,“肃和公主?她来做什么……” 梁晚余虽心中诧异,面上却不敢耽搁,扬声喊道,“去请贵人进来!” “是。” 梁晚余急匆匆追出去,却在角门前碰上了容樊瑛。 瞧见贵人,梁晚余急忙行礼问安,心中愈发觉得不安。 贵人拜访,大多都是走正门,鲜少有从角门进来的。 除非……这位小公主不想让旁人瞧见自己的行踪。 “不必多礼。”容樊瑛笑眯眯的打量着她,粉唇轻启,“不知可否去你院子里一叙?” “这是自然。”梁晚余赶紧起身,让开了路,“屋里备了茶点,公主请随我来。” 从角门到月园不过百米距离,路上,二人皆是一言不发,梁晚余更加心慌不安。 进了屋子,容樊瑛在椅前缓缓落座,先是四下环顾了一周,而后望向对面的梁晚余,轻声道,“你也坐吧。” “是。”梁晚余应了声,徐徐坐下,掩下眸底的紧张。 “梁晚余,我记得上次初见你,你算了一卦,准确道出了天灾,可见能力非同一般。”容樊瑛笑盈盈的瞧着她,轻声道,“眼下,我这也有一事,想请你掐指一算。” 脸上的笑意就这么僵住,梁晚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哪里会什么占卜算卦的本事,不过是借着有上一世的经历,装神弄鬼罢了。 如今算是玩脱了! “公主……”梁晚余扯了扯嘴角,眸光闪烁,“您要问何事?” 容樊瑛脸颊微红,半垂着头,低声道,“我想请你看一眼自己的姻缘。” 梁晚余愣住,眨了眨眼睛。 容樊瑛想起太子哥哥的话,轻轻咬住下唇,小声道,“左御史家的二公子纪宸……此人如何?” 听到纪宸这个名字,梁晚余恍惚了一瞬,而后身子猛地打了个激灵。 “纪……纪宸?” 上辈子,她还真听说过肃和公主与纪家二公子之间的纠葛。 前世,肃和公主站错了队,一心想要帮扶自幼长大的太子,以至她背后始终中立的苏家也不得不成了太子党。 可奈何太子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对自己的妹妹起了龌龊心思,惦念容樊瑛多年,设计让她嫁给了自己的狗腿子纪宸。 新婚之夜,容樊瑛等到的并非是自己的夫君,而是她的皇兄。 她被夫家嫌弃没了清白,受尽言语身体之辱,恰逢两国休战,蛮夷请求和亲,并且不在乎肃和公主是否成婚,执意要娶她。 后又经历夫死、战乱、夺权……容樊瑛换了五六个夫君,最后被凌辱惨死。 容樊瑛见她愣神,有些诧异,轻声唤了句,“梁晚余?” 瞧着眼前的女子,梁晚余心中一阵酸涩,她是大元最尊贵的公主,本是个明媚张扬的性子,可所遇非人…… “公主,纪宸嫁不得。” 第129章 不可轻信太子 容樊瑛一怔,下意识开口问道,“为何嫁不得?” “你还不知我们二人的生辰八字,就能如此断言。”容樊瑛蹙眉,低声道,“难不成这位纪公子是什么妖魔鬼怪?” 梁晚余抿唇,一言不发。 她之所以知道的这般清楚,还要多亏了谢昀在她面前毫无顾忌的讨论此事,调笑感叹,恶心至极。 容樊瑛瞧出她的犹豫,平心静气的道了句,“你有话便说,我既然下定决心来找你,就不会怪罪你。” “那我便直言。”梁晚余缓缓抬眸,轻声问道,“公主,可是太子殿下向您引荐的纪宸?” 容樊瑛愣住,心中大骇,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念禾,发现后者也是一脸惊悚。 “这都让你料到了……”容樊瑛正了神色,低声道,“那你且说说,纪公子为何不能嫁?” “不仅纪宸嫁不得,太子殿下……也信不得。” 容樊瑛僵在原地,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瞧,喃喃道,“给我个理由。” “太子殿下并非善茬,公主年纪还小,识人不清也正常,可今日这话说了,公主若还是执意同太子牵扯在一处,轻则身亡,重则牵连母族。” “放肆!” 容樊瑛重重拍桌,脸色过分难看。 梁晚余起身,缓缓跪下,不卑不亢道,“公主恕罪,我并无冒犯之意,前阵子谢家落难,公主相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初见那日,我曾落下誓言,只要公主肯搭救,日后便唯您马首是瞻,晚余说到做到。” “虽说命格已定,可晚余做不到眼睁睁瞧着救命恩人走向死局,这才大胆直言。” 容樊瑛面色缓和了些,语气也软了下来,“你起来吧,我并非是怪你,只是冷不丁听见牵连母族……情绪激动了些。” 闻言,梁晚余这才起身,重新坐回椅子上。 容樊瑛板着脸,肩头却因为害怕而轻轻发着颤,“我不是不听劝的人,更何况你连天灾都料得准,我自然信你……” “既然纪公子嫁不得,那这个人呢?” 话落,容樊瑛掏出一张画像,摆在梁晚余眼前。 梁晚余定睛一瞧,似是不确定般用力眨了眨眼睛,喃喃道,“沈公子?” 容樊瑛挑眉,面露诧异,“你认识这位公子?” 梁晚余点点头,轻声道,“沈公子与我夫君是至交好友,时常呆在一起。” “是吗?那还真是巧。”容樊瑛提起精神笑了笑,低声道,“那这人……你可有了解?” “个子高、长得俊、家世好、性子又温和。” 瞧着梁晚余连眼睛都不眨,便能轻而易举的列出沈云之的几个优点,容樊瑛这才放下心来,“是个稳重的便好。” “公主……晚余有几句话,想特意叮嘱您。” 闻言,容樊瑛诧异抬眸,眼底满是不解,“什么话?” “晚余斗胆猜测,蛮夷战败是大势所趋,为了平息战乱,他们必定会派人来和亲。”梁晚余面色凝重,一脸认真道,“公主年幼时曾在蛮夷使者跟前放过几句狠话,再有国宴,公主万不可出席。”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81节 “另外,公主若是确定了夫婿人选,一定要早日成婚。” “切记,不可轻信太子,绝对不可以!” 听着梁晚余的话,容樊瑛不禁觉得遍体生寒。 梁晚余究竟是知道了什么,才会如此紧张的警告自己? 容樊瑛缓缓点头,眼底闪过惶恐,“我明白,你的话我会放在心上。” 梁晚余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视线扫过一旁的念禾,轻声道,“这婢子脚尖点地,想必是会些功夫的吧?公主身侧有她,也能放心些。” 念禾身子一震,立马开口,“婢子一定尽心尽力保公主平安。” 容樊瑛心中仍旧没有底,恍惚着走着镇国公府,连一旁的念禾唤她都没有听清。 “公主……公主……” 容樊瑛如梦初醒,回眸望向她。 主仆二人早就上了马车,如今正停在一家点心铺子门前。 念禾面上强撑着笑,显然也被梁晚余的一席话吓得不轻,“公主,婢子闻着里头是栗子糕的味道,您应当爱吃,婢子下车去买些吧。” 容樊瑛有些迟钝的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发哑,“去吧。” 马车停在一条巷子旁,窗帘挂在一侧,来往的行人都能瞧个真切。 容樊瑛搓了搓有些发冷的手臂,听着两侧的叫卖声,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你到底是如何学的!为何孙老先生说你不如从前了?” 巷子里突然传出女人的争吵声,容樊瑛觉得聒噪,小脸冷了下来,刚要放下帘子,就听见了女人后一句话。 “沈云之,我对你寄予厚望,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 沈云之? 容樊瑛搭在帘子上的手就这么顿住,身子朝前探去,将不远处二人的动作尽收眼底。 女人打扮端庄得体,背对着马车,瞧不见她的长相。 对面站了个白衣少年,身形偏瘦,模样俊朗,就这么低垂着头,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 许是见他不答话,女人更生气了,抬手给了他一耳光,咬着牙骂道,“沈云之,你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白瞎了我对你的栽培,我养你……还不如养一条哈巴狗!” 沈云之脸上刺痛,额前几缕碎发凌乱垂下,面容愈发苍白。 女人气极,指尖狠狠戳在他的肩头上,“你父亲儿子那么多,你又不出彩,要我如何自处!沈云之,你究竟有没有努力过?” 听到这话,沈云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我只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若是科举拿不下榜首,做不成状元,你往后就不必认我这个母亲了!” 说罢,女人用力推搡了他一把,转身离开,满脸怒意。 沈云之背靠着墙,落寞垂着头,瞧上去孤寂脆弱。 半晌之后,一滴泪砸在地上。 容樊瑛望着他的侧脸,心微微颤动,升起一丝异样的情绪。 滥情的爹,无情的娘,数不清的弟妹和破碎的郎。 “沈云之……” 不知是巧合还是缘分,沈云之蓦然抬首,恍惚间对上了容樊瑛的视线。 第130章 晕倒 对上那双水眸,沈云之先是一愣,而后朝她点了点头,低声道,“扰了姑娘性质,对不住。” 话说,他撑着身子,一步步朝着巷口走来,只是脚步虚浮,脸色看上去也不怎么好。 下一瞬,沈云之跌倒在地,无力再起身。 “沈云之!” 容樊瑛惊呼一声,急忙下了马车,跑到他面前,低声问道,“你怎么样?” 沈云之支着胳膊,听见动静,原本低垂着的头缓缓抬起,闷声道,“姑娘怎知我姓名……” “都这样了,还问这些做什么?”容樊瑛面露焦急,却因着教养,不得亲自上手扶他,只好招呼一旁的车夫,“快把人搀起来。” “是。” 车夫小跑过来,撑着沈云之的胳膊,将他扶起。 沈云之垂眸,额前几缕碎发挡住了部分视线,却挡不住女子艳丽的小脸,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多谢姑娘搭手,还请问姑娘姓名……” “容樊瑛。” 沈云之微愣,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容,国姓也。 沈云之默了半晌,强撑着站直了身子,朝她行礼,“不知贵人行几。” “行二。” 沈云之敛眸,不敢再抬头,“沈某见过肃和公主。” “不必有这些虚礼。”容樊瑛仰着头看他,皱眉问道,“你的脸色为何这般苍白?连路都走不稳了。” “劳烦公主费心,我不碍事。”沈云之面上恭敬,却实在难掩倦容。 容樊瑛抿紧小嘴,轻声道了句,“既如此,你赶紧回家中去吧。” 方才走掉的妇人那般不好相与,若成了自己的婆母,也不知还有没有这么硬的性子。 “是。” 沈云之行了礼,转身离开,还没走出去百米,就又栽倒在地。 “沈……” “云之!沈云之!” 不等容樊瑛开口,不远处的青山书院内突然窜着两道人影,急冲冲朝着沈云之的方向冲去,将沈云之扶起来,一人架着身子,一人蹲下去替他拍着长衫上的灰尘。 “守言……常久……” 沈云之半眯着眼,提不起半分力道,瞧见来人是自己的好兄弟,顿时放了心。 “你这……”盛守言没忍住爆了句粗口,咬牙问道,“你娘又不给你饭吃了?” “这个月都晕倒几次了?”常久也是一脸不满,皱着眉头问道,“这儿子她到底还能不能养!” “身上没银子吗?怎么非得饿成这副鬼样子!”盛守言去抓他的荷包,却发现里头是空的,顿时气不到一处来,“他娘的!那个女人是不是疯了?” 沈云之摇摇头,斜靠在盛守言身上,喃喃道,“死了也好…死了也好……” “放你娘的屁!”盛守言脾气火爆,当即就要闹到沈宅去,“我非要打上门去,好好问一问他们,看他们的脸面还挂不挂得住!” “你在急什么!”常久也绷着脸,却尚有理智在,“如今二郎不在,耍混的又成你了,你一个愣头青平白无故闹上门去,他爹娘会怕你吗?到最后还是云之遭罪!” “可我若是再不管,沈云之就死了!”盛守言红了眼,寻不回半分理智,“你瞧瞧他这副模样!” 沈云之耷拉着眼皮,从他身上看不出半分活人的生息。 他的心,彻底死了。 “先找个酒楼,赶紧带他吃口饭去。”常久也知拖不得,可他如今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能安抚住盛守言,先保住沈云之的命。 “去酒楼还要等着厨子炒菜,哪来得及?”盛守言将沈云之推了过去,让他靠在常久身上,随后落下一句,“我去旁边的铺子里买点心,先垫一口,再找酒楼。” 恰巧,念禾拎着一袋点心从他们身旁走了过来,瞧见自家公主,还笑着扬了扬手上的东西,“小姐,新出炉的栗子糕。” 容樊瑛刚要开口,就见盛守言眼疾手快的夺走了栗子糕,又塞给念禾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 “诶你这人……” “姑娘,这里头有不少银子,还有几片金叶子,都给你,栗子糕换给我!” 念禾刚要发火,就听见盛守言的话,诧异的盯着手里的荷包。 “念禾,把荷包还回去。”容樊瑛望着对面的三人,淡淡开口,“栗子糕你们也拿去,我瞧他快不行了。” “……多谢!”盛守言反应过来,朝着她点点头,顾不得解绳子,直接用力撕开油纸,手忙脚乱的捏出一块栗子糕,递到沈云之嘴边,“快,张嘴!” 沈云之正恍惚着,闻言轻轻张开了嘴。 盛守言不等他反应,直接一股脑的将拇指大小的栗子糕塞了进去。 “诶……你也不怕把云之噎死!”常久吓了一跳,连忙替沈云之顺着气。 沈云之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好不容易咽了下去,抬手擦净唇边的渣屑,转头望向容樊瑛,强撑着力气对她作揖行礼,“多谢……这位小姐。” 见他行了大礼,余下二人也傻乎乎的有样学样。 盛守言咧着嘴,笑容真挚,“这回可真是多亏了这位小姐,若不是你发善心,我兄弟怕是垮了,你可真是我们哥仨的贵人。” 常久也跟着点头,面上挂着笑,“这位小姐菩萨心肠,一定会好人有好报。” 不久之后,二人得知那日的姑娘正是金枝玉叶的肃和公主,吓得险些尿了裤子。 “小事一桩,不必言谢。”容樊瑛朝着二人礼貌笑笑,旋即看向最中间的沈云之,轻声道,“沈公子,好好活下去,或许转机就在一瞬间,一切,都会好的。” 沈云之眸光闪烁,不知她此言是何用意,却还是低声应了下来,“借您吉言。” 容樊瑛颔首,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身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马车内,念禾一脸不解的望着她,小声道,“公主,哪位公子是什么来路呀,您为何多跟他说了几句话?” “礼部侍郎的嫡长子,沈云之。” 念禾一怔,旋即大惊,“沈云之?那不就是……” “没错。”容樊瑛点点头,一脸疲倦的靠在车壁上,“父皇给我挑选的夫婿里头,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模样才情,他都是最出挑的。” 念禾捧着自己受了惊的小心脏,喃喃问道,“那公主……可是选定了他?”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82节 第131章 入赘是个好办法 容樊瑛沉默,半晌才道,“除了他,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模样不差,家境也算瞧得过去,看着稳重踏实,对外人也礼貌有加,如此,我还有什么可挑的?” 容樊瑛垂着眉眼,声音也闷闷的,听不出喜怒。 “可……”念禾张了张嘴,面色尴尬,“沈公子一副大限将至的模样,婢子实在是怕……” 想到这,念禾不仅红了眼眶。 为何落在自家公主身上,不是表里不一的伪君子纪宸,就是脸色蜡黄随时都要撒手人寰的沈云之? 容樊瑛不免失笑,嗔怪的瞪了她一眼,低声道,“沈云之虽样样挑不出错来,但却有个十分难相与的父母,经常苛待他……” 念禾愣住,小声问道,“沈公子不是家里头的嫡长子吗?这么好的出身,为何会娘不疼爹不爱?” “不知。”容樊瑛摇摇头,神色从容,“他那母亲性子十分强势,想必父亲也搞不到哪里去,面对亲生儿子,竟能心狠到一粒米都不给……” 念禾咬着唇,小心翼翼的劝慰道,“公主莫怕,若是嫁去了沈家,您身份尊贵,他们一家就算是长了八个脑袋,也不敢欺负您的!” “我倒是不怕。”容樊瑛勾唇笑笑,低声道,“只是……沈云之当真愿意放弃仕途,同我在一处搭伙过日子吗?” 念禾也顿住,一时答不上话来,车子里陷入诡异的寂静。 - 满仙楼 三个男人围坐着,面前摆了一大桌子的菜,荤素都有,把抢来的栗子糕都带了过来。 沈云之捧着瓷碗,大口吃着米饭,速度虽快,吃相却仍旧优雅。 “多吃几口。”盛守言不停往他面前的盘子里夹着菜,嘴上还念叨着,“瞧你这几天都瘦脱相了。” “饿了那么久,第一顿不能吃太饱。”常久眼底闪过心疼,抬手替他盛了碗汤,“眼下,你想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不行就逃出来,我们三个谁家里头养不了你?” 没等沈云之开口,盛守言就搭了腔,“左右不过添个碗筷的事儿。” “说话前也不过过脑子!”常久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云之是家中长子,将来是要由他继承家业的,逃出去,不就清白给人让了位置吗?” “那怎么办?他都快被折腾死了!”盛守言怒不可遏,恨不得将沈云之的爹妈拽到跟前毒打一顿,“我若是沈云之,家中越逼着我考功名,我越不为所动,大不了寻个贵人家入赘,那也不缺我这碗饭!” 沈云之捧着碗的手一顿,缓缓抬头,望向方才开口的盛守言。 盛守言被他看的心里有些发毛,眨了眨眼,低声道,“你……你瞧我做什么?我是在说我的想法,你不必听我……” “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盛守言一愣,连带着旁边的常久都傻了眼。 “云之,你……”常久顿了顿,耐着性子劝道,“你那么肯用功,科举一定会榜上有名的,你可不能做傻事啊……” “对,我胡说的!”盛守言也被吓到,连连摆手,“别听我的,我一贯都出馊主意……” 沈云之垂着脸,瞧不清他眼底的神色,也不知他究竟有没有将二人的话听进心里去。 - 军营 兵将们的操练声不停,震彻云霄。 主帐内,烛火在蜡台上跳动,映在梁砚身上,气氛平添了几分沉重。 “将军。”廖承刚站在他眼前,神情认真,“我已经查明是何人偷换的边防图,正在审问其幕后之人,另外,我在他身上还搜到了没来得及送出营帐的真图。” 话落,廖承刚从袖中掏出张牛皮纸来,放到梁砚跟前。 梁砚垂眸,见图上的昌平镇被人用笔圈了起来,顿时皱起了眉头,“那人一定不能放过,幕后黑手意图窃国,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定不会只找一个帮手!” “是。”廖承刚低着头,神情恭敬,“我已经派人留意营中动向,定然会将他的余党都揪出来!” 梁砚点点头,而后看向廖承刚,张了张嘴,半晌才道了句,“承刚……前两天是我不对……” “将军,你我之间,不必虚言。”廖承刚抬头,定定望着眼前的男人,沉声道,“有人将矛头对准我,证据指向我,将军疑心也是正常,我从未记怪过。” “将军与我,是兄弟,是生死之交,没有隔夜的仇。” “承刚,我……”梁砚只觉得羞愧,长叹一声,“你说的对,这次是我狭隘了,日后,断不会再这样。” 闻言,廖承刚咧嘴笑开,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就在此时,帐外突然传出一阵女人的哭嚎声。 梁砚一怔,顿时皱起了眉头。 廖承刚见状,急忙开口解释,“或许是上头拨了军妓来,要有口信,前几年薛家卖国被查,妻女都被抓进了牢中,最近才放出来,被分到了军营里。” 听到这话,梁砚眉头拧得更紧,他不喜这种做法,却也无力更改什么,只能不准亲近的士兵去里头找乐子。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是。” 帐外,十几个女人拍成一排,上到三十几岁风韵犹存的妇人,下到十五六岁青春懵懂的少女。 女人们脸上都写满了恐惧,一个个都哭起来,却不敢发出太大声响。 “我不要来这里!” 突然,走在最后头的少女猛地挣脱开束缚,朝着一旁的空地上跑去,尖声叫着,“救命……救命啊!” 士兵自然发现了她,低低咒骂一声,三两步追上她,用力打了一耳光。 “唔……”少女被扇倒在地,蜷缩着身子,脸上火辣辣的疼。 “臭丫头,给老子找不自在是吧!”士兵手里扬起长鞭,使劲抽在她身上。 少女惨叫一声,泪如雨下,身子颤抖得厉害。 “岁岁!” 见她被打,不远处的妇人想冲过来,却被一旁的家人死死拉住了胳膊。 薛岁岁抬起头,清丽的小脸上满是倔强,“你若是让我入营作妓,不如现在就打死我!” “装什么贞洁烈女?家都没了,还有底气跟老子在这狂?”士兵冷笑一声,扯开腰带子,面上挂着狞笑。 “老子今儿就破了你这身子,看你还怎么犟!” 第132章 为何要喜欢你 这边吵嚷得厉害,吸引了周遭的目光。 眼见为首的士兵要脱衣解带,行不齿之事,有不少人皱紧了眉头,但不愿多嘴,唯恐给自己招来事端。 士兵狞笑着,还没有所动作,一块碎石子就狠狠击中了他的手背。 “谁啊!”士兵痛呼一声,捂着右手,凌厉的目光扫视一圈,扬声骂道,“有能耐做这些手脚,就别做缩头乌龟,给老子滚出来!” “我砸的,如何?” 一道声音响起,士兵猛地扭过头,却对上了双桃花眼。 士兵瞧着不远处的那张俊脸,面上的怒意就这么僵住,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 谢庭玉靠着树身,双手环臂,懒洋洋的盯着他,嗤笑道,“当众脱裤子,当真不嫌难堪?还是说你只为了显摆自己胯下那二两肉?张弛,行事有点分寸。” 被唤作张弛的士兵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答不上话来,却又不肯在这些新兵蛋子面前丢了脸,只好梗着脖子道,“你算老几?也敢落我面子?” “驰哥……” 一旁的小兵上前,犹豫着开口,“他是镇国公的儿子,梁大将军的女婿……” 张弛愣住,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本想在新兵面前装装威风,哪成想踢到了铁板上头,“哼,搞了半天,是个关系户。” 闻言,周围人望向谢庭玉的眼神瞬间不对了。 张弛冷哼一声,颇有些幸灾乐祸,“你长得跟个嫩瓜秧子似的,分不清男女,要不是托了关系,能入营吗?” 谢庭玉挑眉,语气轻飘飘的,“我正经入军营,从新兵做起,哪里托了关系?” “倒是你。”谢庭玉睨着他,淡淡道,“得了个差事,就整日拽的不行,时常欺负别人,莫不是将军营当你家了?” “你!” “吵什么呢!” 不远处响起一道怒喝,众人闻声望去,瞧见来人,急忙站稳了身子,不敢失了半分规矩。 “廖副将!” 张弛似乎是找到了靠山,指着不远处的谢庭玉喊道,“是这个新兵阻挠我们办事,这才闹的如此难看。” 廖承刚顺着他的指尖望去,瞧见谢庭玉,先是愣了瞬,眼底闪过一丝为难,“当真是你吗?” 廖承刚自然清楚他的身份,可若是明着偏向,谢庭玉在新兵里头怕是不好做了。 “不是我……” “不是他!” 不等谢庭玉说完话,身侧就突然出现一个少年,肤色黝黑,一身腱子肉,眉眼英气,瞧上去十分不好惹。 “廖副将,我瞧得真切,分明就是张弛见色起意,欲当众对那姑娘行不轨之事,这位小兄弟看不下去,打断了他的动作,张弛心生不满,叫嚷了半天!” 廖承刚瞥了眼突然出现的少年,眼底闪过一丝赞赏和欣慰,而后望向张弛,眼底瞬间没了笑意。 “廖副将,我……”张弛急得直挠头,低声道,“她们不就是送来的军妓吗?我这样也说不上错吧?” “大庭广众之下,你这张脸还挂得住吗?”廖承刚盯着他,眼神冷漠,“再有下次,军法处置。” 张弛白了脸,又悻悻系上了腰带。 廖承刚的视线围着薛家女人们扫了一圈,眉头轻皱,“先把她们带下去吧。” 闻言,好不容易止住哭声的薛岁岁顿时又红了眼眶,朝着不远处的谢庭玉爬去,“公子,求你救救我吧!”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83节 她方才可听了个真切,这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并非寻常新兵,而是富家子弟,被塞进来历练的。 只要他肯救自己…… 想到这,薛岁岁看向他的眼神愈发热切,似乎将他视为最后一颗救命稻草。 可奈何她还没近得了谢庭玉的身,后者就猛地朝旁边躲去。 薛岁岁一时刹不住车,直直撞进方才开口的少年怀中。 “姑娘你……”少年红了脸,一双手都不知该如何放着。 薛岁岁抬起头,见眼前人并非谢庭玉,吓得急忙退后一步,拉开了距离,转头望向一侧的少年,红了眼眶,“公子……不喜我吗?” 谢庭玉一惊,微微睁大了眼睛,“我已经成了亲,夫人貌赛天仙,为何要喜欢你?” 薛岁岁眼圈通红,还没来得及说话,泪就落了下来,“公子方才救我,难道……” “不是救你,而是那张弛看不惯当众折辱女人。”谢庭玉拧眉,话里多了几分不耐,“无论是谁,我都会救。” 薛岁岁愣住,半晌也没回过神来,等到有小兵过来将她拉走,她才又变回了方才那副哭哭啼啼的模样,“公子……公子……” 廖承刚狠狠瞪了张弛一眼,沉声道,“这次只是警告,下回若再叫我发现,有你苦头吃。” 话落,廖承刚又扫了眼不远处的少年,转身离开。 张弛丢了脸,不愿在此现眼,急忙跑开了。 众人见没了乐子,也都散去,只剩下两人。 谢庭玉望着身侧的少年,挑眉笑笑,“你还挺有胆识的,敢在副将面前替我说话。” 少年一愣,而后挠了挠头,有些难为情道,“你说廖副将啊……那是我爹。” 谢庭玉顿住,半晌才眨了眨眼睛。 少年咧嘴笑笑,瞧上去阳光开朗,没心没肺的,“我叫廖泽,你初来报到时,我爹就跟我知会过了,说你是梁大将军的女婿,要我多帮帮你,时刻都站你身边。” 谢庭玉怔了瞬,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主帐。 见他望来,帐子口飞快闪过了一个脑袋。 谢庭玉不免失笑,心里头滑过一丝暖流。 “我名谢庭玉,日后,多多关照,互相扶持。”谢庭玉勾起唇角,低声道,“方才多谢你,走,带你去吃肉。” 廖泽愣住,喃喃道,“哪里有肉?” 军营伙食不算差,可也没到有肉吃的地步,难不成……这厮有小灶? 谢庭玉朝着不远处挑了挑眉,语气戏谑,“自然是去我岳丈那里蹭吃蹭喝,亏什么,也不能亏了自己的胃口。” 有肉吃,廖泽自然不然会拒绝,屁颠屁颠的跟着过去。 片刻后,主帐里传来了男人的怒喝。 “你们两个兔崽子,给我滚出去!” 第133章 可愿娶我为妻 科举在即,街上的人多了不少,学子们寻个暖和地方,就地坐下,看着手里的书册。 日头落下,纵使汗水打湿了衣襟,他们也浑然不顾,只盼着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酒坊里,江应眠一边给客人打酒,一边在脑子里整理着知识。 “江公子,后天就是科举了,你赶快回后院歇着去,这里用不上你搭手!”阿金挤到他身旁,将他往后院推。 江应眠执拗得很,非要上手帮忙,“哪有白吃白喝的道理?这些事我早就敢顺手了,不会帮倒忙。” “江公子,我们都盼着你成状元呢!”小毛探出了头,笑着应了声,“让状元郎在这打酒,实在是太屈才了。” 江应眠红了脸,有些羞赧的垂下头,“我只是想帮帮你们。” “这儿用不上你,你好好去读书,考个状元回来,就算是让我们跟着沾光了!”阿金笑得大大咧咧,“等你高中,咱们家的酒坊就改名状元酒坊!” “卖的酒就叫状元酒!”小毛也跟着搭话,一脸兴奋,“这下,岂不是要赚的盆满钵满!” “对喽!” 二人激动万分,似乎要考取功名当状元的是他们一样。 江应眠望着二人,愣了许久,才扬唇一笑,低声道了句,“好。” - 镇国公府 “永安,要不要喝些水?” “永安,吃点芙蓉糕,新做出来的。” “永安,累了就歇歇,不用一直看,伤眼睛。” “永安……” 瞧着眼前人来来回回进出十几趟,谢永安无奈笑笑,温声道,“父亲怎看起来比儿子还紧张?” “哪有的事!”谢锦华轻咳两声,眼神闪躲,“我这不是怕……你后天去那么多天,吃不上什么好东西嘛……” 卫氏暗戳戳瞪了他一眼,而后朝着自己儿子道,“别听你父亲的,他比谁都着急!” 谢永安面上噙着笑,眼底尽是温柔,“父亲母亲不必紧张,不过一个科举而已。” “你的身子……”卫氏长叹一声,眼神关切,“尽力就好,我们对你不强求名次,你也莫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谢永安颔首,望向坐在榻上绣花的边月,眼神愈发温和。 边月微微垂着头,眉眼清丽,手上动作翻飞,专心致志。 临到夜间,边月才停了手,揉着酸胀的手腕,将做好的衣裳放在谢永安身上比量,轻声笑道,“正合适。” 谢永安握住她的手,眼底的柔情蜜意险些要溢出来,“你怀着身子,还费心做这些干什么?” “穿着新衣,好考取功名。”边月仰头望着他,笑容清浅,“旁人做的不敌我,这是你夫人的心意。” 谢永安心头微暖,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 次日,才过晌午,阳光正盛。 谢家众人都挤在门口,为谢永安送行。 谢永安望着自己的至亲,温声道,“送到门口就好,不必去考场了。” “再见面,我儿子或许就成状元了。”谢锦华面上难掩笑容,巴不得那一天快些来到。 卫氏气的拧了他一把,他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改了话头。 “是父亲失言了,我儿子无论考成什么样,都是家中的骄傲!” 谢永安心里无奈,憋不住笑,转眸望向站在一旁的边月,低声道,“月儿,等我回来。” 边月点点头,脸颊红扑扑的,因着怀了身子,府中上下都分外紧张,穿的衣裳比旁人厚,鞋跟比旁人低,就连身旁的婢子都多加了两个。 谢永安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扬长而去,谢家人仍旧站在原地,瞧着他离开的方向。 - 玉雅居 沈云之倚靠在窗边,望着楼下的行人。 今日的车格外多,不管是富贵人家的马车还是牛车板车,上头坐的全都是急着去考舍的学子。 沈云之站在窗前,半点没有想动身的心思。 “沈公子。”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沈云之敛眸,徐徐转身,对上了女子清澈的双眼。 沈云之按规矩行礼,低声道了句,“见过肃和公主。” “不必多礼。”容樊瑛缓步走到桌前坐下,没有半点架子,轻声道,“沈公子也坐吧,与我,不必拘束。” 沈云之起身坐下,眉眼低垂,不敢直视眼前的姑娘。 容樊瑛瞧着他,小声开口,“沈公子,几日不见,身子可好些了?” 沈云之仍旧不敢抬头,只低声回了句,“回公主的话,一切都好。” 容樊瑛蹙眉,轻声问道,“沈公子,抬起头来。” 沈云之身子一顿,半晌,缓缓抬头。 瞧着他额上的伤口,容樊瑛心中一惊,急忙开口问道,“这是……你母亲动的手?” 沈云之微微摇首,双眸中不见半点光亮,声音有些沙哑,“我父亲知我退步,用镇纸砸的。” “镇纸……”容樊瑛心一紧,不敢想象他在家时究竟受了怎样的虐待,“沈公子……” “你就从来没想过反抗吗?” 沈云之瞳孔狠狠一震,半晌才道了句,“公主以为……我反抗得了吗?” 容樊瑛眉头紧蹙,望着他的眉眼,低声道,“可若是再这样下去,你怕是没命活到继承家业了。” 沈云之苦笑一声,眼底不见半分生机,“家业……我根本不在意,挨不挨打也不要紧……” “公主,我逃不掉的。” 他曾偷着跑去过守言家中,可还不是被他们找到,当着人家父母的面毒打了自己一顿,临近宵禁,命人拖着自己回了府中。 沈云之至今还记得,那日夜里,守言哭的比自己还惨。 容樊瑛张了张嘴,转念一想,又止住了话头。 是了,还指望沈云之如何反抗呢? 他是家中长子,被偏执极端的父母给予厚望,控制多年,身上的伤一次比一次重。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84节 事到如今,反抗也不顶事了。 沈云之强撑起一抹笑,淡淡道,“不知肃和公主今日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容樊瑛望着他,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沈公子,你可愿娶我为妻?” 第134章 证据 声音落地,雅间内陷入诡异的平静。 沈云之怔怔瞧着她的眉眼,失了神,半晌才反应过来,“公主……方才说什么?” 容樊瑛深吸一口气,竟没由来觉得有些紧张,轻声道,“你娶我,我嫁你,我们一同搭伙过日子。” 沈云之薄唇微动,沉默不语。 容樊瑛也不急,就这么安静的盯着他,似是执意要他给出个答案。 沈云之脑子里一团乱麻,刚想摇头拒绝,耳边又响起了容樊瑛的声音。 “若是你娶了我,便不用再被你爹娘施压,有我在,他们不敢造次。”容樊瑛微微垂着头,长睫落下,低声道,“我也需要一个拿得出手的夫君,保我不去和亲。” “我平日里性子倨傲不讨喜,莫说是男子,就算是京中的贵女也没几个深交的,故而谈不上和谁有感情,本可随意选个公子哥作挡箭牌……” “可成亲事关后半生,糊弄不得,总要选个模样性子家世都好的。” 话说到这,容樊瑛抬起头,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大大方方道了句,“你这张脸,赏心悦目,我很满意。” 许是她的平静震住了沈云之,蓦地让他红了脸颊,半晌才说了句,“此事……圣上知情吗?” “自然。”容樊瑛点点头,神情自若,“你正好就在父皇替我择的夫婿人选里,我若去说,他自然会同意。” 沈云之眸色闪了闪,心中纠结。 成亲乃人生头等大事,他与这位千娇百宠的公主才见过两次面,更别提感情二字了。 以后的日子,当真会好过吗? “公主……” “沈公子。” 沈云之刚要开口,却被容樊瑛抢先了话头。 “我们各求所需,沈公子好好考虑。”容樊瑛视线上移,落在了他额头的红肿上,“究竟是与我一块儿,还是现在立刻出门奔赴考舍,全凭你自己的心意。” 沈云之望着她,直到对面的姑娘悠哉悠哉喝了半壶茶去,他才缓缓开了口,“一切……都听公主的。” 容樊瑛端着茶盏的手一顿,而后勾唇笑开,“有你这句话就好。” - 镇国公府 清园走了男主子,一下子变得清闲起来,恰逢晌午,园子里空无一人。 小厨房的窗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脑袋,左顾右盼,确定四周无人后,才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怀中还抱着一个包裹。 正是清园的大丫鬟苹灵。 可惜出师不利,才出了厨房,迎面就撞见了一抹倩影。 苹灵一怔,反应过来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站住!” 身后传来女子的娇喝,苹灵脚步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苹灵,转过身来。” 闻言,苹灵自知跑不掉了,老老实实的转身,朝着女子行礼,低声问安,“大少夫人。” 边月上前几步,眼里满是狐疑,“你见着我,扭头就跑是为何?怀里头抱的又是什么东西?” 苹灵不知该如何答话,只是埋低了脑袋,小声道,“婢子…婢子是……” 边月拧眉,神色不悦,“你有什么话,大可直说,如今夫君不在,清园里头管事的便只有我。” “若是连我都瞒着,这顿罚你怕是躲不掉了。” 苹灵身子一震,眼底闪过畏惧。 如今的边月与从前大相径庭,虽说仍旧平易近人心地善良,可早已有了主子的派头,手下的家丁犯了错,也是真的狠罚, “大少夫人……”苹灵扬起头,一双眸子噙满了眼泪,“大公子关心您的身子,特意叮嘱了,不可让您发觉此事,若是婢子说了……横竖都是个死啊!” 边月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低声道,“你大可说来,我替你瞒着。” 苹灵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沉默片刻,才大着胆子说道,“那日……大公子亲自去了您的娘家,却遭了埋伏,遇到了四五个壮汉,扬言要毁了您的身子……” “大公子带了人手,制服了那几个流氓痞子,盘问下去,才知他们几个是您爹娘雇来的人,再往下查去,您爹娘才亲口承认是他们收了云和公主的恩惠,这才萌生了歹念。” 边月当场石化,凉意从脚底漫上了头顶。 若她那日没听夫君的劝阻,而是自己坐车回了村中,那等待她的,只有万丈深渊。 边月只觉得眼眶酸涩,似是有什么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虽然早就对那一家人失望至极,可听到这话,她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落泪。 她自幼珍视的家人,将她视为垫脚石。 “大少夫人……”苹灵仰头看她,神情紧张,“您可莫要动气,当心身子啊……” 边月敛眸,轻轻嗯了一声,“那你怀中抱着的又是什么?” 苹灵一愣,谨慎地环顾四周,确定四下无人后,才压低了声音道,“大公子科考在即,没有闲时顾旁的,这里头全是他命线人收集的证据。” “云和公主虽说身子骨弱,常年养在城外,可她并非如长相那般甜美可人,反倒十分狠辣,仗着自己是先皇后嫡出,又是太子的亲妹,压榨当地百姓多年,甚至……” 说到这,苹灵顿了顿,小声道,“甚至在当地偷印私币。” “什么?”边月瞪圆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云和公主才十五,不过刚刚及笄……” 苹灵抱紧了怀中的东西,重重点了下头,“大公子吩咐了,一定要婢子将这些东西亲手送到大理寺中,说他已经和里头的大人打过了招呼,只为给少夫人出口恶气。” 边月眸色一深,眼中闪过晦暗,片刻后才轻声道了句,“先将这包东西给我罢。” 苹灵怔住,喃喃道,“这……” 边月朝她探出了手,幽幽道,“听我的。” 苹灵愣了片刻,犹豫着将怀中的东西递了出去。 瞧着手里头的包裹,边月神情平静,低声道了句,“这事用不上你了,你只管看好园子。” “……是。” 边月转过身去,余光瞥向深褐色的包裹,唇角轻轻勾起。 容珃是先皇后的女儿,在圣上面前,总有情分在,光是将这些证据送到大理寺去又能如何? 倒不如……另辟蹊径,奋力一博。 第135章 不是省油的灯 - 军营 才下了训,谢庭玉斜靠在树上,手里捏着方帕子,指尖轻轻扫过上头绣着的晚余二字,眼底满是笑意。 “庭玉!” 耳旁忽地响起少年的声音,谢庭玉抬头,对上了廖泽的笑眼。 “你一个人在这干什么呢?”廖泽小跑过来,在他面前站定,咧嘴笑着,“在看什么?让我也瞧瞧。” 视线落在那方帕子上,廖泽咦了声,“晚余……可是你夫人?” 听到后头的三个字,谢庭玉无声笑开,缓缓点了下头。 “我虽没亲眼见过梁小姐,可我爹说了,她生的极美。”廖泽曲着胳膊怼了怼他,语气调侃,“你小子,占便宜了!” 谢庭玉唇角的笑意加深,低声道,“能娶到她,的确是我占了便宜。” “公子……” 耳旁传来女儿家轻柔的声音,谢庭玉顿时皱了眉,朝着声源望去。 不远处,站了个姑娘,正是那日险些遭人当众屈辱的薛岁岁。 薛岁岁脱去了囚服,换了一身麻布衣,脸上未施粉黛,我见犹怜,小手紧张的抓着衣角,眼圈微红,才说了两个字,就险些落下泪来。 “公子。”薛岁岁咬着苍白的下唇,语气委屈幽怨,“你……当真不能救我一命吗?” 谢庭玉眉宇之间尽是烦躁,闻言更是嗤笑一声,“我同你之间有何干系?为什么一定要救你?” “你且记着,薛家落到今日,是因为家主通敌叛国,你们全家都吃过人血馒头,犯下滔天大错,能留下你们一家妇孺的性命已经是圣上开恩了,还能指望谁救你呢?” 谢庭玉眼底的厌恶深深刺痛了薛岁岁,她脸色惨白,险些站不稳身子,“我没有……我没有做过那些事……” 说着,她泪洒当场,抽抽噎噎道,“我不求公子能帮我们薛家多少,只求你要了我,将我带出去!” 薛岁岁自觉耻辱,可她眼下,当真没了别的法子。 她才十六,绝不能让一群男人给毁了身子,那自己这一生就全完了! 谢庭玉听得哗然,不禁倒退两步,与她拉开了距离,“我早就说过,我成了亲,家中有夫人在苦苦等候。” “我知道!”薛岁岁急忙开口,眼泪簌簌落下,“我只想待在公子身边,求半生平安,哪怕是……哪怕是做小,我也心甘情愿!” “我心不甘情不愿!” 谢庭玉大为震惊,甚至躲在了廖泽身后,皱着眉道,“我身边只放得下一人,绝不会有第二个位子。” 薛岁岁愣住,一时忘了哭泣,心彻底凉了。 廖泽看了看薛岁岁,又瞧了瞧谢庭玉,半晌,才低声道,“不如……你跟着我吧。”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85节 薛岁岁诧然,静静望着他,失了言语。 廖泽虽说不敌谢庭玉俊俏,却也算得上英气。 薛岁岁咬着下唇,轻声道,“公子,当真愿意搭救?” 廖泽挠了挠头,大大咧咧道,“我没跟姑娘家打过交道,却也清楚一旦沦为军妓会是什么下场,待你们休整过今日,明天一早,就得排着队去主帐,一级一级问下来,若是被人选中了还好,若是选不中……” 薛岁岁身子一抖,当即捂面哭出了声。 廖泽轻叹,缓缓道,“咱们军营不敌旁处,将军和副将都洁身自好,从未在军营养过女人,这也就导致了下等的军妓越来越多。” “你若实在害怕,不如就跟了我,我也无心那种事,你就呆在我营帐里干些活计做做饭,可好?” 因着他是廖承刚的儿子,梁砚对他宠爱有加,有自己单独的营帐和锅碗瓢盆。 薛岁岁恍惚抬头,不敢想象幸福竟来的如此突然,她压根不用犹豫,点头如捣蒜,“好……公子说的我都答应!” 廖泽颔首,低声道,“稍后我会去跟副将说一声,你就跟着我罢。” “好,公子大恩大德,岁岁没齿难忘!” 薛岁岁虽是哭着离开,但巨石落地,心里头雀跃得很。 谢庭玉靠在树上,歪头睨着他,低声道,“廖泽,你不该多管闲事。” 廖泽咧嘴笑笑,瞧上去没有半点子心眼,“她实在太小了,这个年纪沦为军妓,能不能从那些男人手里头活着出来都困难,能帮一把,我自然要帮。” 谢庭玉摇摇头,长叹一声,“每个营中都有数不清的军妓,旧的去了还有新的,虽说我看不上这点,也真心觉得她们可怜,但我们做不到见一个帮一个,像薛岁岁这个年纪入了军营的多了去,你能每个都收入自己帐中吗?” “更何况,薛岁岁她爹通敌卖国,害得大元连失三城,我岳丈拼尽全力才夺回了城池,可那些惨死的百姓又该如何回来?” 廖泽愣住,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谢庭玉无奈摇头,沉声道,“罢了,话都已经说出去了,自然是收不回了,我只提点你一句,薛岁岁在你身边,你一定要提起千倍百倍的小心,断不可让她钻了空子。” 廖泽面露尴尬,喃喃道,“庭玉,你多心了,一个十六的姑娘,能坏到哪里去?” 谢庭玉移开视线,望着薛岁岁离开的背影,低声道,“我总觉得……她不是个省油的灯。” - 夜里,尚未到宵禁,路上只剩下两三个行人。 沈云之一袭白衫,浑浑噩噩的走在街上,临到沈宅门口,他下意识要走到角门那边去翻墙。 可下一瞬,他脑海中忽地响起容樊瑛的话。 “若是你娶了我,便不用再被你爹娘施压。” “有我在,他们不敢造次。” 不知哪来的勇气,沈云之突然脚步一转,走向了大门。 看门的小厮瞧见他,吓了一跳,急忙迎上去,小声道,“大公子,您今日先去外头躲躲吧,老爷知道您没去考舍,大发雷霆,扬言要砍了您的腿……您今儿进去了是要被打死的呀!快些跑吧!” 瞧瞧,连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下人都知道心疼他。 沈云之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缓缓摇头,沉声道,“开门吧。” 第136章 择他做驸马 朱红大门被缓缓推开,影壁墙前有两盏院灯,光落在沈云之身上,更衬得他脸色发白。 大堂敞着门,烛光明亮,却不见半分温馨,远远瞧过去,似是妖怪张着大嘴想要将猎物吞噬。 沈云之目不斜视,直直朝着后院走去。 “站住。” 沈云之脚步一顿,不再向前。 “滚过来。” 自知躲不过,沈云之轻叹一声,转身朝着大堂走去。 才跨过门槛,一泼热茶迎面而来,洒在他身上大半。 胸前烫得厉害,可沈云之仍旧耷拉着眼皮,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逆子!”沈凌拍桌而起,许是因为动了真怒,脸色涨得格外红,“你竟敢……竟敢自作主张不去考舍,明日是不是也敢自己拿了主意不认我这个爹?” 堂中不只有沈凌,还有主母杨氏,三位姨娘和七八个弟妹。 全家出动,阵势这般大,显然是没想轻易放过他。 眼见嫡出的长子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三位姨娘相视一笑,眼底尽是狡黠。 杨氏脸色铁青,死死揪着手里的帕子,胸口上下起伏的厉害,似是在竭力压抑着怒火。 沈凌被气得不轻,指向沈云之的手不受控制得颤抖,“你……你真是反了天了,今儿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当真不拿我这个爹当回事!” “来人,上家棍!” 听到家棍二字,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站在二姨娘身侧的少年脸色一白,下意识想上前拉住沈云之,“大哥……” “云飞,别说话!”二姨娘拽住他的手,不肯让自己的儿子上前,低声道,“没看见你父亲动怒了吗?” 沈云飞张了张嘴,望向大哥的眼神里满是犹豫和心疼。 小厮去取家棍,沈凌抄起一旁的戒尺,起身朝着沈云之走去,冷声道,“我今日就让你瞧瞧,在这个家里能做主的人究竟是谁。” 话落,手里的戒尺高高扬起,正欲落下时,突然传来女儿家的娇喝。 “谁敢动他!” 听到这个声音,沈云之眸子瞬间有了光芒,徐徐转过身,正巧看见容樊瑛缓缓迈过了门槛,在她身后,是一众公主府的护卫。 沈凌被打断动作,朝着来人瞪去,在瞧见她的模样后,顿时瞪大了眼睛,忙不迭跪下行礼,“老臣叩见肃和公主,公主万安。” 听到这话,沈家人哪里还敢踏踏实实的坐着,急忙跟着起了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跪去。 沈云之作势也要跪,却被一双素手托住了胳膊。 容樊瑛扭头望着他,轻声道,“你不必跪。” 说着,还将沈云之往自己身边拉近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家人在跪他呢。 沈云之垂眸望着她,语气沉沉,“公主是如何进来的?” 容樊瑛勾唇,低声道,“我想进,谁敢拦着?” 话落,沈云之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望向她身后。 不远处,站着个小厮,正是方才在门口叮嘱他快跑的那个。 见大公子望来,小厮抿唇笑了笑,没多言语。 容樊瑛垂下眸,盯着面前的沈家人,冷声道,“我且问你们,方才在做什么?” 沈凌埋着头,冷汗涔涔,不知怎地惹上了这位主,“公主恕罪,老臣正在训斥不听话的儿子,他……” “他何处不听话?”容樊瑛半眯着眼,余光扫见沈云之胸前一大片茶渍,神色骤冷。 “这……”沈凌心中惊讶,不知这位小公主为何铁了心要追问到底,犹豫半晌,还是如实回答,“逆子违背家中意愿,未临考场……” “是我不准他去的。” 话音落地,沈凌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眼底满是震惊。 一旁的杨氏也傻了眼,跪在地上作不出反应。 容樊瑛挑眉,勾着唇角,神情骄纵,“我择了他做驸马,已经同父皇打过了招呼,赐婚的圣旨明日一早就会递到你们手上。” 闻言,杨氏只觉得全身瘫软,可贵人在前,她无论如何都得保持端庄。 沈凌大惊失色,急忙开口,“公主,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和逆子的事……老臣压根不知情啊!” “我父皇知情便是了,你还想拿什么主意?”容樊瑛低头轻笑,慢悠悠道,“难不成……你还想做我的主了?” “不敢不敢……”沈凌慌张摆手,面露迟疑,“可……可逆子的确未跟家里说过此事……” “婚姻乃头等大事,还是要听一听云之自己的想法。”杨氏也抬起头,定定望着沈云之,眼底的威胁不言而喻,“云之,你可有做驸马的心思?” 沈云之望着她,半晌,扯了扯嘴角,沉声道,“我与公主,心意相通。” 杨氏白了脸,死死瞪着他,咬牙问道,“当真?” 沈云之颔首,“当真。” 容樊瑛心中满意,垂眼瞧着,视线在沈凌和杨氏身上游移。 “话你们也都听清楚了,他愿意娶我,我也乐意嫁他,今日之后,他就是我的人了,若是再叫我瞧见他身上凭空多出伤痕,唯你们试问。” 说罢,容樊瑛握住身侧的大掌,轻声道,“和我走,去公主府里。” 沈云之愣住,就要这么被她牵着离开。 “肃和公主。”沈凌见势不妙,赶紧开了口,“如今圣旨还没下,聘礼也没过,您带走云之,孤男寡女,难免失了规矩啊!” “况且事发突然,老臣与家人都云里雾里,还得等云之作解释呢。” 沈云之盯着他,自然没错过他眼底的狠戾。 他几乎可以肯定,若是自己今日留在家中,不死也要被扒层皮。 “规矩?”容樊瑛嗤笑,侧着身子,斜眼睨着他,幽幽道,“我,才是规矩。” 沈凌一震,跪在原地失了反应。 二人相携离开,路过那个小厮时,沈云之蓦地站住了脚,低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厮怔住,而后急忙开口,“小的名叫阿德。” 沈云之轻轻勾唇,温声道,“跟着我,你可愿意?” 阿德大喜过望,忙不迭点头,“愿意……小的愿意!” 容樊瑛盯着二人,心中明白沈云之为何要了这人去。 她突然领着一群护卫逼上门来,负责守门的阿德为救公子,不仅没有拦,更没有通传,与他而言,失职被罚是必然的结果,届时,能不能留住这条命,怕是另说了。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86节 容樊瑛转过身子,对着堂中的沈家人微微一笑,低声道,“明日一早,备好这个小厮的卖身契。” 话落,容樊瑛头也不回,拉着沈云之离开这处伤心地。 阿德不敢朝身后看,急忙跟在了公子身边,寸步不离。 “云之!” 第137章 还得作妖 后头传来声音,容樊瑛站住脚,同沈云之一齐朝后望去。 杨氏身子轻轻颤着,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那双眸子似是淬了毒,狠狠盯着不远处的少年。 可公主就在他旁边站着,饶杨氏有八个胆子,也不敢放肆,只能干瘪瘪的说了句,“早去……早回。” 听了这话,沈云之转过了头,连一个字不愿同她多说。 公主府的马车就候在外头,沈云之跨出沈宅的大门,只觉肩膀上陡然一轻,重担系数散去。 “公主,你我孤男寡女的确失格,不如我去友人家中暂住,以免毁了公主的清誉。” 容樊瑛无奈摇头,低声道,“你不清楚旁人,难道还不清楚你爹娘吗?就凭他们那个强势样子,怎会不派人跟着你?” 闻言,沈云之沉默,不再开口。 容樊瑛失笑,“走吧,公主府大得很,容得下你。” 沈云之垂眸,低声道了句,“也好。” 二人正欲上车,忽地听见身后传来动静。 “大哥!” 沈云之动作一顿,转身望去,见自己的几个弟妹朝这边跑来,为首的正是老二沈云飞,属他跑的最快。 沈云飞红着眼,一头扎进他怀中,小声呜咽着,“大哥…幸好你没事……” 沈云之心口一暖,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放心。” 沈云飞抬起头,认真的瞧着他,半晌才道,“大哥,走吧,走到一个没有人会欺负你的地方。” “二哥是不是傻了?大哥只是出去几天,又不是不回来了。” “对呀,大哥若是不回来,这家该交给谁去?” 沈云之无奈笑笑,温声道,“好了,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莫要哭丧着脸了。” 沈云飞用力抹掉眼泪,毫不犹豫朝着容樊瑛跪下,低声道,“公主大恩,没齿难忘!” 身后的几个小豆丁也跟着跪下,只为感谢贵人肯救他们大哥一命。 “快起来吧。”容樊瑛觉得好笑,转头望向沈云之,轻声道,“你这些弟妹倒也可爱,是实打实心疼你的。” 沈云之勾起唇,可却愈发觉得心酸。 想不到,母亲口中投胎到贱人肚子里的小贱人们,会是这偌大的沈宅最心疼自己的人。 沈云之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沈云飞的头,低声道,“回吧,好好读书,不必忧心我。” 说完,他转身上了马车,对沈宅没有一丝留恋。 马车驶远,沈云飞踮脚望着,直到车子拐了方向,才依依不舍的回了府中。 半夜,都能听到沈宅打砸东西的声音,还时不时夹杂着男人的怒骂声。 - 肃和公主府 踩着宵禁,马车在门前停稳。 沈云之头次来公主府,紧张到手都不知给放在何处。 “念禾,备间客房给沈公子。” “是。” 容樊瑛转过头,眼底藏着几分羞涩,面上却不显,“你在府上大可随意些,日后我们成亲,多数是在这儿过日子的。” 沈云之耳垂发烫,低低嗯了声。 容樊瑛也红了脸颊,小声道,“你先在府里走一走,熟悉熟悉。” “好。”沈云之微微颔首,不敢对上她的视线。 奇怪,二人分明对彼此没有感情,却莫名觉得难为情。 念禾机灵得很,选了间离公主最近的客房,收拾干净后,才请来沈公子。 夜深,沈云之躺在榻上,直勾勾盯着床顶,没有半分困意。 从前他不知未来该如何去走,如今,脚下的路似乎是清晰了不少。 - 镇国公府 入了夜,清园却仍旧点着灯。 吱呀一声,屋门被推开,探进来一个小脑袋,轻声道,“少夫人,你寻婢子?” 听到动静,边月放下手里的绣花针,笑着朝她招了招手,“芙蕖,你来。” 芙蕖进了屋内,反身关好门,小步走到主子跟前。 “我这儿的确有事寻你。”边月拿出一个包裹,放在桌案上,“你跑一趟,去阜城,那儿有迎春行宫,将这里头的东西传出去,能造多大势,就造多大势。” 芙蕖愣住,小声问道,“少夫人,这里头是什么?旁人问及,婢子也好答得上来。” 边月对她没有半点疑心,芙蕖虽跟着自己的时间不长,却又卖身契在她手上,生不出半点坏心思。 “这里头……是某个贵人私铸钱币的证据。” 芙蕖大骇,身子都在隐隐发颤。 “阜城的百姓饱受欺凌压榨,苦不堪言。”边月望着她,字字有力,“芙蕖,能不能救他们于水火,全靠你了。” 芙蕖抱着包裹的手一紧,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是。” 几息之后,边月抬手剪断了烛芯,屋里头暗下来,旋即,门被推开,一道身影闪了出去。 边月独自一人坐在榻上,伸手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眉眼间尽是温柔,“孩子,莫怕,娘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们。” - 翌日一早,军队动身,朝着邳州而去。 一路上,将士们渴了就喝水,饿了就掏出干粮啃两口,谁都不曾开口说半个苦字。 唯有薛家女娘。 “公子…公子……”薛岁岁只感觉两条腿有千斤重,用力抓着廖泽的胳膊,恨不得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还有多久才能休息?” 动静不小,引来周围人侧目。 廖泽面露尴尬,将她扶正,低声道,“行军打仗,拖不得,我们快一步,兴许就能保住一条人命。” 薛岁岁咬着银牙,小脸写满了委屈,“公子,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廖泽朝着前头望了眼,无奈摇头,“离下一个点还很远,你若是走不动,可以扶着我的胳膊。” 眼见这个木头疙瘩不开窍,薛岁岁恨恨闭上了眼,自己赌气朝前走去。 “诶……” 廖泽望着她的背影,不解的挠了挠头,对着一旁的男子问道,“庭玉,我哪里说错了话吗?” 谢庭玉睨着他,淡淡吐了句,“傻子。” 廖泽一愣,不明白兄弟为何骂自己。 谢庭玉瞥了眼薛岁岁的方向,低声道,“你就瞧好吧,她一会儿还得作妖。” “不会吧,她……” 廖泽的话还没说完,前头突然传来女子的惊呼声。 第138章 你们都该死 听到动静,廖泽脸色一变,急忙冲了过去。 谢庭玉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瞧不出半点急色。 疏散人群,就见薛岁岁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脚踝,呜咽声从唇边溢出,听得人心头一紧。 而她身侧,站了个一脸迷茫的小兵。 小兵见廖泽过来,立马摆手解释,“廖哥,我没碰她,是她自己撞到我身上,没站稳身子,才趴到地上的。” 薛岁岁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盯着他瞧,“好没理的话,我扭伤了脚,如何站稳身子?况且你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我来不及反应,这才撞了上去,我没深究你,你倒是先发了难。” “我……”小兵愈发无措,一脸为难的瞧着廖泽。 见他这副模样,廖泽看了眼天色,摆了摆手,低声道,“原地休整,明日再启程。” 谢庭玉顿时皱起眉,低声问道,“天还没黑,就要扎营吗?” 廖泽抿紧嘴唇,蹲下身子瞧了眼薛岁岁肿起的脚踝,沉声道,“薛姑娘如今情况,怕是走不得路了,只能歇歇。” “那若是她一直这疼那痛的,赶到邳州,岂不是要用上一年?”谢庭玉语气低沉,神情严肃,“时不时就要休整,等到几时才能追上大部队?” 跟着廖泽的是一队没上过战场的新兵,本就对未来的日子感到恐慌迷茫,若是在路上耽搁太久,军心怕是要散。 廖泽蹙眉,不再开口,显然,他也认同兄弟的话。 “廖公子……”薛岁岁咬着下唇,楚楚可怜道,“我们只歇这一次,明儿一早,我绝对好好赶路,不给大家添一丝麻烦,可好?”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总不能要他背着薛岁岁上路,廖泽抿了抿唇,只好点头应下,“希望你说到做到。”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87节 “全队休整!” “廖哥……”小兵站在原地,脸上满是紧张。 廖泽将薛岁岁扶起,闻言转身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不是你的错,去喝点水吃口东西吧。” 小兵这才放下心来,小跑着离开。 廖泽低着头,搀扶着薛岁岁,朝着一旁的矮树桩子走去。 谢庭玉长叹一声,摇摇头,眼底尽是无奈。 入夜,林子里蝉鸣不断,队伍行了大半日,士兵们早就累得爬不起来了,噪音不小,却睡得一个比一个熟。 夜色中,薛岁岁撑着手臂起身,望向对面和衣而睡的少年,眸光闪烁,摸索着探了过去。 廖泽脱下了银甲,只穿着里头的衣裳入睡,眉眼比醒着时柔和不少。 薛岁岁瞧了他好半晌,确定他彻底入睡后,才朝着一旁放盔甲的架子摸去。 指尖滑过银甲片,薛岁岁放轻了动作,生怕发出半点声响,直到在内侧摸到了一个凸起,皱着的眉头才缓缓舒展开。 薛岁岁收回手,定睛望去,捏着的是张牛皮纸,上头是誊下来的边防图,原来的空白处密密麻麻的写着兵法策略。 薛岁岁死死咬着粉唇,生怕自己下一刻就笑出声音来,捏着图纸的手止不住颤抖,面上难掩激动。 生怕惊醒熟睡的少年,薛岁岁将边防图揣进怀中,扭头跑出了帐子。 薛岁岁十分谨慎,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她容不得自己出现任何差错。 确定四下无人,薛岁岁绕到长子后头,两个手指一捏,抵在唇边,轻轻吹气,竟发出了类似鸟叫的声音。 不多时,一只海东青冒了头,在天上盘旋两圈,才落在她面前。 薛岁岁将边防图卷成筒,绑在海东青的爪子上,嘴上喃喃道,“菩萨保佑,一定要万无一失……” 说罢,她拍了拍海东青的头,“去吧,使劲飞,越快越好!” 海东青展开翅膀,盘旋而上。 恰逢此时,一支羽箭也对准了它。 海东青刚刚飞过薛岁岁的头顶,就被破空而出的箭矢刺穿了身子,狠狠钉在树上。 薛岁岁被吓了一跳,没忍住惊呼出声。 “让我们瞧瞧,是哪个夜猫子不睡觉,偷偷摸摸跑出来做坏事了?” 听到声音,薛岁岁僵硬着回过头,对上了少年含笑的视线。 薛岁岁愣了好半晌,直到冷汗将背后的衣裳浸湿,她才喃喃唤道,“谢…谢公子……” 谢庭玉曲着腿坐在树枝上,手里握着短弓,正悠哉悠哉的望着她,唇边噙着讥讽的笑。 薛岁岁咽了下口水,眼神飘忽不定,“这么晚了,谢公子为何在此?” “我若不在,怎能揪得出你来?”谢庭玉嗤笑,眼底满是不屑,“看来你爹的死没能唤醒你们薛家的良知,你一个女儿家,竟还敢走他的老路。” 薛岁岁身子狠狠一震,呼吸都粗了几分。 “廖泽,你输了。” 听到这话,薛岁岁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顺着谢庭玉的视线望去,瞧见了不知在那处站了多久的廖泽。 “廖公子……”薛岁岁红了眼眶,咬着银牙道,“我……” “不必多说了。”廖泽盯着她,眼底没有半分温情,“自我将你带回营帐,你总是时不时同我搭话,常将话头引到邳州上,如今,我又亲眼瞧见你偷走边防图,还有什么好说的?” 薛岁岁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廖泽冷眼瞧着她,一字一顿道,“薛岁岁,我给过你机会的。” “不……”薛岁岁连连摇头,止不住的向后退去,喃喃道,“我是被逼的……” 廖泽蹙眉,沉声问道,“何人逼你?” 薛岁岁脑子里紧绷的一根弦断掉,她模样有些癫狂,咬着牙道,“是你们…是圣上……所有人都在逼我!” “上头杀了我爹,还不肯放过我和我娘,我若不做些什么,便只能当一辈子的军妓!” 薛岁岁神色癫狂,哪还有半分楚楚可怜的样子? “你们都该死,还有那位穿着龙袍的天子,也该死!”薛岁岁发泄完内心的情绪,崩溃至极,掩面哭出了声,“这不是我该过的生活,我是薛家的小姐……” 廖泽摇摇头,神情凝重,“薛岁岁,你疯了。” 第139章 没有这个女儿 薛岁岁哭声一顿,恍惚着抬起头,低声问道,“是吗?那你就当我疯了吧。” 话落,她飞快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朝嘴里塞去。 可惜她仍旧没有得逞。 谢庭玉眼疾手快,拉弓射箭,毫不留情。 箭头刺进薛岁岁掌心,疼得她尖叫出声,原本攥着的东西也砸在地上。 廖泽匆匆上前,将那东西捡起,定睛一看,原是个小瓷瓶。 “你想服毒自尽?” 薛岁岁抬起头,泪水从眼角落下,“不自尽,还要等着你们把我抓回去充当军妓吗?” “没那么容易。”谢庭玉眉眼冷清,低声道,“你偷盗边防图,意欲发往别处,已经犯了大罪,即便是再想回去当军妓苟活于世,也不够格了。” 薛岁岁白了脸,后退两步,“你们要做什么……” 廖泽垂眸看她,低声道,“按照律法,严刑逼讯,你一人行动,难保不会有后手。” 薛岁岁这才慌了神,抓住廖泽的衣角,小声道,“没有别人!只有我一个!” 廖泽冷着脸,缓缓拨开她的手,“光凭你只言片语,我们没法相信,圣上更不会信,更何况你们薛家还有通敌卖国的旧史。” 薛岁岁脸色发白,怔怔瞧着眼前的男子,失了神。 “你才入军营就被廖泽领了去,比起剩下的薛家人待遇不知好了多少,留有一条命在,却不知感恩,反倒想走回你爹的老路,忘了自己的根是在大元。” 谢庭玉睨着她,勾唇笑道,“薛家人在牢狱中关押了许久,每日都被严刑拷打,如今好不容易活着出来,却因为你一丝歹念,又要重回老地方了。” “不……不!”薛岁岁脸上的血色尽失,放下身段跪下哀求,“我知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理,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所为,我娘她们压根不知情,要审,只审我一个就是!” 廖泽盯着她,半晌,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拖到了帐子前,用麻绳捆住手脚,不准她动弹分毫。 “你的话,我信不了半分,对你们这种人心软,便是对大元百姓残忍。” 闻言,薛岁岁的脸色变得灰败,支支吾吾再也说不出话来。 见状,谢庭玉总算是放下心来,懒洋洋的靠在树上,仰头望着高悬明月,脑海中浮现美娇娘的模样。 - 坤庆殿 殿内静谧无声,帝王坐在最上首,冷眼瞧着桌上的密信。 信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薛家女藏匿叛心,已经关押审讯,余下的薛家人也一并抓进了大牢。 皇帝将常把玩的玉扳指扔在桌上,神情平静,瞧不出情绪。 “圣上批阅奏折太久,喝口茶歇一歇吧。”张德凑上前来,将手里头端着的茶盏放在桌上,低声劝道。 皇帝呼出一口浊气,淡淡道,“是朕太仁慈了,总想着薛家余人无辜,放了她们一条命,没成想竟是随了薛文的根。” “圣上息怒,当心龙体。”张德不知该如何劝慰,只能让主子消消气。 皇帝合上眼,沉默不语。 “圣上,阜城来信。” 外头传来小太监的声音,皇帝摆了摆手,张德立马会意,从小太监手中接过信,双手捧着递到圣上跟前。 皇帝抬手接过,将信纸展开,视线飞快跑过上头几行小字,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放肆,全都放肆!” 张德和满殿的宫人不明所以,可天子震怒,他们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跪了下来。 “圣上息怒!” 皇帝脸色铁青,将面前的信纸揉作一团,沉声道,“张德,即刻宣云和入宫!” 张德不敢怠慢,急忙应道,“是。” 半个时辰过后,容珃跪在殿中,一脸迷惘,“父皇,您寻儿臣?” 皇帝冷眼盯着她瞧,周身气势瘆人,不怒自威,“朕问你,你可有什么事没交代过?” 闻言,容珃更是摸不准了,摇头应道,“回父皇的话,儿臣只待在公主府里,安分守己……” “安分守己?”皇帝嗤笑,将揉成团的信纸砸在地上,扬声道,“你自己看!” 容珃一脸懵懂,捡起落到身侧的纸团,展开一看,瞬间变了脸色。 纸上的字不多,却清清楚楚的写了她在阜城做下的混账事。 容珃脸色惨白,缓缓抬头,小声道,“父皇……” “你若是清清白白,上头的话你可能一字一句的解释明白?”皇帝面露失望,低声道,“私铸钱币、打杀下人、为非作歹……桩桩件件,可曾冤枉了你?” “你是大元公主,金枝玉叶,哪处少了你?怎么就养出了如此贪婪的心性?” 容珃身子一震,连忙开口解释,“父皇,儿臣都是有苦衷的……” 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皇帝那双凉薄的眸子。 “苦衷?”皇帝皱眉,不禁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十分可笑,“你身为公主,受天下养,有何苦衷是需要你报复在百姓身上,做出这些罪大恶极的事来?” “私铸钱币,若是换到别人身上,你可知是什么后果?” 容珃仰着头,小脸苍白的过分,她本想开口解释,却连一个字音都发不出来。 皇帝长叹一声,合上眼,痛心疾首道,“有先皇后的情谊在,朕对你和暨儿总归是不一样的,可惜,你太让朕失望了。”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88节 “朕没有你这么心思歹毒的女儿。” 容珃猛地瞪大了眼睛,迟钝片刻才反应过来,喃喃道,“父皇……您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目视着她,语气波澜不惊,“你行的肮脏事已经在阜城传开了,百姓连连声讨,阜城县令传密信入宫,只是想保住皇家的颜面罢了。” “若不严惩,民心动荡。” 皇帝阖上双眼,不愿再看她,“云和公主容珃心性歹毒,不念苍生之苦,横行霸道,闯下大祸,贬为庶人,与私铸钱币的工匠同判斩刑,从犯和知情使用者处以绞刑,以儆效尤。” 容珃大惊失色,忙朝着上首磕头认错,“父皇,儿臣知错了!父皇,求您看在儿臣年幼是初犯,绕过儿臣这次罢!” “父皇,儿臣当真不会再犯了……” 皇帝面露倦色,挥了挥手,沉声道,“张德,拖她下去。” 第140章 择定夫婿 得知亲妹妹被贬入狱,判处斩刑的消息,容暨匆匆赶来,却为时已晚。 “父皇……” 容暨愣愣瞧着上头的男人,眼底满是惊慌无措,“您当真不顾及父女之情,就这么逮捕了云和?” 望着下头清瘦的男子,皇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太子殿下……”张德半弓着腰,神色紧张,“圣上在此,您该先行礼问安才是。” 容暨回过神来,清醒了大半,对上男人的视线,冷汗瞬间爬上后背,忙不迭跪下,“儿臣听说云和被抓走的消息,心中焦急,这才失了礼,求父皇恕罪。” 皇帝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些,低声问道,“你是赶着来求情的?” 容暨埋着头,脸色灰败,“儿臣……儿臣只是觉得云和年纪还小,利欲熏心犯了错事,悉心教导总能改正的,不必……落下死局。” “不必落下死局?”皇帝缓缓开口,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眼底闪过失望,“你是一国太子,得朕悉心教导,原以为你会是个懂事的,谁知竟也这般感情用事。” 容暨慌张抬头,不知自己的话错在了何处。 “容珃犯下大错,不知悔改,才十五岁的年纪,手上沾染了十数条人命,得天下养却对天下人谋求算计,蔑视苍生苦难,德不配位。” 皇帝睨着他,语速虽慢,却压迫感十足,“若是这样的人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那些死在她手上的无辜可怜人能否有重新活过来的机会?” 容暨身子顿住,脑袋里一团浆糊,想不出个所以然,“可……可也不至于要了云和的命……” 皇帝闭上眼,不愿再同他说话。 张德走下台去,小声道,“太子殿下,圣上批阅奏折大半日不得闲了,您先回吧。” 容暨关心则乱,满脑子想的都是身在牢狱中的妹妹,扬声道,“父皇……” “殿下,回罢!” 张德生怕他说多错多,触怒龙颜,急忙将他扶起,搀出了殿外。 皇帝抬起眼,冷冷看着他的背影,一言不发。 一出大殿,容暨顿时甩开了张德的手,还一脸嫌恶地拍了拍他碰到过的袖口。 张德面上闪过尴尬,却不得不赔着笑脸,“殿下,圣上正因为公主的事烦心呢,您这时候凑上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容暨瞥了他一眼,而后皱眉问道,“什么事轮得到你一个太监来提点我?” 张德脸上的笑意僵住,眼底瞬间闪过一丝阴暗,老老实实的闭上嘴,不再言语。 容暨冷哼一声,颇为不甘心的瞧了眼大殿,愤愤离开。 天色阴沉,隐有雨势。 容暨才行没多远,就见自己留在长春宫的小太监匆匆赶来。 “太子殿下,肃和公主入宫来瞧皇后娘娘了。” 容暨眸光微亮,轻嗯一声,转了方向,朝着长春宫走去。 小太监跟在他身后,一并赶往。 - 长春宫 容樊瑛捏着块点心,倚在母后身侧,笑容娇俏可爱。 苏锦绣与她坐在一处,捧着她的小手,正一口一个心肝叫着。 听到里头的欢声笑语,容暨脚步顿住,眼神也随之柔和下来。 余光瞟见外头的身影,容樊瑛定睛望去,见是他,唇边的笑意淡了些,起身行礼,“太子哥哥。” 容暨颔首,转身朝着苏锦绣跪下行礼,低声道,“儿臣请母后安。” 苏锦绣收敛了面上的笑,不远不近道了句,“暨儿来了,起身坐吧。” 容暨顺势站起,望向一旁的姑娘,勾唇笑道,“二妹妹今日怎有兴致入宫来瞧母后?” 容樊瑛脑海中闪过梁晚余的再三叮嘱,抿唇笑笑,轻声道,“我已择定了夫婿的人选,提前告知了父皇,今日入宫,就想着亲自来同母后知会一声。” “已经选好人了?”容暨面露讶异,而后又恢复如常,“可是纪家的那位小公子?” 容樊瑛勾起唇,低声道,“是礼部侍郎的长子,沈云之。” 容暨面上的笑就这么僵住,足足愣了半晌也没缓过神来,“为何……为何不是纪家的公子?” 容樊瑛弯起眉眼,笑容明媚,幽幽道,“纪家的公子虽然也好,却不合我的眼缘。” 容暨眼底闪过晦暗,勉强撑着笑脸,低声道,“二妹妹喜欢就好。” 陪了苏锦绣良久,眼瞧着天快黑了,容樊瑛起身告辞,不成想容暨也跟着追了出来。 容樊瑛才拐进御花园,就被人攥住了手腕,生生止住了脚步,诧然回头,才发现身后之人竟是容暨。 容暨满脸阴郁,再也不见往日的风度,攥着她细腕的手逐渐用力,沉声道,“二妹妹,为何铁了心要嫁给那个姓沈的?” 容樊瑛吃痛,用力抽了抽胳膊,却并未挣脱,心中倍感不妙,环顾四周。 今日正值阴天,虽说还没下起雨来,但御花园早早就不见了人影。 眼看四周无人,容樊瑛蹙起眉头,低声道,“太子哥哥这是做什么?松手,弄疼我了。” 容暨眼底的厉色不见,动作丝毫没有放松,“我只问二妹妹,为何执意要嫁给那个姓沈的。” 容樊瑛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也变得冷漠,“我愿意嫁给沈公子,自然是因为他一身才华,又容貌出众,而非空架子,是做夫君的不二人选。” “我早有调查过纪公子,虽说略有文采,可他花边不断,还未娶妻就在外头养了三个姑娘,这还不算青楼里头的花魁,如何能与沈公子相比?” 话落,容樊瑛定定望着他,低声问道,“太子哥哥为何执意要我嫁给纪公子?打定的是什么心思?这里头是不是有我不知道的事?” 容暨呼吸一重,亲妹妹云和入狱一事已经叫他头痛欲裂,如今容樊瑛一连三问,他脑子里紧绷的弦更是直接断了,沉声质问,“那我算不算有才华?容貌算不算出众?” “你若是因着这些外在之物就能接受那个姓沈的,那不如同我……” 啪的一声,容暨的头被扇歪了过去,脸上火辣辣的疼。 第141章 搏一个好出路 周围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二人僵持着动作,谁也没动。 容暨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右脸胀痛,可怜姑娘用了多大的力道,“你敢打我?” “为何不敢?”容樊瑛定定望着他,眼底不见丝毫桔色,“太子殿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我管不着,但劳烦殿下不要将那些恶心的心思打到我头上。” “我们是兄妹。” 容暨顿住,握着她细腕的手忍不住颤抖。 她唤自己太子殿下……再也不是太子哥哥了。 “瑛儿……” “放手。”容樊瑛冷下小脸,语气也有些冲。 念禾凑上前来,朝着容暨行礼,低声道,“公主还有要事在身,请太子放人。” 容暨移开视线,望着一旁的念禾。 这个婢子他清楚,是继后亲自给容樊瑛挑的人,有些功夫在身上。 容暨紧咬着牙关,在主仆二人的注视下,缓缓松开了手。 容樊瑛行礼告退,清丽的背影拐去假山后,再也瞧不见。 忽地,一旁传来动静,似是哪个不长眼的踩断了树枝。 “谁!”容暨的眼神好似淬了毒,死死盯着声源处,沉声道,“实相点,给我滚出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下一瞬,从山石后头缓缓站起一人。 瞧着女子,容暨下意识愣住,皱眉问道,“你是何人?” 女子低垂着眉眼,语气悠悠,“我是颐福宫的林常在。” 正是被谢三爷盯着送入宫中的林昭音。 “林常在?”容暨扫了她一眼,瞧着她朴素的衣装和短跟鞋子,得知她位分的确不高,慢悠悠开口问道,“林常在方才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 林昭音脸色有些发白,闻言摇了摇头,小声道,“没有。” “那便好。”容暨盯着她,面上似笑非笑道,“林常在若是聪明人,就该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林昭音埋着头,没再应声。 容暨冷哼一声离开,朝着与容樊瑛相反的方向走去。 见他走了,林昭音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在地,等回过神来时,后背的衣裳早已被汗水浸透。 “太子……居然心仪肃和公主……” 林昭音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若非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怕是任谁说破了天也不会相信的。 “小主,您怎么在这?”婢女匆匆赶来,一眼就望见了扶着花坛神色惊魂未定的主子,急忙上前搀扶着。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89节 林昭音回头,在瞧见是自己的家生婢子云柳后,才猛地松了口气,“云柳……快带我回宫。” 云柳面露诧异,低声问道,“小主这是怎么了?” 林昭音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是找到了主心骨,“云柳……我无意中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 云柳不明白,歪着头问道,“何事能将小主吓成这般?” 林昭音咽了下口水,喃喃道,“太子喜欢的姑娘竟然是皇后膝下的肃和公主!” 云柳大惊,一双眸子都瞪圆了,“这…这……” 林昭音将手指抵在唇前,示意她噤声。 云柳识趣的闭上嘴巴,心里头虚得很,赶紧环顾四周,生怕这地方还藏着别人,“小主……打算如何?” 林昭音稳住心神,喃喃道,“只要我们管好自己的嘴,便不会出事的。” 云柳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小主何不好好利用这件事,为自己搏一个好出路?” 林昭音云里雾里,小声道,“什……什么出路?” 云柳凑近了些,替她分析着,“小主不妨细想想,若是咱们捏住了太子的把柄,设计威胁,如此登不上台面的丑闻,太子定能任由小主摆布。” “小主如今到了宫中,连圣上的面都没见过,颐福宫主位端嫔娘娘又是个不好相与的,若再不争,怕是要叫人给吃干抹净了。” “可是……”林昭音面露难色,犹豫半晌才道,“他可是太子,怎会任由我拿捏?” “正因为他是太子殿下,地位尊贵,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他自然不会允许自己出乱子。”云柳放轻了声音,神情狡黠,“况且我们只是想让太子帮着您争一争圣宠,又不是什么难事,他没道理不帮才对。” 林昭音咬住下唇,垂眸思索着。 她就像是一张白纸,从小父母双亡,跟着老太太冯氏也没学到什么东西,对是非的判断模棱两可。 长这么大,她唯一相信的就是身旁的婢子云柳,向来都是后者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这次也一样。 林昭音似是下定了决心,重重点头,“好,我听你的,为自己搏一搏。” 云柳咧嘴笑开,打心眼里高兴,“只要小主肯费心肯上进,咱们总会有好日子过的,譬如今日,这就是老天爷给小主的机会。” 林昭音颔首,心中的不安烟消云散,垂在身侧的一双手紧紧攥成拳头,低声道,“我一定能向上爬……给那些曾经瞧不起我的人看一看。” 云柳连连点头,倍感欣慰,“小主能这样想便是再好不过了。” 林昭音侧过头,望着容暨离开的方向,眼神愈发坚定。 - 镇国公府 “少夫人。” 芙蕖小步踏进屋中,刻意放低了声音,“云和公主被贬为庶人,不日就要问斩了。” 边月捏着绣花针的手一顿,旋即轻蔑一笑,似乎早就在她预料之中,“知道了。” 芙蕖顿了顿,瞧了眼她的神色,小声道,“少夫人……府外有人求见。” 边月抬眸,眼底闪过狐疑,“见我?是何人?” 芙蕖轻叹一声,“来了一男一女,说是您的弟弟和弟妹,但瞧那模样……似乎是来者不善。” “况且,婢子还注意到自称是您弟妹的那个妇人肚子微微隆起,像是有了身孕。” 边月落下眸子,神情平静。 边耀祖死了,她便只剩下一个弟弟。 可她远在盛京,边耀宗为何莫名其妙领着他那婆娘寻过来? 想到这,边月放下手里头的东西,缓缓起身,轻声道,“走罢,随我出去瞧瞧他们要行什么勾当。” 第142章 有事相求 出了公府大门,边月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台阶上的边耀宗,身旁站着的是他婆娘胡氏。 听到身后的动静,边耀宗急忙转过身子,瞧见来人,眼睛一亮,赶紧起身朝她冲过来,“大姐,我可算是见到你了……” 芙蕖上前两步,眼疾手快拦住他的动作,不准他靠近自家主子。 边耀宗动作一顿,瞥了眼芙蕖,干笑着缩回手来,“大姐……” 边月睨着他,神色清冷,眸底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边家人模样生的不错,若说边月属一,能排在她下头的定是这个二弟。 边耀宗长得清秀,十七岁的年纪,眉眼间很是精明,身上的衣裳是麻布料子,正搓着手一脸恭维的瞧着她。 一旁的胡氏也凑了过来,朝她点点头,瞧上去似是同她十分热络,“大姐如今真是不一样了,戴的金银珠宝,穿的是绫罗绸缎,弟妹瞧着是实打实的替大姐高兴。” 边月皱眉,视线在二人身上扫过,眼底尽是狐疑。 记忆里,她与这两个弟弟关系都谈不上好。 没出嫁前,边耀祖总是以捉弄羞辱自己取乐,边耀宗虽没他过分,却也没少在言语上伤害她,将所有脏乱的活计都甩给她,等到爹娘回家,又会自己冲上去抢下功劳。 至于这个弟妹胡氏,自从嫁进家门,活计没做过一件,饭却不少吃,总是惦记着娘家,偷拿了边家许多东西,还反咬一口,将屎盆子扣到她头上。 边月对这俩人实在是没什么好感,没找人毒打他们一顿都是她仁慈。 “你们来做什么?”边月直白开口,用身子挡住了大门,显然是没想请二人进去喝茶,“有话,就在这儿说吧。” 边耀宗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强颜欢笑道,“大姐,你我是至亲,怎么落到了如此僵硬的地步,还跟弟弟多说几句都不肯吗?” 边月勾起唇,眼神轻蔑,“为何会如此僵硬,你们边家人心里头难道不清楚?” 边耀宗沉下脸,笑意全无,“大姐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边家人吗?” 边月垂下眸子,望向他的眼神里没有半分感情,“我已经嫁出来了,虽说还挂着边姓,却早已成了谢家妇,顶上拜的祖宗已经不一样了,如何还算得上是一家?” “你……” “大姐,这话就说得不对了。” 眼看边耀宗快要发火,胡氏用力拽了他一把,自己笑着上前,细声细语道,“我知道大姐受了十几年的冷落,心里头有气,可如今耀祖失踪,公婆入狱,能相依为命的只有我们了。” 胡氏轻叹一声,面露悔恨,“家人相继离去,耀宗和我也幡然悔悟,如今只想好好过日子,珍惜仅有的亲人。” “这不,”胡氏抬了抬手里的东西,笑容真挚,“给大姐买了些礼品,一是祝贺脱离苦海,二是提前恭喜姐夫金榜题名!” 闻言,芙蕖刚要上前将东西接下,就被边月拦住了动作。 边月唇边噙着笑,早已没了从前的天真,视线落在胡氏身上,轻声问道,“胡芳,我好歹与你接触过一段时间,虽说不长,可早已清楚你的性子,这礼,我可不敢收。” “到底是从镇上嫁过来的,嘴皮子就是溜。”边月扫了眼她手上的糕点,冷笑一声,“有话直说,我们还能再聊两句,若是继续委婉着,二位就请回吧。” 胡芳顿住,面上闪过被戳穿心思的尴尬,而后讨好似的笑了笑,低声道,“大姐聪慧,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我们来这确有一事相求……” 说罢,胡芳扯了扯边耀宗的衣袖,可后者直接把头扭了过去,闹起了脾气。 胡芳没了法子,只得笑笑,自己开口,“靠西边有个青山书院,我们听说里头正缺教书先生,耀宗恰巧又有这个想法,所以就想着来拜托大姐给通融通融。” 边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一度觉得是自己幻听了,可胡芳神色又那么肯定,不容她怀疑。 她本以为这两人寻上门来,是为着爹娘入狱的事情,亦或者是来讨要点银两,没成想二人竟能说出如此惊俗骇世的话来。 “你可知青山书院是什么地方?” 边月嫁到公府,夫君喜好读书,也常听他提起青山书院。 除了宫里头的贵人,盛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将自己儿子塞去了里头,只因青山书院师资力量雄厚,是圣上亲自下旨建立起来的,只为大元能多些能人,早早入仕帮扶朝廷。 “那里头的大先生都是从翰林院退下来的,即便如今从外头招人,最次也得是个进士。” 边月瞧向底下冷着脸的边耀宗,拧眉问道,“我记得他可没过府试,连个秀才都不是,如何进得去青山书院?” “你……你敢看不起我!” “耀宗!”胡芳拽着暴怒的丈夫,面上堆着恭维的笑,“以我们的本事自然不行,可大姐你是镇国公府的大少夫人,你一句话,他们谁敢不听?” 边月简直要被气笑了,语气重了几分,“你当我是什么人物,敢在这种事情上动心思?能上青山书院的孩子非富即贵,边耀宗只念了几年学,就想着给那帮富家子弟做先生去?简直痴人说梦!” “你们走吧,我人微言轻,在府上都做不了主,更没法子帮你们做这些事。”边月眼底满是厌恶,低声道,“若是边耀宗能进青山书院教书,猪都能插上膀子飞上枝头了。” “边月,你说话别太过分!”边耀宗赤红着眼,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显然是气极了。 “你想干什么?”芙蕖挡在边月身上,皱着眉道,“自己没本事,不思进取,反倒来扰我们夫人,简直可笑!” 边耀宗气不过,想要动手,却顾及着在公府门前,不远就是官府,硬生生忍下了这口气,抓起礼品转身就走。 胡芳被他扯了个踉跄,却还是不肯死心,定定瞧着边月,咬牙问道,“大姐难道不想知道自己亲生爹娘是谁吗?” 第143章 不必留活口 话音落地,几人全都僵住了身子。 边月眸光轻颤,喃喃问道,“你说什么?” 边耀宗也是一脸震惊,全然没料到胡芳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胡芳梗着脖子,瞧着底气足了不少,“前段时间我们还与公婆一起住在村子里,偶然之间,我听到了他们在一起密语,说大姐你非家中亲生,而是被捡来的,不必用心养,给口吃的能凑合活下去就行了。” “我当时也被吓了一跳,可后来转念一想,大姐确实比家中其他人好看太多,这才微微信了些。”胡芳抬着头,刻意压低了声音,“我还偷偷听到了你亲生爹娘的名字下落,只要……” “只要你能帮耀宗进了青山书院,我便一股脑全告诉你。”胡芳稳住心神,小声道,“即便不是教书先生,哪怕是个打杂的……只要在书院里头,我们都能接受。” 边耀宗心中不满,拽了拽胡芳的衣袖,却被她挥手甩开。 胡芳静静望着边月,似是在等她的答案。 边月垂眸,脑子里天人交战,不知该作何反应。 胡芳咽了下口水,聚精会神的盯着她的小脸,生怕错漏了她一丝表情。 边月沉默不语,胡芳一时也定不下心思,只得在心里头暗暗祈祷。 “只要进书院就行?”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90节 边月开了口,胡芳眼睛一亮,点头如捣蒜,“对,!只要能进书院,哪怕是个打杂的,都比在镇上当账房强,风光得很,给的月钱还多呢!” 说罢,胡芳还低头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一脸甜蜜,“进了书院,就能在盛京生活了,也能给我肚里的儿子搏个好出路。” 边月沉思半晌,才低头应下,“行,我应了你。” “当真?”胡芳面上难掩激动,急忙问道。 眼瞧着边月点头,胡芳更是咧嘴笑开,“那我们就等大姐的好消息了,信儿一到,我立马把当年的事情都告诉大姐,绝不隐瞒!” 边月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沉默着转身离开。 瞧她走了,边耀宗赶紧把胡芳拉到一个没人的角落,低声问道,“你方才在胡说八道什么?她打小就伺候我和耀祖,怎么可能不是我亲姐?” “自然是你亲姐。”胡芳白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我不这么说,她怎么肯屈尊降贵来帮我们?” “正巧,她被苛待了十几年,早就对你们家失望透顶了,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能暂时控住她。” 边耀宗被她的大胆吓了一跳,急忙问道,“那若是她真帮了忙,你上哪给她找个亲生爹娘去圆谎?” “说你傻你还偏不愿意信。”胡芳瞪着他,压低了声音道,“到那时,我拖一拖,等你成功进了青山书院,我再随口给她编几句,就说她亲生爹娘出去云游了,大元这么广,她还能一处处去找不成?” “别看你姐如今光鲜亮丽的,芯儿还是那个土妞子,我只要略施小计,就能把她哄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闻言,边耀宗眼睛一亮,忙开口夸她,“夫人,还是你聪慧,我竟都没想到这个,娶了你,可真是娶了个宝呀!” 胡芳娇嗔的瞪他一眼,小声道,“你可记着,这个月的月银下来了要给我买个新簪子,再添两身衣裳,要来盛京了,我不得好生打扮打扮?” 听了这话,边耀宗面露难色,“得多少银子啊……” 胡芳啧了声,语气不悦,“我肚里可怀着儿子呢,这是你们老边家最后的独苗了!” 一听到儿子,边耀宗咧着嘴笑开,连连称是,“都听夫人的。” 胡芳轻哼一声,扭着腰离开,边耀宗跟在她身边,小心搀扶着,生怕她肚里的孩子出了错。 另一边,芙蕖紧跟着夫人,回清园的路上一直打量着主子,面上欲言又止。 边月站住脚,笑意盈盈的望着她,“有什么话不如直说出来。” 芙蕖张了张嘴,谨慎的朝四周望了望,确定无人后才大着胆子开了口,“少夫人当真信那个女人的话,要帮他们进青山书院?” 说罢,她脸色一变,小声道,“少夫人勿怪,青山书院门槛极高,实在不是件易事,婢子是心疼您才多嘴的……” 边月勾唇,缓缓开口,“谁说我信她了?” 芙蕖一愣,在原地石化,“那……” “她自作聪明,虽说我记不清刚出生时的事了,可她妄想着只凭那两句没头没尾没证据的话拿住我,简直白日做梦。” 边月挑眉,唇边的笑意清浅,“我好歹嫁进了公府,手里头也有了可用的人,总不能连这种小事都查不出来罢?” 话落,边月瞧着面前的小姑娘,低声道,“你跑一趟,细查当年的事情,边家在村子里人缘极差,多问几句,便能从那些村民口中得知实情。” “若查出胡芳是在蒙骗我,那便不必留活口了。” 芙蕖连忙点头,小声道,“是,婢子即刻动身。” 边月抬起头,望着垂在墙头的藤条,淡笑不语。 - 月园 梁晚余侧躺在美人榻上,手里捧着本诗册,仔细端详。 玉露站在不远处,仰头观赏着顶上的鹦鹉,乖巧极了。 “小姐。”玉竹钻进屋内,脸上意外的多了几分笑脸,“侯爷和姑爷都来信了。” 听到这话,梁晚余也跟着扬起唇角,轻声道,“快拿过来给我瞧瞧。” 两封信摆在梁晚余眼前,明显谢庭玉寄下来的要厚上一大半。 梁晚余不作犹豫,先接过父亲的信,瞧着上头写的一切安好,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得空去看谢庭玉的信,梁晚余扫了两眼,忍不住咋舌。 五张纸,洋洋洒洒写着他在军营里的琐事,连每日吃了什么都记得明明白白。 梁晚余不由得失笑,将信收起来,重新递给玉竹,“放匣子里收起来吧,等他回来,一定能红脸。” “是。”玉竹接过信,转身去找匣子,嘴里还说着,“小姐,今儿婢子上街去,无意听见宫里的云和公主犯下大错,被贬为庶人了。” 梁晚余动作一僵,下意识看向玉竹。 玉竹转过身来,嘴里还说着,“另外,肃和公主同沈公子定亲了,婚期就在下月初八。” 第144章 也该争一争了 梁晚余眉头舒展,微微点头,“去选个合适的礼,送到肃和公主府去,就当是庆她订下婚事。” “是。”玉竹应下,转而又道,“婢子方才回府时碰见了王嬷嬷,她拉住婢子细语几句,说是夫人有心想把家宅交给小姐打理。” “说是小姐自幼便学了这些,做起来也更得心应手。” 梁晚余捏着书册的手顿住,轻轻蹙眉,“知道了。” - 颐福宫 林昭音小脸低垂,尽量放轻了步子,朝着自己的偏殿走去。 “站住。” 林昭音脚步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听到那人的声音,徐徐转身,屈膝抚鬓,扬声道,“妾给端嫔娘娘请安。” 主殿的门大敞着,正中央放了把交椅,原不是该放在门口的东西,上头坐了个美人,手持一把团扇,肤白丰腴,正坐在椅上,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林常在这是去哪了?”端嫔打量着她,似是在看一个物件儿,“出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是见到了圣上呢。” 林昭音埋着头,不敢直视她,“妾见今日天色正好,去御花园逛了逛,想着采一些花瓣给娘娘沐浴。” 端嫔挑眉,视线扫向她身后的云柳,确实瞧见了那一篮子花瓣,面上顿时多了几分笑,“还是林妹妹细心,知道心疼我。” “这不巧了,圣上传太监来,说要我来这用晚膳,今日就在这宿下,妹妹送的东西,今儿正能用上呢。” 说着,端嫔仰起脸,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林昭音的面庞,似是要从她的脸上瞧出一丝端倪。 林昭音对只在大选上见过一面的皇帝压根没有什么感情,闻言,神色平静,低声道,“恭喜娘娘得偿所愿。” 端嫔勾唇,指使着一旁的宫女,“双语,去把那篮子花瓣拿过来。” “是。” 端嫔扬眉,笑盈盈的打量着林昭音,语气戏谑,“妹妹有心了,只是这种事让下人去做就好,我们既然当了主子,就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免得掉价。” 林昭音咬住嘴里的软肉,小声应了句,“娘娘说的是。” “成了,你回去吧。”端嫔随手抓起一把花瓣,洒在脚下,“等到圣上过来,你该怎么做,心里头清楚吗?” 林昭音颔首,低声道,“妾明白。” 入了偏殿,林昭音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身子靠在门上,缓缓滑了下来。 “小主!”云柳急忙扶住她,一脸心疼。 林昭音掩面痛哭,却不敢真的哭出声来,“云柳……这受人欺凌的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小主且忍忍吧。”云柳长叹一声,掏出帕子替她擦泪,“谁叫咱们偏偏被分来了她手底下呢。” 林昭音拉住她的手,低声道,“隔墙有耳,不可多言。” 于她来说,这儿才是最不安全的地方。 云柳悻悻闭上嘴,不再吭声。 “云柳……”林昭音咬紧牙关,脸上头一次露出愤恨的情绪,“这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我实在过不下去了。” 云柳眼睛一亮,小声道,“小主的意思是……” 林昭音垂眸,指甲用力掐着掌心,“我也该争一争了。” 临到夜里,外头有人高喊圣上驾到,紧接着,就传来端嫔雀跃的声音。 两处偏殿的小主也都站了出来,不同于端嫔的喜笑颜开,林昭音低垂着头,不敢出声,另一头的于贵人也是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颐福宫属端嫔独大,谁也不敢抢了她的风头。 “起来吧。”皇帝望着眼前的女人,面上也多了几分笑。 端嫔膝下有两个公主,都被送了出去,养在另外两个妃子名下,可她不仅不闹,还下定决心要给皇帝生个儿子出来。 即便可能会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生下个皇子。 是这宫里头为数不多真心爱戴皇帝的嫔妃。 “皇上,您许久没来了,怕不是宫里头来了新妹妹,就把颖葶忘在脑后了罢。”端嫔起身,笑着开口,隐隐有撒娇的意味。 “胡说。”皇帝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低声笑道,“这不是得了空,就来看你了。” 端嫔低头轻笑,羞红了脸,与皇帝一前一后进了主殿。 人散去,林昭音这才敢抬起头,却在不经意间与对面的于贵人对上视线。 同是可怜人,于贵人扶着宫女的手起身,而后朝她礼貌点了点头。 林昭音朝她行礼,等到对面的人离开,自己才折返。 过了两刻钟,才听到宫人来来回回撤菜的声音。 端嫔站在皇帝身后,替他捏着肩,轻声道,“圣上,妾想您,整日都盼着您来呢。” 皇帝抚上她的手背,低声宽慰,“朕这不是来了么?” “妾希望您天天……” 话还没说完,外头就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响声,似是有重物砸到了地上。 端嫔被吓了一跳,捂着心口躲进了皇帝怀中,“圣上……” “别怕,听着像是西偏殿的动静。”皇帝单手搂着她,眉头轻皱,指使着一旁的张德,低声道,“去瞧瞧。”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91节 “是。” 张德出了主殿,不多时又折返回来,低声道,“圣上,是西偏殿的林常在失手打翻了瓷瓶,割伤了手指,才闹出了这么大动静。” “林常在?”皇帝拧眉,思索这位是什么人物,下一瞬,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女子清丽脱俗的面容,开口问道,“可是镇国公的那位义女?” 张德点点头,小声道,“正是。” 皇帝皱起眉头,松开了搂着端嫔的手,低声道,“伤得可重?” 张德摇首,神色平静,“只是道小口子,林常在身边的宫女已经在替她包扎了。” 皇帝抿着唇,没再说话。 端嫔瞧出不对,在心里将林昭音骂了成百上千遍,面上却仍旧是风情万种的模样,笑着倚进皇帝怀中,轻声道,“圣上,这些活自有太监宫女们去做,林妹妹伤得不重,您不必费心,天色不早了,妾陪您批阅奏折,然后就……” “且等等,朕去西偏殿瞧瞧林常在的伤。” 第145章 结局已定 听到这话,端嫔怔在原地,喃喃唤了句,“圣上……” 皇帝面露无奈,“朕好歹在这儿,偏殿出了事,岂有不去看看的道理?” “圣上九五至尊,何须去看一个常在?”端嫔紧咬着牙关,满心不解,“况且林妹妹只是划伤了手指而已……” 皇帝蹙眉望着她,低声道,“端嫔,你话多了。” 端嫔身子一僵,立马闭上了嘴,不敢再开口。 皇帝起身,朝着殿外走去。 端嫔死死咬着下唇,红了眼眶,不甘怨恨笼罩在心头。 “林昭音……好你个贱蹄子!” 到了偏殿门口,皇帝抬手止住想要开口的宫女,抬脚走了进去。 殿内,林昭音坐在榻上,手腕搭在桌上,细眉微蹙,凝视着指尖的伤口,轻声道,“云柳,你说我是不是太笨了,连一点小事儿都做不好。” 云柳替她包扎好伤口,闻言眼底满是心疼,“这些本不是小主该做的事儿,从前在闺阁,老夫人独宠您,如今入了宫来,却受到欺凌,婢子真是心疼……” “谁欺负了你?” 听到男人的声音,林昭音捂唇惊呼,似这时才发现门口站了一抹明黄,“圣上……” 来不及反应,林昭音跪在地上,小脸煞白,“妾不知圣上前来,失了体面,求圣上恕罪……” 望着她清瘦单薄的背影,皇帝眉头紧蹙,低声道,“朕问何人欺负了你?” 林昭音脸上血色尽失,眼底满是恐惧,闻言摇摇头,小声道,“妾的婢子失言,说错了话,并没有人……” “小主,您就实话说了罢!” 忽地,云柳猛地冲上前,跪在地上,朝着皇帝磕头,“圣上,求您救救我家小主!” 云柳磕的用力,几下过去,已经见了血,可见主仆情真。 林昭音被吓了一跳,急忙开口呵斥她,“云柳,不得无礼!” 皇帝轻叹一声,朝她伸出了手去,低声道,“先起来罢。” 林昭音没料到一国之君会为自己弯下腰,因为紧张,身子变得僵硬,颤抖着小手放在他的掌心,顺势起身。 皇帝握着她的手,皱眉问道,“你好歹是镇国公名下的千金,入了宫来,受了苦楚,怎能一言不发?” “后宫嫔妃众多,倘若有欺软怕硬的,你见了朕,该大胆说出来才是,亦或者说与皇后听,总不能自己憋着这口恶气。” 林昭音眼中含泪,瞧着愈发可怜,望向面前的男人,小声哽咽道,“圣上,妾见不到您……” 皇帝一愣,对上她含泪的双眸,大抵猜出了什么,冷冷瞥了眼主殿的方向,而后才道,“明日朕来你这儿,不必管旁人。” 眼泪砸落下来,林昭音咬着下唇,轻声道,“多谢圣上。” 皇帝睨着她,语气低沉,“手上的伤可碍事?” 林昭音摇摇头,垂下小脸,“不打紧,劳圣上挂念。” 皇帝沉默,指尖摩挲着她光滑细腻的手背,半晌才道,“陪朕理理公务。” 林昭音不可置信的抬起头,许是太过兴奋,脸颊微红,小声应下,“是……” 烛火昏黄,映在二人脸上,夜色渐浓,气氛也越来越浓烈。 慢慢的,皇帝放在奏折上的手落在了林昭音的腰上。 林昭音大着胆子,推开他面前的折子,起身坐在他腿上,轻声唤道,“圣上……妾不懂那些事,嬷嬷教习的时候太过羞涩,没认真瞧,如今……怕是要麻烦圣上一步步教了。” 皇帝勾唇笑笑,一手搂着她的后背,一手托着她的屁股,转身朝着内殿走去。 不多时,里头传来女子的娇喊声,似是痛苦,又似是享受。 主殿里,端嫔砸碎了一个又一个茶盏,心头涌上无名怒火,恨不得杀了林昭音泄愤。 “小贱人,竟然敢蒙骗我……” 一侧,于贵人听到外头微弱的声音,辗转反侧,不得入眠,心里头也起了别样的心思。 她入宫六年,圣上还未曾来过她屋中。 说来也可笑,她竟比不上一个新人。 可新人都有胆量一争,自己为何还要处处退让呢? 于贵人瞧着床顶,暗暗下定了心思。 西偏殿 林昭音一手死死攥着床幔,一手抚上男人宽阔的胸膛,眼角一滴清泪滑落。 她清楚自己这一生早已定了结局。 在吃人的后宫里头,她若不杀人,便会被别人无情杀害。 不知怎地,脑海中突然冒出谢庭玉俊美爽朗的笑颜,泪水便怎么也止不住了。 庭玉哥哥…… 日后,就连见他一面都是不可能的了。 见她哭的厉害,皇帝不由得停下动作,低声问道,“可是朕弄疼了你?” 闻言,林昭音摇摇头,用力抱住他的脖颈,小声道,“妾不疼。” 没办法嫁给心爱的少年郎,总不能连钱权都不要了。 谢三叔说得对,入宫是她唯一能给自己争取到的好机会。 可惜林昭音不知道,镇国公费心要保下她,是不想让她给人做妾,准备着给她择个好夫婿嫁过去做正妻的。 林昭音心中含恨,可事已成定局,她能做的唯有尽力争取,好好地在这宫里头活下去。 过了一刻钟,男人才抽开身子,叫张德备水。 望着床上的那一抹鲜红,皇帝勾唇,沉声道,“你侍奉有功,朕给你晋一晋位份。” 林昭音全身酸胀无力,费劲抬起头,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来,轻声道,“妾多谢圣上怜爱。” 皇帝侧躺在床上,手里把玩着她的头发,若有所思。 林昭音不敢说话,将头埋在他怀里,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若是被圣上瞧见了她眼底的得意,说不定就转了心思。 林昭音年纪尚小,比宫里头的妃嫔都青涩不少,却独有一份韵味在。 美人在怀,皇帝喟叹一声,搂着她的胳膊紧了紧。 次日一早,圣旨落在了颐福宫,常在林昭音晋为贵人,居处不变。 林昭音领旨谢恩,才起身转过头,就对上了端嫔怨毒的目光。 见是她,林昭音唇边扯出一抹笑来,朝着前头施施然行礼,而后捧着圣旨走进屋中。 “林昭音……”端嫔险些将一口银牙万岁,小声喃喃道,“敢跟我抢,有种走着瞧!” 第146章 舞弊 眼看着快入了冬,难得有个艳阳天,窗子半开,落影照进屋内。 玉竹搬来摇椅,放在树下,遮住刺眼的日头。 梁晚余躺在上面,神情惬意,指尖拈起纸页,注意力全在书上,裙摆随着微风轻曳。 瞧见一首喜欢的诗词,梁晚余刚扬起唇角,就听到了外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下一瞬,玉露推门而入,脸色煞白,瞧见了梁晚余,才犹如吃了颗定心丸,“小姐,大事不好了,考舍今儿去了不少御军,阵仗不小,婢子打听了才知,是这一批学子里头有人动了脏心思,贿赂考官舞弊窃题。” “如今入了考舍的学子们悉数被抓起来看管审问,大公子也在里头。” 梁晚余心中一紧,扶着玉竹的手起身,低声问道,“父亲母亲可知道了此事?” 玉露点头如捣蒜,小声道,“知道了,国公爷已经赶去那头了,夫人没法子帮上忙,只一味在哭。” 梁晚余冷下小脸,轻声道,“走,与我一同去前院瞧瞧。” 临近大堂,就听到了卫氏压抑的哭声,梁晚余心中不安,加快了脚步。 “我的儿……”卫氏捂着心口,一双眸子哭得红肿,“这可如何是好?” “母亲。” 卫氏恍惚抬头,瞧是梁晚余,顿时起身拉住了她的手,“晚余,你点子多,快给母亲想个办法,你大哥身子不好,如何能进得了那牢子?” “父亲已经赶过去了,母亲纵然心急,眼下也没有应对的法子。”梁晚余反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道,“大哥才情绝佳,行得正坐得直,舞弊这事定然与他无关。” “我自然知道你大哥清清白白,断然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卫氏捏着帕子擦了擦眼泪,轻声道,“今年入京赶考的学子众多,一个一个查过去,不定要耽误多久,我只怕永安的身子撑不住……” 梁晚余眉眼低垂,语气沉重,“科举对于朝廷来说是重中之重,舞弊乃是大罪,圣上派了御军来,即便是父亲去了,那些人也未必会通融。”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92节 “如今除了等,没有旁的法子了。” “夫人,宫里头来人了,是福顺公公。” 小厮进来禀报,卫氏和梁晚余齐齐变了脸色。 卫氏强稳住心神,与儿媳妇对视一眼,抬脚走了出去。 福临就站在门外,手里捧着明黄色的圣旨,脸上仍旧带着淡淡的笑意。 见卫氏出来,福临笑容更甚,扬声道,“喜事到,镇国公府接旨。” 卫氏刚站定,闻言又急忙跪下,心里头不禁在琢磨他口中的喜事二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贵人林氏昭音,才德兼备,淑慎性成,品行温良,特破例晋至嫔位,钦此!” “镇国公夫人,领旨谢恩吧。” 卫氏不敢相信自己的一双耳朵,先行了礼,而后僵硬着伸出手去,喃喃道,“臣妇叩谢圣上,圣上万岁。” 圣旨见到她手上,卫氏只觉得有千斤重,像块烫手山芋。 “国公夫人真是好大的福气,有林嫔娘娘在,二位公子又努力,公府也能更上一层楼了。” 福临的话响在耳边,卫氏尴尬笑笑,低声道,“借公公吉言。” “奴才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叨扰了。”福临朝她行了礼,低声道,“您留步。” 卫氏望着他的背影走出府外,这才敢大幅度喘气,“林嫔……娘娘……” 梁晚余站在她身旁,低声问道,“母亲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昨天才来的圣旨,说林昭音被晋为贵人了,这才一日,就成了嫔?”卫氏摇摇头,面上掩不住的震惊,“哪有这样子的先例?简直闻所未闻,难不成圣上为了宠她连规矩礼法都不顾了吗?” 梁晚余皱着眉,刻意压低了声音,“圣上年岁不小,林昭音与他的儿女们差不多大,怎会有真心……” 卫氏伸出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她噤声,待到两三个小厮走过后,才轻声道,“左右她现在也挂着镇国公府的名头,算是咱们家的女儿,争气些也是好的。” 卫氏瞧着握在手里的圣旨,轻叹一声,“我只是觉得太匪夷所思了,她一个才及笄不久的丫头怎会这般厉害?” 梁晚余摇摇头,小声安抚着,“如今有了林昭音,大哥的事母亲更不必担心,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人牵扯到大哥。” 卫氏心里头发毛,稳不下气来,喃喃道,“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等,盼着永安的身子骨争气了。” “此事我交代过了,万不可传到月儿跟前,她还怀着身子,不能受了惊吓。” 梁晚余微微颔首,柔声道,“母亲放心。” 两个时辰过去,才终于瞧见了谢锦华的身影。 “老爷!”卫氏急忙迎上去,红了眼眶,“可瞧见儿子了?他有没有事?里头的人有没有苛待他?” 谢锦华长叹一声,无奈摇头,“舞弊一事牵扯重大,已经查出来二十几个学子和此事相关了,上头下了死命令,京兆尹在盯着,任由我说破了天去,也没法子放我进去看看儿子。” “那些个被查出来的学子已经疯了,胡乱攀咬,拒不配合,这事儿本就难查,如今愈发闹腾了。” 卫氏身形晃了晃,心里最后一丝希望都没了。 “平笙,你别急。”谢锦华握住她的手,沉声道,“京兆尹透给我一句话,说是今个夜里赵靖川就会过去,有他在,永安出不了什么岔子。” 闻言,卫氏这才松了口气,心里头踏实不少。 谢锦华余光瞥见桌上放着明黄色的圣旨,先是一愣,而后皱眉问道,“哪来的圣旨?” 听到这话,卫氏打起了精神,低声道,“是林昭音的晋位圣旨,短短两天,她竟从常在到了嫔位,照这么下去,不出七天就该成四妃之一了。” 谢锦华眉头蹙紧,不知想到了什么,沉声道,“她晋位之快,我有所耳闻。” “好似是林昭音得了宠,与她同住的主位端嫔难相与,心思又毒,寻了个由头,将她毒打了一顿,圣上与皇后赶过去时,林昭音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 “圣上大怒,禁了端嫔的足,一气之下又给林昭音提了位份。” 第147章 牵连 卫氏听得一愣接一愣的,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原是因为这样……” “饶是皇后娘娘也不会轻易处罚妃嫔,如此阵仗,闹得这般难堪,端嫔确实跋扈。” 谢锦华摇头叹息,神色平静,“三弟死了,母亲气绝走了,若是林昭音想为自己谋一条好出路,我自然不会对她不管不顾。” 卫氏点点头,面上有些别扭,“我虽不喜欢她,却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只要咱们能帮,就绝不会吝啬。” 谢锦华颔首,刚要答话,就见小厮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身后来带着一人。 “老爷,夫人,这人手里头有大公子的贴身玉佩。”小厮面色惊慌,似是怕主子们责罚,“小的唯恐耽误了事,就急忙带他进来了。” 话落,身后的男子上前一步,朝着面前的二人抱拳行礼,低声道,“属下是赵小侯爷的贴身侍卫阿成,这块玉佩乃是府上大公子亲赠我们侯爷的,特意交代了,持有此玉佩者,可在府中自由通行,属下得了侯爷指示,这才失礼的寻上门来。” 谢锦华面色缓和了些,低声问道,“赵小侯爷?他派你来,可是有要事?” 阿成面色变了变,低下头去,声音有些消沉,“上头来了命令,要求独审谢大公子。” 变故来的如此之快,让在场众人都惊愣在原地。 “什……什么?”卫氏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攥着帕子的手都紧了几分,“我们永安什么事都不曾做过,考舍里那么多人,为何只独审永安一个!” 阿成面露难色,低声道,“具体的属下也不知,侯爷多问了几句,来传话的御军也只说是圣上去了趟林嫔宫中,出来后不知为何脸色奇差,随即就派人来盯着了。” 卫氏倒吸一口凉气,脸成菜色,喃喃道,“林昭音……” “圣上有令,连着您二位也要随属下走一趟。” 听了阿成的话,谢锦华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皱眉问道,“为何这里头还有我和我夫人的事?” 阿成摇摇头,面露为难,“属下也不知……谢大公子如今人在牢狱,我们侯爷为了捞他已经跑了好几处地方了。” 话音落地,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响。 屋里几人循声望去,瞧见了边月惨白毫无血色的脸。 边月面上惊慌失措,拂开婢子伸过来想要搀扶她的手,急着朝前走了两步,“父亲,母亲,夫君怎么了?” “月儿……”卫氏迟疑了一瞬,有些为难的看向谢锦华。 谢锦华长叹一声,也别过脸去。 边月眼眶瞬间红了,忙开口问道,“父亲母亲为何不说话?这般瞒着我,可是夫君出了什么岔子?” “不是什么大事。”谢锦华阴沉着脸,低声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永安只是被牵连了,有我们和赵小侯爷在,没人能对他动刑。” 边月后退两步,一颗心跳得飞快,抬手抚着自己心口,喃喃道,“林姑娘究竟同圣上说了什么,没救下夫君不说,还害了父亲母亲也要过去受罪。” 谢锦华脸色更差,一言不发。 “国公,国公夫人……” 阿成谨慎开口,面上一片难色。 谢锦华无奈摇首,低声道,“我们跟你走一趟,免得小侯爷为难。” 阿成顿时松了口气,沉声道了句,“多谢国公体谅。” “父亲……母亲……” 卫氏回头瞧着边月,安慰似的笑笑,轻声道,“月儿,同晚余呆在一处,不用替我们着急。” 边月追着上前,却被卫氏拦住了动作。 “好孩子,养着自己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边月被迫站住脚,望着逐步远去的马车,心中愈发忐忑,旋即转身朝着月园走去。 家中只剩两位女主子,看门的小厮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跨进清园,守在外头的玉竹就迎了上来,小声问道,“大少夫人,这么晚了您是有什么要事吗?” “晚余呢?” 边月神情紧张,玉竹也不由得慌乱几分,“二少夫人在里头。” 边月没心思多说话,推门而入,一眼就瞧见了坐在桌前的梁晚余,顿时红了眼。 听到动静,梁晚余抬眸,见是她,缓缓起身问道,“嫂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晚余,你大哥入狱,父亲母亲也被带走问话了。”边月似乎是找到了主心骨,小声抽泣着。 梁晚余愣了一瞬,眉头紧紧皱起,“父亲母亲为何会被带走?” 边月摇摇头,低声道,“来的是赵小侯爷的人,只说是入了宫的林姑娘不知哪里说错了话,就遭了这个灾!” 梁晚余更是百思不得解,轻声问道,“她身为嫔妃,两三句话如何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再者她的确是府上的义女,可也不能只因她的话就搞垮我们一家子罢!” 边月面上尽是无助,心里头也纳闷这林姑娘抽得是哪门子的疯。 “这个林昭音……”梁晚余眸色一深,喃喃道,“手段这么高,当初还真是我小瞧了她。” 话落,梁晚余深吸一口气,从桌上抄起一纸信封,递给跟着进来的玉竹,“这有两封信,是我亲笔,上头署了名字,一封送去肃和公主府,一封送去李宅,派两个人一同出去,动作要快。” “是。”玉竹急忙收下信,朝着院外赶去。 “嫂子别慌,我们不能自乱阵脚。”梁晚余扶着边月的手臂,轻声哄慰,“此事事发突然,林昭音又记恨上了我们,她若无准备,必然不敢直接开口,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要冷静。” 边月缓缓点头,小声道,“不知为何,我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安定不下来,总觉得这事儿是奔着我们来的。” “可你也清楚,以你大哥的才情,断然不会舞弊。” “兄长八成是被牵连了,有人见不得我们好,要拿这事做文章。”梁晚余拧着眉,语气幽幽。 不知为何,她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江应眠的脸庞。 那个只认死理的穷书生会不会也受困其中? 一想到那人日后会是新科状元,当红新贵,梁晚余不禁暗恼。 谢永安得救,江应眠也得捞! 第148章 宛若一对璧人 监牢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93节 谢永安仍旧穿着那日送别的衣裳,端正坐在椅子上,面上噙着淡笑,静静瞧着眼前的男人。 “谢公子,宫里的林嫔娘娘亲口所言,指你品行不端,枉为君子,甚至多次出言咒骂朝廷忽视镇国公府,可有此事?” 谢永安微微挑眉,眼里多了几分戏谑,“张大人,凭您的直觉,我是这样的人吗?” 张遡上下打量他一圈,公子清朗如月,一身的书卷气,半点都不像林嫔口中那个胆大妄为非议朝政之人。 可惜,他不能凭直觉做事。 “谢公子,你还是多做几句解释罢。” 谢永安闷声笑了笑,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谁主张谁举证,我从未作出这样的事来,为何要掉进她的自证陷阱里头?” “况且,若只凭她一人所言,圣上便要将我定罪,那今年科举要广纳英才的名号又有何意义?” 谢永安低头轻笑,沉声道,“我大可随意诬陷她几句,你们反过来再去查她,但我并非无心之人,更做不出这等狼心狗肺的事来。” “谢公子,慎言。” 张遡听得直皱眉,却反驳不出半句,因着后宫妃子的几句话便要抓走一人,这不是有病吗? 只可惜,对于上头的决定,他敢怒不敢言。 张遡扫了眼不远处守着的御军,低声道,“林嫔乃是圣上的人,谢公子当心说多错多。” 哪成想谢永安竟是丝毫不怕,不仅无惧,声音还扬高了些,“我所言为真,自然不怕上头怪罪。” “林嫔于我家中是外人,却独得我祖母疼爱,在府上的日子与我和幼弟差不了分毫,如今祖母病逝,林嫔入宫反咬公府一口,过河拆桥,这等哑巴亏落在张大人身上,又该如何?” 张遡张了张嘴,半晌,才低声道,“谢公子,听我一言,林嫔并非只针对你一人,上头来令时说过此事牵扯出了镇国公,眼下,他已经被召进宫了。” “镇国公多好的一个人呐……”张遡长叹一声,无奈摇头,“谢公子,你且好好想想,你们一家可有什么把柄落在林嫔手中?” 谢永安脸色缓缓沉下,双手紧紧攥成拳头,低声问道,“此事和我父亲有何干系?若圣上不信我的清白,我大可向他证明自己的实力,亦或者退出局去,永不参考,何故为难我家人?” 张遡心里头也觉得纳闷,摇了摇头道,“小侯爷特别交代了谢公子身骨不好,不可动气,你先冷静冷静,外头若有什么风吹草动,我自然会来告知。” 谢永安清澈澄明的眸子里满是迷茫和愤然,不知自家是何处得罪了林昭音,竟要遭受此劫。 可事到如今,他被困在此处,只能等候消息。 监牢外,一辆马车悄然停稳,不等车夫放下脚凳,一道橙红色的身影就从车内钻了出来。 舞弊事大,学子系数入狱被查,还不准任何人探视。 赵靖川才出了监牢,就在外头瞧见了一抹眼熟的身影。 女子一袭橙红色锦裙,裙摆上绣牡丹花纹,外头披了件薄氅,露出一张娇艳明媚的小脸。 “李小姐?” 赵靖川拧眉,上前几步,沉声问道,“监牢重地,李小姐何故来了这?” 李黛鸢神情焦急,本就在四处张望,瞧见了赵靖川,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你来得正巧,谢家长公子是不是关在里头?” 听到这话,赵靖川脸色微变,却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永安兄确实在这。” “那真是太好了,省得我多费口舌。” 李黛鸢将松枝手里头拎着的食盒夺了过来,塞进他怀中,笑容明艳,“朋友托我带了东西来,里头是谢公子的夫人贴心备下的药物,我顺路买了几盘点心,也搁在了里头,劳烦你搭把手,给送进去。” “你那么厉害,总不会不答应吧?” 赵靖川险些被她这一句厉害给冲昏了头,面上情不自禁多了几分笑意,“小事而已,举手之劳。” “快快快,谢大哥应该就是在这里头!” 下一瞬,一道清冽的男声响起,台阶上的二人齐齐转了视线。 不远处,一个少年从车上走下,神情紧张,还不忘催促着另外二人。 瞧着那人的眉眼,李黛鸢似是想起了什么,轻轻眨了眨眼睛,小声道,“常久?” 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李黛鸢的话音还没落,台下的常久便转过了身子,仰头看向她。 瞧是李黛鸢,常久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笑意,刚想开口打声招呼,却又看见了她身后站着的赵靖川。 赵靖川负手而立,身形高大,俊朗的脸庞上不见喜色,正也望着他,只是那个眼神怎么看怎么不友善。 常久看看李黛鸢,又瞧瞧赵靖川,脸上的笑就这么僵住。 “常久?”李黛鸢惊奇的瞪大了双眼,面露诧异,“还真的是你啊!” 听到她记住了自己的名字,常久立马有打死了十二分精神,快步迎了上去,“是我,李小姐为何在此处?” “我也是来给谢大公子送东西的。”李黛鸢笑弯了眼睛,大大咧咧道了句,“多谢你那日特意送上门来的上药,下次不用费心,赵小侯爷给的药足够我用上许久了。” 李黛鸢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没心肝的一句话会有多伤害常久,仍旧嘻嘻哈哈的。 常久笑容一顿,愣了好半晌。 “常公子,初次见面。”赵靖川探出了手去,面上似笑非笑,语气低沉,“我名赵靖川。” 赵靖川…… 这人他听说过。 年纪轻轻就承了爵,子承父业,屡立战功,是那帮子蛮夷的梦魇。 “常……常久。” 不知是不是自惭形秽,常久竟没有胆量与他对视。 李黛鸢站在他身旁,小鸟依人,郎才女貌,宛若一对璧人,好不相配。 再反观自己,一无是处也就罢了,偏生贪玩又成性,实在无法与之相比较。 常久垂下眸子,心好似被一双手一下下的揪着,痛苦不已。 “常久发什么呆呢?”盛守言大步走过来,见他在愣神,恨不得一脚踹过去,“公府里头还等着呢,你干站着不动是为何?” “还不快将药送进去,慢了一步咱们都担待不起!” 第149章 为了心仪的姑娘 咒骂声响在耳边,常久这才反应过来,拎着红木箱子就要往里冲。 救人要紧,他如今也顾不得规矩了。 “等等。”赵靖川伸手拦住他的去路,沉声道,“若是想交给永安兄什么东西,我跑一趟就是。” “对,你有事就寻他。”李黛鸢也跟着点头,轻声笑道,“他很厉害,能帮上我们,更能帮上谢大公子。” 常久眸光闪了闪,旋即黯淡下去,瞥了眼站很近的二人,将手里的提箱递了出去,低声道,“那就麻烦赵小侯爷了。” 赵靖川伸手接过,余光扫向一旁的李黛鸢,面上多了几分笑,沉声道,“不麻烦。” 偏生李黛鸢没仔细瞧他,反而是扭过身子去跟松枝说话。 赵靖川笑意一顿,颇为尴尬的收回了视线,叮嘱几人几句不可再来,旋即转身又进了监牢,临走之前还不忘喊来阿成护送李黛鸢回府。 无论李黛鸢怎么说自己不用,他都不为所动,仍旧坚持自己的想法。 李黛鸢气鼓鼓离开,只留下常久三人候在原地。 “人都跑了,东西也交了,我们走罢。”沈云之淡然开口,眉头微微蹙起,“谢叔也被带走了,如今不知结果,在这干等着谢大哥也不会被放出来。” “走吧。”盛守言应了声,边走边吐槽,“幸亏二郎随军出城了,如若不然,被他知道了,他怕是又要做虎事。” “这次是圣上下的口谕,若是二郎在,怕是也要被关进去。”沈云之无奈摇头,沉声道,“倒不如庆幸他先一步走了,才免受这一劫。” 二人正讨论的热火朝天,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身旁少了一人。 盛守言吓了一跳,忙转身查看,却见常久仍然站在监牢门口,一步未动。 瞧他没丢,盛守言怒从心起,气的牙直痒痒,“常久,你是瞎了还是聋了,为何不跟上来?我差点以为你这个傻大个被人伢子给拐跑了!” 常久一言不发,仍旧低埋着头。 沈云之察觉出了不对劲,用手肘碰了下盛守言,示意他闭上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旋即转身看向台子上的少年,沉声问道,“常久,你怎么了?” 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愣了半晌,缓缓抬起了头,“我要读书。” 话落,四周陷入寂静。 只一瞬,便响起了盛守言憋不住大笑的声音。 “哈哈哈哈……你要干什么?”盛守言笑得直拍大腿,不住的问着,“常久,你小子方才说要干什么?” 沈云之眉眼温和,面上也带了些笑,只当他是在玩闹。 常久抿紧嘴唇,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极力在隐忍自己的情绪。 沈云之瞧出不对,顿时皱起了眉头,低声道,“你是认真的,不是在玩闹?” 听了这话,一旁笑个不停的盛守言也愣住,不可置信的望向常久。 常久紧咬着牙关,声音好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是。” 沈云之怔住,与一旁的盛守言对视着,皆在彼此眼神里看出了迷茫。 “为……为何?”盛守言一脸不解,走近些问道,“你分明连三字经都背不全,为何突然起了雄心壮志?” 常久呼吸重了几分,红透了耳垂。 沈云之明白他的窘迫,拽住了盛守言的胳膊,低声道,“守言,去车上说。” 三人上了马车,盛守言迫不及待就问出了先前的问题,“常久,你为何突然想读书了?” 常久仍旧埋着头,虽瞧不见他的神色,却也能感觉到他沮丧的情绪,“我想试一试,为了我心仪的姑娘。” 听了这话,车里算是炸开了锅,但可惜,只炸了盛守言的锅。 “你心仪的姑娘?” “你心仪谁?有人选了?我见过吗?我认识吗?” “你知不知道她的名字?是哪家的姑娘?长得怎么样?” 一连串的问题彻底问红了常久的脸,他静静坐在一旁,不知该先回答哪个。 沈云之盯着他瞧了半晌,而后低声开了口,“是方才那位李姑娘?”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94节 盛守言一噎,对着常久瞪大了眼睛。 在二人的注视下,常久难为情的点了点头,像个怀春的小媳妇。 盛守言张大了嘴巴,扭头看向沈云之,喃喃道,“你怎么知道的……” 沈云之眸中含笑,温声道,“这不难猜,刚刚在监牢外头,常久一双眼睛都快粘人家身上了。” “不就是心仪人家吗?”盛守言仍旧摸不清头脑,低声问道,“上门求娶就行喽,你家财万贯,还愁娶不到好姑娘吗?” “她不一样。”常久抬起头,神情格外认真,与平时散漫的不同,“我一眼见着她就心生喜欢,想与她成婚,想给她更好的生活,我家有钱是不假,可那是我爹的功劳,与我无关。” 盛守言愣住,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似是头一回见他如此。 “李姑娘她性子洒脱,与儿郎无异,偏生对感情迟钝。”常久声音慢慢弱了下来,面上也逐渐苍白,“你们也方才也瞧见了,她身侧站着个男子。” “那可是小忠勇侯,大元唯一的少年将军,战功赫赫。”常久紧抿着唇,喃喃道,“再瞧瞧我这身板,拿什么跟人家比?” “我不想就这么放弃她,如若她心里头有了人,我会自觉离开。” “可如今她身旁的位子空缺,我……我想试一试。” 这一席话简直惊呆了沈云之和盛守言,饶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他们也不知道这厮竟是个痴情种。 盛守言人虽欠,却实打实的讲义气,闻言大手一挥,扬声道,“只要你诚心,打定了主意读书,兄弟就给你找门道,虽说青山书院够呛能进,但我能为你寻来顶顶好的教书先生。” “常久,哥们儿挺你,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如此!” 沈云之也重新扬起笑脸,低声道,“没错,我也可以为你补习,科举三年一次,今年错过还有明年,明年落榜还有后年,总归我们还年轻,有张狂的资本。” “常久,为了自己,试一试又何妨?” 闻言,常久大受感动,红了眼眶,扑上去抱住二人,哽咽道,“好兄弟……若我能娶到李小姐,成婚时你们坐主桌!” 第150章 谋反 - 坤庆殿 张德领着二人进来,殿内落针可闻,安静的让人忍不住心头发慌。 谢锦华面上镇定,心里头却是万分忐忑,“臣叩见圣上,圣上万安。” 一旁跟来的卫氏也屈身行礼,低声道,“臣妇叩见圣上,圣上万福金安。” 皇帝半眯着眸子,视线在二人身上游移,半晌才问了句,“镇国公,林嫔入宫这么久,怎地不见你过问?” 谢锦华脸色铁青,闻言应道,“回圣上的话,臣琐事繁重,无心其他,连亲生的二子都没有闲时管教,林嫔娘娘入宫成了圣上的女人,是莫大的荣耀,且娘娘非臣亲生,若联系过于频繁,难免会生出一些事端。” 皇帝冷哼一声,面上似笑非笑,“你想的倒是通透。” 谢锦华垂着头,“臣不敢,冷落了娘娘是臣之过,还请皇上和娘娘原谅。” “罢了。”皇帝深吸一口气,若有所思的盯着他,“朕今日叫你们夫妇前来,并非为了这个。” 谢锦华微微蹙眉,嘴上却道,“圣上召见,必有要事,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皇帝垂眸,冷冷凝视着他,片刻后才道,“听说镇国公在朝中一向与吏部尚书吴大人关系匪浅?” 谢锦华愣住,不假思索的点头应下,“是,臣与吴大人的确是好友。” “是吗?”皇帝莫名笑了下,眼神骤然变得凌厉,“那你可知,吴钟晟反了?” 谢锦华身子猛地一震,缓缓抬起头,这一瞬,他还以为自己在梦里。 吴钟晟…… 反了? 天子之危,卫氏脸色发白,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圣上,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谢锦华心里头着急,忙开口问道,“吴大人为官清正廉明,两袖清风,是再老实不过的人,怎会犯下谋逆的大罪?” 皇帝冷眼睨着他,低声道,“你这意思是朕审错了人?” “臣以为,吴大人他……” 谢锦华还没来得及将话说完,余光就瞧见了卫氏惶恐的脸色,顿时没了脾气,闷声道,“臣不敢……” “依林嫔所言,你同吴钟晟交好,她先前不止一次见过吴钟晟来你家中,秘密谋事,此言是真是假?” 男人的声音响在头顶,谢锦华心一沉,遍体生寒,“圣上明察,吴大人来臣家中只是吃酒作客,并无旁的举动,何谈秘密谋事……” 皇帝面上冷笑,沉声道,“那你倒说说,为何国公府被抄家时,你曾一人去过吏部尚书府?” 谢锦华脸上血色尽失,低声道,“公府被抄,臣无奈之下只好寄身在一处酒坊中,吴大人与臣交好,听说臣走投无路,特意定了一车的酒,臣为表感激,这才将酒送上了门去。” 皇帝好整以暇的打量着他,指尖一下下轻敲着桌面,神情瞧不出喜怒。 过了好半晌,上头才响起男人的声音,“你可知吴钟晟犯了什么罪?” 谢锦华摇摇头,低声道,“臣不知……” “他自不量力,勾结蛮夷质子,意图窃取江山。” 声音传入谢锦华耳中,他只觉得浑身血液逆流,心跳的飞起。 “你们谢家在皇室的庇佑下安稳百年,朕不愿见到你做错选择,败了你们谢家的根基,若你能如实交代,朕会酌情考量。” 谢锦华一脸恍惚,脑子里乱得很,却又格外清醒。 方才自己解释了那么多,只要略微查上一查,便足以能洗清他的嫌疑。 可圣上不愿,他要的,不是解释。 而自己,也不过是他抛出来的一颗棋子。 “臣一身清白,该解释的都解释了,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谢锦华低下头去,任凭上位者宣判,“臣这一生没有什么能拿出手的功绩,苦劳也谈不上,唯有一颗真心效忠圣上。” “话说得好听。”皇帝低头闷笑,沉声道,“若无法自证清白,你们夫妇便要双双入牢去。” 卫氏白了脸,死死咬着嘴里的软肉。 谢锦华阖上双眼,朝着上头叩首,“臣……任凭圣上安排。” 夫妻俩被押下去,张德上前替主子倒茶,脑子里想起皇后娘娘的嘱托,大着胆子问道,“圣上,林嫔娘娘只说了在谢家时饱受苛待,何曾提过方才的话?” 皇帝幽幽睁开眼,视线落在他脸上,低声道,“你话多了。” 张德身子僵在原地,尴尬笑笑,“圣上息怒,奴才是怕镇国公心里头不舒坦。” 徒遭无妄之灾,定然会心寒。 皇帝冷笑两声,端起茶盏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茶叶,沉声道,“朕身边不缺他一个忠心的,只要能揪出吴钟晟的那些同伙,舍一个下臣又何妨?” 张德愣了半晌,反应过来后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悻悻闭上了嘴。 - 天牢 御军押着谢家夫妇入了牢中,一路过来,两边关着的都是等待死刑的重犯,一个个瞧上去凶神恶煞,听到门口有动静,齐刷刷的看过来。 那一双双眼睛,尽是死气。 卫氏吓得脸色发白,紧紧贴着谢锦华,半步不敢离开。 谢锦华紧紧攥着她的手,心里头乱得很。 听到声音,侧边牢里的人也有了一丝反应,抬头望来,与谢锦华对上了双眼。 那副模样,不是吴钟晟还能是谁? 见是谢锦华,吴钟晟猛地打了个激灵,才要张嘴,就瞧到了他的眼神。 谢锦华眉头微蹙,用眼神示意他闭嘴,余光瞧瞧瞥向身后紧跟着的御军。 多年好友的默契,吴钟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急忙闭上了嘴,将身子转了回去,似是对一切都毫不在意。 “国公,请吧。” 御军开了门,将谢家夫妇请进了牢中。 铁锁落下,御军走远,拐进一旁的转角里。 “锦华,你怎么……” “嘘。” 谢锦华打断他的话,冷冷望着转角。 那一处,赫然有块没藏好的衣角。 有人在那偷听! 吴钟晟双腿有些发软,暗恼自己的马虎,心里头一阵后怕。 差一点……差一点他坚持了这么久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第151章 择新主 天牢里头关押的犯人不少,却并未集中在这头。 吴钟晟所在的牢房四周只有谢家夫妇二人,仿佛是专门为他们备下的。 四周寂静又空旷,即便是压着嗓子说话,也能传出回音来。 以防说多错多,谢锦华直接止住了他的话头,瞧着地上有层土,他心中隐隐生了个主意。 顾不得脏污,谢锦华垂下头,食指落在地上,一笔一画写出自己的困惑:谋反可真? 吴钟晟瞧着他的动作,缓缓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谢锦华蹙眉,不明白他的意思。 吴钟晟学着他的做法,探手在地上写了句:假谋反,真夺权。 谢锦华心里咯噔一下,愈发摸不着头脑。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95节 吴钟晟没抬头,将面前的沙土混在一起,又写道:我主容五,质子挡箭,君迷长生,苦寻丹药,大限将至。 谢锦华傻了眼,愣愣地瞧着地上的几句话。 信息量太大,他一时失了反应。 吴钟晟背后的主家竟是五皇子容烁,蛮夷送来的质子不过是他们用来挡箭的工具人。 至于圣上沉迷炼丹以求长生…… 谢锦华如今回想,圣上脸色的确有些不对,泛着异常的红晕,乍一看精神气十足,实则像是大补过了头。 谢锦华垂眸,在地上写到:如何相救? 吴钟晟摇摇头,与他四目相对,眼里没有半分惧意,只留下一个字:等。 这般有底气,想必背后的五皇子定会倾力搭救。 谢锦华心砰砰跳得飞快,思绪万千。 他如今知道了这些事,再想置身事外,怕是不能够了。 天子疑心深重,太子难打交道,性格亦是与圣上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若举步维艰,另择新主也并非一件错事。 谢锦华思虑半晌,才抬手写到:容五可是明主? 吴钟晟愣了瞬,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回了句:仁义有德。 仅是四个字,谢锦华的心就安定了下来,回以一笑。 吴钟晟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朝着他挑了挑眉,穿着一身囚服靠在墙上,瞧上去格外悠哉,没有半分死刑犯的自觉。 “放饭了!” 御军一声高喊,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谢锦华垂下眸子,用裤腿将地上的字迹蹭掉,若无其事的坐在一旁,紧握上卫氏的手。 卫氏红了眼,脑子里想的全是自己的两个儿子,难以安心。 - 长春宫 “肃和,你先吃些点心吧。”苏锦绣一脸心疼的望着眼前的姑娘,将手旁的点心推了过去。 容樊瑛脸色有些泛白,眼下隐约能看出乌青,显然是没怎么休息好,“多谢母后,儿臣吃不下去。” 容樊瑛一早就入了宫来,得知谢家夫妇已经入了大殿,又马不停蹄的朝这来了,已经等了许久,却迟迟不来消息。 “旁人家的事,你何故这么操心?”苏锦绣一脸嗔怪的瞧着她,淡淡道,“你自个儿的婚期将至,还有心思管旁人?” “母后,这次不一样。” 容樊瑛眉头微蹙,语气里说不出的焦急,“您没瞧见宫外,镇国公府已经被围了,谢大公子的夫人心疼自家夫君,怀着身子要出去敲登闻鼓,却被强硬禁了足,若非儿臣去的及时,那些刀剑保不准要伤了她。” “若非父皇动了盛怒,又怎会这般大的阵仗?” 苏锦绣面露诧异,喃喃道,“肃和,你什么时候同镇国公府的人如此要好了?” 容樊瑛一愣,面上的神色僵住,默了片刻,才小声回道,“儿臣与梁家晚余……是好友。” 苏锦绣了然,长叹一声,“你说这镇国公府近来可没少遇上事儿,今年实属不顺。” “母后,您帮儿臣想想法子,谢家人不能出岔子。”容樊瑛拉住她的手,轻声细语的撒着娇,“沈公子与谢家二郎乃是至交,为了这事儿也跟着犯愁呢。” 苏锦绣瞧着自己的女儿,心中无奈,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小声道,“你呀你,就是待人心太诚。” “罢了。”苏锦绣望着她,眼底尽是宠溺,“这事儿就交给母后去做,无论如何,定能保下谢家人的性命,你父皇不给母后面子,还能不给你外祖些面子吗?” 闻言,容樊瑛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皇后娘娘,五皇子来请安了。” 宫女进来通传,苏锦绣眼睛一亮,面上多了几分笑意,轻声道,“快传。” “是。” 不多时,外头进来个穿青衣的少年,玉冠束发,剑眉星目,鼻梁挺拔,多了几分凌厉之色。 正是五皇子容烁。 踏入殿中,容烁掀开长袍跪下,声音低沉温和,“儿臣给母后请安,见过二皇姐。” 容樊瑛见了他,面上也扬起了笑,轻声道,“五弟,许久不见。” “小五回来了,快起来让母后瞧瞧。”苏锦绣朝他招手,脸上难掩喜爱。 容烁听话起身上前,任凭苏锦绣打量自己。 “高了不少,比以前也壮实了些。”苏锦绣点头笑着,柔声道,“你一直都在潞城,突然回来,路上一定很赶,怎么不歇一歇再过来请安?” 容烁仰起脸,唇边挂着笑,低声道,“好不容易回京,不见母后一面,儿臣心里难安。” 这话极大限度的讨好了苏锦绣,她面上的笑意都深了些,低声嗔怪道,“怎么跟你二皇姐一样会耍嘴皮子?一个个小嘴都抹了蜜不成?” 容烁乖巧站在一旁,瞧上去人畜无害,陪着苏锦绣聊了半晌,面色难掩疲倦。 苏锦绣瞧出了他的不适,开口劝道,“小五,听母后的话,去瞧一眼你父皇,就快回去歇着,免得明日见不了人。” “这个时候,你父皇八成是空下来了,也好同他说上几句话。” “是。”容烁起身,朝着她行礼,“母后,儿臣告退。” 望着少年的背影,容樊瑛转过头,不解的看向苏锦绣,轻声道,“母后,五弟生母已逝,他独独孝顺您,儿臣能看出母后对他也是喜爱有加,那为何不提议将五弟养在自己膝下?” 闻言,苏锦绣愣了一瞬,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容暨的脸,眸底闪过一丝淡淡的厌恶。 第152章 越狱 天牢 “放饭了。” 御军手里端着长案,上头有三碗清水面条,搁在三人面前,旋即转身就走,懒得看他们一眼。 谢锦华捧起碗,递到卫氏面前,沉声道,“夫人,先垫垫肚子罢。” 卫氏伸手接过,面上愁云不散,喃喃道,“老爷……永安他……” 谢锦华眼底有痛苦一闪而过,无奈摇头,“眼下我们出不去,又救不出儿子,偌大的公府要靠两个儿媳妇去撑着,我实在失败。” 卫氏端着碗的指尖用力到泛白,小声道,“君恩如流水,来匆去也匆……” 谢锦华瞧着桌上的清水面条,无力的合上眼,提不起半分食欲。 吴钟晟倒像个没事人一般,捧着碗大快朵颐,似是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一般。 谢锦华颇有些无语,拧眉瞧着他,低声道,“你还真是从容。” “那怎么办,总不能饿死吧?”吴钟晟爽朗一笑,看起来没心没肺,抄起竹筷往下一翻,竟在一坨面条底下夹出块红肉来。 吴钟晟一愣,显然没料到这个结果。 谢锦华傻了眼,不可置信的瞧着他,“你…这……” “老爷……” 听到夫人唤自己,谢锦华顾不得吃惊,急忙回头,却在卫氏的碗里也瞧见了几块肉。 这才,谢锦华才终于反应了过来,端起面前的碗,用竹筷翻了两下,不出意外的也瞧见了肉块。 “这……”谢锦华抬头看向一侧的吴钟晟,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算小灶吗?” 吴钟晟瞥了眼方才御军离去的方向,压低了声音,“锦华不必管,安心吃就是。” 说罢,他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一口肉一口面,自在得很。 下一瞬,吴钟晟咀嚼的动作一顿,面色开始变得怪异,嘴唇动了动,突出一张指节大小的纸来。 谢锦华与卫氏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见此也惊呆在原地。 吴钟晟面色发白,小心翼翼的将湿了一半的纸给打开。 纸条本就小,又被面汤浸湿,很难展开,吴钟晟只得放轻了动作。 纸上并未写着一言半语,只点了一滴墨。 瞧见墨点,吴钟晟似是想到了什么,面上难掩激动,见着纸条比见着自己亲娘都高兴。 “我们有救了。” 吴钟晟不敢声张,只能空张着嘴,用唇语给朋友传递消息。 谢锦华怔住,旋即踏实了不少,心里头也愈发惆怅。 一句我们,便定死了他的选择。 无论往后的路有多难走,谢家都必须竭尽全力辅佐新主,直至尘埃落定。 谢锦华不知他的选择是否正确,可他心里头清楚,若是再跟着如今的帝王,别说是吃肉了,恐怕连上桌都是件难事。 想到这,谢锦华放下了心里的纠结,端起碗大口吃饭。 夜色渐浓,月光洒落,牢中寂静,里头的犯人只能透过那一扇小窗子听几声蝉鸣。 “来人啊,吴钟晟跑了!” 一道突兀的喊声惊醒了所有人,几个御军急忙朝声源冲去,一拐角,顿时愣在了原地,“镇国公……” 谢锦华面色焦急,指着旁边的牢房,扬声道,“你是睡傻了不成?吴钟晟跑了!” 听到这话,御军们忙看向一侧,见关押吴钟晟的牢门大敞着,铁锁被随意扔在地上,人也不知所踪。 御军们面面相觑,商量过后,派了一人入宫报信,一人看守审问谢锦华,余下的则是冲出了天牢,往四周搜查。 留下的御军一脸防备的盯着谢锦华,低声问道,“还请问国公是在何时发现了不对,有人撬锁好歹会发出声响,犯人都跑了国公才想起来叫喊,可是成心要给犯人逃生的机会?” 御军说话毫不客气,似乎是认定了谢锦华是同伙,虽说叫了国公,可语气里不见半分尊敬。 谢锦华睨着他,半晌才道,“我与我夫人方才正睡得踏实,只觉得许久没听见周遭有呼噜声,惊醒后一瞧,隔壁就空了,有何不对?”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96节 “没错,我们若是想放走他,又何苦闹出动静让你们过来?”卫氏上前,在自家夫君身侧站定,神情坚毅,“我们无错,身上没有罪名,圣上也并没有下令审问,你胆敢如此同我们说话,是嫌自己命长吗?” 御军愣了愣,欲言又止,片刻后才道了句,“属下失礼。” 说罢,他一人退下,坐在不远处的桌子旁,余光却一直注意着谢家夫妇,不曾分神。 谢家夫妇二人靠墙而坐,皆是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 镇国公府 一辆马车匆匆停在门前,上头下来一人,朝着守门的小厮亮了块牌子,后者便一脸惶恐的开了口,将来人迎了进去。 大堂匆匆点了灯,半晌过后,梁晚余和边月先后进了屋子。 “吴大人。” 来前玉竹已经告知了此人的身份,梁晚余瞧见堂中的身影,立马屈身行礼。 边月不明所以,睡眼惺忪,却也规规矩矩的唤了人,“见过吴大人。” 男人缓缓转过身子,那副模样,赫然就是在越了狱的吴钟晟。 梁晚余瞧见他腰间挂着公爹常戴的玉佩,顿时变了脸色,“吴大人,可是我父亲母亲出了什么岔子?” 白夜三更,正常人能在这个时候寻上门,没什么大事才算见鬼了。 闻言,边月瞬间清醒,睡意全无,脸色也变得苍白。 吴钟晟眉眼低垂,三言两语将这一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道了出来,“你父亲得知我能出去,让我拿着他的玉佩,来府上知会你们一声。” “你们也瞧见了,白日里国公府外有御军看守,我只能这个时候过来。” 梁晚余同边月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瞧见了震惊。 “吴大人方才所说……谋逆……” 后头两个字,梁晚余甚至没胆子说出声来。 吴钟晟缓缓点头,沉声道,“将这些告诉你们也是你父亲的决议,在他心中,你们两个聪慧能干,比起男儿也不逊色分毫。” “他要我务必叮嘱你们,一定要在这个时候保全自己,无论外头出了什么风声,都不可轻举妄动。” 梁晚余头皮发麻,只觉得有寒意从脚底往上蔓延,缓了片刻才稳下心神,喃喃道,“吴大人如今藏身在何处?” 第153章 藏身之地 吴钟晟蹙着眉头,沉声道,“最危险之地无非是最安全的,我稍后会回到吴宅去。” 梁晚余摇摇头,轻声道,“不可。” 吴钟晟愣了一瞬,而后不解问道,“为何不可?” 梁晚余只觉得自己心跳如擂,历经两世,还没遇到过如此大的场面,只能用力掐着自己掌心,强迫自己安定下来。 “吴大人方才那句话世人皆知,您能想到,别人又怎会想不到?”梁晚余粉唇微抿,喃喃道,“说不定,眼下的吴宅已经被人围起来了。” “也不可去寻五皇子,事到如今,吴大人在谁身边,便是害了谁。” 吴钟晟盯着她瞧了半晌,此刻才明白,为何谢锦华执意要自己来府上寻梁晚余。 眼下,吴钟晟再也没办法只当梁晚余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顿了顿,沉声问道,“那依你之见,我该去何处?” 梁晚余垂眸,思索片刻,才低声道了句,“我知一个地方,绝对安全,吴大人尽早动身过去。” 外头月光微弱,隐有雨势,马车匆匆离开镇国公府,朝着西面驶去。 过了许久,国公府的角门打开了一条缝,有人影从内一晃而过。 边月站在角门前,望着重新关上的门,神色忧忧,“晚余……我们真能过了这一劫吗?” 梁晚余咬住下唇,她能感觉到汗珠从自己额上滑落,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谢庭玉的脸庞,心头一颤,喃喃道,“嫂子莫怕,我们一定能平安无事。” 边月的指尖轻轻抚过小腹,面色凝重。 东市酒坊 门被敲的哐哐作响,似是不将这门敲碎誓不罢休。 “来了来了,谁呀?”小毛揉着眼睛,身上只披了件外衣,看也没看直接打开了门,“别敲了,这么晚坊里打烊了!” 门一打开,就见外头站了个一身锦袍的男人,正是换了身衣裳的吴钟晟。 小毛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两步,皱眉道,“这位爷,半夜三更的,小店不给打酒了……” “我并非来打酒的,而是要在这里留宿几日。”吴钟晟从怀中掏出一纸信封,递到小毛身前,“这是你们家小姐的亲笔信。” “这……”小毛接过信,将他迎进了门,有些局促的挠了挠头,小声道,“这位爷,小的不识几个字……” “小毛,发生什么事了?” 一道声音响起,小毛顿时眼睛亮起,急忙朝着身后说道,“江公子,你学问多,快来瞧瞧小姐这信上都写了什么。” 江应眠皱着眉头上前,先是朝着吴钟晟作揖行礼,而后撕开信封,视线落在信纸上,越往下看,神色越凝重。 信上只写了眼前这位是朝中大臣,因为某些原因锒铛入狱,有不少人正在搜查这位的下落。 之所以让这位大人藏匿在酒坊,也是因为这坊里头有一处极为隐秘的地窖,足以帮他度过这场危机。 瞧着江应眠神情肃穆,小毛面上的笑意也收敛了几分,低声问道,“江公子,可是哪有不对?” 江应眠余光扫到一旁的吴钟晟正在盯着自己,顿时换了一副神情,笑着摇头应了句,“梁小姐信上说了,这位是她家中远亲,来盛京城投奔,故而让他来我们这小住一段时间。” 小毛心思单纯,不疑有他,闻言立马笑着应下,丝毫没有想过若真是远亲又怎会放着宽敞大气的定远侯府不住,反倒是跑来一个小酒坊里。 小毛被人打断了觉,轻易睡不下了,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便自觉揽下了给吴钟晟收拾屋子的重任。 “大人,您稍坐。”江应眠用袖子擦了擦一旁的长凳,低声道,“厨房有三四个馒头,您若不嫌弃,我再给您去炒两个菜来对付一口。” 吴钟晟上下打量着他,片刻后,唇边扬起一抹笑,“小伙子,你很机灵。” 身为当事人,吴钟晟怎会不知道梁晚余信上都写了什么? 写的那般清楚,眼前的少年却仍旧能装作若无其事般与自己说话,的确有些胆识。 江应眠垂着头,伸手给他倒了杯水,温声道,“不敢当。” 吴钟晟瞧着他,眼底多了几分欣赏,低声问道,“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江应眠。” 吴钟晟颔首,垂眸望着眼前的一双手,沉声道,“小伙子,你习过书?” 江应眠右手中指的指节上有薄茧子,明显是握多了笔的。 “是。” 吴钟晟眼底漫上笑意,低声问道,“可去了科举?” 江应眠点点头,苦笑一声,“去了,只可惜半路出了岔子,科举暂缓。” 同一批学子里,江应眠算是被放得早的,只因他家境实在一言难尽,莫说是行贿考官,就连回家的盘缠都掏不出来,兜比脸都干净,实在没什么可查的。 吴钟晟心中了然,抬眼瞧着他,仔细记下了他的长相,“江应眠,我很好看你,若日后有机会,希望我们能在一处共事。” 江应眠颇为诧异的瞧了他一眼,只当他是在说糊涂话。 他自己都大难临头了,如何与自己共事? 吴钟晟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低头笑笑,没有再吭声。 恰逢此时,小毛从后院探出了身子,咧嘴笑道,“这位爷,屋子收拾好了,就在最后一间,不临街,清净些,您一路过来应该也累了,先躺下歇会儿,小的给您去炒俩菜。” 吴钟晟心下满意,从腰间解下荷包,轻轻放在桌子上,“这算是租金和谢礼。” 话落,吴钟晟举起茶杯,将里头的水一饮而尽,径直去了后院。 江应眠瞧着桌上鼓鼓囊囊的荷包,面上震惊。 小毛也凑了过来,两个脑袋挤在一起,面面相觑。 终究抵不住心里的好奇,小毛试探着伸出手去,拽开了荷包的绳子。 荷包一开,二人险些被金黄闪了眼睛。 瞧着满满一荷包的金块子,小毛瞪大了眼睛,震惊到连嘴巴都合不上了,“这…这这这……那位爷出手也太阔了!” 江应眠望着摆在眼前的金山,只觉得心痛到难以呼吸,“寒窗苦读十数载,怎么就没把我给冻死呢……” 第154章 尚书府被封 翌日天晴,东市各家铺子才开了门,就见一队御军朝着城门的方向赶去。 小毛从窗里探出身子,踮脚往外瞧着,嘴上喃喃道,“怎么来了这么多御军?” 阿金面上无奈,低声呵斥道,“抓紧做活,左右也不是来抓你的,净操那没用的心。” 小毛嘿嘿一笑,“那倒也是。” 江应眠正擦桌子的手一僵,抬眸望去,瞧见从门口经过的御军不下百人,心里顿时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扔下手里的抹布,转身就走。 “诶,江公子你干什么去?” 小毛突然出声,江应眠的脚步顿住,故作自然的笑了笑,低声道,“后院生火煮水呢,我给贵人打水洗漱去。” 小毛了然,顿时摆了摆手,“快去吧,别怠慢了贵人。” “成。”江应眠应了声,旋即回了身,脚下速度也快了几分。 他这心里头实在是乱,总感觉好似有什么不得了的事要发生了。 江应眠站在屋外,抬手叩门。 “谁!” “大人,是我,江应眠。” 屋门从里被拉开,下一瞬,江应眠对上了吴钟晟狐疑的双眸。 吴钟晟身上的外衫有不少褶皱,一看就是和衣而眠,八成是辗转反侧没休息好。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97节 江应眠眸色一深,眼底多了几分探究。 梁小姐信上可说的清楚,眼前这位是朝廷数一数二的大官。 一个贵人竟然能被吓道夜里不敢脱衣睡觉,随时准备跑路,那得是犯下了多大的死罪…… 江应眠咽了下口水,不敢往下细想,再一次惊叹梁小姐的大胆,居然连这事都敢揽在自己头上。 吴钟晟扫了眼他苍白的脸色,皱眉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江应眠强稳住心神,尽力压低了声音,“大人,外头城门口去了许多御军,瞧着不下百人,我是真真切切瞧见了梁小姐的信,故而心里头不踏实,想着该告知您一声。” “城门昨儿夜里就被封了,他们既然去了那,必然是打算从外往里查,用不了几时,就到三街了。” 吴钟晟心中警铃大作,沉声问道,“你方才说城门昨日夜里就被封了?” “是。”江应眠点点头,神情不似作假,“昨日夜深时,我在大堂习书,小毛特意给留了火,原本正安静着,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朝着城门的方向赶去。” 吴钟晟脸色铁青,眉头紧紧皱着,低声道,“梁丫头说过,这儿有处地窖,你可知在何处?” 江应眠忙不迭点头,小声道,“梁小姐信上都说了,大人快些收拾收拾,拿上点心和干粮,厨房里头烧着水呢,咱们赶紧过去。” 吴钟晟微微颔首,转身拿起自己的包袱,小心翼翼的将谢锦华的玉佩收好,随着江应眠出了屋子。 江应眠谨慎得很,先吴钟晟一步冲了出去,将门窗都合上。 大堂账台下有三个抽屉,江应眠走到跟前,拉开了中间的抽屉,指尖探过去,摸到了一处凹槽,将里头的暗扣摁下去,最右侧摆满了瓦罐的木头架子发出一声轻响,缓缓转动。 吴钟晟心中大惊,实在没料到小小的酒坊里竟藏着这等玄机。 江应眠也傻了眼,一脸惊叹,心里头瞬间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阿金哥和小毛都去装酒了,没时间理会大堂。 “大人,动作要快些……” 吴钟晟点点头,拿着东西走到了架子前,低声叮嘱道,“别忘了我告诉你的事,务必要帮我去跑个腿。” “……是。”江应眠再次摁下暗扣,吴钟晟就这么消失在了堂中。 等到阿金和小毛装了酒回来,大堂早就恢复了正常。 “咦,贵人呢?”小毛四下环顾,却不见吴钟晟的身影,转头看向江应眠,疑惑开口。 江应眠站在门口擦着账台,头也没抬地回道,“方才贵人说有事在身,就先出去了,说夜里再回来。” 小毛面露诧异,挠了挠头,“怎么这般着急,我还给熬了粥呢,纯精米的粥!” 阿金白了他一眼,无奈开口,“人家是什么人物?随手打赏就是一包子金块,还缺你那口精米?咱们仨赶紧趁热喝了就是。” 小毛点点头,“行,我这就去端。” 说着,起身跑向了后院,不多时,又哭丧着脸跑了回来,像是天塌了一般,“阿金,我的精米粥被偷了!” 江应眠擦着桌子的手抖了抖,动作愈发卖力。 “怎么可能?”阿金面上震惊,低声问道,“我们三个都在坊里,谁能绕过我们去后院偷走一锅热粥?” 小毛急得直挠头,下意识看向江应眠,“江公子……” “不是我偷的!”江应眠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猫,一下子炸了猫,拽紧自己的衣裳,给他们看自己的肚子,“你们瞧,我肚子平得很。” 小毛愣了一瞬,旋即无奈开口,“我没怀疑你,只是想问一问你路过后院时有没有瞧见我做的粥?” “没有没有。”江应眠的头险些摇成了拨浪鼓,一脸笃定,“小毛,会不会是你大早起忙昏了头,忘了这茬,其实你压根没做粥?” 小毛怔住,眼底漫上一丝茫然,“会么……我去瞧瞧米袋子!” “成了,歇歇吧,我出去上周大姐那儿买十个包子。”阿金叫住他,转身用布条擦了擦手,出了酒坊。 江应眠不敢出声,低头蹭着桌子。 只留下小毛一个人站在原地,用尽吃奶的劲儿去回忆自己到底做没做粥。 不到一刻钟,阿金拎着油纸包回来了,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怎么了这是?”小毛迎上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低声问道,“谁惹你不痛快了?” 阿金重重叹了口气,嘴上发着牢骚,“不知外头是起了什么幺蛾子,户部尚书府被封了,御军满大街都是,横冲直撞的,碰了我也不言语一声,还得我对人家点头哈腰的。” “买了十个包子,撞掉三个,被野狗抢了去,害得我又重新回去买了几个补上。” “谁让人家是军爷呢。”阿金无奈摇头,低声道,“今儿还真是倒霉!” 江应眠浑身一震,迅速抓取到了他话里的重点。 户部尚书府被封了…… 第155章 顶顶大的官 江应眠瞥了眼窗外,神情凝重。 晨起时,吴钟晟曾在他耳边叮嘱,要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去瞧一眼户部尚书府。 户部尚书…… 原来,他还真是个顶顶大的官。 小毛站在桌前朝他招手,咧嘴笑道,“江公子,别拾掇了,赶紧过来吃几个包子好有力气看书。” 江应眠回过神来,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朝着二人走去了,“来了。” 坤庆殿 “放肆!” 男人一声怒喝,大殿里侍候的宫人皆是浑身一震,齐齐跪了下来。 “圣上息怒。” 跪在正中央的御军首领连头都不敢抬,生怕下一刻脑袋和脖子就分了家。 “吴钟晟没抓到也就罢了,他一家妻儿也不知去处,你们都是吃白饭的吗?”皇帝冷眼睨着他,气场摄人。 “微臣该死……”御军首领头埋得更低,声音都发着颤,“圣上恕罪,吴钟晟一家妻儿被人救走,微臣带人赶去时,那么大的尚书府就已经剩个空壳子了。” 张德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低垂着头,心里不禁可怜起这位小首领。 抓走吴钟晟时,他清清楚楚的记着,是圣上不准下头带走他的妻儿,说什么不能打草惊蛇…… 张德垂眸,只好在心里头叹口气。 他是一国之君,天子又怎么会有错呢。 皇帝盛怒,将手里的玉扳指用力砸在桌上,沉声道,“不将吴家人给找回来,你这脑袋也不用继续挂在脖子上了。” “是……” “圣上,五皇子来了。”小太监颤颤巍巍的走到大殿,跪下禀告。 闻言,皇帝强忍着满心的怒火,沉声道,“让他进来。” “是。” 几息过后,少年的身影出现在大殿中。 容烁走上前,下跪行了大礼,扬声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皇帝轻嗯一声,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也丝毫瞧不出他对这个儿子的喜爱,“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容烁垂眸,语气诚挚,“儿臣方才去给母后请安,闲聊之中意外得知了卢南水患严重,灾民不计其数,心中惊叹不已,恰巧儿臣在潞城时曾遇上一人,名叫古子卿,是治水的好手,故而想来为父皇引荐能人。” 皇帝眉头微皱,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语气不悦,“你既然有这想法,又才从长春宫出来,为何不直接将此事说与你太子哥哥听?” 容烁神情一顿,眸色骤然沉了下去,低头不语。 皇帝瞟了他一眼,对着一旁的御军首领道了句,“你先退下,朕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办不成,提头来见,至于吴家留下的家丁婆子,一律抓起来斩了!” 御军首领连忙点头应下,半点不敢怠慢。 听了这话,容烁眼珠微微转动,心里头起了主意。 殿中沉默良久,皇帝瞧着台下的少年,蹙眉教育道,“小五,你好胜心太强,实在自私。” “虽说你出去好几年,早已不清楚局势,可昨日也是上过了朝的,也清清楚楚的听见了宋御史几人是怎么弹劾你太子哥哥的。” 皇帝无奈摇头。长叹一声,“说他身为储君没有作为,聚不起民心,这个节骨眼上,你有好点子就该帮着他一些才是。” “难不成……”皇帝半眯着眼,神色冷了下来,“你还妄想取而代之?” 容烁缓缓抬头,面色受伤,“父皇,儿臣做这些事,不为旁的,只是想听您夸儿臣一声,一声就好……” “儿臣生母走得早,自幼凭运气长大,心里头最想要不是什么位子,而是父皇的认可。” 容烁紧抿着唇,低声道,“您一直都是儿臣的榜样……父皇的话,儿臣自然要听。” “一会儿出了殿去,儿臣便回到长春宫去寻太子哥哥。” 皇帝愣了一瞬,见他一脸委屈,心里头五味杂陈,愈发烦躁,“罢了,到底是你的功劳,这次认下就是。” 容烁不可置信的抬眸,红了眼眶,“多谢父皇!” 皇帝摆摆手,一脸疲倦,“退下吧,让朕一个人静一静。” “是,儿臣告退。”容烁起身,转身走出殿外。 张德追出来,恭恭敬敬道,“老奴送五皇子。” 容烁微一颔首,俊脸挂着礼貌得体的笑,温声道,“张公公。” 听到这声,张德立马应了声,老脸笑成一朵菊花,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容暨的脸,笑容僵了一瞬,而后又道,“五皇子慢走。” 容烁转过身,面上的笑意瞬间消散,只剩冰霜,脚步未停,径直朝着长春宫走去。 晌午过后,谢家夫妇被御军领到了大殿中央,规规矩矩的跪在一旁。 皇帝瞧着他们,面上没有一丝笑意,不怒自威,缓缓开了口,“吴钟晟跑了,谢爱卿可知他去向?” 谢锦华摇摇头,神情诚恳,“回圣上的话,臣着实不知情。” 皇帝勾着唇角,冷冷望着他,半晌后才道,“既如此,朕也没什么道理再关着你们,即刻起,回府去吧。” “谢圣……”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98节 “不过朕有个条件。” 谢锦华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打断,诧异的瞧着上首,低声道,“圣上所言指的是……” “放了你们可以,只不过,你们得带几个御军回去,如此,与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无二,才能洗刷嫌疑。” 谢锦华后背一凉,心里顿时明白上头这位打得是什么主意了。 帝王言语,不可只听表面。 他伴君这么多年,又怎会不清楚顶上的人究竟是什么样? 明面上是带几个走,可暗地里跟着回去的有多少人就说不准了。 说到底,圣上从未全心全意的相信过任何人。 谢锦华向上叩首,扬声道,“臣任凭圣上做主。” 从大殿走出来时,已是半个时辰后。 卫氏双腿发软,脸色也苍白。 谢锦华搀扶着她,余光瞥向身后跟着的六个御军,心里头堵的难受。 “国公爷,国公夫人留步。” 听到有人唤自己,谢家夫妇住了脚,转身望去,却瞧见了一个熟面孔。 “婢子给两位主子请安。” 正是陪着林昭音入了宫的婢女云柳。 第156章 再忍一忍 见着云柳,卫氏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咬着牙质问道,“事到如今,你还敢出现在我们面前?” 云柳笑容灿烂,半点没有愧疚的样子,“夫人这说的是哪里话,我们娘娘与您二位是一家人呀。” “什么家人会在背地里陷害我们?”卫氏气得不轻,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栗,“你摸着良心说,我们何处对不住她林昭音?” 云柳但笑不语,不见丝毫恭敬。 “平笙,与她废什么话?”谢锦华拉住她,语气不悦,“她连良心都没有,又何尝能摸着良心说话?” 云柳脸色微变,却还是没挪开身子,强装镇定地笑着,“国公爷,我们娘娘心里头感恩您二位的养育,这次的事儿,也不是刻意针对您。” “我们娘娘说了,只要二少夫人肯入宫见她,从前的帐便可一笔勾销。” “做梦去!”卫氏紧咬着牙关,一脸愠色,“我们一家与她没有半笔账要算,从前她无父无母,府上将她视作嫡出小姐,吃穿用度样样是最好,如今她反咬我们一口,还有脸谈什么算账?” “一笔勾销……我看不如是一刀两断!” 云柳撇了撇嘴,开始玩蛮不讲理那一套,“国公夫人,我们娘娘如今得了圣上宠爱,风光无限,您二位可掂量好了,娘娘肯派婢子来找您,就是还顾及着情分的,国公爷和夫人就不必拿乔了吧?” “娘娘说了,只要二少夫人进宫一趟,又不是什么能掉脑袋的事,日后,我们娘娘还会认您二位做爹娘尽孝心。” 闻言,卫氏直接被气笑了,轻声道了句,“大可不必,叫你家娘娘不必再费心了,我女儿缘薄,无福消受她的孝心。” “至于我儿媳妇,谁也别想打她的注意。” 话落,卫氏瞥了眼身侧的夫君,谢锦华反应过来,与她并肩大步离去。 “国公爷……国公夫人……” 云柳在后头气得直跺脚,面上全是怨毒,恨不能将梁晚余直接绑进宫来。 - 昭华宫 “娘娘,那两个老的不肯过来,也不愿让梁晚余进宫,摆明了成心和您对着干!” 云柳站在桌前,一脸愤恨,喋喋不休的吐槽着镇国公一家。 林昭音扯了扯唇角,自嘲一笑,“说到底,他们还是没有把我当成亲生女儿看,心里头一直觉得我是个外人。” 云柳面露愁色,小声道,“娘娘……如今是彻底撕破脸了,您在宫中没有娘家作倚靠,如何能往上爬?” 林昭音眸色稍暗,低声道,“我自有法子……” 天色暗下,一道清瘦的身影出现在昭华宫的门前。 林昭音升了嫔位,搬来这儿做了一宫主位,昭华宫空闲已久,眼下独有她一位后妃,且离坤庆殿很远,清净得很。 宫人不多,却都是林昭音亲近的人。 殿内早就剪了烛芯,云柳守在外头,瞧见门口站着的男子,脸色顿时大变。 “太……太子殿下……” 容暨负手而立,扫了眼两侧看门的小太监,只一拧眉,二人就吓得让来了路。 云柳心中着急,连忙迎了上去,小声道,“殿下,我们娘娘已经睡下了,您……” “让来。”容暨冷着脸,周身气场凌厉,“贴身伺候的宫女都应该呆在屋子里头,她派你出来,难道不是在期望着吗?” 云柳一顿,劝说的话就这么卡在嘴边,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容暨没再理会她,径直推门而入。 果然不出他所料,桌前正坐着一个女人,长发披肩,眉眼柔和,身上只穿了件薄纱裙,胸前的春光一览无余。 见状,容暨有些嫌恶的皱起眉头,低声问道,“你一个女儿家,就这般不知羞耻吗?” 若是容樊瑛,就定不会下贱成这副模样。 林昭音身子一震,却还是起身,大着胆子上前,吐气如兰,“太子殿下可别忘了,我手里头有你的筹码。” 容暨嗤笑一声,视线扫过她胸前的春色,眼底满是讥讽,“你好歹是从镇国公府里走出来的姑娘,就没人教过你什么叫礼义廉耻吗?” 林昭音抬起胳膊环抱住他的脖子,柔软的身躯贴了上去,轻声道,“礼义廉耻……能让我在这深宫里活下去吗?” “太子是金枝玉叶,凤子龙孙,不也还是爱上了自己的亲妹妹?”林昭音歪着头看他,面上洒脱,实则浑身已经被吓到无力,“礼义廉耻,太子可懂得?” 容暨扯动唇角,低声道了句,“我同你可不一样。” 话落,他低下头,狠狠咬住林昭音雪白的脖颈。 林昭音吃痛,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只能紧攥着拳头,默默忍受。 望着门窗上倾洒下来的月光,林昭音仰着头,自眼角垂下一滴泪来。 旋即,整个人天旋地转,被容暨打横抱起,扔在床榻上。 折腾了半夜,林昭音咬破了嘴里的软肉,才迫使自己不喊出声音来。 容暨的动作谈不上温柔,甚至接近于残暴。 林昭音早已不是处子之身,却被他冲撞到生生流了血。 半个时辰过后,容暨毫无留恋的起身,拿起一旁的帕子将自身擦了个干净,丝毫没顾及床上半死不活的林昭音,自顾自低头穿着衣裳。 林昭音如同一个破碎的娃娃,身上虽没有青紫的痕迹,但脖子上的咬痕却彰显着方才的荒唐。 容暨理着衣衫,回头看向她,却意外瞥见了她眼角的泪痕。 容暨先是一愣,旋即又觉得讽刺,嗤笑一声,“你所求的事,我会去办,日后我便不会再过来了,瞧你这幅下贱样子,我怕自己会忍不住作呕。” 说罢,容暨随手将帕子一扔,头也不回的离开。 过了片刻,云柳才推门进来,小心翼翼的走到床前,扯过被子盖住她的身子,低声唤道,“娘娘……” 林昭音紧咬着下唇,眼泪簌簌落下,小声呜咽着,“云柳……云柳……” “婢子在呢。”云柳也红了眼眶,用力握着她的手,一脸心疼,“娘娘,苦日子就快到头了,您再忍一忍……” 第157章 搜查 “他说我下贱……”林昭音情难自抑,哭的停不下来,“我没想过会落下今日的局面……” 那一日,她被端嫔欺辱,的的确确听了云柳的话去寻容暨,威逼利诱之下,不知是哪句话刺激到了他,竟敢在青天白日里就将自己压在了假山后头,行不轨之事。 她如今还记得容暨当时的模样,双眼猩红,眼底是毫不遮掩的厌恶,动作一下比一下凶狠。 完事过后,容暨只留下一句,“如今,我们互有把柄,谁也别想坑害了谁。” 想到这,林昭音只觉得身子痛得厉害,连带着心也变得麻木。 “娘娘……”云柳掩面痛哭,后悔不已,“都怪婢子瞎出主意,这才害了您……” 林昭音摇摇头,用力攥紧身下的被子,眼中早已不见从前的清纯,“你说的对,我没有爹娘疼,没有靠山,所想活得精彩,就只能兵行险招。” “说到底,他同意了帮我,这就是好事。” 林昭音深吸一口气,眼底涌上杀意,低声道,“梁晚余进不进宫,可不是那两个老的说了算的。” - 镇国公府 早有人递了消息,梁晚余同边月早早就在门口候着,翘首以盼,终于瞧见了马车的影子。 马车临到门前,谢锦华先一步下了车,而后转身扶下卫氏。 卫氏站定身子,视线落在自己两个儿媳妇身上,眼底尽是欣慰。 “父亲,母亲。”梁晚余笑着上前,手里攥着一把柚子叶,在二人身上轻轻扫了扫,“刚进了牢狱,咱们去去晦气。” “本想着用鸡血洒在门口,挡挡邪,可嫂子有了身孕,不宜见红,就只能用这了。” “不打紧,咱们家不信这个,”卫氏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头却是乐开了花,“你们两个在家中可有遇到什么烦心的?” 边月瞥了眼下首的御军,面色微变,抿唇笑了笑,“家里头安定得很,一切都好,唯有儿媳算账跟不上趟,弟妹教的正烦心呢。” 卫氏听了没忍住笑,嗔怪的瞧了眼梁晚余,轻声道,“你也是,你嫂子从前没接触过这个,得耐心些。” 梁晚余娇俏一笑,余光若有似无的扫过一旁的御军,低声道,“母亲怎可只听嫂子的一面之词冤枉我?我最是有耐心了。” 三个女人有说有笑,谢锦华跟在一旁,进了府中。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99节 一路上,谢锦华都在打量梁晚余的神色,意图从她脸上瞧出些什么。 如今他们家一言一行都在旁人眼皮子底下,说上几句明白话都费劲,更莫说打听吴钟晟的下落了。 梁晚余瞧见公爹的脸色,会心一笑,轻声道,“瞧父亲这两日都瘦了些,想必是为家中的事担忧,家里头一切都好,父亲的心可踏实了。” 闻言,谢锦华理会了她的言外之意,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脸上也多了几分笑,“不错,你们两个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 梁晚余同边月相视一笑,默契十足地没有再开口。 - 晌午,街上突然躁动,各家铺子纷纷关了门,御军走在大街上,挨家挨户的搜查。 踹开酒坊门时,里头的三人正围在桌前用午饭。 ??的一声巨响,小毛身子一抖,手里啃了半块的馒头应声落地。 “哎呦,这不是糟蹋粮食吗!” 小毛趁着馒头还没反应过来,立马弯腰捡起,拔去外头一层沾了土的,一口塞进嘴里。 “军爷……这是怎么了?”阿金赶紧放下筷子,迎了上去,一脸茫然,“我们这是正经生意,没做什么不该做的……” “少废话,例行检查!” 为首的御军一把推开他,扬声道,“里头几个人!” 阿金站不稳,一屁股墩坐在地上。 “你们怎么还对平头老百姓动手!”江应眠摔了筷子,急忙去搀扶阿金,低声问道,“没事吧?” 御军瞧着他,嗤笑一声,“你若有不满,就是违抗军务!” 话落,江应眠脖颈上瞬间横了一把大刀。 “别别别!”阿金立马急了,顾不得屁股疼,赶忙去拦,嘴上说着好话,“军爷,这是我弟弟,岁数小,不懂规矩,您甭跟他一般见识,不至于动刀,您消消气,以后您喝酒,只管吱一声,不仅给便宜,我还给您送上门。” 话落,阿金用力朝着江应眠的屁股抽了一巴掌,扬声道,“你个小犊子,毛都没长齐呢就敢跟军爷叫板,活腻了是不是?还不赶紧赔不是!” 江应眠沉了脸,深深瞧了那人一眼,记住他的模样,而后道了句,“对不住,是我没管好自己的脾气。” 御军嗤笑一声,而后慢吞吞收了刀。 阿金瞪了江应眠一眼,扯着他的胳膊,挡在他身前,朝御军笑的一脸恭维,“军爷,我是这里头管事儿的,您有事问我就成。” 御军扫了他一眼,皱眉问道,“里头几个人?” “三个,三个。”阿金伸出三根手指,脸上堆着笑。 御军朝后头招了招手,低声道,“搜,一砖一瓦都别放过。” “是。” 进来了七八个御军,对着酒坊一通搜查,就连盛酒的桶也要打开瞧上一瞧。 江应眠余光瞄向账台,强压下心头的恐惧。 “你说说你,瞎冲上来做什么?”阿金瞪着他,一脸不悦。 江应眠垂着头,小声道,“我总不能看着他们欺负你。” 阿金被他气红了脸,咬牙问道,“方才那架势,你还冲上去,书还读不读了?官还考不考了?这儿有我呢,用不上你,你好好读书就是心疼我了。” 江应眠沉默不语,心里头却浮上一丝暖意。 小毛准在桌前,顾着自己面前的三盘菜,生怕他们失手给打翻了去。 一通查下来,一无所获。 御军脸色不悦,随口叮嘱了阿金几句不能放旁人进来,就要出门。 阿金点头如捣蒜,再三保证,“诶成成成,军爷们吃了没呢?用不用坐下来垫吧一口?” “不必。”御军摆了摆手,嘴上说着不吃,却无比自然的伸手拿下了一瓶好酒,揣在怀里,转身走了。 门被关上,阿金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朝着地上淬了口,咬着牙骂道,“这帮地痞流氓还怪识货的,看不上我们的饭,拿走了我们家最贵的酒!” 第158章 怎么可以不娶我 - 镇国公府 “国公,林嫔娘娘近来身子不爽利,宫里也没个说话的,圣上口谕,宣府里的二少夫人入宫陪伴娘娘。” 福顺瞧着挡在门口的男人,长叹一声,“圣上的令,您别让奴才难做。” 卫氏也站在一旁,冷着脸说道,“福顺公公,天地良心,我儿媳妇同林嫔从不交好,前两天的事也定然入了你的耳朵,如此作势,又突然让她入宫,定是没安好心!” 福顺吓了一跳,连忙止住她的话头,“哎呦国公夫人,您这话只对着奴才说就行了,于旁人,万不可这般言语。” 卫氏颔首,扬起笑脸,“我心中明镜,福顺公公是好人,明事理。” 福顺被戴了高帽子,一下也有些难为情,“镇国公对奴才好,奴才这心里头自然是向着国公府的,可圣上开了口,咱们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那位叫板呀。” 卫氏沉了脸,抬眸望向身后,一脸忧色。 梁晚余站在门前,笑容温婉,轻声道,“父亲母亲,不必为难福顺公公了,既然她想见我,我去就是,躲得了一时,也躲不过一世,叫她逮住了空子,总是要为难我的。” “晚余……”卫氏面上担忧,小声道,“她这意思明了,就是来找岔子的,你一人贸然过去,若是她使什么……” “母亲。” 梁晚余朝她摇了摇头,一脸严肃 卫氏瞬间闭了嘴,长叹一声,“也罢,你做下的决定,母亲也拦不住你,既然想去便跟着去吧。” 梁晚余拉住卫氏的手,出言安抚,“母亲不必担心,我身侧还有玉竹在,更何况青天白日的,她还能来硬的不成?” 卫氏心里头总是空落落的,不安萦绕在心头,只能一句接一句的叮嘱她保护自己。 梁晚余全都一一应下,上了马车,朝着宫中赶去。 - 昭华宫 “娘娘。”云柳快步进了屋子,面上带喜,“梁晚余来了。” 林昭音侧躺在美人榻上,雪白的脖颈用纱巾缠上,指尖扶着额角,闻言只是挑了下眉头,低声道,“让她进来。” “是。” 梁晚余跟着宫女进来时,一眼就瞧见了正捏着姿态的林昭音,心中冷笑,却还是规规矩矩的跪下行礼,“臣妇梁氏,给林嫔娘娘请安。” 林昭音坐直身子,笑眯眯的望着她,柔声道,“想请你来,还真是不容易。” 林昭音没放话,梁晚余只能在地上跪着,闻言轻轻笑了笑,低声道,“娘娘这是哪里的话,您想见臣妇,只说一声的事儿,哪里不容易呢?” 林昭音嗤笑一声,上下打量她一圈,才慢吞吞的开口,“起来吧。” “多谢娘娘。”梁晚余缓缓起身,大方得体,不见丝毫窘迫。 林昭音心中嫉恨,开口讽刺道,“梁晚余,你心里一定很得意吧?” 梁晚余不解,蹙眉问道,“娘娘这是哪里的话?” “出身世家,虽没有母亲,但你父亲为你终身不娶,又嫁了个好儿郎,抢走了我的庭玉哥哥……” 林昭音紧咬着牙,声音变得尖利,“你凭什么有这么好的命?” 梁晚余低头轻笑,语气温和,“我竟不知,庭玉从前是娘娘的,家中长辈并没有给您和庭玉指亲,更谈不上两情相悦,臣妇嫁了他,如何算是抢?” “可你是后来的!”林昭音似是被刺激到了,声音都大了几分,“趁着我陪同老太太去了江南别院,趁虚而入,这不是抢是什么?” 梁晚余一时无语,无奈摇头,“娘娘,想必你我之间有些误会,庭玉心里头想着念着的一直是我。” 林昭音一愣,旋即暴怒,拍桌而起,如今的她,情绪濒临崩溃,“你胡说,庭玉哥哥对我怎会没有半分真情!” “娘娘,这是后宫,是圣上的后宫。”梁晚余直勾勾的望着她,低声道,“一定要这般大声叫嚷吗?” 林昭音顿住,脸憋得通红,咬着牙问道,“我如今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 话虽如此,可她的声音的的确确小了不少。 “这世上,从来没有真心对我的人,我只想同庭玉哥哥在一起过日子,你们却要生生断了我的念想……” “我怎能不恨,怎能放过你们!” 梁晚余简直被她的话雷到外焦里嫩,心里头气急,开口替谢家人鸣不平,“娘娘说这话倒是没心肝了,我虽是后嫁进来的,却也瞧见过府里是怎么对你的。” “吃穿用度,样样不差,珠宝首饰闺房里怕是都堆满了,祖母又是真正疼爱你,事事为你谋算,为何到了娘娘嘴里,就是没有真心待你?” “老太太根本不喜欢我!”林昭音红了眼,扬声道,“她分明是对我祖父余情未了,夜半梦呓,唤的都是我祖父的名字,她对我好,全是因为我沾了祖父的光,而非是喜欢我这个人!” 林昭音苦笑两声,喃喃道,“她以为我不知道……可我心里头跟明镜一样,再说镇国公,他也不喜我,觉得我是个累赘,国公夫人也讨厌我,不准我离她的儿子太近。” “只有庭玉哥哥……只有他……”林昭音捂着心口,眼泪簌簌落下,“会在天凉的时候叫我添衣,会给我准备鲜奶煮的茶暖胃,没人比他对我更好了。”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不娶我!” “我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吃过多少苦,害他们不假,但这都是他们应得的!” 梁晚余半眯着眼睛,低声道,“那兄长呢?” 林昭音一愣,“什么……” “兄长待人温和真诚,从不冷脸,娘娘不也是反咬了他一口,害他比旁人多受了场牢狱之灾,至今还没出来。” 梁晚余抬眼望着她,语气波澜不惊,“兄长何处得罪过娘娘?不还是没有逃过这场无妄之灾吗?” 林昭音咽了下口水,头一次觉得难堪,“我……我没想害永安哥……” “可污蔑他的话是娘娘亲口所说。”梁晚余瞧着她,唇边噙着一抹淡笑,“娘娘记恨谢家人,无差别攻击,面上说着理所应当,实则就是没有心肝,忘恩负义。” “大胆!”林昭音气红了脸,指着她喊道,“没有半分规矩,我瞧你今日是不想回家去了!” 第159章 谁敢动我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00节 闻言,梁晚余眼底没有丝毫畏惧,环顾四周,轻声问道,“即便臣妇今日规规矩矩老实本分,任凭娘娘奚落,您就放我走吗?” 昭华宫的人围了一圈,除了两个看门的小太监,余下的,都在屋外站着,摆明了没想梁晚余好生离开。 林昭音面上闪过一丝心虚,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分明是你以下犯上,才惹怒了我。” “臣妇所言可有半句假话?”梁晚余笑着望向她,气势丝毫不弱,“当初为了不入宫选秀,娘娘也闹,老太太也哭,父亲实在没了法子,四处打点。” “母亲也跟着操心,选了好几位良家公子想让娘娘见一见。” “可当时老太太去了三叔父家中,又不许您见大房的人,纵使我们有心,想着插手,可你们拒不配合,也没了法子,如今又想将屎盆子扣到我们头上,一心只剩恨,未免太不讲理。” 林昭音气得身子发抖,扬声道,“梁晚余,你简直放肆!” 梁晚余勾唇,眼底尽是轻狂,“自从臣妇进了您这宫里,早就放肆多回了,娘娘可敢碰臣妇一根手指头?” “你……”林昭音气急,恨不能亲手杀了。“来人,给我狠狠掌她的嘴!” “谁敢。” 梁晚余沉了脸,望向她的眼神里满是不屑,“且不说我是镇国公的儿媳,单说有我父亲这层关系在,谁敢动我?” “你……你简直无法无天!”林昭音小脸煞白,喃喃道,“不给你些教训,我看你是学不乖了!” “娘娘大可试试看,这一巴掌落在我脸上,圣上听了,究竟是罚我,还是罚你。”梁晚余低头轻笑,不见丝毫惧色,“我父亲是大名鼎鼎的定远侯,战功赫赫,光是靠他的名字就能吓退不少蛮夷,当属大元功臣。” “如今边线战事吃紧,我父亲和夫君赶往救援,眼下正是用得着我们梁家的时候,您这一巴掌落下去,可知自己打掉的是什么?” 林昭音两腿一软,跌坐在榻上,一双眸子里噙满了泪,咬牙问道,“梁晚余,你在得意什么?” 梁晚余勾唇,眼神却冷得吓人,“我有得意的资本,却并无炫耀之心,只是想告诉你有娘家撑腰是种什么感觉。” “从前,娘娘也可以有这个机会,却被你亲手给打散了。” “你胡说!”林昭音临近崩溃,不顾形象的大喊,“这个世上压根就没有人爱我,镇国公夫妇根本就不是在用心对我!” 说罢,她再也忍不住情绪,痛哭出声。 “你错了。” 林昭音的哭声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眼前人。 梁晚余轻叹一声,缓缓道出事情原委,“父亲得知你进宫受了委屈,早就托了福顺公公给你拿了许多好东西,还特意找了端嫔的父亲,可惜,还没等到端嫔与你握手言和,兄长便被扣押了。” “紧接着,就传来了你背叛谢家的消息。” 林昭音愣在原地,彻底失了神。 “祖母含恨走了,父亲常常失神,又知你是祖母唯一的挂念,便与母亲商量着要好好对你。” 梁晚余眼底闪过同情,却并未因此而原谅她,“他们虽做不到视你为亲生,但该给你的体面,一点没落。” “如今成了这般,全是你自找的,失了良心,自作聪明,这明明是你唯一一次可以拥有家人的机会,却被你亲手毁了。” 林昭音愣了好一会,迟迟回不过神来。 梁晚余自知话已说尽,屈身行礼,“娘娘面色不宁,怕是倦了,臣妇这就告退。” 话落,梁晚余转过身,望着仍旧挡在门口的人墙,皱眉呵斥道,“滚开!” 昭华宫的人被吓得一抖,纷纷瞧向了自家主子。 “让她走。” 林昭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起来有气无力。 人墙挪动,让出了一条路来 梁晚余侧过头,余光瞥了眼身后瘫坐着的身影,转头离开。 待她走后,云柳这才扑上来,小声道,“娘娘,您没事吧……” “云柳……真的像她说的一样吗?”林昭音呆呆望着面前的一块地砖,眼泪止不住的落下,“谢家人当真对我那么好吗?” “娘娘……” “为什么事到如今才告诉我,我恨错了人……”林昭音想被人抽干了精气,手脚失了力,再也站不起来,“那我这段时间受得屈辱……又算什么?” 云柳满眼心疼,不住的摇头,“娘娘,您不要这般想,定是那梁晚余胡诌的!” 林昭音恍惚着抬起头,喃喃道,“胡诌?” “对!”云柳重重点头,自顾自给她洗脑,“她是谢家妇,当然向着谢家人说话了,若是他们真的善待娘娘,又怎会不同意二公子娶了娘娘?” 闻言,林昭音呼吸一顿,似是给自己的私心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顿时止住了眼泪,“对……云柳你说的对……” “我不能回头,我没有错……” - 马车上,玉竹偷偷瞧着主子,大气都不敢喘。 梁晚余阖着眼,却好似瞧见了她的小动作一般,勾唇笑道,“有什么话就大胆问,憋着算什么?” 玉竹松了口气,小声道,“小姐为何同她说那么多?她若是有良心,就不会做下这些事!” 梁晚余勾起唇角,笑容淡淡,“你以为我是在开导她?” 玉竹傻了眼,低声问道,“不是吗?” 梁晚余轻笑一声,神色平静,“像她这样的人,讲不上良心二字,她脑子里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在,只认自己的理。” “我从没想过开导她,更没想过与她冰释前嫌,她妒恨我,又对我丈夫余情未了,我怎会心疼她呢?” 梁晚余勾唇,笑声从唇边溢出,“对付这样的人,就要击碎她认定的死理,把她自认为对的逻辑打乱,这才是最让她痛不欲生的。” 玉竹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也没回过神来。 梁晚余抬起眸子望向窗外,喃喃道,“等着瞧吧,林昭音蠢出生天,一心只听云柳那个婢子的话,今日一别,她日后还不会安生。” “若她执意与谢家作对,与我作对,那就别怪我斩草除根了。” 梁晚余勾起一抹冷笑,轻声道,“宫里妃子多得是,我倒要看看她如何能活下来。” 第160章 出狱 - 酒坊 御军在大街上巡绕,阿金瞧着心里头发毛,早早就关了门,抓着小毛去后院洗洗刷刷。 江应眠趁机打开了暗门,将里头的吴钟晟搀扶了出来。 地窖里头放了不少酒,吴钟晟待了半晌,整个人都快腌入味了,出来时脚步不稳,险些栽倒在江应眠身上。 “那些人……” “都走了,吴大人。” 吴钟晟面色一僵,抬眼朝他望去,对上他那双清澈澄明的眸子,勾唇笑了笑,“你倒是聪明。” 江应眠低垂着头,将他扶到长凳前,低声道,“大人谬赞。” 吴钟晟扫了他一眼,闷声道,“江应眠,你如今十几了?家又住在何处?” 江应眠眸色一深,压抑住内心的窃喜,沉声道,“十七了,家住在山城郧县。” 吴钟晟颔首,眼底闪过一丝赞赏,“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应当也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却还敢藏匿我的行踪,属实大胆。” 江应眠摇摇头,低声道,“大人来此,是梁小姐的决定,助您藏身,也是她的选择,这情,您应该记在她身上才是。” 吴钟晟面上含笑,心里头愈发中意他,缓缓开口道,“应眠,你是个好苗子,加把劲,往后的朝堂里定有你的一席之地。” 闻言,江应眠顿住,下一瞬,屈膝跪下。 吴钟晟被他此举吓了一跳,赶忙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江应眠伏着身子,低声道,“应眠心知自己人微言轻,没有靠山,在这能吃人的盛京里站不住脚,今日一跪,是想求大人助我一臂之力,若我能考下功名,还请大人将我收入麾下。” 吴钟晟愣住,皱眉问道,“应眠,我如今已是阶下囚,人人喊抓,你为何放着大把的朝臣不要,偏偏来找我?” 江应眠神色坚定,沉声道,“大人能在上头手里逃出来,又在这么多御军的眼皮子底下躲过去,定然是有本事的。” “况且,大人能来酒坊里头,不正是说明了您与镇国公关系匪浅,甚至是为同一人效力吗?” 吴钟晟脸色沉了下来,缓缓起身,低声道,“应眠,太聪明也不是件好事。” 江应眠仰起头,眼神真诚,语气平静,“大人,我心坚决,您和镇国公都是聪明人,梁小姐更是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跟着您选的路,一定是对的。” 吴钟晟瞧了他好半晌,旋即长叹一声,弯腰将他扶起,低声道,“好孩子。” 江应眠受宠若惊,急忙顺着他的手起了身。 吴钟晟拍了拍他的肩头,语气里多了几分笑意,“我欣赏你的坦诚,也应你,如果你能在科举登榜,我便收下你。” 江应眠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应下,“多谢大人。” 说着,江应眠还要跪下,却被吴钟晟托住了胳膊。 “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子和父母。”吴钟晟眼中含笑,沉声道,“是金子总会发光,可盛京城里遍地是黄金,能不能出彩,就靠你自己的本事了。” 江应眠重重点头,低声道,“大人放心,我必竭尽所能。” - 车轮轧在地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动静,一连过了四条街,才到城中。 马车在国公府门前停稳,车夫放下脚凳,车帘也被掀开。 “公子,咱们到了。” 清园 “大少夫人,您吃点东西罢。”苹灵端着一盘芙蓉糕,眼底尽是担忧,“哪怕是为了肚里的孩子,也得进一些东西呀。” 边月摇摇头,眼眶湿润,泛着淡淡的粉色,“我吃不下。” “大少夫人……”苹灵长叹一声,也跟着红了眼,“若是大公子在府里头,见您这样,指不定得多心疼呢。” 提到谢永安,边月心口一紧,喃喃道,“也不知夫君拿没拿到药,身子又怎么样了……” 苹灵心里头着急,小声劝道,“少夫人,您先吃些东西,您身子本来就弱……”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01节 边月摇首叹息,靠窗而坐,背对着她,“不必劝我,我实在是吃不下。” 下一瞬,点心被人拿起来,递到她面前。 “听话,吃一块。”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边月身子一震,僵硬着回过头,意外对上了那双盛满了笑意的眸子。 “夫君……”边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抖着伸出手,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脸,这才如梦初醒,猛地扑进他怀中,“夫君!” 谢永安接住她,脸上瞬间笑开,空了许久的心也填满,让他安定了不少,“月儿,苦了你。” 边月失声痛哭,小脸埋在他颈窝,说不出话来,只一味的摇着头。 谢永安低下头,一手搂住她的细腰,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等边月的心情平复下来,谢永安才开了口,“我不在的这段时日,女儿可有闹你?” 不知为何,谢永安一心认定了这肚子里头是个女孩儿,总是一口一个女儿的唤着。 边月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轻声道,“孩子很乖,许是得知了这段时间家里头出了大事,很少闹我,连吐的次数都少了。” 谢永安抿唇笑着,手掌轻轻抚过她平坦的小腹,温声道,“性子恬静乖巧,像你。” 边月握住他的手,秀眉轻蹙,“夫君还没说呢,怎么突然归了家,一声消息都没有?” “父亲从天牢出来后,三番两次出去打听,都吃了闭门羹,见不到你的面,怎地又给你放出来了?” 谢永安摇摇头,脸色微沉,“不知上头又起了什么主意,突然放我出狱,还告诉我科考三日后重开。” “这一次,折了不少学子进去,这些人排起队来,光是砍头都要砍上一日。” 边月心中发怵,小声道,“夫君这几日可犯过老毛病?” 谢永安摇头轻笑,低声道,“有你和弟妹打点,我隔三差五就能收到些东西,过得不算苦,你掐掐我的腰,说不定还胖了些呢。” 边月打掉他的手,眼眶仍旧红红的,“夫君去了牢狱一趟,竟然变得这般贫嘴了?” 谢永安失笑,招呼着后头的苹灵,低声道,“去吩咐小厨房,熬份虾仁粥来,再去买少夫人喜欢的云片糕。” “是!” 第161章 谢二爷回京 见着夫君平安回来,边月的心算是彻底踏实了,正捏着一块芙蓉糕小口小口嚼着。 谢永安陪在她身侧,余光瞧见案上没绣完的衣服,眼神愈发温和,“怀了身子还做这些干什么?也不怕伤了眼睛。” “闲来无事做的。”边月抿唇笑着,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轻声道,“夫君正好试试,瞧瞧合不合身。” “大公子,少夫人。”苹灵急匆匆跑进来,小声道,“前院刚来了消息,说二爷和二夫人来了。” “二叔父?”谢永安蹙起眉,眼底多了几分深意。 边月瞧着他的模样,好奇问道,“夫君这是怎么了?可是那二位长辈不好相处?” 谢永安缓缓摇头,面色凝重,低声道,“先随我过去瞧瞧吧。” “好。”边月用帕子擦净指尖,起身跟在谢永安身后,出了清园。 前院早就站了人,谢锦华与卫氏站在正门口,梁晚余也跟在他们身侧,正往外瞧着。 “父亲,母亲。”谢永安缓步上前,唇角轻勾,“儿子有错,回家并未第一时间去探望。” 卫氏瞧见他,眼眶顿时红了,摇摇头道,“不碍事,月儿苦等你许久,又怀着身子,先去见她是应该的。” 谢永安颔首,低声道,“多谢母亲体谅。” 谢锦华定定瞧着他,直至确认他无碍,才沉声说了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正说着话,一辆马车入了众人视线。 马车朴素,外头只有一个车夫,连随行的丫鬟都没有。 脚凳放下,一个男人率先下了车,笑声爽朗,“大哥,许久不见。” “锦言……”谢锦华急忙迎了上去,上下左右都瞧瞧,喃喃道,“臭小子,瘦了不少。” “瞧大哥这话,都是当爹的人了,哪里还是小子了?”谢锦言扬声笑笑,朝着身后招手,“代荣,快来见过大哥。” 身后的妇人缓缓上前,朝着谢锦华屈身行礼,语气温柔似水,“见过大哥。” “二弟妹快些起来,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谢锦华心有分寸,并未触碰她的身子,只是扬了扬手。 “多谢大哥。” 代荣起身,谢家众人这才瞧见了她高高隆起的腹部。 “这……”谢锦华愣了一瞬,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弟妹这是……” 谢锦言嘴角差点咧到了耳根,朗声道,“大哥,这回可不只是你有儿子了。” 话落,谢锦言朝马车里头望去,皱眉问道,“栀儿,还不快出来见过你叔父?” 这时,众人才发现马车里头还躲着一个小姑娘,约莫才五六岁的模样。 谢栀钻出车厢,迈着小腿艰难踩着脚凳下了车,一侧的车夫竟没有一丝想要搭手的意思。 “栀儿给叔父叔母请安。” 声音落地,小丫头很是自然的跪下,朝着谢锦华磕头。 “哎呦!”卫氏瞧着她瘦瘦小小的一团,心中不忍,连忙上前,“孩子,快起来。” 见卫氏心疼她,代荣面上划过一丝不耐,只一瞬,便恢复正常。 谢栀被卫氏揽进怀里,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涌入鼻尖,让她愣了瞬,眼中闪过一丝迷惘。 谢锦华见状,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低声道,“二弟实在是有本事,这个年岁还能迎来二胎。” “嗐,我们夫妻俩虽然没多少家产,却也不能交给闺女,只能加把劲了。”谢锦言笑得十分开怀,语气也自然,仿佛在说一件平平无奇的小事。 代荣面上噙着笑,显然也是与丈夫同一个心思。 谢栀眨巴着大眼睛,不明白大人之间在说些什么。 梁晚余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与身侧的边月对视一眼,默契的闭上了嘴巴。 “这就是永安吧?”谢锦言瞧见了一旁的男子,眸子一亮,“几年不见,又俊朗了。” 谢永安唇边噙着笑,态度不疏不近,“二叔父,二叔母。” 代荣朝他礼貌的点点头,视线落在一侧的边月身上。 许是孕妇间的心有灵犀,代荣只愣了一瞬,便开口问道,“这是永安的媳妇吧?也有了身子?” 边月规规矩矩的行礼,语气温婉,“回二叔母的话,刚查出身孕不久。” 代荣微微颔首,低声道,“好事儿,咱们家算是双喜临门。” “那这位是……”谢锦言瞧着一旁的女子,低声道,“模样倒是顶顶好的。” 卫氏嘴角上扬,语气里满是骄傲,“这是庭玉的媳妇,你大哥信上与你说过的,瞧着与庭玉相配极了!” “你们来得晚了,没能见着庭玉,他这几年也俊了不少。” 谢锦言不住的点头,笑容憨厚,“许久没回京,哪哪都不一样了。” “咱们一味在这杵着做什么?快进里头说话。”谢锦华朝他们招手,笑道,“咱们一家好不容易团聚,多得是话说,走,边喝茶边聊。” “也好也好。”谢锦言应下,转头看向卫氏怀里的女儿,笑容收敛了些,“快将车上的东西都拿下来。” “嗯……”谢栀不敢怠慢,迈着小短腿就要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诶好孩子,不着急。”卫氏拦住她,抬头看向谢锦言,不赞同道,“二弟,这娃娃还这么小,如何能拿大人的行李?再者说家里头又不是没有下人,何处用得着她呢?” 话落,候在不远处的小厮立马上前,从车厢里取出了一家子的行李。 谢锦言没心没肺地笑着,丝毫没察觉到自己有什么问题,“没事大嫂,栀儿她懂事,一贯都是这般伺候我和她娘的。” 卫氏笑容浅了几分,轻声道,“孩子拿多了重物,容易压个子。” 谢锦华朝她摇了摇头,旋即看向自家二弟,低声道,“走吧。” 一行人进去,只留家中几个小辈。 谢栀转过身子,又爬上脚凳,探着小手从车上拽下自己的行李。 说是行李,其实只有两件衣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年岁尚小,下车时没人扶着,小身子摇摇晃晃的,也不知能不能站稳。 瞧着她的样子,边月恍惚了一瞬,心口一下子疼得厉害。 谢永安瞧不下去,伸手将她抱下了车,又把她的小行李拎在手上,温声道,“栀儿,大哥哥带你进去。” 谢栀抱着他的脖子,好奇的眨巴着眼睛,似是害怕,又似是紧张,半晌才憋出一句,“谢……大哥哥。” 第162章 回京投奔 入了堂厅,众人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谢锦华坐在上首,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带了一丝惋惜,“二弟,之前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及时出手,我怕是要被老三给连累了。” 谢锦言顿了顿,想起三弟,笑容也僵硬了几分,“大哥,事儿都过去了,莫要再提了。” 谢锦华长叹一声,无奈摇头。 大人们坐在一处聊着家常,小辈们面面相觑,不知该起个什么话头。 边月早就饿了,安静坐在椅子上,吃了一块又一块点心。 代荣注意到她,眉眼弯弯,柔声问道,“永安媳妇这胃口倒是好,肚里的孩子也乖,不闹人。” 闻言,谢永安唇边勾起一丝笑意,温声道,“月儿平日里吃的很少,今儿八成是我女儿饿了,才比往常多吃了两块。” “诶,永安可不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不等旁人做反应,谢锦言先开了口,一脸不悦,“这孩子还没出来,你就一口一个女儿,当心真生个女儿出来!”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02节 边月捏着点心的手顿住,就这么僵在半空,一时不知该作出什么反应。 谢永安愣了一瞬,面上的笑意淡了些,“若女儿真是能说来就来的,我倒巴不得呢。” “这是哪儿的话。”谢锦言摆摆手,一副为了他们好的模样,“你爹娘养你这么大,怎可只求着生个女儿?连个后都不能留下,家业该由谁继承?” 边月身子轻轻颤着,下意识看向身侧的夫君。 谢永安薄唇微抿,面上再也没了笑意。 “孩子们的事儿,让他们自己拿主意去。”卫氏面上挂着礼貌的笑,适时开口,“如今月儿有了身子,老二媳妇也不会远了,我和你大哥只求着能早早见到孩子,共享天伦,生男生女都是一样,都当宝贝疙瘩宠着。” 代荣扯了扯唇角,垂下头去,指尖一下下抚过自己的肚子,沉默不语。 气氛降至冰点,谢锦华轻咳两声,开口问道,“二弟,你此番回来,打算在盛京呆多久?” 谢锦言怔了一瞬,而后尴尬笑笑,低声道,“大哥,我今儿回来,日后就不走了。” 谢锦华愣住,喃喃道,“为何?那你的官职……可是被老三的事连累了?” 谢锦言苦笑一声,缓缓点头,“上头派了人顶替我的位置,我空闲下来,只能回京投奔大哥。” 谢锦华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他,半晌,只能重重叹了口气,“回家好……回家好……我们兄弟二人也许久没聚过了。” 谢锦言搓着手,显得有些无措,“日后,怕是要麻烦大哥一阵子了。” “兄弟之间,何须言语这些?”谢锦华面露无奈,低声笑道,“我巴不得咱们兄弟能团聚。” 梁晚余同小谢栀坐在一处,瞧着小丫头,心里说不出的喜欢,将手旁的栗子糕朝她面前推了推,轻声问道,“栀儿,饿不饿?垫一垫肚子吧。” 谢栀乖巧的点点头,一双眸子紧盯着眼前的糕点,小声道,“多谢二嫂嫂……” “栀儿。” 代荣缓缓开口,眉头紧蹙,一脸不耐,“长辈还在呢,谁准你随意吃喝了?怎么半点规矩都没有,娘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闻言,谢栀才伸出去的小手立马缩了回来,慌忙低下头去,喃喃道,“娘别生气,栀儿不吃了。” 边月瞧着小丫头苍白的脸色,面上神情愈发难看。 “她一个小娃娃,还没到学规矩的时候。”卫氏眉头微蹙,低声劝道,“我瞧栀儿脸色不怎么好,是不是饿着了?离午膳还有一会儿,先吃些点心填填肚子不打紧的。” 代荣眼底闪过一丝厌烦,面上却不显,只是淡淡瞥了眼谢栀,轻声道,“既然叔母开了口,便吃一块吧。” 谢栀垂着头,声音隐隐有了一丝哭腔,“谢谢叔母,栀儿……栀儿不饿。” 梁晚余淡淡瞥了代荣一眼,对这个所谓的二叔母提不起半分好感。 边月心中堵得厉害,没眼再看,缓缓起身,低声道,“父亲,母亲,儿媳身子不适,想先下去歇一歇。” “身子不适……可要去请府医?”卫氏瞬间紧张起来,定定瞧着她问道。 边月面上挂着浅笑,粉唇轻启,“不打紧的,只是觉得有些乏了。” “那快下去歇着。”卫氏朝着一旁的谢永安使了个眼色,低声道,“月儿这段时日一直记挂着你,吃不好睡不好的,眼下难受,你赶紧去陪着,午膳便不用过来了。” 谢永安站起身,笑意温和,“是,儿子一定寸步不离的守着月儿。” 卫氏摆摆手,开口催促着,“快去罢!” 边月侧过头,视线落在小丫头身上,柔声笑道,“栀儿可要和嫂嫂一同去园子里绕绕?” 谢栀愣住,仰着小脸看她,怯生生道,“我……可以吗?” “当然。”谢永安也低头瞧着她,眉眼含笑,“大哥哥的园子里备上了许多小孩子家的玩意儿,栀儿去瞧瞧,一定会喜欢。” 谢栀心中向往,却不敢开口,只悻悻瞧着坐在对面的代荣。 代荣皱眉,许是不喜小丫头的眼神,低声呵斥道,“何故是这副表情?你想去,娘还能拦着不成?” 许是这段时间被婆家宠上了天,边月也长了脾气,没心思理会代荣,一把牵起谢栀的手,轻声笑道,“走吧栀儿,跟嫂嫂一同过去。” 谢栀受宠若惊,就这么傻傻的跟着边月去了清园。 三人走后,屋子里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 谢锦华瞧了二人半晌,才缓缓开了口,“你们一家舟车劳顿,想必也是折腾狠了,不如让弟妹先下去休息,等到午膳时再叫人去请。” 谢锦言连连点头,低声道,“也好,还是大哥想得周到。” 谢锦华笑了笑,只让身旁的小厮去收拾客房。 代荣走后,梁晚余也识趣告退。 谢锦华瞧着眼前的弟弟,眉头紧皱,沉声问道,“锦言,不是大哥爱背地里说闲话,你们夫妇……是不是对栀儿太苛刻了些?” 第163章 比饼子甜 谢锦言愣住,眨巴着眼睛,一脸不解,“大哥这话倒是让我不懂了,我哪里亏了栀儿?” “怎么没有?”谢锦华面色严肃,沉声道,“她那么小的一个娃娃,落在旁人家里,正是养着捧着的时候,为何跟在你身边就要拎行李伺候长辈了?” “就连吃块点心都要被管着,这儿可是她亲叔的府上!” 谢锦言怔了一瞬,而后毫不在意的笑开,“大哥你多心了,栀儿是懂事,比一般的孩子稳重。” 谢锦华气急,压低了声音道,“你后娶了代氏,这亲娘和继母本质上便不同,你该对你女儿多上点心才是,万一……” “大哥,代荣不是那样的人。”谢锦言笑着摆手,似乎是对自己的枕边人十分信任,“她教导起栀儿来,比我这个亲爹都上心,有了她,我省了不少麻烦事。” “你……” “成了,大哥不必多言,弟弟心里头都有数。” 不等谢锦华开口,谢锦言就急着起身,“我先去瞧瞧代荣,她怀了身子,得多上点心。” 话落,谢锦言甚至来不及多听大哥说一句话,就急匆匆地离开了大堂。 “这……”谢锦华指着他的背影,脸色涨红,“把孩子养成那个可怜样子,他心里头能有什么数?” “平笙,你可瞧见了那孩子的脸色?蜡黄蜡黄的呦,哪有这么教养的!” “老爷何必跟着动气?”卫氏轻轻叹了一声,开口劝道,“俗话说得好,有了后娘也就有了后爹,妾身也瞧着那孩子可怜,但总归不是我们自己家中的事,不好多管。” “先头那个宋氏,多好的一个人呐,可惜无福……”谢锦华无奈摇头,喃喃道,“这个代荣,当真不是个安份的主儿!” - 清园 边月缓步走在小径上,轻轻拉着谢栀的小手儿,眉眼含笑,声音轻柔,“栀儿,你平日里都吃些什么点心?告诉嫂嫂,嫂嫂差人去给你买。” 谢栀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半晌也答不上话来,最后只能小声说了句,“栀儿最爱吃饼子……” 边月唇角的笑意加深,语气也愈发温柔,“鲜花饼吗?还是糖饼?” 谢栀摇摇头,喃喃道,“就是寻常的粗面饼子。” 边月脚步顿住,诧然开口,“粗面饼?” 谢栀重重点头,咧嘴笑着,似乎大饼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对呀,栀儿常吃的。” 边月皱眉,不解问道,“那如何能叫点心?” 谢栀眨了眨眼,如实开口,“点心很贵的,只有怀了弟弟的娘才能吃到点心。” 边月缓缓回头,视线落在同样震惊的谢永安脸上,轻声问道,“二叔父不是一城县令么,怎会穷困到连一份点心都给孩子买不起?” 谢永安面色难看,向来对人彬彬有礼的他眼下险些被气到爆粗口,“若是住在乡野田间也就罢了,总有苦衷在,可二叔父家境不错,为何要把孩子养成这般……” 边月心里愈发难受,瞧着谢栀的小脸,仿佛能瞧见许多年前的自己。 “栀儿,待会儿陪嫂嫂一同用午膳好不好?”边月蹲下身子,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小脸,眼眶有些酸涩,“你哥哥园子里有很厉害的大厨,做的饭菜可好吃了。” 谢栀眼睛里忽然有了光,反应过来后又迅速暗淡下来,“嫂嫂,我能不留太久,我娘那里……” “你只管踏踏实实呆在这儿。”谢永安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沉声道,“余下的,自有大哥哥替你顶着。” 谢栀眼眸中氤氲着雾气,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的搅动着衣袖。 边月看不下去,拉过她的小手,唤来一旁的芙蕖,“给栀儿量量身子,去买几身合适的衣裳来,另外瞧着好看的饰物也一同买回来。” “是。”芙蕖不敢怠慢,领了命就朝着角门的方向走去。 半个时辰后,谢栀换上得体合适的淡青色袄裙,乖巧的坐在桌前,任由苹灵在她头上摆弄。 苹灵手巧,替她盘了个双丫髻,小姑娘长得并不像谢锦言,瞧着水灵,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睫毛长又密,十分讨人喜爱。 “栀儿,快过来。” 边月朝她招手,谢栀不等苹灵来扶她,直接跳下了凳子,朝着嫂嫂奔去。 临到边月身前,谢栀停住了脚,心里挂念着她肚子里的娃娃,不敢凑上前去,只眼巴巴地望着她,娇声唤了句,“嫂嫂。” 边月应了一声,将点心放到她面前,轻声道,“快来尝尝,哪个喜欢就让他们多买些回来。” “这些……”谢栀仰头瞧着桌上的好几盘点心,精致的像是摆件,喃喃问道,“栀儿都可以吃吗?” “当然。”谢永安弯腰抱起她,眼底笑意浅浅,“这些都是你嫂嫂特意为了栀儿备下的,如今到了家里,点心可不是只有你娘才能吃上的东西了。” 谢栀迷迷糊糊的被抱到软塌上,瞧着面前的几盘点心,试探着伸出手去,抓起一块枣泥酥,小口咬下。 甜的, 比饼子甜。 豆大的眼泪砸在手背上,谢栀像是丝毫没有察觉一般,机械地重复着咀嚼的动作。 再寻常不过的枣花酥被小丫头当成了世间珍宝,不舍得三两口就吃完。 谢栀低着头,先是无声落泪,再是小声抽泣,最后抑制不住心里头的委屈,捧着枣花酥放声大哭起来。 “栀儿……” “夫君。” 谢永安紧皱着眉,刚想上前哄慰,却被边月拦住了动作。 边月静静望着对面的小姑娘,红了眼眶,半晌后才说了句,“叫她哭吧,哭出来,心里头就能空了。” “娘…娘……” 谢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泪水打湿了手里的点心,她也顾不得心疼,只一味的喊着娘。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03节 边月走到谢栀身旁坐下,将她的小身子揽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安静陪伴。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小厮的声音。 “大公子,外头递来消息,说是宋将军大捷回朝,蛮夷签降书了。” 第164章 你想不想我 谢栀哭声一顿,缩在边月怀中,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二人。 “当真?”谢永安唇角微弯,低声问道,“的的确确是上头来的信儿吗?” “大公子,肯定是错不了的!”小厮心里头也高兴,咧嘴应着。 “那真是太好了!”边月眸光亮起,温柔笑开,“快去月园传一声。” “是!” - 月园 “小姐,侯爷他们胜了!”玉竹面上压不住笑,连语气都轻快了不少,“姑爷来了信,在前院呢,您快去瞧瞧罢!” 梁晚余脚下匆匆,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男子的笑颜,心口涌上一丝暖流。 “梁晚余。” 才出了月园的院门,忽听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梁晚余脚步顿住,整个人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玉竹诧异回头,瞧见男子的俊脸,急忙跪下行礼,“二公子!” 听到她的话,梁晚余僵硬的转过身子,蓦然红了眼。 谢庭玉一身轻便骑装,不见银甲,就这么斜靠在院墙上,仍旧是记忆里的模样,唇红齿白,不见丝毫疲色。 见她愣在原地,谢庭玉低声闷笑,故意拉长了腔调,“梁晚余,你想不想我?” 梁晚余眼眶微红,上前几步,不确定般拧了把他的脸蛋。 “嘶!”谢庭玉吃痛,眯起一只眼睛,低声道,“你这是作何?” “不是才说胜了……你怎么今日就回来了?”梁晚余仰着头看他,一双眸子里藏着旁人看不懂的情愫。 谢庭玉唇角微微上扬,悠哉悠哉的开口,“谁说大部队回来了?” “那你怎么……”梁晚余愣了一瞬,喃喃道,“你是自己跑回来的。” “没错,大战胜了,我岳父叫我先一步回来见你。”谢庭玉直起身,抬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她身上的清香涌入鼻尖,半晌,才低声开口,“梁晚余,你想不想我?” 梁晚余轻轻眨了下眼睛,刚要应声,却又被他打断。 “我好想你。” 谢庭玉垂着头,搂着她细腰的手缓缓收紧,声音低沉,“我每日夜里都能梦见你,你是不是也想着我呢……” 梁晚余忽然觉得有些难过,抬手抱住他的脖颈,眼泪再也止不住,“自然是想的。” 这一刻,再嘴硬的人也没办法继续说谎。 听到她的话,谢庭玉笑弯了眼,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做了他梦里才敢做的事。 瞧着近在咫尺的俊脸,梁晚余微微瞪大了眼睛,余光瞥向一旁的家丁。 还好,玉竹和看门的两个小厮颇有默契地转过了身,谁都不敢回头。 “咳咳……” 不远处响起一道轻咳,梁晚余瞬间回过了神,抬手推了推身前的男子。 谢庭玉将她抵在墙上,撑着手臂挪开了身子,不耐烦的转过头去,低声呵斥道,“有没有眼力……” 话还不等他说话,就撞上了一双温润明亮的眸子。 谢庭玉愣了一瞬,沉声唤道,“大哥?” 谢永安瞧了眼被自家弟弟挡在身后的弟妹,面上忍俊不禁,“你嫂嫂听了下人报的信,一定要来亲眼瞧瞧弟妹,谁成想竟瞧见你了。” 一旁,边月不敢直视谢庭玉,一双手紧紧捂在谢栀的眼睛上,不准她偷偷去瞧大人们的事。 谢庭玉扬起眉,漫不经心的开口,“我心里头挂念着媳妇,没等队伍一起回来。” 梁晚余红了脸颊,抬手在他后腰狠狠掐了一把。 谢庭玉面上不显,视线落在一旁的小人儿身上,诧然开口,“这个女娃娃是……” 谢永安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低声笑着,“二叔父今日才到盛京,这是栀儿。” “谢栀?都长这么大了!”谢庭玉面露震惊,走上前蹲下身子,低声问道,“你可还认得我?” 谢栀眨巴着眼睛,小声道,“栀儿认得二哥哥,叔父家里头当属两位哥哥最好看。” 谢庭玉被她逗笑,弯腰将她抱在怀里掂了掂,皱眉道,“瘦,你爹娘不给你饭吃吗?” 谢栀抱着他不撒手,闻言摇摇头,小声道,“栀儿不吃饭,只吃饼子。” 谢庭玉的笑容就这么僵在脸上,下意识看向身侧的兄长。 谢永安微微颔首,轻叹一声,“后来的那个二叔母怀了身子,二叔父心里头高兴,宝贝得紧,栀儿这边自然就受了冷落。” 谢庭玉转过头,拧眉问道,“谢栀,你告诉二哥,他们是只给你吃饼子吗?” 谢栀被他严肃的模样吓到,想摇头,却又不敢对哥嫂们说谎,一时没了主意,只能小声哄着,“二哥哥……别生气……” 谢栀伸着小手,轻轻拍着他的肩头,“栀儿还能吃咸咸的菜,配上饼子,栀儿能吃很多呢!” 小丫头越是这样说,谢庭玉就越是心疼,气不打一处来,扬声道,“真是黑心眼子的东西,我看他们是好日子过够了!” 说罢,就要抱着谢栀去前院要个说法。 “等等,你做什么去?”谢永安拉住他,眉头轻蹙,“莫不是要去跟二伯父干仗?” “不然要眼睁睁瞧着他们两口子给这丫头养死吗?”谢庭玉脸色铁青,咬着牙问道,“宋家满门忠烈,只剩一个嫁了人的女娘没有死在战场上,如今宋叔母也走了,仅存的血脉便是栀儿。” “她被养成这副模样,宋家的祖宗在天上急得团团转呢!” 谢永安一时答不上话来,愣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那也不该是我们这些小辈能去指点的,你莫要忘了,若非二叔父搭手,咱们还回不来家。” “什么叫搭手?”谢庭玉不解,沉声问道,“他是谢家的一子,三叔父行事混账,他也必受牵连,他是为了他自己。” “这情,也不该是记在他身上。” 梁晚余上前挽住他的臂弯,轻声劝道,“你先静下心来,兄长所言无错,长辈的事不该咱们去管教。” 眼瞧着二人之间的气氛不对,谢栀急红了脸,大颗大颗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小声哽咽道,“哥哥们不要拌嘴……栀儿没事的,真的没事……” 第165章 明日成婚 谢庭玉瞧着小丫头哭到涨红的脸,心中不忍,“我如今亲身上了战场,才知太平盛世有多来之不易。” “宋家为了大元耗尽了心血,垫上了一族性命,仅留的后代不该过这样的日子。” 梁晚余垂下眼帘,思索片刻才道,“有些话,该是父母去说,二叔父如今回了盛京,是打定了主意在这儿安家的,栀儿先跟在我们身边养着,剩下的事,就交给长辈们之间处理。” 谢永安低声叹了口气,喃喃道,“二叔父为官清廉,在安平王有心拉他入伙同谋时,他也能铁了心拒绝,一心效忠朝廷,是难得的好官,可人无完人,二叔父追其一生,一门心思都想要个儿子,这是旁人碍不了的。” “是个好人,只不过做不成一个好父亲。” 谢庭玉低头不语,他心中虽有气,却说不出半句二叔父别的毛病来。 谢栀小声抽噎着,不敢再说话。 梁晚余出来打着圆场,轻声道,“罢了,这事儿我会偷偷去寻母亲,嫂子还怀着身孕,不如就让栀儿与我们一同住在月园,总比跟在二叔母身边放心。” 边月点头,一脸赞同道,“栀儿呆在咱们府上,总归有好日子过的。” 谢庭玉抱着谢栀,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低声道,“不哭了,二哥哥告诉你,女儿有泪不轻弹,记住了没?” 谢栀低头呜咽,还不忘点点头回应他。 “你快些回去休息罢。”谢永安瞧着他,面上责怪,可眼底尽是疼惜,“你瞧瞧你,眼底下都是乌青,也不知累坏了几匹马。” 梁晚余也耐心劝着,才止住了他想要给小丫头找回场子的想法,半推半搡让他回了屋子。 话分两头 谢二两口子住进了老太太先前的寿园,临到午膳前,才听说了谢庭玉先队伍一步回京的消息。 “胜了……”谢锦言咧嘴笑着,一脸骄傲,“庭玉这小子,打小就活泼好动,府里哪棵树他没爬过?如今打了胜仗,给家里添光,我这个叔父心里头也跟着高兴!” 一旁的代荣不见笑颜,冷冷瞧着进来传话的婢女,低声问道,“你方才是说……栀儿日后都宿在月园了?” “是。”婢女低垂着头,小声道,“二公子说许久未见栀小姐,心里头欢喜,所以特让她留下陪着了。” “留便留了。”谢锦言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丝毫没有发现代荣沉下来的脸,“这是在自家府邸,没人会给她委屈吃,再者栀儿不在,我也能多陪陪夫人。” 代荣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妾身只怕那孩子不习惯,她性子拐孤,在我身边呆久了,八成不会理别人。” 听罢,谢锦言更觉无奈,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委屈夫人了,一心都在栀儿身上,我平日里公务繁忙,顾不上她,若不是夫人细心,我还真发现不了女儿性子上有缺陷。” “也多亏了你,栀儿才能这般懂事。” 代荣抿唇笑着,顺着他的话接茬,“夫君手里头琐事多,妾身不懂公务上的事,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管好后院。” “你做的顶顶好。”谢锦言拉着她的手,低声道,“方才大哥和嫂子还与我说什么要善待栀儿,若是这么一个性子的女孩落在他们身上,他们也必然得苦恼。”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夫人更细心的了。” 听到他前头几句话,代荣脸色微不可察的变了变,试探着问道,“大哥他们……还说什么了?” “倒是没再多说。”谢锦言摸着她的肚子,笑得一脸慈爱,“我如今这一门心思都在儿子身上,栀儿那还得夫人多惦记着。” 代荣松了口气,重展笑颜,“夫君放心,妾身定然拿栀儿当亲生女儿一般疼爱,精心养着。” 谢锦言拍了拍她的手背,沉声道,“为夫自然信你。” -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04节 肃和公主府 念禾脚步匆匆,面上是从未有过的慌乱,“公主……公主大事不好了!” 听到声音,容樊瑛立马睁开了眼睛,用力拍了拍身上的男子。 沈云之眼眶微红,勉强找回一丝理智,放开那殷红的小嘴,撑着胳膊移开身子。 容樊瑛借着他的手从桌案上起身,整理着自己的领口,强装镇定。 沈云之顾不得褶皱的衣衫,弯腰将散落在地的书册一一捡起。 二人后日就要在公主府里成婚,书房被沈云之借用,容樊瑛本想着给他送上一碗参汤,却不成想这参汤喝着喝着,竟喝到了自己嘴里,险些擦枪走火,坏了规矩。 容樊瑛轻咳两声,扬声道,“何事这般着急?” “边线打了胜……”念禾推开门,入目便是自家公主红透了的小脸,口脂也被晕开,一双眸子湿漉漉的,不难猜出方才发生了什么。 另一侧,是板着脸故作自然却连书都拿反了的的驸马爷。 容樊瑛被她瞧的有些难为情,皱眉问道,“你这丫头怎么说一半的话?边线怎么了?” 念禾咽了下口水,忙不迭低下头去,小声道,“边线打了胜仗,定远侯带着队伍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这是好事儿啊!” 容樊瑛面上惊喜,语气都轻松了不少,沈云之也跟着抬起了头,眼里有光闪过。 容樊瑛想到了什么,皱眉问道,“那你方才说什么大事不好了?” 念禾脸色难看,咬着牙道,“的确不出梁小姐所料,蛮夷求和,派使臣来咱们大元和亲了,不出三日就要抵达。” “且……点了公主您的名字,欲选您和亲。” 听到这话,沈云之捧着书册的手一顿,眉头轻皱,默不作声。 “当真是笑话。”容樊瑛嗤笑,眼底闪过讥讽,“我如今有婚约在身,还能强嫁过去不成?” 滑落,容樊瑛脑海里突然闪过梁晚余的声音,后背猛地一凉,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对…不对……”容樊瑛立马抓住了念禾的手,急忙问道,“嫁衣可做好了?” 念禾云里雾里,却还是乖巧的点头,“早就做好了。” 容樊瑛回过头,与桌案后的男子对上视线,轻声问道,“沈云之,我们明日就成婚!” 第166章 算小瞧了她 “明……明日?”沈云之一脸愕然,捧着书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公主,是不是有些太仓促了,私改吉日,怕是不合规矩。” “命都快没了,还谈什么规矩!”容樊瑛气极,扬声道,“只要你我能踏实过,每天都是吉日,何故还在乎这一次?” 沈云之拧眉,沉声道,“一切听公主的便是。” - 玉雅居 盛守言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直叹生活无趣。 “公子,要不叫个唱曲儿的上来罢。”小厮见他这副模样,小心翼翼的开口。 盛守言摇摇头,长叹一声,喃喃道,“从前四个人形影不离,如今,却只剩了我一个。” “他们各有各的漂亮活法儿,只有我,一成不变。” “唉声叹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媳妇跑了呢。” 盛守言身子一震,下意识抬头,视线穿过窗子,对上了谢庭玉含笑的眸子。 盛守言不敢相信自己,抬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声音都劈了叉,“二…二……二郎!” “一段时间不见,怎地还成了个结巴?”谢庭玉没忍住笑,好整以暇的打量着他,“如何,见到我连话都不会说了?” “你怎这么快就回来了,也不知道提前给我个信儿,是不是压根就不惦记我!”盛守言立马起身,朝着他肩头怼了一拳,“你知不知道你走的这段时间,兄弟过得都是什么苦日子!” “我赶了许久的路,才见了我夫人一面,歇了一个多时辰就来这儿了,这还不惦记你们?”谢庭玉唇边挂着笑,漫不经心的开口,“怎么,不请我喝杯茶?” “跟我还废什么话!”盛守言将他拽进屋中,指尖掐着他的肩头,连连赞叹,“你岳父够狠的,瞧瞧这块头儿……” “说说罢,遇上什么烦心事儿了。”谢庭玉坐在圆凳上,环顾四周,“沈云之和常久呢?” “你快别提那两个了!”盛守言面露嫌弃,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沈云之忙着做他的新郎官驸马爷,许久都没出来过了。” “常久那厮也不知着了什么魔,一心只有美娇娘,连三字经都读不顺的人物居然捧起了书册,要重造自己!” 盛守言说着,只觉得眼眶发热,心里头愈发委屈,“你又走了,都不理睬我,留我孤零零的一个……” “等等。” 谢庭玉抬手打断他的话,神情恍惚,“什么驸马爷……什么美娇娘?” 盛守言愣了一瞬,低声问道,“你回来没听说吗?” 谢庭玉摇摇头,沉声道,“没人和我说这些事。” 盛守言瘪了瘪嘴,好似要哭出来,“你不知道……沈云之不知怎地得了肃和公主的青睐,科举也不去了,一门心思要入赘了。” 一想到这,盛守言就忍不住眼红,气得直拍桌,“按理说我长得也不差,为何就没有公主能看上我?” “肃和公主是中宫嫡出,身份尊贵,偏又有着塞天仙似的容貌,怎么就没选上我呢!” 谢庭玉面色凝重,低声问道,“沈云之没参加科举?” “没错。”盛守言点点头,自顾自说着,“再说说那常久,对礼部侍郎的独女一见钟情,铁了心要娶人家,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睁开眼就看书,直直看到闭眼。” “但不得不说,这小子眼光不错,那女娘生的是好看,唇红齿白,性子也好。” 盛守言环住胳膊,连连咋舌,“要不是那日去牢狱里给谢大哥送东西,碰巧遇上了她,我还真不知道常久心里头藏着这么个人物。” “牢狱?”谢庭玉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顿时皱起了眉头,“我哥去了牢里?” 盛守言面上的神情僵住,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眼神飘忽,心虚到不敢看他。 谢庭玉直勾勾的盯着他瞧,低声问道,“你方才那句……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盛守言垂下头去,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 谢庭玉瞧着他,沉默半晌,沉声问道,“如今连你都与我生分了。” “胡说八道!”盛守言猛地抬起头,一脸严肃,“谁与你生分,我们之间都不会生分!” “那你将事情始末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盛守言顿住,急得直挠头,“并非我有意要瞒着你,是两个嫂子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我们露口风给你,我这不是一时激动,失了言……” 谢庭玉沉下脸,指尖一下接一下敲打着桌面,就差把不耐二字写在脸上了。 盛守言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那我告诉了你,你可不能一时冲动犯起浑来。” 谢庭玉微一颔首,没有接茬。 盛守言低头惋叹,刻意放轻了声音,“这回科举有不少人舞弊,贿赂考官,上头下令严查,一众学子都入了狱,查一个放一个。” “本来谢大哥身上没什么大事,可奈何宫里头的林嫔……就是从前爱追在你身后跑的那个林昭音,听说是她侍寝时吹了枕边风,给谢大哥找了不少事儿。” “林昭音……”谢庭玉怒极反笑,语气里满是讥讽,“她还真有本事,算我小瞧了她。” “二郎,你可不能冲动,人家现在是宫里的娘娘!”盛守言拉住他的胳膊,生怕他下一瞬就要起身杀到皇宫里去。 谢庭玉扯了扯嘴角,低声道,“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敢跟宫里头的贵人作对?” 话虽是这样说,可谢庭玉睚眦必报,事事记仇的性子谁都清楚。 盛守言不放心,耐着性子劝道,“如今伯父伯母与她断了关系,誓死不往来,谢大哥也没吃着什么苦,这事儿就这么过去罢。” 谢庭玉没接他的茬,反倒是轻飘飘的转移了话题,“你可清楚沈云之如今在何处?” 盛守言愣了瞬,虽不懂他的心思,却还是实诚回道,“沈云之已经宿在公主府里一个多月了,今日想必还是在那儿。” 谢庭玉颔首,缓缓起身,低声道,“走罢,随我一同去瞧瞧他。” 第167章 有孕之喜 - 昭华宫 “圣上,您尝尝这个。” 林昭音手里捏着公筷,面上含羞带怯,笑盈盈地替面前人夹了一块蟹粉狮子头。 皇帝半垂着眼,吃下碗里的菜,沉声问道,“镇国公府的人可有找你的麻烦?” 林昭音怔了一瞬,旋即低下了头,喃喃道,“妾无福,爹娘不在,只能依靠圣恩在这后宫里苦苦维持,镇国公夫妇虽没对妾责打辱骂,却也是不肯好好理会妾的……” 皇帝淡淡瞥了她一眼,低声道,“此事你不必管,有朕在,谢家人不敢不接纳你。” 闻言,林昭音面上愈发羞涩,轻声道,“能得圣上疼惜,妾三生有幸,不知今夜,圣上可有惦记着别的姐妹?” 皇帝勾起唇角,视线扫过她曼妙的身材,沉声道,“淘气,朕都来了你这里,何故还要多问一句?” 林昭音故作娇羞,低头替他夹着菜。 “圣上,林嫔娘娘,最后一道菜也上了。”小太监将手里头的长盘放到桌上,扬声道,“蛤蜊黄鱼羹。” 腥气涌入鼻尖,林昭音面色突变,手里的公筷掉在地上,猛地转过身去,捂着心口干呕不止。 “娘娘!”云柳立马走到她身前,轻轻拍着背,替她顺气。 “这……”张德一脸迷茫,视线在林昭音和那道黄鱼羹上来回游走,“圣上……” 皇帝半眯起眼睛,视线扫过她平坦的小腹,低声道,“去找太医来。” “是。” 蛤蜊黄鱼羹被端下了桌,闻不见那道腥气,林昭音才止住了动作,眼圈红红的,泪水止不住的落。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05节 一刻钟后,薛太医匆匆赶来,给贵人行了礼,旋即往林昭音的细腕上搭了一方锦帕,这才敢大着胆子上手把脉。 薛太医的眉头皱起又舒展,拉扯着众人的心。 片刻后,薛太医挪开了手,低声道,“臣细察林嫔娘娘脉象,沉稳有力,气血充盈,弦中带滑,乃胎息初动,臣斗胆断言,娘娘应是有喜一月有余。” 闻言,林昭音如坠冰窟,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后背猛地出了一层冷汗,彻底失了反应。 云柳也是一脸吃惊,下意识捂住了嘴巴。 “一月有余……”皇帝细想了想,缓缓点头,面上带了几分笑意,“算起日子来应当是差不了的。” 话落,他转头看向身侧的林昭音,却发现后者脸上并无半点喜色,反而是一脸惊恐。 “音儿为何是这副神情?”皇帝皱眉,眼神变得漠然,“怀了我们的孩子,你心里头不高兴吗?” 林昭音如梦初醒,恍然回神,笑得一脸牵强,“圣上,您知晓妾的身世,自打妾记事起,便没感受过亲生爹娘的疼爱,妾心里头害怕……” “害怕妾没办法做个好母亲。” 林昭音垂着眼帘,心里头百感交集。 或许只有云柳才能明白她怕得到底是什么。 皇帝面上缓和几分,拉过她的手,低声笑道,“此事你不必担心,宫里头已经许久没有新生儿了,若你能平安生下这孩子,朕便允许你亲自教养,谁也不能把你和孩子分开。” 林昭音轻轻勾起唇角,只是那笑容,不达眼底。 才说了两句话,皇帝的脸色就白了几分,手攥成拳抵在嘴边,重重咳嗽了几声。 “圣上……”林昭音面露惊讶,立马给他顺气。 皇帝摆了摆手,朝着一旁的张德伸出手去。 张德熟稔的拿出个瓷瓶,从里头倒出一颗黑色药丸子,递到皇帝手中。 “来两颗吧。” 张德脸色一变,低声劝道,“圣上,炼仙丹的周术士再三叮嘱,一日只能吃一颗,您……” “谁才是你的主子?”皇帝冷眼瞧着他,沉声道,“朕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再过个两三日,蛮夷派过来的使者就要到了,若是让他们瞧见朕一脸苍白,保不准回去就带兵重新打过来。” “朕吃了这仙丹,身子才会好。” 张德眼瞧着劝说无果,只好又递了一颗过去。 皇帝吞服了药丸,起身就要离开,临走之前还不忘叮嘱林昭音仔细她的肚子。 林昭音连连应是,瞧着那道明黄色的身影离去,又屏退了几个宫人,林昭音再也维持不住端庄,双腿瘫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娘娘!”云柳被吓了一跳,立马扑过去跪在她身侧,“您这是做什么?当心肚里的小皇子啊!” “云柳……”林昭音小脸惨白,不见丝毫血色,不知想到了什么,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这个孩子…这个孩子真的是……” “一个月前,分明是我和……” “娘娘!” 云柳用力揽住她的肩膀,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林昭音心里头害怕,整个人瞧上去疯疯癫癫的,“云柳……” 云柳摇摇头,神色坚定,“娘娘,您清醒一些,无论怎样,这个孩子只能是圣上的。” “可是我怕……”林昭音面露惶恐,喃喃道,“他是个疯子,我怕他再来找我……” 云柳紧咬着下唇,小声道,“娘娘,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到如今,我们没有办法了。” “太子如今还未娶妻,您这肚子里头……”云柳顿了顿,才低声道,“看在这孩子的面上,他也没法子对您在犯浑了。” “不该招惹他的……”林昭音红了眼眶,指尖轻轻抚上小腹,颤声道,“眼下,只求他别再生事就好。” 不出一个时辰,林嫔有孕的消息迅速传开,后宫上下无人不知。 林昭音一整日都过的浑浑噩噩,就连晌午小憩了片刻,都梦到了容暨的脸,惊醒之后,便是一身冷汗。 就这么熬过了一日,容暨一直没有出现过,林昭音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夜里,林昭音阖眼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半晌也睡不着觉。 “云柳,给我倒杯水来。” 外头没人应话,她却实打实听到了水声。 下一瞬,一只手抱住她的身子,将她托了起来。 云柳哪有这么大的力气…… 林昭音猛地睁开了眼睛,对上了一双阴冷的眸子,没忍住惊呼出声,身子向后一躲,失手打翻了面前的茶盏。 “容……太子……” 第168章 大婚之日 瞧着眼前人吓到发白的脸色,容暨眼底闪过一丝讥讽,低声道,“林嫔娘娘究竟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就连在梦里都唤着我的名字,求我放你一命。” 林昭音面色发白,喃喃道,“你怎么……怎么会在这!” “自然是来瞧瞧我们的孩子。”容暨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俯身向下,扬眉问道,“外头都在传林嫔娘娘怀孕一月有余,一月……是我的罢?” 林昭音身子抖得厉害,支支吾吾说不出半句话来。 容暨唇角勾起一抹笑来,冷冷瞧着她,“林昭音,你将我父皇玩弄于股掌之间,心里可痛快了?” “不…不是!”林昭音坐直身子,面露慌张,抬手扯住他的袖口,小声道,“我从没有过那些心思,我知道自己不该招惹你的,我如今都知错了,求你……求你放过我。” 容暨嗤笑一声,抬手掐住她的脖子,沉声道,“怀了我的孩子,讨了父皇欢心,就想着跟我分道扬镳?林昭音,你做梦!” 林昭音红了眼眶,用力拍打着他的手臂,嘴里只能发出短短几句气音。 眼瞧着她脸色逐渐发青,容暨冷笑,这才缓缓松开了大手。 林昭音伏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泪似是断线的珠子,一滴滴落下砸在被子上。 濒死的绝望笼罩着她,事到如今,她才明白自己究竟惹上了个什么人物。 “你想杀了我……”林昭音扭头望着他,眼底满是恐惧,“你疯了,你彻底疯了!” “想要活命也简单。” 容暨瞧着她,那嘴角分明是噙着笑的,却不难瞧出他心底的杀意。 林昭音咬着下唇,身子颤抖的厉害,不自觉朝后缩去。 他不在乎自己肚里的孩子,更不在乎与他有过几夜荒唐的自己。 容暨探身逼近,低声道,“你好好给我养着身子,将这孩子平安生下来,若是敢动一丁点旁的念头,就别怪我心狠。” 林昭音缩了缩脖子,没敢与他对视,面上说不出的惶恐。 “这孩子,我将来有大用处。”容暨抬手替她将脸庞的碎发挽到耳后,语气温和了些,“若你配合,日后少不了荣华富贵,听懂了吗?” 林昭音恍惚点头,心里头仅有的一丝庆幸荡然无存。 容暨走到椅前坐下,身子向后靠去,视线落在床上,低声道,“过来。” 林昭音不明所以,赤着脚下了榻,踩在毯上,小步走到他身边。 容暨上下打量着她,片刻后才沉声道了句,“跪下来伺候我。” 林昭音愣了一瞬,旋即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满是羞愧,“我……我如今有孕在身,怎能……” “怀了身子就不会伺候人了吗?”容暨面上笑的得意,低声道,“你是我父皇的妃子,不也照样躺在我身下承欢过?” “你!” “林昭音,你清楚的,我没多少耐心。” 林昭音双眼含着热泪,倍感屈辱,可她心里头清楚自己没有半分反抗的能力,若是惹恼了这个疯子,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想到这,林昭音忍下心头的愤恨,缓缓跪了下来,指尖探上了他的裤腰。 容暨靠在椅子上,垂眸瞧着自己身下的姑娘,眸色逐渐变得深邃。 眼前人突然变了一副模样,成了他埋在心里苦苦思念看得见却抱不到的二妹妹。 欲望到达顶峰时,容暨捧着林昭音的脸,低声唤道,“樊瑛……” 林昭音的动作在这一刻顿住,眼泪瞬间落下,巨大的耻辱笼罩在她心头。 不知在这时,她是否有一瞬间曾想起过拦她入宫的谢家。 - 月园 “二哥哥,你快瞧,栀儿解开了九连环!” 小丫头围在谢庭玉身侧,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小脸上洋溢着幸福。 谢庭玉呆在院中,一脚踩在木板上,正用力锯着,闻言抽空回过头瞧了一眼,毫不吝啬赞美,“这是谁家的小机灵,那么复杂的玩件都难不倒你,当年我可生生玩了好几日呢。” 谢栀抿唇笑笑,嘴角梨涡轻陷,“二哥哥在忙什么?栀儿来帮你。” “用不上你,去一边玩儿罢。”谢庭玉摆摆手,低声道,“给你在园子里支个秋千,闲来无事就坐秋千上看看书,争取长大了做个和你二嫂嫂一样的女娘。” “又拿我做玩笑。”梁晚余瞪他一眼,手里头还捧着新出的诗册。 瞧着二人之间的互动,谢栀捂着小嘴偷笑,不敢打扰二人独处,迈着小短腿跑回了屋子。 “做个秋千而已,自有下人来,何必你自己上手?”梁晚余抬头望向他,轻声问道,“那木头上的刺若是扎到了你,母亲怕是又要掉眼泪。” “瞧你这话,我连战场都上去了,我娘哪里还像从前那般脆弱?”谢庭玉面上忍俊不禁,低声笑道,“这玩意儿,自己动手才有意义,我特意让程言多买了些木材,做个一大一小,少不了你的。” 梁晚余藏不住唇边的笑意,柔声道,“你下手仔细些,那刺若是扎进了肉里,可不好挑出来。” “放心。” - 翌日,本该是平平无奇的一天,可一连串的鞭炮声彻底打碎了这份平静。 沈云之着一身喜服,风姿卓越,儒雅俊朗,临到东宁门前下了马。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06节 公主大婚被提前了三日,一切准备都略显仓促,礼官强装镇定,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宫人。 行过雁礼,该有的早已备妥。 容樊瑛头戴凤冠,身着繁重嫁衣,缓缓上了喜轿,随着沈云之出了宫。 嫁妆足有六百抬,奢华至极,琳琅满目,从皇宫出发绕城三圈,才在肃和公主府前落了脚。 苏锦绣乘着九龙轿撵,跟在喜轿后头,仪仗队前是冷着脸骑马送嫁的容暨。 直到亲眼瞧见这番阵仗,百姓们才知中宫嫡出的肃和公主今日出嫁。 喜宴摆在公主府里本就不合规矩,可让众人没想到的是沈家竟无一人出席,如此怪事,百姓们自然是七嘴八舌的小声议论着。 念禾面露尴尬,贴近了喜轿,小声道,“公主,驸马家中……” “不必理会旁人。”容樊瑛腰板挺得笔直,半分不敢松懈,轻声道,“只管找人看住了沈家夫妇,不准那两个老家伙踏出府邸半步。” 第169章 凯旋 公主府里热闹得很,有皇帝与皇后坐镇,还有苏家捧场,盛京城里的达官显贵来了不少,都盼着能在贵人面前混个眼熟。 礼成,容樊瑛被送去了后院,前头开了喜宴,沈云之一人忙的团团转。 天家嫁女,又是嫡出,普天同庆,声势浩大,就连看门的小厮都讨了不少喜钱。 门外,有几个身影一直在附近徘徊,时不时踮脚朝里头瞧上一眼,可奈何有影壁挡着,什么也看不见。 “沈云飞。”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吓了几人一跳,领头的沈云飞瞬间转过了身子,不出意外瞧见了一个熟面孔。 “庭玉哥!”沈云飞眼睛瞬间亮起,小心翼翼的上前,低声问道,“你是从公主府里出来的吗?见着我大哥了吗?他今天俊不俊?” 一连串问题下来,他身后的几个小豆丁也仰头盯着他,满脸希冀。 谢庭玉饶有兴致的瞧着几人,沉声说道,“既然这么好奇,怎么不进去亲眼瞧瞧?” “不……不了吧……”沈云飞面上尴尬,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公主下令不准沈家人到场,还派了好多人在府外盯着,父亲和母亲发了好大的脾气,我们今儿是偷跑出来的……” 谢庭玉忍不住笑出了声,低声问道,“你小子,带头钻了狗洞吧?” 沈云飞愣住,喃喃道,“庭玉哥……怎么连这都能猜到?” “我眼瞧着你长大的,还能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谢庭玉挑眉,揉了揉他的脑袋,“敢跑出来,回去之后不怕你爹打你们吗?” “不怕。”沈云飞摇摇头,神情坚定,“我既然敢出来,就是早料想过结局的。” “成亲是人生中的大事,我们都想在这个时候陪在大哥身边。”沈云飞说着,悄然红了眼眶,闷声道,“沈家一个人都不来,传出去,必会有人笑话我大哥的。” “好小子。”谢庭玉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语气里带上几分笑意,“没白吃你大哥带回去的点心。” 沈云飞抹了把眼角,瞧着公主府敞开的大门,心里头愈发委屈。 谢庭玉低头轻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慢吞吞道了句,“公主派出去的都是什么人物?若不是有意放你们出去,就凭你们几个小不点,怕是连狗洞都钻不了。” “进去吧,你嫂子一早就备好你们的席位了。”谢庭玉眼中含笑,低声道,“你大哥也一定想你们了。” “真的吗?”沈云飞眨了眨眼睛,喃喃道,“我大哥他……真的想我们了吗?” “不信我的话?”谢庭玉扯了下唇角,不紧不慢道,“你大哥撅一下腚,我都知道他要放什么味儿的屁。” 沈云飞怔住,旋即有些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虽说话糙理不糙,可庭玉哥这话也太糙了些。” 谢庭玉觉得好笑,高高扬起手,“你这臭小子,信不信我揍你!” 沈云飞朝他扮了个鬼脸,嬉笑着跑进了公主府里。 果然不出谢庭玉所料,看门的小厮一听说眼前这几个孩子是沈家的,立马恭恭敬敬的给迎了进去。 “你倒是会哄孩子。”梁晚余走到他身边,瞧着几个小豆丁的背影,轻声笑道,“我原以为……你回了盛京,得知沈公子未参科举的消息会冲到他面前与其理论劝解,没成想你就只是与他寒暄了几句。” 谢庭玉双手环臂,闻言,懒洋洋道了句,“我当然觉得可以,沈云之是我们四个里头最刻苦最努力的,甚至让我们觉得他生下来就是为了考取功名的,除了看书,一日里再也瞧不见他做旁的事。” “守言总说他是书呆子,看不出人身上该有的鲜活。” “可一别这么久,再次相见,我突然发觉他身上的死气不见了大半。”谢庭玉想到自己兄弟,面上的笑多了几分,“他与我寒暄,除了关心我以外,还一直在说他与肃和公主之间的趣事。” “对于我那三个兄弟,我所求不多,平安是第一,开心是第二。”谢庭玉耸耸肩,满不在意道,“什么科举,什么功名,全都不重要。” “左右我现在回了盛京,沈云之那个死爹要是再敢犯浑,我就去砸了他的府邸。” 梁晚余嗔怪的瞟了他一眼,轻声道,“我爹教你功夫,哪里是让你去报复别人用的?” 谢庭玉低头握住她的手,眸中闪过旁人看不懂的情愫,拉着她朝公主府中走去,“跟我走,带你去沾沾喜气。” - 三日后,盛京城里喜气洋洋,路上的行人全都带着笑,就连各个商铺里的玩意儿都便宜了不少,无论是东市还是西街都挂上了红布条,只等英雄凯旋。 军队缓缓踏入城门,行人熙熙攘攘,都簇拥在街道两侧,让出了中间位置。 黑压压一片轧过来,为首的正是定远侯梁砚,身骑玄马,副将廖承刚紧随其后,队伍后头竖着两面大旗,一面写了元,一面写了个梁字。 瞧见梁砚,百姓们的呼声愈发热烈,若非御军看顾着,这些人恨不得跳到定远侯怀中去。 梁砚面上带笑,朝着两侧的行人点头示意,未作停留,直直朝着皇宫走去。 - 坤庆殿 “定远侯,你可是吓了朕一大跳哇!” 皇帝眉开眼笑,虽说脸色依旧苍白,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时也瞧不出什么异样。 “朕听说了,你领头将那帮子蛮夷打得是落花流水,伤亡竟还不如上次大战的一般,你着实功不可没!” 皇帝大手一挥,扬声道,“说罢,想要什么赏赐,朕通通都答应你!” “圣上谬赞,臣愧不敢当。”梁砚站在大殿中央,低声道,“此番战役那帮蛮夷确实有备而来,使了不少阴招子,若非廖副将和臣的女婿提前察觉,这仗……也不好打。” “你的女婿?”皇帝面上笑容收敛了些,身子向后靠去,沉声问道,“可是镇国公那幼子?叫什么……谢……” “回圣上的话,臣那女婿名叫谢庭玉。”梁砚眼底一丝笑意,不卑不亢道,“虽说他尚是新兵,却有勇有谋,出了不少好点子,将那蛮夷打得是一蹶不振!” 皇帝沉下脸,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瞧,一言不发。 第170章 有去无回 “依你之见,朕该如何赏赐这个谢庭玉?” 梁砚眸色晦暗不明,思索半晌,沉声道,“圣上,臣斗胆请旨,还望您赏小婿一枚免死金牌。” 皇帝皱眉,喃喃道,“他要那东西有何用?” “并非庭玉亲口讨要,而是臣心里头放心不下。”梁砚垂着头,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圣上应该有所耳闻,臣这女婿成亲前是何等性子的一个人。” “任性妄为、胆大包天,京中纨绔里他是榜首,说实话,一开始臣并未相中他。”梁砚面上真诚,缓缓道,“非臣自傲,臣那个女儿清高如明月,貌赛天上仙,比起臣的发妻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定远侯夫人叶氏年轻时乃京中第一女子,模样、家世、才情皆是最佳。 直至叶氏病重离世,盛京都还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京中贵女多,叶韫真绝色。 皇帝颔首,面上并没有过多的神情,“接着说。” 梁砚薄唇微抿,低声道,“臣一门心思都在教养女儿身上,常年驻守边疆,没能亲自给女儿寻个好儿郎,已是憾事,如今木已成舟,女儿和女婿感情深厚,臣心里也踏实不少。” “今日大着胆子向圣上讨要金牌,是因着臣那女婿行万事都看心情,保不准哪日一犯浑,惹到了哪位贵人,臣实在难安……” 皇帝神情平静,轻轻应了声,“你所言有理,朕允了。” “不过你且记住,这块免死金牌是朕看着定远侯身上功勋给的,你开口,朕不愿拒绝,与谢家不沾半点干系。” 皇帝坐在御座上,勾唇浅笑,眼底的情绪高深莫测。 梁砚神色淡淡,闻言跪下谢道,“臣多谢圣上开恩。” 送走了梁砚,大殿之内重归寂静。 皇帝把玩着手里的珠串,唇边扯出一抹冷笑,“长子参科举,幼子入军营,镇国公啊镇国公……动作可真是不小。” “张德,派人去查查,传言不是称谢家长子活不过二十二么?为何现在安然无恙了?” 张德面上犹豫,小声道,“圣上,外头都说是谢家长子娶进门的夫……” “蠢材。” 张德身子一震,忙不迭跪下,低声道,“奴才该死……” 皇帝半眯着眼,眼底满是狠辣,“谢家长子先前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眼瞧着两脚都要迈进鬼门关了,单凭着冲喜,就能把一个将死之人给救回来?” 张德吓得瑟瑟发抖,试探着问道,“圣上的意思是……” “去查,查谢家是不是有意隐瞒了什么事情,在这跟朕玩扮猪吃虎。” “是,奴才即刻就去。” - 东宫 满堂富丽,地上铺着绒毯,麒麟模样的紫金香炉燃着檀香,两个身材姣好的宫女站在软塌旁,为上头的贵人摇着扇。 容暨一手撑着头,一手懒懒搭在胯骨上,正闭目养神。 他面前跪了个宫女,低头专注的剥着紫葡萄,而后递到容暨嘴边。 一侧的圆凳上坐着个乐姬,指尖拨弄着怀里的琵琶,余音悠扬。 听到乐姬错了个音,容暨才不耐烦的睁开了眼睛,瞥了一眼面前站着的男子,低声道,“你就是五弟找来治水的?叫什么来着?” 面前的男子玉冠白衫,生得有几分女相,却并不阴柔,眼若桃花,眸光清澈,安安静静站在那处,瞧着温良。 闻言,男子眉头轻轻皱起,耐着性子道,“草民古子卿,见过太子殿下。” “古子卿……”容暨沉吟片刻,愈发不耐,“你瞧着细皮嫩肉的,当真能治水患?” 古子卿面上不卑不亢,温声道,“治水要靠脑子,而非蛮力,若草民是个空架子,也不会得五皇子引荐。”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07节 容暨扫了他一眼,眼底尽是狐疑,他自然是不信眼前这个娘娘腔可以解决卢南的水患。 可事到如今,灾区问题频发,难民数量日渐增长,既有这么个人,他便不能放过。 若这古子卿没压住水患,也能将他踢出去作替罪羊,免得自己失了民心。 “也罢,就交给你了。”容暨摆了摆手,沉声道,“我会告知父皇,你即刻上路,赶往卢南。” 古子卿微一颔首,眸色深了几分,“是。” 容暨不再理会他,仍旧专心听着小曲儿,过得悠哉。 出了皇宫,古子卿直奔城郊常青茶庄,推门而入,就与里头的几人对上了视线。 “子卿?”容烁瞧见他,笑着朝他招了招手,“我还当你今日没空来了呢,带你认识个贵人。” 容烁朝着右侧的男人笑了笑,沉声道,“这位是镇国公,也是自己人。” “见过郎君,见过镇国公、吴大人。”古子卿站直了身子,一一行礼问安。 “快过来坐吧。”吴钟晟抿嘴笑着,拍了拍身侧的空位,低声道,“子卿今日来得晚呐,想必没少受挤兑罢?” 古子卿面色不虞,闷声道,“若非郎君开了口,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见他的,于我而言,那就是草包一个。” 容烁摇头苦笑,喃喃道,“草包归草包,命好,投生到先皇后肚子里……” “郎君何苦谈起这个?”吴钟晟长叹一声,面露无奈,“只要咱们能抓住机会,甭管他先头命有多好,照样能给他摁死。” 容烁抬眸,眼中多了几分兴趣,“吴大人可是有了法子?” 吴钟晟摇摇头,故作神秘道,“不是我,而是锦华听到了些许风声。” 话落,屋里几人的视线全都落在了谢锦华身上。 谢锦华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出自己的想法,“再过几日就是秋猎,圣上下令,特准朝中能说得上话的官员领着家眷出席,人数之多,到时必定会乱。” “围场戒备森严,想带人进去定是不能,不如从别的地方想想法子,让太子有去无回。” 容烁眼底闪过一丝惊叹,低声问道,“国公……是与太子有什么深仇大恨么?” “臣既然决心站队,便是破釜沉舟,押上了一家老小的性命,这个节骨眼上,臣必须力保郎君得胜。” “至于深仇大恨……” 谢锦华嗤笑一声,面上闪过自嘲,“臣不求荣华富贵,也没什么野心,只求能得吾主善待,保谢家平安。” 第171章 秋猎 - 秋猎围场 帝后亲临,嫔妃伴驾,几十个官员与其家眷随行,好不热闹。 皇帝随意叮嘱了几句,便下了彩头,各家有力出力,女眷们则规规矩矩的待在坐席处。 梁晚余望着远处策马奔腾的儿郎们,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笑意。 “晚余,你何不跟着上马过去玩玩?” 耳旁传来声音,梁晚余回过神来,望向身侧的卫氏,面露讶异,“母亲……” “当我是老古板?”卫氏抿唇笑着,轻声道,“你出身将门,虽说性子温婉恬静,却也该懂得御马之术,瞧着庭玉他们上马涉猎,心里头定是痒痒的。” “可……”梁晚余顿了顿,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长裙,低声道,“我如今去了,怕是不合规矩。” “瞧。”卫氏拍了拍她的手背,指着一处说道,“你的小姊妹都等着你呢。” 梁晚余愣住,缓缓回头,对上了两个姑娘的视线。 李黛鸢坐在小矮马上,用力朝着她招手,扬声唤道,“晚余,快来,我们一同去猎兔子!” “兔子有什么好猎的?”容樊瑛有些嫌弃的瞥了她一眼,旋即望向梁晚余,勾唇笑道,“去猎鹿,你敢不敢?” “我……” 梁晚余心思微动,的确被她们勾起了几分兴趣。 卫氏瞧着她的侧脸,笑得宠溺,“去吧孩子,秋猎几日,娘早就给你备了骑装。” 梁晚余稳住心神,轻声道,“嫂子有孕没来,我不能将母亲一人扔在这儿。” “傻丫头,我都多大年纪,何用你来担心?”卫氏觉得好笑,轻轻推了她一把,“你若不在这盯着,我与我的姊妹们才能好好说说话。” 梁晚余抬眸,瞧见卫氏身后坐了三个妇人,正瞧着自己笑。 见状,梁晚余这才得知是自己碍了四个老姊妹谈心,急忙笑着认错,“是,儿媳这就给母亲腾地方。” “你这丫头!” 卫氏满脸慈爱,作势要打她,可梁晚余早就起身躲开,从王嬷嬷手里头接过了骑装,一溜烟进了自家帐子里。 儿郎们见有女娘上场,纷纷调笑,扬言要和三个姑娘比试比试。 赵靖川骑马立在一旁,望着不远处的姑娘,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谢庭玉手里拽着缰绳,视线落在熟练上马的梁晚余身上,嘴角比弹簧都难压,一边盯着夫人,一边不忘同看不起女娘的那几个儿郎对骂。 沈云之则是乖乖呆在坐席上,摇着折扇,争取不让面前的柴火熄灭。 容樊瑛打头阵,与那些儿郎下了赌注,只赌谁的猎物多。 此话一出,那几个出言不逊的儿郎险些笑掉了大牙,姿态愈发高傲。 这么大的热闹,引来了不少人,其中有不少出身将门的贵女,见状纷纷站出来应战。 双方一拍即合,儿郎由赵靖川带队,女娘们则是跟着肃和公主。 谢庭玉被踹了出去,只说女娘里头有他媳妇,儿郎们生怕他放水,便执意不带他玩。 谢庭玉气呼呼下了场,一屁股坐在沈云之身侧。 沈云之笑着瞥了他一眼,递上一根牛肉干,“尝尝。” 谢庭玉抬手接过,用力咬了一口,全心全意盯着不远处的梁晚余。 过了半日,男儿们逐渐败下阵来,反观女娘那边,容樊瑛和梁晚余赛着猎杀,猎物直接堆成了一座小山。 李黛鸢怀里装了好多兔子,在她衣服里头滚着,一点胜负心都不见。 趁着旁人不注意,赵靖川策马跑到她身边,一言不发,只丢下一头断了气的鹿。 李黛鸢被吓了一跳,抬眼望去,只瞧见了他的背影。 “莫名其妙……” “李姑娘,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听到熟悉的声音,李黛鸢转过头来,瞧见了朝自己跑来的常久。 李黛鸢不明所以,开口问道,“什么东西?” “我瞧你喜欢兔子,就给你寻来了许多兔子能吃的草,还有一些新鲜的菜,我把我家厨子带的菜都拿来了,连萝卜缨都拔了!” 常久咧嘴笑着,瞧上去没心没肺,两手捧着用衣服兜起来的菜,一双大眼睛完全藏不住对李黛鸢的爱慕。 “这……”李黛鸢愣住,有些茫然,“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兔子?” “我瞧了你一会儿,见你偷偷跑去喂兔子,二嫂嫂也给了你两只野兔,便知道你喜欢……” 常久红了脸,有些难为情道,“我不会骑马,没办法帮你赢下比赛,但我找到这些草叶,还带了竹笼,足够这几只兔子活着跟咱们回盛京了。” 李黛鸢怔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捧着几只兔子,费力翻身下马。 见她行动不便,常久本想搭把手,却想到了云之教过他的男女授受不亲,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李黛鸢站稳身子,大大方方笑道,“我抱着它们,你喂一喂,瞧瞧它们吃不吃。” “好嘞!” 头一次和李黛鸢这么近距离接触,常久兴奋到身子都在抖,指尖更是控制不住在轻轻颤着。 不远处,赵靖川估量着李黛鸢应该收下了那头鹿,骑马返回,却无意瞧见了快要贴在一起的二人。 心头一痛,赵靖川定定望着不远处的男子。 他认得那人……正是那日在牢狱前对着李黛鸢笑得一脸春心荡漾的少年。 攥着缰绳的手紧握成拳,赵靖川眼中闪过一丝不甘,想不通自己何处比不过那人。 为何……为何李黛鸢就不肯接受自己的好意…… 天色沉下来,围场四处点着火把,倒也不觉得黑,只是这风越来越凉了。 谢庭玉知会了身侧的沈云之一声,起身回了营帐,从玉露手里接过给梁晚余准备的披风,旋即出了帐子。 “庭玉哥哥。” 谢庭玉脚步一顿,没回头,仍旧朝前走去。 “庭玉哥哥……庭玉……” “谢庭玉,你大胆!” 听到这话,谢庭玉总算是站住了脚,转身行礼,面上没有一丝波澜,“见过林嫔娘娘,娘娘今安。” 见他这般冷漠,林昭音瞬间红了眼眶,咬着下唇质问道,“庭玉哥哥,你在躲着我?” 第172章 有何苦衷 谢庭玉面露讥讽,“林嫔娘娘如今正得圣宠,旁人上赶着巴结都来不及,我又怎会躲着娘娘走呢?” 闻言,林昭音身子晃了晃,险些站不稳,“我知道你心里头埋怨我……可我都是有苦衷的……” “有何苦衷?” 谢庭玉缓缓抬起头,眼底尽是嘲弄,“你从前得祖母庇佑,为了不让你中选,全家都在找关系,后你入了宫,我爹知你受气,托这个人脉欠那个人情,只为护住独自在深宫的你。” “你承了镇国公府的恩,不想着回报,一门心思只有报复我们。”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08节 谢庭玉嗤笑,低声道,“不知该说娘娘绝情还是愚笨。” 林昭音身子不受控制的发着抖,小声道,“我做了错事,对不住谢家,我可以道歉……” “用不着,娘娘金口玉言,不必在我们谢家身上浪费功夫。”谢庭玉扯了扯嘴角,眼神凉薄,“是我们谢家庙小,供养不起娘娘这尊大佛。” 林昭音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委屈,眼泪簌簌落下,身子也抖的更加厉害,视线落在他手里的披风上,小声道,“庭玉哥哥……你一时半会不能原谅我,我都理解,秋猎这几日我会找时间去见国公和夫人,与他们道歉。” 谢庭玉别过头去,一言不发。 林昭音吸了吸鼻子,鼻尖被冻得有些红,“眼看着入夜了,天冷得快,庭玉哥哥可不可以把手里的披风借我一用?” “不行。” 林昭音愣住,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为何?饶是这么点小忙…庭玉哥哥也不肯帮吗……” 谢庭玉打量着她,一脸莫名其妙,“我只有一个披风,给了娘娘,我夫人就要受冻。” 林昭音呼吸一滞,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了远处高呼比赛结束的声音。 谢庭玉眼神一下子变得柔和,只留了句告退,旋即转身朝着猎场走去。 林昭音身子变得瘫软,若非有云柳在,怕是要跌坐在地上。 “娘娘……”云柳满脸心疼,瞧着男子的背影,小声道,“都怪那个梁晚余,若非她插足,嫁二公子有公婆疼爱的就是您了!” 林昭音阖上眼,心底恨意滔天,“她为什么要抢走我的人生……” “原来你心里头藏着的人是他。” 林昭音身子一僵,下意识不想回头,整个人呗恐惧笼罩,动弹不得。 云柳转过身去,而后吓得脸色惨白,急忙跪下行礼,“叩见太子殿下。” 身后响起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林昭音不受控制的颤着,脸上血色尽失。 “林昭音,变成哑巴了?” 闻言,林昭音僵硬着抬起小脸,瞧见来人,眼泪落得更猛了,“你……” 容暨双手环臂,望着谢庭玉离开的方向,嘴角勾起恶劣的笑,“林昭音,他可知你是破鞋?” 林昭音骤然变了脸色,咬着牙质问道,“容暨,你当真不觉得自己恶心吗?” 容暨嗤笑,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垂眸瞧着她,一字一顿道,“你当自己是个什么好东西?” “林昭音,是你先来招惹我的,我也确实给你带来了好处,各取所需罢了,不对吗?” 林昭音紧咬着牙关,半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容暨望着她,眸中尽是鄙夷,沉声道,“我已经打点好了,今日夜里父皇会召你伺候,等到夜深,将这香点了。” 话落,他变戏法似的从袖口里掏出一包东西,塞进林昭音手里。 林昭音脸色大变,猛地将那东西扔到了地上,“你想要做什么?” 容暨见着她的动作,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阴测测的瞧着她,沉声道,“你这是何意?” 林昭音用力抓着云柳的手,似乎是这样就能多些底气,“我知道你起了什么心思,我能替你保密,但绝不会与你同流合污,陷自己于危难之中。” 林昭音心中清楚,只要是与容暨共谋,若是东窗事发,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推自己出去挡刀。 容暨冷笑两声,趁着林昭音不备,大手瞬间掐上了她的脖子。 他突然的动作震住了林昭音,窒息感涌上心头,林昭音用力掰着他的手指,却不敢闹出太大动静。 云柳吓坏了,急忙跪下给容暨磕头,嘴里还说着,“太子殿下饶命,我们娘娘知道错了!” 林昭音的脸色逐渐发紫,连挣扎的力气都小了几分。 容暨缓缓松开手,冷眼瞧着她跌坐在地,扶着胸口喘息,“我想你是误会了,你这条命,在我手里,容不得你肯不肯。” 林昭音不敢抬头看他,眼底满是惶恐不安。 “此事若不成,你也不必活着了。”容暨面上冷淡,语气平静,“连带着你腹中胎儿,一并下阎罗殿。” 林昭音沉默片刻,颤着手捡起被自己扔掉的纸包。 话分两头 谢庭玉脚下生风,快步走到猎场,瞧着站在人群最中央的姑娘缓步走去。 梁晚余一眼就瞧见了他,勾唇笑道,“你去了何处?” “被一些麻烦事缠上了,才解决。”谢庭玉将手里头的披风展开,围在她身上,低声道,“累不累?” 梁晚余摇摇头,面上难掩喜悦,“我从未像今天这般过瘾,不过可惜……我的猎物没有多少。” “已经很出彩了。”谢庭玉端详着她的脸,缓缓开口,“你自幼没怎么学过骑射,能有四五只猎物已然不易。” “肃和公主打头阵,已经赢下了比赛,你也能放心了。” 梁晚余抿唇轻笑,松开拉着缰绳的手,在谢庭玉身侧站定,又成了那个懂事知礼的千金小姐。 夜深,入帐。 谢庭玉剪断了烛芯,脱了鞋子上床,才刚阖上眼,就听外头突然响起了惊叫声。 “走水了!太子营帐走水了!” 几乎是一瞬间,谢庭玉翻身坐起,转头望向窗外,透过门帘的缝隙,瞧见了外头的阵阵浓烟。 “怎么呆坐着?快去瞧瞧。” 梁晚余作势要起床,却被谢庭玉拦住了动作。 “外头不定出了什么事儿,你且待在这,我出去瞧瞧就回。” 第173章 谁这么大胆 出了帐子,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在顶上形成一团黑云。 御军们举着火把来来回回,宫人忙着打水灭火,乱作一团。 谢庭玉环顾四周,瞧见了同样钻出营帐探情况的沈云之。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朝着对方走去。 沈云之眉头紧皱,面上还带着被人扰了清梦的恼怒,“二郎,这是怎么回事?” 谢庭玉摇摇头,盯着不远处着火的帐子,低声道,“不知,我也才出来,只听见说是太子营帐走水了。” “欸,你且等等。”沈云之拦住一旁的御军,皱眉问道,“营帐走水,太子可安好?” 御军愣了愣,瞧了二人一眼,才沉声道,“太子殿下沉睡不醒,还是贴身伺候的小太监突然惊醒,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太子拖出去,虽性命没有威胁,可烧伤了半个身子,正发脾气呢,连徐太医都一筹莫展。” 闻言,沈云之微微颔首,低声道,“知道了,去吧。” 谢庭玉沉吟片刻,压低声音道,“走罢,躲是躲不过,我瞧着好些人都过去了。” 沈云之点点头,“不到场的确不合适。” 容暨斜躺在床,一身焦味,甚是刺鼻。 “圣上,太子烧伤严重,如今只能静养,即便用了再贵的药,也就是如此了。” 徐太医无奈摇头,长叹一声。 “你胡说!”容暨接受无能,想抄起一旁的茶盏砸过去,可奈何身子一动,扯到伤口,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父皇……父皇您救救儿臣……” 皇帝瞧着他这副模样,眉头紧皱,沉声道,“徐泽,当真没有别的法子了?” 徐太医摇摇头,神色认真,“圣上,蒙骗天子是欺君之罪,就算是给臣十个胆子,臣也不敢说瞎话,太子烧伤了半边身子,皮肉之间粘连严重,臣实在无能为力,只能是屠些药膏静静养着。” 皇帝闭上眼,脸色阴沉,俨然是在盛怒的边缘,“好端端的,营帐为何会失火?” “对……”容暨如梦初醒,大声叫嚷道,“父皇,若是寻常走水,儿臣一定会察觉提前醒来,怎会一睡不醒,让小丁子给背出来?” “你闭嘴,省省力气吧!”皇帝瞪他一眼,沉声道,“你的事,朕自然会替你做主。” “敢在皇家围场里动手脚,朕看那贼人是活腻歪了!” 皇帝大手一挥,扬声道,“来人,封锁围场,谁也不准放出去,给朕一个一个的查!” “是。” 另一侧,谢锦华坐在椅子上,怔怔瞧着帐外,一言不发。 “老爷……”卫氏递上一盏浓茶,小声道,“妾身见您心不在焉,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谢锦华蓦地回神,抬眼瞧着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来,低声道,“无事,你多心了。” 卫氏半眯起眼睛,走到他身旁坐下,拉住了他的大手,皱眉问道,“老爷,妾身嫁给你这么多年,还从未有过料错的时候。” “老爷只说一句实话,外头的事……与你相不相干?” 谢锦华愣住,不可置信的瞧了她一眼。 卫氏神色平静,轻声道,“妾身与夫君荣辱一体,您要做大事,妾身不反对,只求一点,不要瞒着家里,免得日后会有不一样的声音。” 谢锦华长叹一声,败下阵来,“此事与我无关。” 卫氏自然不信,静静盯着他。 “真的,这是实话。”谢锦华反握住她的手,刻意放轻了声音,“我们与郎君一心,确实想有所动作,可我也只是想在围猎时派人动手,谁料太子不知去了何处,压根没上马。” “本想着明日瞧瞧状况再下手,可突然又出来了这么一茬。” 谢锦华头痛欲裂,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究竟是谁会赶在我们前头动手呢……” 卫氏也傻了眼,不知里头还有这些事在,急忙问道,“会不会是……郎君动的手?” “必不可能。”谢锦华摇摇头,神色坚决,“我们都商议好了,既然决心为郎君卖命,就要不遗余力的保下他,这种事怎么可能叫他亲自去做?万一露出了马脚,那不是功亏一篑么?” “那能是谁……”卫氏心里头没底,喃喃道,“还有谁会这么大胆……那可不光是掉一个人的脑袋!” 谢锦华眉头紧蹙,犹豫片刻才沉声道,“我也猜不出来,可眼下我们是安全的,切不可露出半点心虚。” 卫氏忙不迭点头应下,小声道,“那夫君的计划……” 谢锦华沉着脸,抿紧嘴唇,“郎君被上头的人打压多年,心存芥蒂,是一定要那些人死的。”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09节 “太子,便是他开的第一刀。” 听到帐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床上的人直接翻身坐起,扬声道,“谁!” 下一瞬,沈云之掀开厚重的帘子,探身进来,“夫人,是我。” 见是他,容樊瑛松了口气,轻声问道,“怎折腾了这么久才回来?” 沈云之净了手,用帕子仔细擦过每一个手指,才低声道,“走水有疑,圣上动了大怒,下令严查每一家,我与他们周旋半晌,确定了清白后才放我回来。” 容樊瑛面露狐疑,皱着眉头问道,“我也觉得纳闷,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这儿动手……” “是我。” 容樊瑛愣住,整个人僵在床上,瞧着枕边人的眉眼,喃喃道,“什……什么?” 沈云之眉眼低垂,独自一人站在暗处,温声道,“是我做的。” “你……”容樊瑛缓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道,“你为何这么做?谁是你的帮手?” “今日比赛结束,夫人回到帐中沐浴,全然没发现身后跟着一人吗?” 容樊瑛顿住,眼睛都瞪大了些,后背隐隐发凉。 沈云之神情平静,宛如没事人一般,“夫人也该查查自己身边伺候的婢女究竟忠不忠心,莫要贴身衣物被偷了去还不自知。” 容樊瑛有些恍惚,回忆起日落时分,她嫌弃自己一身的汗,执意要去沐浴更衣才肯出来吃饭。 伺候自己的是开府时从宫中带过来的婢女静雁。 沈云之瞧了她好半晌,低声问道,“太子心悦夫人,罔顾人伦,欲行不轨,烧了他大半个身子都是轻的。” 第174章 不懂爱 容樊瑛呆坐在床上,望着他的容颜失了神。 沈云之微微偏着头,眸色淡淡,从他脸上瞧不出一丝情绪。 “你……”容樊瑛被他一双眸子晃了眼,忙侧过头去,轻声道,“你不必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若是被人查出来,要我如何对得起你。” 沈云之安静站在原地,目光定在她脸上,闷声道,“烂命一条,我自己都不在意,夫人也不必放在心上。” 容樊瑛粉唇微启,却不知该对眼前人说些什么。 沈云之垂下眸子,眼神稍黯,“我唤了念禾进来,外头出了这么大的事,按规矩,夫人该去瞧瞧。” 容樊瑛轻轻应了声,没再说话。 沈云之反身离开,不多时,念禾端着木盆进了帐子,“公主,驸马让婢子伺候您洗漱。” 容樊瑛点点头,乖巧起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过了半晌,容樊瑛瞧着铜镜中的容颜,指尖轻抚上自己的脸,柔声道,“念禾……你觉得驸马心里头有没有我?” 帐子在,听到了这话的沈云之猛地僵住了身子,动弹不得。 念禾不解,小声问道,“公主这话何意?” 容樊瑛压低了声音,将沈云之所作所为说与她听。 念禾险些惊掉了下巴,她一贯跟在主子身侧,是清楚太子那些肮脏心思的,可没想到外表瘦弱文雅的驸马竟能做出如此胆大妄为的事来。 “驸马他……”念禾第一反应是关心自己主子,低声问道,“他如此行事,若是东窗事发被人揪了出来,可会连累公主?” “事情倘若败露,我自会去求情,父皇一向疼我,若知驸马所作所为全是为了我,再告知容暨的贼心,多半只会小罚沈云之,到不了砍头抄家的地步。”容樊瑛心神恍惚,轻轻咬住下唇,“可我不知……他心里头有没有我。” 念禾抿唇笑开,大大咧咧道,“公主与驸马日夜同处,像连婴一般,怎地还会胡乱猜想这个?” “这不一样。”容樊瑛摇摇头,轻叹一声,“我们结亲,各有目的,心本就不纯,即便该做的都做了,名正言顺,可话没说清,心里总会有个疙瘩。” 念禾明白了主子的意思,默了半晌,才低声道,“公主,驸马生在那样自私自利的人家里,当真清楚什么是爱吗?” 隔着帐帘,沈云之愣在原地,脸色苍白,眼皮耷拉下来,掩下眸底化不开的悲伤。 不愿再听下去,沈云之抬脚离开,正巧错过了容樊瑛的话。 “胡说什么?”容樊瑛瞪了她一眼,神情坚定,“沈家是沈家,他是他,沈云之是个活生生的人,知道该如何去对别人好,这便甩了他爹娘一大截。” 距离帐子几百米开外,沈云之孤身一人坐在草地上,抬头瞧着满天繁星,身旁还放着两壶杜康。 脑海里,那婢子的话与亲生父母的咒骂同时响起,吵得他头痛欲裂。 “一个人在这做什么?” 沈云之愣了一瞬,不用回头,他早就听出了那是谁的声音,勾唇笑笑,“你不在帐子里陪夫人,为何也跑到这来了?” 来人屈膝坐在他身旁,抄起一壶酒,仰头灌了一口,“晚余让我来瞧瞧你,我去了你的帐子,婢女说你不在,我四下闲走,正巧看到你了。” “弟妹让你来寻我?”沈云之轻挑眉头,低声道,“为何?” “我也不知缘由。”谢庭玉耸了耸肩,状似无意道,“她只说你闷声干了大事,让我过来问问。” 话落,谢庭玉瞥了他一眼,沉声道,“你小子不够意思,有什么好事也不知道叫着兄弟。” 沈云之睨着他,开口问道,“掉脑袋的好事,你也肯跟着我去吗?” “肯啊,为什么不肯?”谢庭玉唇边漾着笑,说得轻松,沈云之却不怀疑他的话。 谢庭玉开口,必是真言。 沈云之喝了口酒,,笑意淡淡,“你娶了个很聪慧的夫人。” “显而易见的事,还用你言语?”谢庭玉勾唇笑着,扬声道,“在我眼中,她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娘。” “那你爱她吗?” 谢庭玉顿住,眨了眨眼睛,略显迷茫,“什么?” 沈云之转过头瞧着他,低声道,“你爱她吗?” 谢庭玉别过头,笑容不再轻佻,默了片刻,才沉声道,“我也不知。” “可我能断言,若是身边没了她,我没法子再活下去。” 沈云之怔住,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就是爱吗…… 谢庭玉耳垂有些红,难为情道,“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沈云之摇摇头,面上闪过一丝自嘲,“无事,只觉得自己是个怪人罢了,连自己的心思都搞不明白,更学不会爱人。” “谁说的?”谢庭玉神色诧异,沉声道,“你比起我,可强了不少。” 沈云之不解,回眸盯着他瞧,“此话怎讲?” “你心思敏感,虽孤僻,但总能第一时间探知到旁人的情绪,你讲义气,危难关头永远都能不急不忙想出最稳妥的主意,又有才情,青山书院的先生都很看好你,若你是怪人,那我们又成了什么?” 谢庭玉神色淡然,勾唇笑道,“说实话,我一开始从守言嘴里听到你没去科考的消息,整个人又惊又怒,可紧着又听说你成了肃和公主的驸马……” “气过了头,我竟出奇的冷静下来了。”谢庭玉长叹一声,喃喃道,“有那样的爹娘非你之过,可你却要用如此极端的法子才能摆脱他们,于你而言,成为驸马无疑是最对的选择。” 沈云之垂下头,薄唇紧抿,沉默不语。 谢庭玉拍了拍他的肩头,低声安抚道,“我爹曾教过我,爱分很多种,亲人、至友、妻儿……都需要用爱去维持。” “你可仔细想想,莫说是我,就说守言和常久,谁提了你不说一个好字?”谢庭玉笑容温和,语气也跟着放软,“我们真心对你的前提是……也感觉到了你的真心。” 沈云之缓缓抬眸,与他四目相对,久不能言。 谢庭玉忍不住笑,缓缓道了句,“肃和公主也是如此。” 第175章 喜欢你 提及容樊瑛,沈云之眸光闪烁,静静瞧着他。 这么多年的兄弟,谢庭玉早就看透了他,低声问道,“你今日颓废成这般,不就是琢磨不明白你与肃和公主的关系么?” 沈云之抿了抿唇,有些难为情的点头认下。 “我与她……”沈云之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失落,闷声道,“中间夹杂了很多……” “夹杂什么?我看是你们两个硬给自己加戏。”谢庭玉翻了个白眼,语气不耐,“你在这如此别扭,无非就是觉得你们二人之间都是算计,难生真情。” “谁又不是从这一步过来的?”谢庭玉直接躺在草坪上,神色自若,“晚余那时来寻我,没有媒人,不见双亲,只带着一个婢子过来。” “我应下她时,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谢庭玉面上风轻云淡,低声道,“可只有我自己心里头清楚,她能来寻我,我有多高兴。” “即便是被她利用,被她算计,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沈云之如梦初醒,这才彻底悟出自己的心意来。 “云之,二郎,你们藏在这做什么?” “就是,跑到这里躲清闲,也不知道叫我们一声。” 身后传来动静,谢庭玉回过头,瞧见了快步走来的盛守言和常久。 沈云之猛地起身,脚步匆匆,只留下了一句,“你们聊,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诶……”盛守言云里雾里,搞不清楚状况,只能回头看向谢庭玉,“沈云之发什么疯?” “谁知道呢?八成是后院起火了吧。”谢庭玉觉得好笑,扬起手里头的酒壶,扬声道,“沈云之,你的酒……” “给你们了!” 远处只飘来这一句。 帐内 容樊瑛换了身得体的衣裳,刚要出去瞧一瞧情况,转身便瞧见了匆匆掀帘入帐的沈云之。 “沈云……” 还不等容樊瑛开口,手腕便被人攥住,下一瞬,整个人跌进他怀中。 容樊瑛吓了一跳,喃喃道,“你怎么……” 也不怪容樊瑛反应不过来,他们之间,向来是她主动,沈云之常红着脸,被动接受她的要求。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10节 “喜欢。” “喜欢你。” 容樊瑛怔住,眼睛微微瞪大几分,能清晰感觉到环在自己腰间的大掌紧张颤抖。 沈云之将脸埋在她颈窝,耳根通红,闷声道,“我尚不确知什么是爱,但我可以肯定心里头有你……” 沈云之缓缓抬起脸,聚精会神的盯着她瞧,“夫人,心之所向,绝无算计。” 容樊瑛愣了好半晌,才轻眨了下眼睛,小声道,“为何突然与我说这些话?” “人海茫茫,能遇到心意相通之人实属不易,我不想与你错过半生。”沈云之垂着头,神色坚决,“既然结为夫妻,若不能恩爱一世,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夫人……心里头可在意我?” 容樊瑛抿紧粉唇,片刻后,踮脚在他唇角轻啄一下。 沈云之愣住,眼底闪过一瞬间的茫然。 容樊瑛眉眼含笑,面上带着女儿家的娇媚,轻声道,“赏你的,看在你长了嘴的面子上,算是奖励。” 沈云之一瞬间好似活了过来,眸光闪烁,面上憋不住笑,旋即低下头,作势要给她一个回礼。 “不急。”容樊瑛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唇中,勾唇笑道,“等我出去瞧瞧,露个面儿,再回来见你。” 沈云之摇摇头,拉住她的小手,沉声道,“我陪夫人同往。” 出了帐子,迎面就瞧见了疾步走来的沈家夫妇,瞧他们那个方向,应当也是想去皇帝面前刷刷存在感的。 四下没有旁人,只有几个御军值守,沈家夫妇自然也瞧见了他们。 看着二人,杨氏冷哼一声,半点没有要与儿子说说体己话的心思,抬脚就要走。 沈凌更是厌恶这个长子,先前沈云之为家中争光他有多自豪如今就有多怨恨,只扫了亲儿子一眼,径直朝前走去。 愤怒之下,他们竟一时忘记了沈云之身侧站着的是什么人物。 “站住。” 沈家夫妇齐齐顿住脚,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瞬间心生悔意。 怎么就忘记了那个小母老虎! 沈凌僵硬着转过身子,尽力让自己笑得和蔼一些,“见过肃和公主……” 一侧的杨氏也有样学样,对着容樊瑛行礼问安。 容樊瑛眉头轻挑,视线在二人身上游走,好一会儿才轻咳两声。 一侧的念禾瞬间了然,两三步上前,扬声道,“见了公主,该行大礼才是,沈大人沈夫人如此敷衍,是仗着自己成了贵人的公婆,就打量着能为所欲为了吗?” 沈凌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可规矩在前,他即便再心不甘情不愿,也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只好认命跪下,“臣叩见肃和公主,公主万福。” 杨氏红了脸,气到身子都在发抖,却没胆子反抗,也跟着跪下,小声道,“臣妇叩见肃和公主,公主金安。” 见他们如此,沈云之想要挪开身子,却被容樊瑛一把抓住了手腕,强硬的不让他走开。 远远望去,就好似沈家夫妇在跪拜他一般。 沈云之心中清楚,自家夫人这是在给他报仇呢,索性随了她的心思,不再动弹。 沈家夫妇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险些将后槽牙给咬碎,可面前站着贵人,总是他们再愤怒,面上也得陪着笑脸。 见他们老实,容樊瑛心中满意,慢吞吞开口道,“公婆一路步伐匆匆,不知是要去何处?” 贵人并未让他们起身,沈凌只能跪着搭话,“回公主,臣听闻太子营帐走火,心中焦急,便想着过去瞧瞧,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原来如此。”容樊瑛微微颔首,面上含笑,“我们目的一致,不如结伴通行。” 沈凌气不打一处来,脸都憋紫了,却也只敢笑道,“都依公主的。” 话落,沈凌缓缓起身,扶起一样的杨氏,拧眉望向远处,扬声道,“逆子,还不快些动作,难不成要贵人等着你吗!” 听到这话,沈云之身子一僵,下意识挨骂的是自己,回过神后,才顺着沈凌的视线望去。 却不成想,只一眼,险些让他绷不住情绪。 不远处,是一瘸一拐费力朝这边走着的沈云飞。 第176章 他们不是人 不经意间抬眸,沈云飞也瞧见了日思夜想的大哥。 可如今,他竟是连和大哥说上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沈云飞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站住!” 沈云飞脚步一顿,小心翼翼的回头,却瞧见了自家大哥通红的双眼。 容樊瑛也愣住,呆呆瞧着身侧的男子。 相处月余,她从未见过沈云飞如此失态,双目映红,拳头紧握,似是下一秒就要冲上前去给亲生父亲一拳。 沈凌沉下脸,冷冷望着他,对于这个让自己蒙羞的长子,他实在扬不起笑脸,“驸马可还有事?” 沈云之盯着他瞧,半晌,嘴角才勾出一抹僵硬的笑来,“原是我高看了你,失去长子,对你没有半分打击,反倒立马培养起下一个傀儡来。” 沈凌脸色一僵,沉声道,“逆子,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从前由我挑起梁子,你责罚我时一口一句要我摆正自己的位置,没了我,你还有好几个儿子,原来不是说说而已。” 沈云之嗤笑一声,眼神变得讽刺,转头看向神情冰冷的杨氏,“那你呢?也有好几个儿子吗?” “沈云之,你放肆!” “放不放肆,怕不是你们两个说了算。” 杨氏刚提起来的怒火一下子被容樊瑛打散,有气发不出,脸都憋成了青紫色。 “他如今成了驸马,我自然见不得他受委屈,若是谁敢当我面欺负他,就别怪我仗势压人。” 容樊瑛这话说的通俗易懂,就差把给沈云之撑腰几个大字写脸上了。 沈凌深吸一口气,脸憋成了菜色,小声说了句,“是。” 容樊瑛白了他一眼,侧眸望向不远处的少年,轻声唤道,“云飞,来嫂嫂这儿。” 沈云飞顿了顿,下意识望向前方的沈凌,瞧着父亲凌厉的眼神,他只觉得呼吸都错乱了几分,腿肚子也跟着抽筋,身上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再一次痛起来。 “云飞,听话,来嫂嫂这里。” 容樊瑛的声音再一次传进他耳中,沈云飞犹豫了许久,才大着胆子朝哥嫂的方向迈出第一步。 “沈云飞。” 沈凌的一句话,让沈云飞惊出了一身冷汗,回眸望去,对上了沈凌半眯起的眼睛。 沈凌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们还有事,不便叙旧。” 沈云飞心乱如麻,想反抗,却又没胆子,一时站在原地,没了主意。 容樊瑛冷笑两声,眼底闪过一丝不耐,“我与自己小叔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沈凌脸色黑如碳,一而再再而三在长子面前落了下乘,早就让他自尊心大受打击,如今更是忍不住开口回怼道,“臣是这孩子的父亲,乃血脉亲生!” “我是大元的公主,受天下敬仰。” 容樊瑛盯着他瞧,眼神波澜不惊,没有半分温度,“除了我父皇母后,谁还能踩在我头上?” 沈凌身子僵住,动弹不得。 眼前的女娘不过十七,可从小到大的娇养让她的气场超乎旁人。 不过两三句话,彻底震住了沈凌和杨氏。 “云飞,过来。” 沈云飞如梦初醒,不敢再犹豫,大步朝着哥嫂的方向走去。 沈凌气红了眼,却只能眼睁睁瞧着容樊瑛又从他身边夺走了一个孩子。 沈云之是他亲生,又在他膝下受打骂近乎二十年,怎会不知他心里头想的是什么? 瞧着他的眼神,沈云之侧开身子,挡住了容樊瑛,冷冷与他对视。 沈凌愣了一瞬,而后更是大怒,死死盯着他瞧,但又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等着瞧罢。”沈云之勾起唇角,不见往日的温良,“若是我从云飞身上发现一处新伤,我便将你告到圣上跟前,让众官也跟着瞧瞧,你是如何虐待亲子的。” “你!”沈凌捂着心口,气得狠了,险些站不住脚。 “沈云之,我们养你这么大,你毫无孝心也就罢了,如今还……”杨氏搀扶着沈凌,怒其不争,“你是想气死你父亲吗!” “他配为一个父亲吗?”沈云之面露讥讽,沉声道,“一个儿子折了,不能入朝为官替他所用,就抓紧培养下一个,若是所有儿子都不成事,是不是还要弄个养子出来?” “至于你。”沈云之视线落在杨氏身上,眼底的嘲弄更甚,“小时候我还心疼你,只当是被丈夫荼毒,这才乱了心思,不成想,你们是一路货色。” “你!” “我只说一句。”沈云之眯着眸子,面上挂着冷笑,“若是再叫我听说什么有的没的,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拉你们下马。” 话落,沈云之深深看了沈凌一眼,沉声道,“是你教养的我,做事时一定要不择手段。” 沈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色惨白,脚下不稳。 如今的他怎么也没想到,从前扔出去的回旋镖绕了一圈竟会扎到自己身上。 “你……你……”沈凌指着面前的儿子,身子颤抖的厉害,下一瞬,乱了视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老爷!老爷您别吓妾身啊!”杨氏彻底慌了神,费力搀扶着他的身子,扬声道,“沈云飞,还不快扶你父亲起来!” 沈云飞紧咬着牙关,不知该不该有所动作。 他日后还是要回沈家的,总不能麻烦哥嫂一辈子…… 想到这,沈云飞面露难堪,朝着沈凌的方向走去。 下一刻,便被兄长死死攥住了手腕。 沈云之不再看沈家夫妇一眼,径直拉着弟弟去了营帐。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11节 容樊瑛扫了眼瘫坐在地的二人,冷笑一声,也跟着回了帐子,彻底将容暨的事抛诸脑后。 帐子里,沈云飞乖巧坐在一旁,低垂着头,不敢吭声。 沈云之盯着他瞧,视线在他身上游走,半晌,才低声问道,“伤哪了?” 听到这话,沈云飞眼圈一红,呜咽出声。 “云飞心里头也慌,你如今问他这个做什么?”容樊瑛嗔怪似的瞪他一眼,轻声道,“念禾,给小公子倒杯牛乳茶来,要温热适口的。” “是。” 沈云之自觉欠妥,轻轻叹了口气,只望着他出神。 “大哥……”沈云飞哭个不停,两手抓着兄长的胳膊,小声道,“他们不是人……你受苦了……” 第177章 雨夜凶杀 沈云之沉默半晌,才低声哄慰道,“莫急,有哥和你嫂嫂在,他们不会再动你了,你只管慢慢说出实情。” 沈云飞情难自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哥你走了之后,便是我了,他们要我学从前压根没学过的东西,稍有不慎,就是一顿毒打。” “姨娘不救我,只说父亲是为了我好……”沈云飞捂着脸,痛哭出声,“母亲说我比不得你聪明,不准我吃饭,不准我休息,一定要将我塞进仕途里,还说了许多你的坏话,我气不过,与她顶了几句嘴……” “就成这样了。”沈云飞撸起袖子,将满是青紫的胳膊露在二人眼前。 容樊瑛没忍住惊呼一声,下意识捂住小嘴,不愿伤了少年的心。 沈云之盯着他的胳膊,沉默不语。 他怎么会不认识这些伤痕呢…… 那一条条青紫,分明是用戒尺抽出来的,一块块的红痕,是被人用力掐出来的…… 脑海中闪过被打骂的一幕幕,沈云之阖上双眼,头一次对自己的亲生父母起了杀意。 “怪我。”沈云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沉声道,“若非我做了逃兵,你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闻言,沈云飞急忙摇了摇头,小声道,“大哥,倘若你没走,我的确不会将你从前的苦难都受一遍,但正是因为你走了,我才懂得你之前的为难。” “你与嫂嫂喜结连理,这是良缘,你们二人能恩爱一世,是我唯一的愿。”沈云飞垂眸,发自内心的说道,“嫂嫂是我们的恩人,是她将大哥救出火海的,这情,我和弟弟妹妹们一辈子都不会忘。” “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 容樊瑛拍了拍沈云之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再提伤心事,转头看向少年,轻声道,“云飞,你大哥将你们一群弟妹视为最亲的人,倘若他有一日做了什么事,也都是为了你们,你不可怪他。” 沈云飞对她口中的事略有猜想,闻言点了点头,小声道,“嫂嫂放心,这世上除了大哥……没人再会为我做什么了,云飞心里有数。” 父亲的毒打、母亲的咒骂、姨娘的无视……个个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唯有大哥,自小就疼他。 三人围坐在桌旁,你一言我一语,倒也温馨。 “公主,外头传了信儿,说是太子伤情得到控制,已经先一步回京了。”念禾快步走进来,小声道,“但余下的人还要审查,圣上动了大怒,必不会草草了事。” 容樊瑛余光扫了眼身侧的沈云之,低声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已经有人审过驸马了,总不能查到我头上。” “是。” 沈云之一言不发,只望着弟弟身上的伤痕,不知在想些什么。 - 紫云山 一辆奢华的马车缓缓朝前行驶,后头站了不少御军,半点不敢松懈,可见里头的人物有多尊贵。 下一瞬,本来寂静的山路上突然被人扔了许多炮仗,炸在马车四周,燃起不小的白烟。 马受了惊,四下逃窜,甩开了后头一众御军,朝着前头疯狂冲撞。 马的蛮劲极大,车内躺着的容暨直接翻到了地上,伤口着地,疼的他大声尖叫。 “有刺客,保护主子!” 为首的御军拔出了腰侧的长刀,朝着马车的方向追赶,丝毫没发现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少了大半。 事情发生的突然,扰了所有人的心,慌乱之际,竟然没人发现车上不见车夫。 早就在鞭炮声响起的时候,车夫就跳车跑开了。 早就埋伏好的杀手严阵以待,远远瞧见一匹疯马冲过来,立马迎了上去。 该杀马的杀马,该刀人的刀人,井然有序,速度极快,俨然是操练了无数次,有备而来。 容暨痛到无法呼吸,无力去拽缰绳,活像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追过来救人的御军只有十几个,跑掉的尽是早早就归顺了五皇子的人。 黑衣杀手的数量照比他们翻了一番,两个打一个都绰绰有余。 天淅沥沥下起雨来,冲刷着地面上的血迹。 天公作美,此计哪有失手的道理。 不到一刻,御军全都倒在地上,断了气息,就连那匹疯马也被一刀割断了脖子,再也动弹不了。 耳旁听不到刀剑碰撞声,容暨吓破了胆,使出吃奶的力气爬上了小塌,仅靠着车壁,一动不敢动。 下一瞬,车帘被掀开,正巧闪电劈下,照亮了那人的眉眼,以及满地的鲜红。 容暨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声音也止不住的颤抖,“你……你是何人?” 为首的黑衣人嗤笑一声,扬声道,“不必管我是何人,我只要清楚你是谁,便就够了。” 容暨强装镇定,沉声道,“既然你知我身份,就该有所顾忌,只要你肯住手,让我归京,我便可以不计前嫌,给你们一大笔银子,让你们逍遥余生。” 闻言,黑衣人大笑出声,身后的兄弟们也跟着笑起来。 “你们……”容暨不明所以,心里头愈发不安,“你们笑什么?” 黑衣人盯着他,满眼鄙夷,“自然是笑你蠢,就这……还是一国储君?大元落在你手里,才是真的完了。” “太子殿下,自己蠢笨,就莫要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 “我……” 黑衣人不等他说完,长剑直入,狠狠刺进他的心口,像是生怕他死不透,还用力转了圈剑柄,在他胸前搅成一团,血肉模糊。 “你……大胆……”容暨抓着他的长剑,费力说道,“敢行刺一国储君,我父皇不会放过你的……” “谁叫你挡了我主子的路?”黑衣人冷笑一声,抽出长剑,又劈向他的颈间,“与我主子作对,下场就是死路一条。” 容暨双手无力垂下,再也没了气息,只那一双眼睛还在死死的睁着。 黑衣人瞧了他一眼,扯了扯唇角,长剑刺入他的眼睛,沉声道,“既然没法子瞑目,那这双眼睛也不用留着了。” “深哥,眼下该怎么做?” “刮花他们的脸,脱了他们的衣裳,拿去烧了,趁着下雨,做的干净些,莫要让人发觉。” “是。” 第178章 变天 “国公,一切都办妥了。” 耳旁传来心腹的声音,谢锦华握着笔的手一顿,心落了空,眸色闪烁几下,一言不发。 心腹自觉退下,只留他一人呆在屋中。 谢锦华沉默半晌,再也没了练字的兴趣,随手将笔一扔,卸了身上所有的力,懒懒靠在椅子上。 “老爷。”卫氏快步走进帐中,神色慌张,“意图谋害太子的人找到了。” 谢锦华猛地抬起头,沉声问道,“是谁?” “是一直伺候在太子身边的太监,叫小春子,说是太子私扣赏银,独独贪了他那一份,以致小春子娘亲的医药钱凑不上数,不治身亡,他才怀恨在心,一不做二不休就……” 谢锦华眉头紧锁,连连摇头,“不可能……就这么简单?那可是一国储君,区区一个小太监,哪来的胆子?” “那小春子是报了必死的心,他在人世间了无牵挂,坦言只想为自己母亲报仇雪恨。”卫氏轻叹一声,面上闪过一丝怜悯,“堂堂一国太子,格局竟如此之小,贪那几两碎银,就将命给搭上了……” 谢锦华心如乱麻,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他明知疑点重重,却说不上哪里不对,小春子的话有理有据有节,的确有杀人动机。 可谢锦华还是觉得这里头有猫腻,直觉告诉他,凶手另有其人。 “老爷,莫要再想了。”卫氏走到他身侧,轻揉着他的肩膀,低声道,“小春子已经认罪伏法,圣上将自己关在帐子里一整日了,方才出来,直接定了小春子的死罪,连带着九族,一并解决了。” “无论事情真相究竟是什么,如今结果已定,再查下去怕是要引起恐慌。” 谢锦华沉吟片刻,缓缓点头,“夫人说的对,如今连圣上都认了这个结果,旁人就算有心再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要不是自己人所为,剩下的,他懒得再管。 - 王帐 “圣上……” 御军统领走进帐中,身子止不住的哆嗦,连话都说不利落了。 皇帝正在气头上,见他这副模样顿时皱起了眉头,沉声道,“你瞧瞧自己的样子,能不能配上你的位子!” 御军统领两腿发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圣上息怒……” 皇帝合上眼,低声问道,“说罢,什么事。” “太子殿下他……”御军统领顿了顿,大着胆子说道,“他回京路上遇刺,已经……不在了……” “你说什么!”皇帝拍桌而起,急火攻心,脚下踉跄几步,身子直直向后栽去。 “圣上!”张德吓了一跳,立马扑过去充当人肉垫子,扯着嗓子朝外喊道,“太医!快寻太医来!” “圣上……您别吓奴才呀!”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12节 两刻钟后,徐太医缓缓抬起了手,瞧着躺在榻上的人,无奈摇头。 “徐太医……”苏锦绣上前两步,神色紧张,“圣上龙体可无恙?” 徐太医长叹一声,语气低沉,“皇后娘娘,臣斗胆一言,圣上吃多了江湖术士口中的神丹妙药,身子早就亏空了,体虚不受补,方才又被急火冲昏了头,日后……怕是都要躺在床上了。” 苏锦绣身子一晃,视线落在皇帝身上。 榻上的男人正死死瞪着眼睛,嘴巴张着,不受控制的分泌着口水,瞧上去与痴儿无异。 苏锦绣不由得倒退两步,眼底闪过一丝嫌恶,回眸望向徐太医,轻声道,“可还有别的法子?” 徐太医摇摇头,一脸爱莫能助,“皇后娘娘,圣上如今的情况只能静养,切不可再动怒,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苏锦绣沉默半晌,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朝着徐太医摆了摆手。 徐太医知趣退下,给二人留下独处的机会。 苏锦绣瞧着他的眉眼,想起这么多年的冷落,心里头没由来觉得痛快,二人相顾无言,帐中只剩下皇帝沉重的喘息声。 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次秋猎,谁知彻底让大元王朝变了天。 国君瘫了,储君死了,百姓的天塌了。 “皇后娘娘,圣上如今这个情况,是万万不能在上朝的……”张德犹豫着开口,小声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您瞧着……给拿个主意。” 苏锦绣膝下除了一个肃和外再无旁人,动不了什么黑心思,张德没了法子,只能求助这位。 苏锦绣垂下眼帘,神色平静,默了半晌,才轻声道,“圣上并非再无好转的可能,如今让任何一位皇子顶上去,都是害了他,不如就请丞相监国,奏折日日送到我宫中去。” “这……”张德顿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苏锦绣转头看向他,眸色幽深,“你还有更好的法子?” “奴才不敢!”张德慌忙跪下,再没了异议,“任凭皇后娘娘吩咐。” - 太子遇刺,圣上急火攻心卧病在床的消息四下传来,林昭音呆坐在床上,久久不能回神。 “怎么会……”林昭音指尖探上小腹,神情崩溃,“怎么会这样!” 她视作靠山的帝王,就这么倒了…… 太子惨死,她连最后一张底牌都不剩了。 林昭音捂住肚子,毫不压抑自己的哭声。 “娘娘……”云柳满眼心疼的望着她,轻声道,“您莫要动气,当心伤了身子。” “我如今这副身子,还有什么值得仔细的?”林昭音痛苦不堪,一时压不住火气,竟用力捶打起肚子,“都怪肚子里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灾星!灾星!” “娘娘!”云柳被吓得尖叫,连忙抱住她的身子,阻止她动作,“娘娘冷静啊……” 林昭音捂着脸,呜咽出声,“云柳,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云柳拍着她的后背,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劝慰,只好任由她哭个痛快。 - 夜深,烛火一闪,帐外突然窜过一个黑影,瞬间不见。 梁晚余正坐在案前与自己对弈,执棋的手一顿,眼角闪过寒光,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帐外。 帐帘半敞着,外头不见人影。 梁晚余皱起眉,对着后头铺被褥的玉竹唤了一声,“你去外头,瞧瞧可是有什么人在附近徘徊。” 第179章 杀了妾的孩子 玉竹云里雾里,应了一声,朝着帐子口走去。 才走到门口,突然从一旁窜出个人来,一把抱住了玉竹,让她动弹不得。 “娘娘,快动手!” 梁晚余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林昭音身边的云柳,还不等她开口,就见林昭音冲进了帐子,手里还举着一柄短刃。 林昭音双眼通红,像是才哭过的模样,面似疯癫,用力挥舞着手里的小刀。 “梁晚余,你去死!” 梁晚余被她吓了一跳,慌忙起身,面前的棋盘被砍掉了一角,白玉棋子散落一地,闹出的动静不小。 “小姐!”玉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想要上前帮忙,却碍于云柳的阻拦,动弹不得。 玉竹心里头着急,脑袋猛地向后一仰,后脑勺狠狠撞在云柳的鼻梁上。 云柳吃痛,手上下意识松了力气。 玉竹得以脱困,转身一脚踹在她肚子上。 云柳倒地不起,捂着肚子哀嚎,疼得直打滚。 “救命啊!有刺客!” 玉竹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确定远处的御军听到了她的话,才扭头去帮自家主子。 林昭音失了理智,乱砍一通,俨然起了杀心。 梁晚余错开身子,与她在桌边周旋,不敢碰她分毫。 “晚余!” 谢庭玉的声音从外传来,梁晚余头也没回,直接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别过来,别碰她!” 谢庭玉的脚就这么生生僵在原地,不敢再动。 梁晚余专心致志盯着林昭音的动向,嘴上喊着,“她肚里有孩子,若是咱们碰了她,她扭头就能躺在地上脏我们一手。” 听了这话,林昭音愣了瞬,旋即吃笑出声,眼底杀意更盛,“梁晚余,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只可惜……今日你必须去死!” 梁晚余用长凳拦住她,皱眉问道,“我不知自己何处惹到了你,你如今所作所为,是什么不顾了吗?” “我还有什么!”林昭音一脚踹翻身前的长凳,扬声质问道,“我什么都没有了,都是你害的!” 梁晚余更想不通了,可她如今没功夫和她周旋,眸光闪了闪,直接转身跑出了帐子,还不忘扯走一旁的谢庭玉。 才出帐子,正好迎面和几个御军撞上。 “来得正好。”梁晚余指着半敞的帐口,扬声道,“林嫔娘娘失心疯了,举着刀子冲进我帐中乱砍,险些伤了我。” 御军云里雾里,闻言急忙冲到帐前,却被里头的景象吓了一跳。 林昭音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哀嚎,月白色的裙子红了大半,不见方才的短刃。 “我的孩子……”林昭音痛到无法呼吸,颤抖着抬起手,指着外头的梁晚余,小声道,“她……她害了我的孩子……” 御军面面相觑,不知该听信谁的话。 动静不小,引来了许多人。 苏锦绣被一众丫鬟太监簇拥着走过来,见状眉头紧锁,冷声道,“长盛,去找徐太医来。” “是。” 苏锦绣睨着眼前人,面露疲倦,轻声道,“梁家丫头,你是不是该解释清楚?” “回皇后娘娘的话,夜深之时,我独自在屋中下棋,林嫔和她的婢女突然闯进帐中,手握利刃,扬言要取我性命。” 梁晚余脸色有些发白,可依旧不卑不亢,不见丝毫慌乱,“我顾及着林嫔有孕在身,一直周旋,不敢靠近她,好不容易等到御军赶来,却要被她反咬一口。” “若非我动作快,恐怕这时躺在地上断了气的便是我了。” 谢庭玉身子隐隐发着抖,大手用力攥着梁晚余的手,像是只有这般才能多出几分安全感,“皇后娘娘,该解释的并非是我们,我夫人不知是何处得罪了林嫔娘娘,竟要遭此横祸!” “皇后娘娘明察,我夫人口中没有半句虚言。” 苏锦绣面如菜色,垂眸冷冷扫了眼躺在地上的林昭音,鼻尖涌入血腥气,让她倍感不适,“林嫔,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林昭音紧咬着牙关,似是有什么东西从双腿间滑落,饶是如此,她也不肯放过最后能咬住梁晚余的机会,“皇后娘娘……妾没有说谎,就是梁晚余设计陷害,杀了妾的孩子!” “我若是有这个心思,该直接去找林嫔娘娘才对,为何是娘娘到了我帐中?” 梁晚余盯着她,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方才事发突然,我的婢子没了主意,只能大声呼救,御军们听到的究竟是谁的声音,一问便知,若真是我起了歹心,为何呼救的不是云柳?” 林昭音被人搀起,躺在了才搬出来的小榻上,一双眸子死死等着她,瞧着是恨毒了梁晚余,“你……” “娘娘答不上话来,是因为起了肮脏心思的是你,而非是我。”梁晚余扯了扯嘴角,轻声道,“若我猜的没错,林嫔娘娘怕是早就吃了落胎药,再过来找我的麻烦。” “于娘娘而言,无论是亲手了结我,还是用这胎儿的性命给我泼脏水,借贵人的手处置了我,都是赚的。” 此话一出,围在四周的人都反应过来,纷纷打量着林昭音,窃窃私语。 “你胡说……你胡说!” 林昭音越是气愤,身子的血流的越快,脸色肉眼可见的发白,“你这个毒妇,分明是你设计我!” 话音落地,卫氏拨开挡在身前的人群,只身走近林昭音,趁着后者没反应过来,高高抬起手,用力扇在她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林昭音好不容易被扶上了塌,如今又滚了下来,跌在地上,痛得呼吸困难。 苏锦绣皱起眉头,轻声道,“镇国公夫人,做得过了。” 卫氏冷眼望着地上的女子,转身朝着苏锦绣跪下,扬声道,“皇后娘娘恕罪,臣妇实在是忍够了,要打要罚,臣妇都受着。” “上一次国公府遭难,我们夫妻与长子无故落狱,便是她在背后挑唆,皇后娘娘应当知晓臣妇那长子自小患病,身边离不了人,她为了一己私欲,竟能狠下心来对付我们这些眼睁睁看着她长大的人!” “上回险些害得我儿毙命,今日又想手刃了我儿媳……” “臣妇倒是想问林嫔娘娘一嘴,镇国公府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你,为何非要逼死我们不可!” 第180章 国君新丧 卫氏的质问声响在耳边,林昭音猛地抬起头,扬声道,“那是因为你们谢家本就对我不好!” 卫氏不愿理会她,看向了苏锦绣,神色认真,“皇后娘娘,既然林嫔说了这话,臣妇也不怕掉面子了,后院之事老爷不知,臣妇却是清楚的。” “国公府每一笔出入都会实实在在的记录在册,林嫔虽是公府义女,但吃穿用度样样比起我两个儿子来样样不差。”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13节 “今儿添了新钗,明儿买了新簪,只要查一查林嫔的饰盒便能知臣妇所言是真是假,那些金贵的东西摆在眼前,是万万抵赖不得的。” 卫氏的话有理有据,容不得旁人不信。 苏锦绣沉下脸,转头望向面色惨白的林昭音,想说些什么,可碍于她这一身血污,到底是没说出口,只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国公夫人,你的冤屈我清楚了,先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卫氏扶着王嬷嬷的手起身,冷冷扫了眼林昭音,退到梁晚余身侧。 徐太医匆匆赶来,四五个小太监合力将林昭音搀到小榻上,搬回自己的帐子。 梁晚余望着那些人的身影,眸色稍黯。 谢庭玉握住她的手,视线在她身上游走,眉头紧皱,沉声问道,“可有受伤?” 梁晚余摇摇头,扯出一抹笑来,悠悠道,“我无事,不必担心,方才那种情况你不可直接冲上来,否则就直接中了她的下怀。” 谢庭玉面色阴沉,紧咬着牙关,“都怪我,偏偏在今日出去与守言他们吃酒,如若不然……” “成了,你事先也不知会发生这些。”卫氏拍了拍他的胳膊,轻声安慰,“事已至此,我们不能再忍让下去了,林昭音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若是再认她摆布算计,我们非要搭上命不可。” 梁晚余沉吟片刻,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低声道,“母亲,这事儿就交给我吧。” 一刻钟后,林昭音仍旧血流不止,疼得两次失去意识。 徐太医一人忙不过来,唤来几个太医作帮手,开了服药,命人去备。 小太监抓着单子,好不容易找齐几味药,却并未急着回帐,反而是趁着抓药之人不备,偷偷抓了一把药草。 药草被剪碎,混在一起熬煮,汤药端了上去,药渣又被草草扔掉,任谁也发现不出问题。 林昭音身子本就虚弱,如今汤药上又出了岔子,身子犹如被蚁虫啃食,瘙痒难耐,忽而又痛得厉害,出气多进气少。 “救命……” 林昭音的声音断断续续,脸色也慢慢发青。 徐太医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刚要给她把脉,却见她身子猛地僵直,原本捂在心口的手也无力垂下,一双眸子瞪得滚圆,就这么咽了气。 “娘娘!” 云柳惊呼出声,旋即两眼一闭,直接晕死过去。 徐太医自然不会将乱子揽在自己头上,对外只说是林嫔失血过多,不治身亡。 “皇后娘娘,林嫔没救回来,殁了。” 大宫女璘子进来禀报,苏锦绣正低着身子给卧床不起的帝王喂着汤药。 听到这话,原本瘫在榻上的皇帝眨了眨眼,用力吐出嘴里的汤匙,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 苏锦绣面露不耐,将手里的汤药重重放在桌案上,冷眼瞧着皇帝,话却是问向一旁的宫女,“她临死前可又留下什么话?” “并未,林嫔走的突然。”璘子摇了摇头,小声道,“只不过……” 苏锦绣回眸,静静盯着她瞧。 璘子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只不过林嫔身边伺候的大宫女云柳说……说林嫔腹中的胎儿并非是圣上,而是……已逝太子的,以求娘娘饶她一命。” 苏锦绣愣了一瞬,还不等她作出反应,榻上的男人突然挣扎起来,像是濒死的鱼一般在床上扑腾,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她,费力张嘴要说些什么,口水不受控制的流下。 一代帝王,成了如今这般,如何不让人唏嘘。 苏锦绣瞧着他,不由得起身与他拉开距离,“圣上……” 来不及等她话说完,皇帝猛地吐出一大口污血,像是木偶断了线,直挺挺倒在了榻上。 “圣上……”苏锦绣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片刻之后,像是触电般缩回了手,一连退后好几步。 帐子里候着的宫女太监也察觉到了什么,忙跪下叩首,不敢怠慢。 苏锦绣喘息急促,眼底闪过慌张和一丝解脱,转身看向璘子,轻声道,“圣上驾崩,去寻众官来,伺候林嫔的云柳,杖毙。” “……是。” - 一场秋猎,折损三位贵人,苏锦绣被迫出来主持大局,糟心事扰了她的清净,如今面色沧桑,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半分兴趣。 “皇后娘娘……”张德抹着眼泪,低声道,“如今只有您能安定这些人了……” 苏锦绣垂眸,有气无力道,“储君遇刺身亡,林嫔行事不端,不知廉耻,混乱皇家血脉,圣上动气伤身,这才撒手人寰。” “国不可一日无君,圣上在世时未立遗诏,如今太子已逝,几位皇子都很出挑,分不出高下,只得请丞相监国,奏折日日送到长春宫去。” 听到这话,众官脸色突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傅冲被问斩,新上位的丞相狄闻远是个老实性子,刚正不阿,没人能从他手里占去好处。 狄闻远缓步上前,跪拜皇后,扬声道,“临危受命,是臣的荣幸,新君未出,臣当竭尽全力为主保下江山,若起二心,九族抄斩。” 这誓发得狠,确实震住了不少人。 苏锦绣面色稍缓,轻声道,“事便这么定了,昭告天下,国君新丧,举国哀悼,休朝三日。” 张德急忙应下,小声道,“是。” “还有一事。”苏锦绣沉吟半晌,才缓缓开了口,“五皇子容烁德才兼备,孝顺有加,深得我心,我膝下无子,就让他留在长春宫罢。” 话音落地,全场哗然,就连容烁都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面上是掩不住的震惊。 第181章 为何选了我 容烁怎么也没想到,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机会如今竟能光明正大的摆在自己面前。 苏锦绣与他对上视线,微不可察的扬了下嘴角。 “母后,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众人循声望去,才发觉方才开口的人是四皇子容笙。 容笙今年十六,面上稚气未脱,却硬要装出一副老成稳重的模样,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苏锦绣蹙眉,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小四这话倒让我摸不着头脑了,何处有不妥?” 容笙故作深沉,扫了眼一旁的容烁,面露鄙夷,扬声道,“五弟虽说也是父皇的儿子,可摆脱不了他生母只是个宫婢的事实,如此轻而易举的就让他养在中宫名下,自然不妥。” 他的声音不小,足以让在场众人听个真切。 容烁半垂着头,让人瞧不清他的神色,孤身一人站在旁边,再没人替他说半句话。 “四弟,这话说的有些过了。”容樊瑛似笑非笑的开口,轻声道,“母后既然开了口,必然是喜欢五弟在跟前孝敬的。” “五弟生母病逝,自幼没人管教,母后很早之前便跟父皇提过,属意五弟养在长春宫,若非太子不悦,这件事又怎会搁置到现在?” 容笙张了张嘴,还想反驳。 “四弟,你还想做母后的主不成?” 容樊瑛的一句话,生生止住了他的话头。 容笙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只能闭口不言。 苏锦绣瞧着自己女儿,眼里满是赞赏,语气郑重,不容旁人拒绝,“事儿便这么定了,谁若再有异议,别怪我不留情分,都散了吧。” 容笙脸色极差,恨恨瞪了眼容烁,旋即转身离开。 - 晌午过后,容烁只身来到皇后营帐,犹豫半晌,还是走了进去。 进了帐子,他一眼就瞧见了在案前看书的苏锦绣。 苏锦绣连头都没抬,轻声道,“小五来了。” 容烁缓步走过去,在她面前跪下,低声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快起来吧。”苏锦绣揉了揉眉心,低声道,“马上要回京了,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早就收拾妥当了。”容烁抿紧薄唇,抬眼望向上首的女人,小心翼翼开口,“母后……为何选了儿臣?” 苏锦绣扫了他一眼,唇边勾起一抹浅笑,“小五,这是容家的江山,不可能一辈子都交到丞相手中。” “国不能没有君王,那世间就乱套了,没了储君,你们剩下的几个兄弟年岁相差不大,能力也相当,可唯有你,温良敦厚,是母后最看重的。” “你没有母家帮衬,自然比不得他们,可母后哪里能瞧着你吃苦头?” 容烁眼眶微红,喃喃道,“母后……” 苏锦绣笑得一脸慈爱,语气柔和,“我膝下无子,只有一个肃和,你们姐弟两个走的又亲近,你真心待我们母女好,这份情,是最难得的,我们也都记在心里头。” “小五,母后给你机会,让你名正言顺的向上走,那些歪门邪道,咱们不稀罕。”苏锦绣笑望着他,轻声道,“无论是母后还是苏家,亦或者是你皇姐,都会不遗余力的去帮你。” “小五,你可不要让母后失望。” 泪水顺着眼角落下,容烁紧咬着牙关,屈膝跪在地上,对着她磕了三个响头,发自肺腑的喊了一声,“母后,儿臣定当不负众望!” “娘娘,苏太傅来了。” 闻言,苏锦绣眼睛一亮,立马起身,轻声道,“快请进来。” “是。” 不出三息,帐帘被掀开,一个高大的身影闪身进来,带来一丝凉意。 男人样貌周正,虽人过中年,可身材却不曾走样,一身长袍,气场强大。 “老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苏毅承屈身行礼,还没跪下去,便被苏锦绣伸手扶起。 “说了多少次了,见了女儿不必多礼。”苏锦绣见了老父亲,不免有些娇气。 苏毅承觉得好笑,忍俊不禁道,“这是规矩。” “这里又没外人,何须顾及那些规矩?”苏锦绣笑容浅浅,拉过手足无措的容烁,轻声道,“父亲快瞧瞧,日后这就是我亲儿子了。” 容烁也不含糊,立马跪了下去,扬声道,“给外祖父请安。” “呦!”苏毅承被他这架势逗得笑开了花,赶忙将他扶起,上下打量着,“这是个顶顶好的孩子啊……” 苏锦绣唇边的笑容加深,柔声道,“女儿的眼光一准出不了错的。”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14节 苏毅承拍了拍容烁的肩膀,沉声道,“好孩子,我们苏家没有儿郎,你既叫了我一声外祖,莫说是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就算你想要天上的星星,外祖也给你去争一争。” 这便是表了态。 容烁眸光闪了闪,抿唇笑着,与二人轻声聊着家常。 日头落下,容烁才从帐子里出来,苏毅承走在他身侧,笑得一脸慈祥。 这一幕,恰巧被对面帐子的纯妃瞧个真切。 “皇后还真的打算认养那个小五……”纯妃抬手将窗帘落下,神情淡淡。 “母妃,您得帮帮儿臣呀!”容笙面露焦急,根本静不下心来看书,“若是容烁被母后认了去,他可就入了中宫,那苏家……” “不得胡说。” 容笙猛地闭上了嘴,悻悻盯着她瞧。 纯妃面上没有过多的神情,眸光深邃,低声道,“皇后……当真是偏心。” 容笙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摔几个瓷器泄愤,“早知道……儿臣就去长春宫巴结她了!” “没脑子的东西!”纯妃瞪了他一眼,咬着牙问道,“小五没有亲娘,才能被认养出去,你同他一样吗?” 容笙自觉说错了话,抿了抿唇,不再敢言语。 纯妃瞥了他一眼,语气不耐,“纵然她苏家是高门大户,可我又不是没有娘家撑腰的孤女。” “真要论起来,周家比苏家也差不了多少。”纯妃斜眼看着自己的儿子,低声道,“你也给我争气些,与朝中大臣都联络起来……” 纯妃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轻声道,“最近……镇国公府的势头好像挺猛,他那两个儿子都不是池中物,你想想办法,与他们家搭上桥。” 第182章 来者不善 深秋已过,天气骤然变冷,前日下了初雪,街上的摊贩少了一半,都窝在自家家中躲冬,路上常见被冻僵的猫儿狗儿。 镇国公府的小厮正站在门前扫雪,少了几个主子,他们也清闲了不少。 “大哥哥,快看栀儿放的风筝!” 小丫头银铃般的笑声响在清园,单是听着就让人心情好了不少。 谢永安坐在屋中,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探身过去,仰头望着天上的风筝,眸中带着笑,又垂下头盯着院中撒了欢的谢栀,一脸宠溺,“栀儿真是厉害,比大哥哥都厉害。” 谢栀被他说的有些难为情,扭头钻进边月怀中,连风筝都顾不上理了。 边月招呼芙蕖给她倒杯热茶,抬手摸着她的后脑勺,唇边噙笑,轻声道,“你大哥哥说的没错,我们栀儿懂事乖巧,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小孩。” “大公子,少夫人。”苹灵缓步走进园中,面上带了几分迟疑,似是有些为难,不知该从何开口。 边月瞧着她,柔声道,“有话直说便是,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苹灵瞥了眼窝在她怀中的谢栀,顿了顿,小声道,“二爷夫人派人来接小姐回寿园,说是想小姐了。” 边月唇边的笑意瞬间消散,身子也变得僵直。 谢栀愣住,怀着边月脖子的手下意识收紧,喃喃唤了声,“嫂嫂……” 边月搂着她小身子的手紧了紧,侧眸看向坐在一旁的谢永安,轻声道,“夫君,不可……” “我知晓。”谢永安拍了拍她的手,低声安抚片刻,又抬头看向苹灵,语气不虞,“去告诉寿园来的人,就说栀儿打小就没怎么与我们相处过,如今见了她,少夫人心生喜欢,想留她在身边。” “估摸着父亲他们明日才会归京,若是二叔母还要生事,便让她直接派人来找我。” 苹灵松了口气,忙不迭应了下来,“是,婢子这就去。” 寿园 “他当真这么说?” 代荣原本倚在美人榻上,听了小厮的话,直接坐直了身子,皱眉质问,“除此之外,他还说什么了?” 小厮哪个都得罪不起,只好如实回答,“大公子还说……若是二爷夫人还有别的意见,直接派人去找他。” 代荣被气得不轻,攥着毯子的手用力到发抖,半晌才道了句,“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屋里头只剩下她一人,代荣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好啊,你们才是一家人,都帮着那个小贱蹄子对付我……谢栀还真是翅膀硬了。” “夫人,在琢磨什么?”谢锦言走进屋中,视线落在代荣脸上,登时变了神色,“夫人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可是谁惹恼了你?” 代荣扯了扯嘴角,强颜欢笑道,“没什么,只是栀儿一直没回来,妾心里头不安,总觉得见不着她就想得厉害。” “嗐,我当是什么大事。”谢锦言觉得好笑,低声道,“你若是想栀儿了,便派人去将她接回来就是。” 闻言,代荣面露难过,眼眶也跟着红了,“妾方才差人去清园问了,不知怎地,这孩子就是不肯回来,永安派人带了话,说是不准我生事……” 谢锦言愣了一瞬,旋即拍桌而起,扬声道,“胡闹!这家里还能是他一个小辈做主了不成?” “夫君不必动怒。”代荣拦住他,面上通情达理,“永安还小,又跟先头的姐姐相处多年,与我不慎相熟,不喜欢夫君身边有我也正常。” “简直荒谬!”谢锦言脸色张红,显然被气得不轻,“我过我的日子,还用得着侄儿拍板不成?” 代荣垂下头去,生怕谢锦言会看到自己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闷声道,“按道理说……永安不该如此厌恶妾才是,不清楚栀儿那孩子同他们小俩口说了什么,才不到七日,家里头就对我变了态度……” 谢锦言蹙起眉头,不确信道,“不能吧……栀儿她还是个孩子,哪里懂得这些弯弯绕绕?” 代荣抹着眼泪,小声道,“可永安那儿,夫君作何解释?” 谢锦言面色沉重,默了半晌,猛地起身,“夫人等着,为夫这就去给你问个明白,再将栀儿那丫头给带回来!” 说罢,他不等代荣再开口,转身出了屋子,直奔清园。 代荣望着他的背影,冷冷勾起一侧唇角,轻声道,“就凭你们几个小鬼,也想和我斗一斗?” 谢锦言只身来到清园门外,还不等看门的小厮开口,就扬声喊起来,“永安,出来回话!” 在屋内绣花的边月听到动静,认出那是二叔父的声音,急忙起了身,看向一旁的夫君。 谢永安沉了脸,拉住她的手,温声道,“你在屋里别动,看好了栀儿,我听二叔父那语气似是来者不善,我一人出去看看。” 边月面露担忧,轻声道,“你切记不可动气,免得伤了身子。” 谢永安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旋即起身,将毯子扔到椅子上,披件大氅出了门。 院外,谢锦言脸色铁青,静静望着朝自己走来的男子,低声道,“永安呐,我竟不知你父亲将这么大的宅子交给你了。” 谢永安抿唇,面上挂着淡笑,仍旧是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二叔父这是哪里的话,侄儿倒是听不懂了。” “不懂?”谢锦言冷哼一声,面露不耐,“我且问你,寿园来人要接栀儿回去,你为何死咬着不放人?这天底下,当爹娘的想子女天经地义,为何说你二婶母恶意生事?” 谢永安面上的笑淡了几分,低声道,“二叔父消消气,当心身子,也莫要只听二婶母一人所言,能否容侄儿辩解两句?” 见他态度尚且诚恳,谢锦言脸色缓和了些,沉声道,“你有话便说。” 谢永安半垂着眸子,神色温和,“为何不让二婶母带走栀儿,二叔父可知里头缘由?” 谢锦言面露狐疑,皱眉问道,“我若是知道理由,哪里还会找上门来?” 谢永安抿紧薄唇,勾了勾嘴角,“栀儿在二婶母膝下养了几年,到底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二叔父是真的不知,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第183章 还有良知在 谢锦言觉得莫名其妙,扬声道,“你有话明说就是!拐弯抹角有什么意义?” “那我便直说了。”谢永安收敛面上的笑意,沉声道,“我打心眼里觉得您不适合做这孩子的父亲,您连最基本的关爱都不曾过给栀儿,将她交到后娘手里,随后便不闻不问,她都快被养死了,您可晓得?” “什……”谢锦言愣了瞬,而后脑海里响起代荣的话,面露了然,“果然是那孩子跟你们胡诌了什么,稚子的话如何信得?” 谢永安睨着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二叔父如今记起来栀儿年幼了?从前让她一人搬行李拿东西时,一口一个栀儿比旁人家孩子早熟懂事,那时为何记不起她是稚子?” 谢锦言一噎,旋即勃然大怒,“这是你与长辈说话的态度么?大哥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谢永安笑了笑,低声道,“二叔父自己都做的不称职,哪里来的资格挑我父亲的错处呢?” “你…你……”谢锦言指着他,好半晌也说不出个利索话来,“简直是闻所未闻!” “吵什么呢?” 不远处响起一道呵斥声,二人循声望去,瞧见了开口之人。 竟是明日才能归京的谢锦华。 “父亲?”谢永安皱起眉头,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们不是明日才能回来吗?为何……” “莫要提了。”谢锦华摆了摆手,一脸疲态,缓步走近,“你们二人站在此处,叽里呱啦的吵嚷什么?” “大哥!你回来的正好!”谢锦言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指着对面的男子,沉声道,“你平日里究竟是如何教养永安的?将他养得竟敢与长辈顶嘴,对我没有丝毫尊敬!” “二弟这话倒是让我不明白了。” 不等谢锦华开口,卫氏最先忍不住了,当即回怼道,“不是我自夸,二弟大可出去打听打听,只要提到我家永安,向来都是夸赞,还从未有人说过他不知礼数。” 谢庭玉一言不发,大步上前,直接挡在了兄长身前,视线落在谢锦言的指尖,眸色微沉,袒护之意不言而喻。 “你……”谢锦言被突然窜出来的谢庭玉吓了一跳,下意识缩回了指尖,沉着声音质问,“你瞪着我做什么?” 谢庭玉眉头微微皱着,双手叉在腰间,将谢永安护了个严实,低声道,“二叔父心里头应当清楚,我自小就不服爹娘管教,唯能听上几句长兄的话,谁跟他呲牙,我就弄谁。” 谢锦言下意识倒退两步,喃喃道,“大哥……可瞧见了你这两个儿子?” 谢锦华轻咳两声,瞥了眼幼子,用眼神示意他收敛些,旋即开口问道,“都别吵了,二弟,你来此找麻烦,是为了栀儿的事罢?” 谢锦言怔住,诧异看向他,低声问道,“大哥怎么知道?” 谢锦华长叹一声,无奈摇头,“锦言,人在做天在看,公道自在心中,于栀儿而言,那是你亲生的女儿,你做事总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谢锦言听的云里雾里,摸不清头脑,“我何时昧着良心做事了?你们在说什么,为何我都听不懂?” 谢锦华盯着他瞧,面色肃穆,沉声问道,“我且问你,你将栀儿扔到代氏身边,就从来没想过她会过得不好吗?” 听到这话,谢锦言半眯起眼,面露愠色,“我明白了,你们如此态度,无非就是气我又找了个继室过日子。” “可我也有我自己的苦衷,我正值壮年,膝下又只有一个女儿,难道我就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大好年华就这么消失吗?” 谢锦言气极,胸口上下起伏的厉害,咬着牙道,“宋氏因病身亡,她在世时,我也没有半分对不起过她,她如今走了,我再找一个也不成了吗?” “既然你们如此态度,倒不如叫栀儿出来,我们一家搬出去另寻住所,不在这碍你们的眼!”谢锦言瞬间暴怒,有些口不择言道,“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叫自己夫人受了委屈!”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15节 “二弟!” 卫氏的话才落,紧接着就是脆响的巴掌声。 谢锦言的头被打歪过去,脸上火辣辣的疼,一时让他失了反应。 谢锦华揉着自己被震到发麻的掌心,眼神阴沉,静静盯着他,“继续,我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惊掉人下巴的话来。” 长兄为父,大哥一动怒,谢锦言还真不敢再开口,只能死死咬着牙关,没了动作。 “我一直觉得三弟被母亲惯坏了,故而将你视作骄傲,没成想你人到中年,居然还能有任性的念头。”谢锦华面色阴沉,语气也冲,“谢锦言,你如此对待亲女,必然会遭报应的。” “栀儿出了是你闺女,她还是宋家唯一的后人,别忘了,宋家人在天上看着你呢!” 话落,谢锦言身子一震,下意识望天,心里头不禁有些发麻,“大哥……我真的没有苛待栀儿,她性子不好,我才让代氏严加管教的……” “事关代氏,你还要自欺欺人多少年?”谢锦华睨着他,沉声道,“你若是实话实说,直言自己就是有了新欢,我还能敬你有几分坦诚。” 说到这,谢锦华嗤笑一声,朝着后头扬了扬下巴,低声道,“你可敢回头瞧瞧自己的女儿?” 谢锦言愣了一瞬,徐徐转过头去,瞧见了站在正门口的谢栀。 小丫头靠在边月的大腿旁,紧咬着下唇,大眼睛蓄着泪,望向他这个亲爹的眼神里满是恐惧和委屈。 边月护着她,一脸警惕的盯着他,生怕他会对小丫头做些什么。 谢锦言瞧着谢栀,面上有一瞬间的失神,瞧着她才过七天就胖起来的脸蛋,更是石化在原地。 谢栀长得瘦小,即便脸上多了些肉,瞧着也比旁人家的孩子瘦弱几分,像是营养不良的模样。 只瞧了亲爹一眼,谢栀便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委屈,不愿再多瞧,转身扑进了边月怀中,小声呜咽起来。 边月心疼得紧,立马搂着她回了屋子,不再理会外头的嘈杂。 “二弟,瞧瞧那孩子,你心里可还有良知在?” 谢锦言心里头空了一拍,像是被人从头顶浇下了一盆凉水,彻底清醒过来,“我不知…我从来都不知……” 第184章 动了胎气 谢锦言浑浑噩噩回了寿园,一路上,他能清楚感觉到周遭人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 “夫君,怎么这副神情?” 代荣见他回来,忙迎了上去,朝后忘了一眼,皱眉问道,“怎么不见栀儿?” 谢锦言垂着脑袋,闷声问了一句。 代荣没听清他的话,凑近些问道,“夫君方才说什么?” “我问你平日里是如何对待谢栀的!” 谢锦言猛地抬起头,目眦欲裂,发了疯似的质问着眼前人。 代荣被他吓了一跳,忙朝后退了两步,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肚子,喃喃唤道,“夫君……可是听信旁人说了什么,才来质问妾的?” “哪里还用听说……”谢锦言苦笑一声,红了眼眶,“你从前与我说……栀儿那丫头嘴刁,挑食得厉害,性子又古怪,我信以为真,任你去教养她。” “可如今,才不过七天光景,栀儿让清园月园那四个小的养胖了一圈!” 代荣愣住,一脸不可置信的瞧着他。 “那是我亲生的女儿……”谢锦言半垂着头,末了,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却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了……” “毕竟隔了层肚皮,我不求你像亲生母亲一般待她,可你为了连一顿热乎饭都不肯给她?” 代荣沉下脸,终是没忍住脾气,扬声质问道,“是,妾没给谢栀千金小姐的生活,可妾也没饿死了她罢?” 谢锦言被她这席话惊得愣在原地,半晌也回不过神来,“你……她可是宋家唯一的血脉!” “那又如何?”代荣怒极反问,扯着嗓子喊道,“宋家给过妾什么恩惠?妾一个黄花大闺女,还没养上自己的孩子呢,倒先养起了别人的,妾如何能不怨!” “你……”谢锦言浑身发麻,有些站不住脚,“若非宋家满门忠烈,你我可还能平安站在这争吵?这等大恩,难道还算不上吗?” 代荣仰着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夫君不必一味指责妾,妾没嫁入谢家之前,谢栀活得也不怎么样,亲生父亲都不管她,又指望妾一个继母如何呢?” 谢锦言无力阖上眼,一言不发。 代荣紧咬着下唇,指尖抚过自己高高耸起的肚子,低声道,“夫君若觉得妾心思深重,大可一纸休书,将妾逐出府去。” “罢了…罢了……” 代荣愣住,缓缓抬起脸,小心翼翼的望着他。 谢锦言一脸悔恨,却也清楚自己如今不管做什么都是无力回天。 他的女儿,不肯接受他了。 “我谢锦言一生两袖清风,从未做过亏心事,自问对得起任何人,可到头来,我竟连亲生女儿都照顾不到,简直是一生污点。” 谢锦言压下心里的痛苦,长叹一声,缓缓道,“我回园子前,大哥放了话,让我带着你另寻住所,栀儿交由国公府养育,与我再不想干。” “这怎么行?”代荣大为震惊,忙不迭开口,“谢栀是夫君亲生的女儿……” 谢锦言摇摇头,低声道,“我别无他法,日后只当没有这个女儿罢,左右她跟着我,也没过上好日子。” 代荣别过脸去,不知该如何面对枕边人,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谢锦言官位不在,眼下还没琢磨出新的营生,本以为回了京,她可以借上镇国公府的光,哪成想被人赶了出去…… 白白把谢栀送进了高门大户里! 她本想糙养谢栀几年,等到自己儿子出生长大成人,便将谢栀嫁出去,收些礼钱,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代荣心里头气恼,转身走到软榻前坐下,扬声道,“妾不走!大哥怎能如此冷心冷情?夫君如今没有官职傍身,他不帮忙也就罢了,如今还要落井下石赶我们出去,你可是他的亲弟弟!” 谢锦言沉了脸,皱眉问道,“你还嫌不够丢人吗?还不赶紧收拾行李!” “妾说了不走!妾就安安稳稳呆在这,哪儿也不去!”代荣抬起脸,神情愤慨,“长兄如父,哪有如此对待自己弟弟的?我们身上只剩下百两不到,大哥将我们赶出去,还有没有良心!” “住口!” “二爷,二爷夫人。”王嬷嬷缓步走进园中,低声道,“夫人命老奴带人来给二位收拾行李,今日入夜前便要动身。” “我不走,我说了……啊!” 突然一声惨叫,代荣捂着自己肚子,缓缓从椅子上滑了下来,五官挤在一起,疼得厉害。 “夫人……快,快找府医……不对,快找接生婆来!” 谢锦言彻底慌了神,扶住她下滑的身子,扯着嗓子喊道,“快啊!” 王嬷嬷好歹岁数大了,见得事儿也多,一早就瞧出代荣是要生了,并非刻意假装,立马招呼一旁的小厮,“快去清园一趟,夫人早就给少夫人备好了稳婆,如今她还用不上,紧着让稳婆先到这边来,再去找府医!” “是!” 听说这边的消息,谢锦华与卫氏急忙放下了手里的事,赶到了寿园。 四个小辈也到了,谢栀有玉竹玉露陪着,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代荣身板偏瘦,又是急火攻心动了胎气,未到日子就生子,自然要费劲些。 女人的惨叫声不间断响起,听得人心里发慌。 卫氏一再劝说边月回去,生怕她沾染上血腥气。 边月摇摇头,轻声拒绝,“儿媳如今来看看,日后轮到自己,也要有个心理准备。” 边月虽看上去温良无害,像朵小白花似的,可她的脾气十分执拗,一旦认定了什么,便铁了心要去做。 卫氏深知她脾性,轻叹一声,也歇了劝说的心思。 谢庭玉百无聊赖的靠在树身上,不见半点忧色。 他本不愿来,若非梁晚余生拉硬拽,他绝不会来看这位不甚相熟的二婶母。 谢锦华急得直转圈,不停向上苍祈祷,只盼着里头母子平安。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的惨叫声才终于停了。 半晌,稳婆拉开了屋门,抱着怀中的小家伙快步走了出来,不顾满头的汗,将小家伙捧到众人眼前。 “恭喜主子们,代夫人累极睡过去了,母女平安!” 第185章 投个好胎 听到母女平安,谢锦言笑意僵在脸上,就这么愣在了原地。 瞧着他这副模样,谢锦华心中不悦,重重咳嗽两声,“二弟。” 听到动静,谢锦言这才回过神来,强撑起一抹笑,抬手抱过孩子,喃喃道,“女儿也好…女儿也好……” 边月睨着他,眼里满是凉意。 谢锦言到底喜不喜欢这个孩子,明眼人谁看不出来? 屋里头都收拾干净,只剩下空中弥漫着的血腥气。 众人坐在中堂,相顾无言。 “孩子…我的孩子呢……” 代荣幽幽转醒,连眼睛都没完全睁开,第一句话便问到了孩子。 “代夫人,孩子在这。” 稳婆笑眯眯的将孩子递过去,轻声道,“您身子弱,能将孩子平安生下已经很了不起了。” 代荣费力扯了扯嘴角,望着被放在榻上的婴儿,眼里尽是温柔。 小孩子还未睁开眼,懂事的不吵不闹,睡得酣甜,只在刚出生拍她屁股时象征性的哭了两嗓子。 代荣伸手过去,轻轻碰了下婴儿的小脸蛋,轻声道,“娘的好儿子……” 稳婆愣了一下,旋即笑着纠正,“代夫人,咱这胎是个女娃,千金小姐哩!” 代荣面上的笑瞬间消散,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皱眉问道,“你说什么……怎么可能是个女娃!” 稳婆不以为意,笑得开怀,“老婆子我接生十几年了,怎会分不清男娃娃和女娃娃?”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16节 “这不可能……我怀着身子时最爱吃酸的,都把酸果子当饭吃的!”代荣慌了神,忙掀开婴儿身上的小被子,喃喃道,“我不信,怎么会是个女孩子……” 稳婆这才发觉不对劲,刚想开口阻止,可代荣早就瞧见了婴儿的身子,确确实实是个女娃,当真是抵赖不得的。 代荣脑子里紧绷着的一根弦突然断了,理智一瞬间消散,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抱起床上的女娃,用力砸了出去。 “滚开!我生的分明是个儿子!” 事发突然,在场众人谁都没反应过来。 嘭的一声,女婴是早产儿,身子本就弱,如今又脑袋着地,当场便没了气。 边月惊声尖叫,被谢永安扯进了怀里,迅速带她离开。 梁晚余还没看清,眼睛便被一双大手捂住。 才要挣扎,便听头顶传来了男子压抑着怒火的声音。 “晚余,别看。” 卫氏猛地站起身,指着床上的人喊道,“代荣,你简直疯了!” 谢锦华脸色铁青,喃喃道,“虎毒,尚且还不食子,代氏,你连畜生都不如。” 稳婆被吓坏了,踉踉跄跄跑了出去,不敢在屋里头多呆。 代荣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住的自言自语,“我儿子呢…我儿子呢……” 谢锦言再也忍不住,心里的防线彻底崩塌,大跨步上前,用力一巴掌扇在代荣脸上,扬声吼道,“毒妇!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代荣刚生完孩子,身体无力,谢锦言这一耳光险些去了她半条命。 代荣趴在床上,嘴角沾染血迹,缓缓抬起头,望向他的眸子呆滞无神,只一味重复道,“儿子……我的儿子……” “你!”谢锦言后退两步,一脸惊恐,“你疯了,你彻底疯了……” “来人,收拾了小小姐的遗体,下去报官。” 兄长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传入耳中,谢锦言如梦初醒,转过身去,跌跌撞撞跑到他跟前,忙开口道,“不能报官…大哥,不能报官……” “混账!”谢锦华双眼充血,指着他骂道,“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如此情形,还不报官,眼睁睁看着她疯下去吗!” “你敢不敢回头看看你女儿!” “她连眼睛都没睁开呢,就活活被摔死了!” 谢锦言浑身控制不住的发抖,莫说回头看一眼女儿,他就连想都不敢想。 可无论如何都不能报官…… “大哥,我是你亲弟弟啊,我先前还救过你们一家,你要亲手毁了我吗?”谢锦言跪在地上,痛不欲生,“我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若是报了官,传出去,名誉何在?我就毁了呀大哥!” 谢锦华抓住他的衣领,迫使他仰起头看着自己,而后,一巴掌抽过去。 “名、誉?”谢锦华冷笑一声,面露讥讽,“你连做人都不会了,还要那些身外之物做什么?” “来人,报官!” “大哥……” 谢锦言还想说什么,却被兄长一记眼刀给卡住了话头。 - 闹剧散去,代氏被抓,谢二也被毫不留情的赶出了国公府。 梁晚余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本想去清园找嫂嫂说两句体己话,却不成想在角门门口瞧见了个婢子抱着一小团东西往外走。 “等等。” 梁晚余认出了她怀中是那个小家伙盖过的锦被,开口叫住她,缓步上前,“这里头可是小小姐?” 那婢子脸色发白,见了她,慌忙行礼,而后开口应下,“是。” 梁晚余抬手,作势要掀开被子。 “二少夫人……”玉竹拦下她,神情担忧。 梁晚余抿唇轻笑,低声道,“无事,只是看看她。” 掀开被子,入目是婴儿白皙的小脸,脸上的血迹被人擦了个干净,额头上的伤被遮住,瞧上去就像睡着了一般。 才出生的小婴儿皱皱巴巴的,瞧不出好不好看,梁晚余用指尖点了点她冰凉的小鼻子,轻声道,“苦了你。” “下次投个好胎,若无好去处,可以来找我,我与我夫君都喜欢女娃娃。” 话落,梁晚余重新替她盖好小被子,低声道,“将她好生安置了,玉竹,给这姑娘三十两。” 婢子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二少夫人,使不得……” 梁晚余面上挂着浅笑,柔声道,“这是我另赏你的,安心收着就是。” 闻言,婢子只好收下,抱着婴儿出了府邸。 - 清园 边月呆坐在一旁,一想到女婴,眼泪就止不住的滑落。 谢栀在一旁陪着她,一言不发。 谢永安轻声细语的哄着,生怕她伤怀。 “公子,外头有人递了请帖。”苹灵小心翼翼的走到屋中,低声道,“是四皇子府邸的人送来的。” 第186章 诚心拉拢 - “公子,脚下有积雪,您当心些。” 谢永安俯身下了马车,气质卓然,谦逊温和,白净漂亮的脸半埋在氅袍的毛领里,在原地站定,微微抬起下颌看向上头的匾额。 ——四皇子府 “颂德,进了皇子府,不可多言语,一切看我神色。” “是,公子再三叮嘱,小的铭记在心。” 入府递帖,守门的侍卫见是镇国公府的帖子,瞬间换了一副神色,不似方才的高高在上,反倒是变得恭恭敬敬,“谢公子,四殿下早就吩咐过了,若是您来,不用拜帖,直接入府就是。” 谢永安怔了一瞬,旋即轻轻勾起唇角,只留了句,“礼节不可废。” 侍卫连连点头,生怕自己怠慢了贵客,“是,谢公子您请。” 谢永安缓步走进府中,初来皇子府,他并未四处探望,反倒是只注意自己脚下。 “公子,没想到咱们竟有这么大的谱!”颂德一脸兴奋,压低声音道,“居然能得皇子如此关照。” 谢永安侧过脸去睨着他,淡淡道,“才教你的规矩,只一瞬,就忘了个彻底?” 颂德忙收敛面上的笑意,悻悻盯着自己主子,低声道,“小的知错。” 谢永安收回视线,神色平静,温声道,“眼皮子浅,你以为得上位者厚待是什么好事不成?” 自己连科举都没有顺利参加,又无官职傍身,如今的他,不过是占了镇国公府长子的名头,凭何能得到这份殊荣? 谢永安心中清楚,今日一行,鸿门宴无误。 颂德紧紧抿着嘴,不敢再多说半句话。 谢永安瞧着走在前头带路的侍卫,眸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前院正堂,毡帘一开。 容笙端坐在上首,笑眯眯的望着门口,瞧见那处站着的清俊男子,眼中的笑意更盛,起身相迎,“谢公子,初次见面。” 谢永安走上前,规规矩矩的行礼,“谢某叩见四殿下,殿下安……” “不必多礼。”容笙虚扶着他,笑容真挚,“怪我不慎留意,竟不知盛京城里还有谢公子这般俊俏儿郎。” “殿下谬赞。”谢永安半垂着头,神情依旧平淡,对谁都是一副笑脸,连嘴角的弧度都大差不差,“谢某身子羸弱,一直久居深院,闭门不出,连府里别院伺候的下人都快忘了还有我这号人物。” 容笙觉得有趣,笑得愈发开怀,“我与谢公子一见如故,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快些落座,边喝茶边聊,不必拘束。” “是。”谢永安抬手解开氅袍的带子,交给身后的颂德,旋即走到椅前坐下,“此番来见殿下,受宠若惊,不知殿下喜欢什么,便私自买了些笔墨纸砚,还望您不要嫌弃。” 说罢,颂德将手里头拎着的东西交到小厮手上。 容笙笑着点点头,低声道,“谢公子有心了,本就是我递帖邀你上门做客的,何须还用得着带礼登门?” “家教如此,殿下莫要介意。”谢永安面上含笑,一双眸子却没有丝毫温度,说着客套话与他周旋。 容笙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状似无意道,“我前不久听说……谢二公子上了战场,还立了不小的功?” 提起弟弟,谢永安笑里多了几分真心,却还是忍下了夸赞的冲动,“庭玉不过是在新兵之中较为出彩,与那些经验老道的将士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话可不是这么说。”容笙打量着他,皮笑肉不笑道,“人的成长都是循序渐进的,哪有一口吃成个胖子的?况且谢二公子还有定远侯这个岳丈帮衬,日后前途不可估量!” 谢永安抿起薄唇,但笑不语。 容笙笑眯眯开口,眼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秋狩潦草结束,镇国公回到府邸,可有与谢公子提过内情?” 谢永安抬眸,沉吟片刻,低声道,“并未,父亲母亲才回家中,恰逢婶母生子,府里乱作一团,不曾寻到机会说些旁的。” 容笙微微颔首,嘴角的笑容淡了几分,避退下人,才缓缓说道,“既然镇国公没开这口,我便来告知你。” “谢公子啊,顶上这天,要变了。” 谢永安愣住,笑容就这么僵在脸上,迟迟不能回神。 “父皇气绝驾崩,太子遇刺身亡,我知道自己的话太过骇人,谢公子一时反应不过来也在情理之中。”容笙长叹一声,故作伤怀,“上头已经拟好了诏书,想必入夜前就能到你们府上。” 谢永安脸色有些发白,低声道,“殿下……” “丞相监国,奏折都送到长春宫去,宫里头的规矩,你也应当有所耳闻,皇后掌了大权,那她背后的苏家可就是一手遮天了。”容笙紧盯着他,沉声道,“谢公子,我瞧你也是个聪明人,实不相瞒,皇位空缺,没有人会不心动,我也亦然。” “今日能与你说上这么多,我是看准了你们兄弟二人,存了心想与国公府共谋天下。”容笙端起茶盏,挑眉示意,“苏家强势不假,可周家照之也不差,只要你应下,周家势必全力相助,朝中老臣也有我的人,我们齐心,得到玉玺犹如囊中取物。” 容笙句句所言,说得十分笃定,似乎是对此事极有信心。 “若你答应,饮了杯中茶,你我便是盟友,七日之后再展科举,我自有法子让你官高一等,以证诚意。”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17节 谢永安垂下眸子,望着手旁的那盏茶水,沉吟片刻,轻轻端起,朝着上头示意,旋即一饮而尽。 “好!”容笙面上难掩激动,拍桌而起,扬声道,“谢永安,我果真没有看错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谢永安低着头,温声道,“殿下看得起我,便是荣幸。” 二人寒暄半晌,天渐渐沉下,谢永安才起身告退。 待他走后,容笙面上瞬间去了笑意,抬手揉了揉笑到发酸的腮帮子,瞥向一旁放置的文房四宝,眼中闪过一丝嫌恶,“去去去,将这些东西丢出去,我最烦看书写字,那厮偏要送这东西,赶紧拿去扔了!” 第187章 有孕 谢永安才归家,就听说了宫内传出诏书的消息。 国君驾崩,罢朝三日,守孝三年。 谢永安想都没想,下了车便寻父亲的身影。 - 书房 “你说什么!”谢锦华猛地起身,瞪大了眼睛望向自己儿子,“你是说四皇子存心拉拢你,你……你还应下了?” 谢永安面色平淡,缓缓点头,“没错。” “你!” 谢锦华气极,下意识抄起手边的茶盏,刚想朝地上砸去,却发现跪在自己身前的是大儿子,并非皮实的谢庭玉,瞬间歇了菜,老老实实放下手里的东西,耐着性子道,“永安呐,这么大的事儿,你说说你怎么就私拿了主意呢?” “你就不怕……不怕爹有别的主意吗?” 谢锦华就差将话明说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儿子知道。” 谢锦华愣住,喃喃问道,“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谢永安垂下眸子,语气温和,“父亲如此失态,不就是担心会惹怒了背后的五皇子么?” 谢锦华呼吸一窒,缓缓坐下身子,沉声道,“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兄弟,你是如何知晓的?” “儿子从牢狱中出来时,月儿曾告知吴伯父来过,他犯下死罪,被五皇子平安救出,又跑来了我们府上,这里头定是父亲点过头的,如此,儿子便猜您站队了五皇子。” 谢锦华梗住,一时接不上话,不敢相信自己儿子竟会想到这一层。 “儿子当时身在四皇子府上,听了许多不该听的,若是不应,怕是走不了了。”谢永安沉思片刻,淡淡道,“若儿子一人入局,表面顺从,也可阴四皇子一手,文武百官众多,异心之人揪都揪不完,如此,便能挖出谁是四皇子的党羽。” 谢锦华久久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问道,“此事危险,你可有把握?” “危险之事,总要有人去做。”谢永安敛眸,转而又温柔笑开,“更新换代,国君不在,江山不稳,人人都要为了自己谋划。” “国公府不可再守着从前君主给的那些小恩小惠过日子了,若此事成了,五皇子即位,能保国公府三代不衰。”谢永安抿紧薄唇,神情认真,“父亲,这是难得的机会。” 谢锦华沉默良久,半晌,应了句,“好。” “等我走后,国公府便是你的,将来之事,自然要由你说了算。” - 月园 “小姐,晚膳上好了,羊肉羹闻上去可鲜了。”玉露端着瓷碗,笑着看向榻上的姑娘,轻声道,“小姐歇歇眼罢,先莫要看书了。” 梁晚余放下手中的书册,抬手揉了揉酸胀的脖子,低声道,“庭玉还没回来么?” “还没,姑爷被侯爷叫去,一呆就是整日呢。”玉露放好碗筷,替她盛了一碗羊肉汤晾在一旁。 “也罢,先不等他了。”梁晚余轻叹一声,旋即起身。 才刚站起,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又跌回了榻上,手腕磕上了桌角。 “小姐!” 玉露被吓了一跳,忙招呼外头的玉竹去请府医。 梁晚余扶着额头,眼前雾沉沉的,瞧不真切。 过了半晌,玉露急得在屋里头来回踱步,终于是把黄仲盼了过来。 黄仲急得满头大汗,一刻也不敢耽误,立马着手开始准备。 梁晚余费力撑起身子,小声唤道,“黄叔,麻烦了。” “二少夫人莫要开口,不必与我客气。”黄仲耐着性子为她把脉,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半晌,才收回了手。 梁晚余抬眸,轻声问道,“我这身子如何?” 黄仲沉默一瞬,眉头紧锁不展,“二少夫人这脉象滑利,似有若无,像是胎息初动。” 梁晚余怔在原地,彻底失了反应。 玉露大喜,忙追问道,“黄医师,我们家小姐是有喜了吗?” “不错,这的确是喜脉。”黄仲点点头,神色凝重,“只是……” 梁晚余心里头咯噔一下,抬头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这脉象微弱,有沉滞之感,像是胎动不安,若不安心调养,恐难保全。”黄仲沉了脸,长叹一声,从怀中掏出纸笔,埋头写着什么,“我开下方子,二少夫人需静心调养,不可再操劳动怒,以保母子平安。” 玉露忙接下方子,转身就要冲出去抓药。 “等等。”梁晚余唤住她,沉思片刻,轻声道,“你出门抓药,务必小心谨慎,这个节骨眼上来了孩子,三月之内,不可叫旁人知晓,对外只说我着了凉,近期闭门不出。” 玉露愣住,喃喃道,“这……” 黄仲点点头,一脸赞同,“三月之期不言是对的,头三个月胎像不稳,的确不该说出去。” “是。”玉露将方子揣在袖中,故作无事般走了出去。 黄仲走后,玉竹搀扶着主子走到餐桌前,小声问道,“小姐,有喜一事可要告诉姑爷?” 梁晚余微微摇头,小脸沉了下来,“先瞒着,如今这个形势,指不定哪天就大乱了,国公府站了队,意味着我爹也要紧跟着,庭玉眼下上了战场,若是让他知晓此事,便是有了软肋,于他不利。” “如今入了冬,穿着的衣裳都厚实,打眼一瞧也看不出什么,能瞒多久便瞒多久罢。” 玉竹颔首,轻声道,“小姐思虑周全,婢子和玉露一定会将嘴给闭严实了。” 梁晚余望着碗中的羊肉羹,神色淡淡,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婴儿的模样,旋即长叹一声,将瓷碗向前一推,柔声道,“我没胃口,撤下去吧。” “这……”玉竹犯了难,半弯着身子劝道,“小姐,为了腹中的胎儿,您多少用一些,若是不愿吃这些荤肉,婢子让小厨房做些清淡的送过来。” 梁晚余叹息出声,低声道,“也好,让他们熬些清淡的小粥来。” 两刻钟过去,青菜粥姗姗来迟,梁晚余还没来得及喝上几口,就见玉露慌慌张张的冲回了屋中。 “小姐,大事不好了,姑爷在东三街和吏部尚书的小儿子打起来了!” 第188章 反击 谢锦华和卫氏赶到时,谢庭玉正屈膝压着一男子,用力将他的手拧到身后,哪怕男子的胳膊变形,他也不肯松开手。 程言也与尚书府的家丁厮打在一起,他不善拳脚,落了下风,又不肯给公子丢人,便学着狼崽子那般发了狠似的叼住那人的软肉,死死咬着不肯松嘴。 谢锦华快步下了马车,脚步有些不稳,厉声吼道,“住手!” 卫氏紧随其后,见到儿子脸上也同样挂了彩,心疼的直掉眼泪,扬声道,“庭玉啊,别打了!” 两三个小厮冲上前,强硬的分开二人,谢庭玉眼眶微红,显然是上了头。 吏部尚书的小公子被自家小厮扶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被扭断的胳膊无力垂在身后,满脸震惊,喃喃道,“你疯了……谢庭玉你疯了!” 锦华急火攻心,指着谢庭玉呵斥道,“逆子,你岳父辛苦教你武艺,是让你用来欺凌别人的吗?” “老爷!”卫氏拉住他的手,眼泪簌簌落下,“好歹听儿子辩解两句。” “有什么好辩解的?”谢锦华脸色铁青,指着男子的脸,沉声道,“你可瞧见了卢三公子的伤势?若我们再晚来片刻,指不定成了什么模样!” 话落,他低头看向仍旧咬着别人不肯松口的程言,沉声道,“小子,还不给我滚起来!” 程言这才张开嘴,悻悻起身躲在公子身后,唇边还挂着血。 谢锦华气得头疼,抬手指着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扬声道,“逆子,还不速速给卢三公子道歉!” 谢庭玉转过头,与他四目相对,半晌,才淡淡开了口,“于外人前头,你可向着过我?” 谢锦华一愣,不知该接什么话。 “老爷,这次真的不是二公子想惹事!”程言气不过,站出来维护自主子,“分明是卢三公子口出狂言,当着公子的面提及二少夫人的从前,又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公子这才气上心头,动了手的。” 谢锦华彻底石化,身子僵在原地,怔了好半晌。 “我说的哪里不对?”卢致凌见有人给自己撑腰,腰板也挺直了,说话都有了不少底气,“那梁晚余就是与你庶兄有过婚约,被人弃了才嫁给你的,全天底下,谁会要一个退了婚的女娘?只有你谢庭玉上赶着捡去,还自以为捡了便宜!” 梁晚余才下马车,卢致凌的话就透过人群清楚传进了她耳中。 “说不定,她早就不是什么黄花……” “卢三公子,当众说这些话,吏部尚书的家教仅是如此吗?” 男子温润的嗓音传来,人群被疏出一条路来,谢永安缓步走来,身边还站着一脸阴沉的吏部尚书卢朗。 谢永安睨着他,面上挂着淡笑,对上身侧的男人,风轻云淡的道了句,“卢尚书,若是三公子实在不懂礼貌,那在下的弟弟也略懂一些拳脚,正好可以替您管教。” 卢朗彻底沉了脸,瞪了眼对面的幼子,旋即当起了和事佬,“两个孩子之间不过是小打小闹,从前我儿也跟庭玉玩得不错,只是今日说错了话,才落了这幅局面,的确是他活该,镇国公甭与他一般见识。” 说罢,卢朗盯着自己儿子,扬声道,“混账,还不快给庭玉道歉!” “我不!”卢致凌瞪圆了眼睛,满脸不甘,“外头都这么传,怎么我说就挨了打,他谢庭玉扭断了我的胳膊,凭什么要我给他道歉?爹,你快写折子,送到宫里去,狠狠参他一笔!” “孽子!” 卢朗被气得不轻,甚至开始怀疑起如此蠢笨的少年当真是自己亲生的么? 外人都这么传是不假,可有谁闹到了当事人前头? 且不说谣言是真是假,单说谢庭玉这人,跟着混世魔王似的,叫他逮了去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骂又骂不过,打又打不赢,自己怎会生了这么个窝囊玩意儿?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18节 谢永安几步上前,瞧了眼自己弟弟嘴角的乌青,唇边的笑意凉了些,“若卢三公子一心觉得自己无错,那不如就告到宫里头,让丞相大人评判,他看究竟会罚谁。” “不不……”卢朗连连摆手,面上的笑容僵硬了几分,皱眉斥责道,“逆子,你要气死我是不是!你口无遮拦在前,偏又是说了人家的家事,庭玉即便是动了手,也是你有错在先!” 卢致凌缩了缩脖子,心里头有些发怵,可断了的左臂痛得厉害,实在忍不下这口恶气,“休想让我道歉!他谢庭玉不念旧情,我又没做错什么……” 话才落地,随之响起的还有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卢致凌偏过头去,徐徐转眸,瞧见了梁晚余那张漂亮到过分的小脸。 梁晚余扬着头,神色清傲,甩了甩自己被震麻的手,接过玉竹递来的帕子,轻轻擦了擦指尖,面露讥讽,“卢致凌,没挨打够是吧?” “梁晚余……”卢致凌目呲欲裂,扯着嗓子吼道,“你这个贱人,你敢打我的脸!” “住口罢住口罢!”卢朗气得心口疼,恨不得自己过去甩他两巴掌,“混账,定远侯乃镇国将军,他的女儿岂是你能骂得?” 卢致凌从小浪荡惯了,叛逆成性,全然不理会自己亲爹的话,只大庭广众之下嚷嚷道,“我说的可有不对?你急着打我,分明就是心虚!” 话落,他自以为谣言被自己证实,冷冷笑道,“梁晚余,承认吧,你就个破鞋。” 卢朗眼前一黑,有些站不稳身子,靠在小厮身上,一声声叹着气,“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闻言,谢庭玉彻底压不住火了,眼圈通红,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扬声道,“卢致凌,小爷杀了你!” 梁晚余扭过头,淡淡看了他一眼,只一眼,谢庭玉就泄了火,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 如此惧内,谢永安简直没眼再看,不动声色地同自己弟弟拉开了距离。 见他没了动作,梁晚余这才回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卢致凌。 卢致凌被她看的心里头发毛,一脸警惕,“你……你要干什么?” 梁晚余勾起唇角,神色平静,轻轻吐出一句话,“玉竹,给我狠狠打他的嘴。” 第189章 是爱人 玉竹得了主子的令,不紧不慢地从袖口里抽出皮拍子,一下下用力抽在卢致凌脸上。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四周,的的确确震慑了不少人。 “我并非什么好脾气的女娘,惹到我,你算是踢到铁板了。”梁晚余抿唇浅笑,面上人畜无害,实则是个黑心汤圆子。 说罢,她转头看向谢锦华,轻声道,“麻烦父亲写个折子,递到丞相和皇后娘娘跟前,让贵人帮着评评理,我爹那边,儿媳自会言明。” 谢锦华沉着脸,缓缓点头,低声道,“放心,事情闹得如此难看,即便我们没有动作,过两日早朝,丞相也一定会开口询问。” 卢朗垂下头,深知自己惹上了麻烦,他一贯宠爱幼子,不成想却是幼子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自己惹祸。 “镇国公……”卢朗长叹一声,面露愧疚,“养子如此,卢某实在惭愧,庭玉和梁姑娘骂也骂了,打也打了,折子这事儿…您看是不是能……” “闹到这个地步,卢尚书以为还能瞒住吗?”谢锦华面色不善,冷冷盯着他瞧,“况且,我儿脸上也挂了彩,既然卢三公子如此有底气,嚷嚷着到上头去,不妨就依了他罢。” 眼看着卢致凌的脸迅速肿起,梁晚余这才解了气,轻声道,“玉竹,停罢。” 卢致凌眼前一阵阵黑,神情变得恍惚。 梁晚余嘴角微微扬起,悠哉悠哉道,“卢致凌,记住今日挨的打,倘若再让我听到你与别人说这些疯言疯语,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罢,梁晚余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嗤笑出声,“废物,哪抵得上我夫君半根手指头,即便我与人退了婚,也瞧不上你这个绣花枕头。” “夫君,回家。” 话音落地,方才还跟个疯狗似的少年瞬间变成了小绵羊,跟在夫人身后,亦步亦趋。 见没了热闹看,百姓散了不少。 卢致凌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赤红着双眼,扬声道,“爹…爹……你没看见儿子被打了吗?快给我狠狠教训他们一顿!” “你除了惹是生非,还会做什么?”卢朗如今对他已经生不起气了,无奈叹息,“你以为你爹能只手遮天不成?能动得了这些人?” 卢致凌一噎,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卢朗合上眼,冷冷道,“你如今惹上了谢庭玉,依照他那混账性子,少不了找你麻烦,他爹身居高位,岳丈又是威震四方的大将军,你自求多福罢。” 卢致凌傻了眼,喃喃道,“爹……你不管儿子了吗?” “我如何管你?”卢朗只恨他烂泥扶不上墙,低声道,“从前给你摆平了那么多烂摊子,如今,你非要挑比你爹厉害的人去得罪,简直狂到了天边去,我还怎么帮你?” 说罢,卢朗转身离开,不愿再理会他。 “爹……爹!”卢致凌气不打一处来,望着他的背影,扬声道,“你不管我,自有人能管我!” 卢致凌气得脸色煞白,看向镇国公府的方向,紧咬着牙关,闷声道,“谢庭玉,别以为没人制得了你。” - 镇国公府 夜幕垂下,院灯一一亮起,草木上都是积雪,就连吸进肺里的空气都是凉的。 梁晚余快步走在前头,连头都不曾偏一下,将谢庭玉远远甩在身后。 “晚余……晚余……” 谢庭玉心中一紧,大步追了上去,却不敢拉住她的手,只能小声解释着,“我不是有心的,实在是那小子太过分,我……你别生我的气。”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谢庭玉垂下头去,神色受伤,嘴角的乌青还在隐隐作痛,像是被人弃了的小狗。 梁晚余迈过门槛,只淡淡吩咐了玉露一句,“去拿药箱。” “是。” 谢庭玉犹豫着该不该进门,也不知晚余会不会一气之下将他赶到书房去睡,只好像个木桩子一般站在门口,踌躇不前。 “站在外头做什么?”梁晚余瞥了他一眼,心中觉得好笑,轻声道,“还不快进来,我给你上药。” 闻言,谢庭玉脸上顿时乌云转晴,忙不迭跑进屋里,朝着床上的人儿咧嘴一笑,却不慎扯到了唇角的伤口,神情一下子变得奇怪。 梁晚余嗔怪似的瞪他一眼,面上无奈。 玉露拿来了药箱,极有眼力见的退了下去,还不忘关上屋门。 梁晚余指尖轻沾药膏,视线落在他唇角上,轻声问道,“疼吗?” “……疼。” 梁晚余愣了一瞬,抬眸望向他的眉眼,面露意外。 谢二爷自小到大打了那么多的架,哪一次伤的不比这个重? 依照着他的脾气,该冷哼一声说那孙子才伤不了小爷才对,如今却是来了句疼…… 梁晚余睨着他,有些忍俊不禁道,“如今知道疼了,动手时想什么了?” 谢庭玉摇摇头,认真望着她,低声道,“无论重来多少次,我都不后悔自己的选择,那小子该打。” 梁晚余撞进他炽热情真的眸子里,片刻后才回神,喃喃道,“你待我如此好,我该怎么才能回报你……” “为什么要回报?”谢庭玉拧眉,低声道,“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我从来没想过要你报答我什么,你不该因此困扰,况且你在我声名狼藉的时候执意嫁过来,于我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答谢了。” 梁晚余愣住,瞧着他俊朗的眉眼,心里头难免会动容,“是……这样吗?” “当然。”谢庭玉抿唇笑着,眼里盛满了对她的占有欲,低声道,“晚余,我们是爱人。” 梁晚余垂下眸子,身子贴过去,轻轻亲在他嘴角的乌青上,触之即离。 谢庭玉呆坐在原地,安静的望着她。 “夫君,多谢你。” 话落,谢庭玉无奈笑开,俯身下去,却被她伸手抵在了唇瓣上。 梁晚余错开身子,轻声道,“上药,今日不行。” 谢庭玉眼眶微红,眼底满是不甘,“为什么不行?” 梁晚余险些憋不住笑,幽幽道,“不行就是不行。” 谢庭玉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瞧着她,心里顿时打起了鼓。 他才二十岁,夫人就不愿同他亲近了。 莫不是……她外头有狗了?! 第190章 我儿长大了 主院书房 谢锦华站于窗前,手负在身后,背对着烛火,瞧不起他的神色。 “永安,你为何会与卢朗一同过来?” 谢永安端着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润喉,低声道,“卢尚书乃四皇子的党羽,儿子去时,里头只有三个人,其中便有他。” “聊了不久,卢家小厮便跑过来说三公子与庭玉动了手,儿子放心不下,一同跟来瞧瞧。” 谢锦华眉头紧锁,心头烦闷得很,“另外两人是谁?” “一个是左御史,一个是镇北将军。”谢永安回忆着,指尖无意识的敲打着盏盖,“瞧他们三人之间熟稔的样子,应当是相熟很久了。” 谢锦华沉吟片刻,旋即转过身子,沉声问道,“四皇子此次传唤你过去,所为何事?” “突厥使者明日抵达,四皇子欲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动手脚,意图挑起两国矛盾,把祸事引到苏家身上,用此打击国母。” “荒谬!”谢锦华低声呵斥了句,脸色瞬间沉下,“战事才刚结束,他便要如此,挑起两国矛盾与他而言有什么好处?他自己不也是大元人么?” 谢永安摇摇头,温声道,“儿子也纳闷得很,不知他是如何想出来的主意,可我们效忠的主子另有其人,他越蠢,于我们越有利。” 谢锦华靠在窗边,无奈叹道,“幸亏没眼拙跟了他,若不然,莫说是吃肉了,连口汤都喝不上。” “大元若是落在这样的人手中,就彻底毁了呀……” “父亲,此事该告知五殿下才是。”谢永安敛眸,低声道,“如今五殿下背靠苏家,荣辱与共,若是真被四皇子钻了空子,他落不下半点好处。” “你说得对,这事必须要说。”谢锦华连连点头,沉声道,“稍后,我就飞鸽传书,将这消息递到郎君跟前,让他早做准备。” 谢永安微一颔首,望着盏中漂浮的茶叶,神色淡淡。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19节 夜深,主院的灯还在亮着。 “老爷,该休息了。” 卫氏放下手里的绣棚,抬起眼,却发现谢锦华仍旧望着桌上的灯烛失神。 卫氏一怔,小声问道,“老爷……在想什么?” 谢锦华如梦初醒,这才反应过来,瞥了卫氏一眼,有些心虚的问道,“平笙,你说……我待庭玉是不是太苛刻了些?” 闻言,卫氏瞬间了然,心里头觉得好笑,“老爷是对今日的闹剧耿耿于怀?” “非也。”谢锦华垂下眼,又是一声叹息,“庭玉今儿说的那句话,不知怎地刺进了我的心里,我总觉得……有些对不起这孩子。” “庭玉野惯了,如今成了家,多了个妻子管着他,行事作风踏实不少,老爷确实不该像以前那般将所有错事都揽到他一人头上。” 卫氏整理着手上零散的彩线,轻声道,“况且庭玉头上还有永安那么一个优秀的兄长压着,两两相比,他自然压力重。” 谢锦华沉默低头,一声不再吭。 “罢了,老爷既然知道了自己的不该,就是好的,眼下快些洗了脚休息,今儿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谢锦华抿了抿唇,猛地站起身子,朝着屋外走去。 “老爷?”卫氏惊住,瞧着男人的背影,扬声问道,“这么晚了,你去何处?” 谢锦华面上闪过一抹不自然,沉声回了句,“我去如厕。” 下一瞬,屋门被紧紧关上。 卫氏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瞧你是去儿子院里如厕了!” - 月园只点了一盏院灯,屋里头漆黑一片。 梁晚余早早歇下,呼吸声均匀。 谢庭玉却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一闭上眼,脑子里全是父亲的怒骂声。 思前想后,谢庭玉撑着胳膊起身,披件外衣便出了门。 程言正靠在门柱前打盹,听到声音,猛地激灵一下,迅速起了身。 “公子……” “嘘。” 谢庭玉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上嘴。 程言老实巴交的站在一旁,紧抿着嘴,不敢出声。 “我心不顺,出来溜达溜达,不必跟着,守好二少夫人。” 听见这话,程言虽不明白,却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谢庭玉进了小厨房,寻出一壶好酒,朝着花园走去。 花园小径上满是积雪,扫去一层又盖上一层,踩下去直响。 今年冬季多雪多雨,前不久才下过,今儿又飘起了雪花。 谢庭玉用袖子擦净石凳,坐在亭子里头,院灯亮起,孤身一人饮着酒。 他心里头的确不快,却又深知是自己从前太过混账,怪不得旁人。 可饶是如此,谢庭玉仍旧觉得委屈。 美酒斟满杯,仰头一饮而尽,茫茫夜色下,谢庭玉心里头酸涩得厉害。 “冷风吹着,也不怕待会回去胃痛。” 听到熟悉的声音,谢庭玉捏着酒杯的手一顿,却还是倔强的没转身去。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下一瞬,身旁出现了一道人影。 谢锦华在他身侧落座,拿过他的酒杯,给自己倒上了酒,猛灌一大口,才低声道了句,“庭玉啊,爹今日……不是成心的。” 谢庭玉眸光闪了闪,缓缓侧过头,有些狐疑地瞧着他,小心翼翼问道,“老谢,你抽什么疯?” 谢锦华举着酒杯的手抖了抖,强忍住想将酒杯砸到他脸上的冲动,干笑两声,继续抒情,“从前你性子张狂,天不怕地不怕,除了不敢打宫里的贵人,余下的,你顾及过哪个?” “盛家的小子不也是让你摁水桶里差点憋死,挨了一顿胖揍之后才和你玩上的吗?”谢锦华搓了搓手,面露愧疚,“你从前也跟卢家的玩过,爹不知是他说了那些过分的话……” 谢锦华无奈,心一狠,开口认错,“爹错了,不该用以前的想法揣摩你,我儿长大了,做不来那些混不吝的了。” 谢庭玉愣住,瞧着父亲的眼眸,半晌,眼眶有些湿润,急忙别过脸去,不肯叫父亲看见自己失态。 谢锦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低声承诺,“爹保证,日后再不会如此,倘若我儿再与谁起了矛盾,爹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同那人打一架!可好?” 闻言,谢庭玉忍不住勾起了嘴角,面上却仍旧傲娇,“说什么大话,你守了半辈子规矩,哪里是会与别人动手的人物?” “那……”谢锦华顿了顿,故作严肃,“爹不会动手,动嘴总行吧?爹瞧程言那招就不错,逮住了就不松口!” 谢庭玉被逗笑,委屈消散大半。 谢锦华见儿子笑了,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也跟着笑起来。 父子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到了后半夜,直到初阳缓缓升起,谢锦华才猛然发觉一件事…… 自己这趟茅房,似乎是去得太久了些! 第191章 家门不幸 - 沈宅 “逆子,竟敢真的跟着沈云之去了,我看你心里是真的没我这个父亲!” 鞭子扬到半空,旋即狠狠落下,发出不小的声响。 沈云飞咬紧牙关,就这么生生挺着,饶是再疼,也不肯发出半点声音。 大哥说了…自己是他最出色的弟弟…… 他不能喊疼…… 沈云飞仰着头,任凭沈凌抽打,也不肯道一句歉。 “你什么脸色?”沈凌气极,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些,“你敢瞪着你老子?简直是无法无天!” 杨氏端坐在椅子上,垂眼瞧着下头挨打的少年,眼底没有半分波澜,只轻声道,“一个两个,都这般有主意,再这样下去,沈家该如何管理?” 二姨娘瞧着沈云飞,眼底虽有心疼,更多的却是对家主的畏惧,亦是恼怒儿子的不争气,张口数落道,“云飞,姨娘教过你许多次,让你万事都听你父亲的,你为何还……” 话说到一半,二姨娘无奈叹息,似乎是对他彻底失望。 “父亲,不要打二哥!”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随后,堂里突然冲进来几个孩童,挡在沈云飞面前,死死护住他。 沈凌被他们的举动吓住,有一瞬间的失神,反应过来后,彻底气昏了头,“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家中行三的沈云起仰着头,小脸上满是倔强,瞧不出半分畏惧,“父亲若是要打,便打我们吧!” “从前大哥挨打受冻,我们还小,不敢言语,更何况父亲一直教导我们是大哥不思进取,以下犯上,这才被罚,可事实并非如此!” 沈云起眼神坚定,毫不犹豫说出自己的内心感受,“大哥走了,被打被骂的成了二哥,二哥若走了,便是我、云扬、蔓姝、蔓华……” “若不叫父亲培养出一个绝世英才,您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沈家只会有更多的姨娘和更多的孩子!” “放肆!” 沈凌怒从心起,抬手抽了过去。 这一掌,他用了十足十的力道。 沈云起被打趴在地,一时爬不起来,脸颊迅速肿起,耳朵阵阵嗡鸣,听不清声响了。 “三弟!” 沈云飞目眦欲裂,不顾自己的伤势,挣扎着爬了过去,“血…三弟……” 细看下去,沈云起的左耳竟出了血,可见沈凌力道之重。 “二哥……”沈云起小脸煞白,喃喃道,“我听不清了……” 闻言,闻讯跟过来的四姨娘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她这般,倒不是多在乎儿子受伤,而是因为身有残疾之人再不能接手沈家。 希望不在,四姨娘便觉一生都没了希望,直接昏死了过去。 沈凌倒不觉愧疚,反而一脸得意,扬声道,“与我作对,这便是下场,你们几个若执意给沈云飞出头,就别怪我下手一次比一次狠!” “你是个坏人,不是我的父亲!”最小的沈蔓华哭个不停,朝着他冲过去,想用头顶扎着的两个发苞撞上他的肚子。 可惜,她太过瘦小,还不等她得逞,便被沈凌用力推搡到一边。 沈蔓华脚下不稳,踉跄好几步,额头狠狠撞上了桌腿边。 “女儿家不能考取功名,养着你们姐妹两个本就是赔钱的,如今翅膀硬了,敢和我叫板?”沈凌垂眸睨着她,眼底尽是嘲讽,“你若不想做沈家的小姐,我大可将你卖出去,省得日后还要为你花钱。” 沈蔓华捂着自己的额头,连哭都不敢大声。 沈蔓姝用力抱着她,抬头望着那个被自己称作父亲的男人,倍感陌生。 只要有外人在,父亲总会把她高高抱起,不停地夸赞自己聪慧可爱,也会带自己出去敷衍。结交好友。 父亲的笑脸与眼前的怪物重合,沈蔓姝一时竟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父亲。 “够了!”沈云飞扶着三弟站起身,冷冷望着眼前的男人,扬声道,“你从来没把我们当成是自己的孩子,只当是你巩固地位的工具。” “实话实说,你失策了!” 沈凌愣住,定定望着眼前的少年。 沈云飞仰着头,一脸倔强,不肯低头服输,“你总觉得棍棒底下不止能出孝子,还能出才子,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德行!” “你为官数十年,从未升过关,本就是一般人,却还想养出个天之骄子来。” “怎么,歹竹还想出好笋吗!”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20节 “云飞!”二姨娘大惊失色,脸色惨白,不可置信的瞧着自己儿子,喃喃道,“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你父亲说话?” “我从前以为……这世上只有姨娘最疼我。”沈云飞扭过头看她,神色冷漠,“如今,我才彻底看透姨娘的本性,除了大哥,世上再无怜我之人。” 杨氏拧眉,面露不悦道,“沈云飞,这是你对长辈该有的态度吗?” 沈云飞嗤笑一声,缓缓转过头,低声道,“我倒是忘了还有母亲这个人。” 杨氏眉头紧皱,下意识就想说教,“你……” 对她,沈云飞只有一句话。 “怪不得大哥不要你了。” 杨氏面色突变,拍桌而起,高声喊道,“荒唐至极,哪里是他不要我了?是我不想要一个废物做儿子!” 沈云飞冷笑一声,不愿再搭理她。 沈凌被气得身形不稳,有些站不住脚,一脸说了数几声好,“反了……都反了,今日不好好教训你们,我看是……” “你打!”沈云飞如今什么也不怕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说实话,我今日回来,就没想着全须全尾的出去。” “你有本事就打死我,若打不死我,等明日一早,我就去敲登闻鼓,状告你虐待亲子,野心滔天,看丞相大人如何治你!” “即便你想禁我的足,也没用,我早就与大哥说过了,若明日一早我没去见他,他自会去报官。” 沈云飞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气有些不匀,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有底气,“我即便是死,也要救出我的弟弟妹妹,绝不让你好过!” “你!”沈凌跌坐在椅子上,不停喘着粗气,“逆子……家门不幸……” 第192章 死路一条 沈云飞揣着必死的决心,剩下的几个孩子围在他身边,亦不肯退让半步。 沈凌视线冷冷扫过他们,最终定格在沈云飞脸上,沉声道,“你可知……如此的下场是什么?” “要么被你打死,要么苟且偷生,落不到半点沈家的好。”沈云飞神情坦然,好似完全不畏惧这个结果,“我资质平庸,从来没想过沈家会落在我头上。” “我命不如大哥好,没有公主愿意招我做驸马,救我于水火,但我坚信,即便是路边讨食吃的乞儿也不会整日里挨打。” 沈云飞昂着头,目光笃定,扬声道,“若能逃离这个吃人的地方,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沈凌脸色铁青,死死盯着他的眉眼,喃喃道,“好……我实在没料到,走了一个沈云之,竟能将你们几人的叛逆之心给激出来。” “通通给我滚回后院去,不要再让我瞧见你们,日后,沈家再也不会帮扶你们!” 沈云飞嗤笑出声,缓缓道了句,“多谢父亲,求之不得。” 说罢,孩子们抱作一团,头也不回的出了堂厅。 沈凌靠在椅背上,胸口上下起伏的厉害,沉声道,“反了……全都反天了……” “老爷,消消气。”杨氏拍着他的后背,替他顺气,轻声道,“总不能这几个孩子都弃了去,事已至此,我们该从源头入手。” “源头?源头就是你那好儿子沈云之!”闻言,沈凌更是来气,扬声道,“罪魁祸首如今正在公主府里享清福呢,你倒是说说,如何能治了他?” 杨氏抿紧嘴唇,眼底闪过一丝怨怼。 若非沈云之那个逆子,她怎会如此丢面子? “罢了。”沈凌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看向坐在一旁脸上毫无血色的二姨娘,低声道,“你,去做一件事。” 二姨娘恍惚着抬起头,面露惊诧,喃喃道,“什……什么事?” - 翌日,天才蒙蒙亮,鸡鸣声响起,沈宅的角门便被人偷偷给打开。 沈云飞换了身衣裳,脸上的血污也被他擦去,四下张望着。 沈凌下手虽重,却避开了脖子以下,如今瞧着,沈云飞不像是受过委屈的模样。 不远处停了辆藏蓝色马车,窗帘子卷起,露出男子清俊的侧脸。 沈云飞见了他,立马笑起来,忍着痛楚扬起右手,一下下挥得欢快,压低声音唤道,“大哥!” 耳畔传来声音,沈云之缓缓转过头,瞧见弟弟生龙活虎的站在那儿,抬了抬手,唇角漾出温和的笑来,“云飞。” 沈云飞不敢奔下台阶去靠近他,生怕大哥瞧出自己的异样,他自小跟着大哥,清楚大哥的脾性,实在不敢冒险。 若被大哥看出端倪,定会为自己报仇,届时,不孝的罪名就安到了大哥头上。 沈云飞小小的脑袋想不明白什么,只知自己不愿让大哥背负一丁点污名。 即便是去敲登闻鼓,也得他自己去敲才对。 想到这,沈云飞强忍住心中的酸涩,用口型对着大哥说了句,“放心。” 话落,他不敢再耽搁,生怕眼泪夺眶而出,直接缩回了府里。 沈云之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眉头微微皱起,低声道,“阿德,你回公主府一趟,告知公主我晌午不回去了,另外再派几个人过来盯着沈宅,要快。” 阿德不解,小声问道,“公子,可发现了什么异样?” 沈云之微微摇头,温声道,“直觉告诉我,云飞不对劲。” - 沈云飞一路跑回院子里,大滴大滴的泪滑落,后背贴着院墙,不敢哭出声音来。 过了半晌,沈云飞好不容易将情绪平复下来,晃晃悠悠的走到屋门前,抬手推开了屋门。 大门缓缓打开,沈云飞一下就对上了男人阴狠的眸子。 “怎么,去见过沈云之了?”沈凌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低声问道,“你与他说了什么?” 沈云飞鼻尖微红,一看就是才哭过的样子,见着生父,他心里头更是恼恨,咬着牙回道,“你对我们兄妹做了什么,我自然就跟大哥说了什么!” 沈凌怒极反笑,强迫自己放软了态度,沉声道,“云飞,父亲其实很看好你,无论是模样还是性子,你都是最像我的,怎么能跟着沈云之那个逆子学坏呢?” “大哥他不是逆子!”沈云飞像是被触到了逆鳞,顿时来了脾气,扬声吼道,“他是最孝顺你和母亲的,若非你们两个差点逼死了他,他又怎么会离开沈家!” 说话间,他背后的门突然被关上。 沈云飞吓了一跳,转头望去,却见二姨娘藏在门后,正泪眼婆娑的望着自己。 “云飞啊……你怎么长成了这个性子?”二姨娘无奈摇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小声道,“如此,娘半点指望都没了呀……” 沈云飞察觉出了什么,下意识向后退去,小声道,“你们要做什……” 他的话还没说完,背后突然伸出一双手,用麻绳狠狠勒住他的脖子,让他动弹不得。 “嗬……” 沈云飞猛地变了脸色,用尽吃奶的力气向后望去,瞧见背后之人正是沈凌的心腹王成,而幕后黑手沈凌则是坐在他的小塌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自己。 见沈云飞呼吸困难,沈凌嗤笑出声,不但没有半点心痛,反而还多了几分得意,“沈云飞,老子终究是老子,你这两条小细胳膊如何能拧得过大腿?” “敢威胁我,死路一条。” “我还年轻,还会有孩子,但你却只有这一条烂命。” 沈云飞脸涨成了猪肝色,眼珠微微突起,死瞪着他,奋力挣扎,“你……不得好死……” 许是因为太恨,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沈云飞小小的身躯突然爆发了力气,王成一人险些按不住他。 见他如此,沈凌收敛了笑意,朝着门口的二姨娘使了个眼色,沉声道,“你还愣着做什么!难不成是想等他挣扎起来去告发我们吗?” 二姨娘如梦初醒,眼泪流得更狠了,却还是听话的动了身,跑过去掐住了沈云飞的脖子。 见她此举,方才还剧烈挣扎的沈云飞忽地就不动了,呆呆望着她,“娘……” 第193章 人狠话不多 听见他的话,二姨娘痛哭不止,手上的力道却没有松懈半分。 “云飞,你别怪娘……这就是你的命啊!” 二姨娘哭着望向他,小声道,“过了这阵,你父亲会说你因病离世,你安生得去罢!” 这副模样,如何安生? 空气逐渐稀薄,沈云飞痛苦地阖上眼,身子无力下滑,如今的他,早就没力气活下去了。 死吧,一了百了。 “去你娘的命!” 屋门猛地被人踹开,阳光冲破束缚,直直照进屋子,落在沈云飞的眼帘。 听到动静,屋里几人齐齐朝着门口望去,勒在沈云飞颈间的麻绳也松了些。 二姨娘才转过头,还不等看清楚来人,腹部就被人狠狠踹了一脚,跌倒在地。 “啊!”二姨娘痛呼出声,费力抬起头,对上了沈云之凉薄的双眸。 沈云之居高临下的瞧着她,沉声道,“我从不打女人,二姨娘是第一个。” 王成见状,竟加重了手里的动作,想趁着沈云之动手前送走沈云飞,却不承想沈云之并非是独自一人上门。 十几个人冲进屋中,皆是公主府的侍卫,手里的还押着沈宅看门的家丁,将王成团团围住,气势逼人。 王成吓得手软,再也提不起力道,只能求助似的看向背后的主子。 沈云飞趁机被救下来,阿德守在他身侧,一下下替他顺着气,小声唤着,“二公子……” 见他阵仗如此,沈凌缓缓起身,脸色闷青,低声道,“沈云之,你还敢回来?” “做错事的并非是我,我为何不敢回?”沈云之半眯着眼,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杀心,扬声道,“不亲手解决了你,还这宅子一片净土,我实在良心难安。” 沈凌紧咬牙关,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你当我沈家无人吗?来人……来人!” “真是热闹啊。” 不远处传来男子的一声调笑,沈云之顿了顿,不确信般的转过头去,撞进了谢庭玉含笑的眸子。 盛守言和常久在他一左一右,身后跟着三家的侍卫,瞧着来者不善。 谢庭玉视线落在沈凌身上,而后又看向沈云飞脖颈上的勒痕,唇角的笑意加深,朗声道,“虎毒不食子,沈侍郎当真让我长了见识,不知道的还以为云飞不是你亲生的呢。”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21节 “你们……”沈凌如遭雷击,僵在原地,喃喃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看门的小厮都被带过来了,你说我们是怎么进来的?”盛守言歪着头,嘴角微微上扬,肆无忌惮的拍打着小厮的脸,语气戏谑,“自然是光明正大走进来的。” 常久懒得与他废话,直接一拳打在王成眼窝上,扬声道,“我记得你,从前就是你得了令欺凌云之的。” 沈云之恍然回过神,抬眼望向身侧的谢庭玉,低声问道,“二郎,你们怎么……” “你那嘴若是不用,捐出去算了。”谢庭玉睨着他,面露不满,“这种事不知道找兄弟,光自己逞英雄,还是肃和公主察觉不对,写信叫晚余告知我,否则,还真让你一个人装起来了。” 沈云之心里头一空,瞧着他的侧脸,低头轻笑,“事发突然,我不愿给你们添麻烦。” “你这是叫什么话?”盛守言不悦地皱起眉,沉声道,“云飞他们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难不成这么多年的哥哥都白叫了?” 沈云飞无奈,摇头轻笑,“是我欠考虑,此事结束,定然请吃酒。” 盛守言这才满意,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沈凌,抬手指着他,神情张狂,“老头,小爷我早就想收拾你了,沈云之从前受的委屈,我全都要跟你讨回来!” 沈凌后退两步,面如菜色,扬声道,“我是你们长辈,更是大元的朝臣,你们一群毛小子,还想对我动手不成?” “打你,我嫌脏了手。”常久眉头紧锁,比往前稳重了不少,“国有律法,擅杀子,黥为城旦舂,刑无期。” “像沈侍郎这般在乎自己官名的人,在脸上刻了字,再去修筑一辈子城墙,脱离锦衣玉食的生活,这不比打你亦或者杀你来得痛快吗?” 沈凌猛地变了脸色,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谢庭玉三人则是一脸震惊的望着常久,完全不敢相信这一席话是从他嘴里头说出来的。 盛守言凑到谢庭玉身侧,小声喃喃道,“到底是读了书,还真是不一样了。” 谢庭玉勾唇,瞥了他一眼,示意他老实点。 常久目不斜视,直勾勾的盯着沈凌,语气里满是压迫,“沈家孩子身上有不同程度的轻重伤,从前受伤最重的是云之,如今是云飞,肃和公主已经进宫向皇后言明此事,镇国公也已经去寻了丞相大人,沈侍郎,你完蛋了。” 沈凌倒吸一口凉气,一时没缓过来,竟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常久一愣,不解的挠了挠头,小声道,“这么受不住打击?我还没说什么呢……” 沈云之脸色阴沉,望着倒地不起的男人,眼中没有半分情绪,只低声道,“捆住他,将云起和两个小姐救出来,送到东城安置。” 沈宅乱作一团,沈云之主持大局,才堪堪维持住场面。 沈云飞靠在榻上,瞧着站在院中指点旁人的兄长,抿了抿唇道,“大哥性子温和,也不知能不能压得住沈宅这些人……” “你大哥性子温和?”谢庭玉听了这话,面露讶然,旋即失笑,“那是你没见过他失控发火的样子。” 沈云飞不解的抬起头,颈间红痕明显,“我大哥何时发过火?” 谢庭玉轻挑起眉,陷入了回忆。 “那年你还小,也是初冬,守言和常久才从书院出来,便被同我们打过架的齐家小子带人围住,那厮仗着人多,将他们胖揍一顿,那是他俩头一次脸上挂了彩。” “你大哥那时还在禁足受罚,得了信儿,不管不顾钻了狗洞,冲到街上,拦住了齐家小子,与他厮打在一起,气极之时,你大哥拔下了发冠上的银笄,刺进了齐家小子的肩头。” 谢庭玉想到这,忍不住咋舌,“等齐家人赶过去时,血已经染红了他家公子的半个袖子。” 钻狗洞、打架、下死手…… 好似每一个用在沈云之身上都不合适。 沈云飞面露急色,忙问道,“那我大哥呢?可有伤到?” 谢庭玉对上他的眼睛,想起那时的沈云之险些被赶来的齐家人打得没了人样,若非自己赶到,怕是连命都没了。 思绪回笼,谢庭玉嘴角一勾,昧着良心道,“你大哥那么厉害,将那齐家小子打得是落荒而逃,怎么可能受伤?” 谢庭玉揉揉他的脑袋,抿唇笑道,“小子,懂不懂什么是人狠话不多?” 闻言,沈云飞拍了拍胸口,顿时放下心来,咧嘴笑着,没心没肺道,“庭玉哥话这么多,怪不得怕媳妇!” 谢庭玉笑容一顿,猛地站起身,俊脸红了大半,“你……谁告诉你我怕媳妇的?” “我大哥呀。”沈云飞指着外头,面上无辜,“大哥说你惧内,惧得厉害,谢二嫂嫂咳嗽一声,你都要吓得抖三抖。” 谢庭玉直接气笑了,一口银牙险些被咬碎,扭头往外走去,边走边嚷嚷,“沈云之,你给小爷滚过来!” 院子里头鸡飞狗跳,沈云飞坐在屋里头,笑弯了眼睛。 第194章 有内奸 日子一天天过去,已是年底,比往年要冷得厉害。 盛京城中相安无事,丞相监国,公正廉明,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无人敢做出头鸟。 - 四皇子府 “殿下,线人来报,我们提前囤置的粮草被人劫走了大半,那山上有埋伏!” 镇北将军文斌眉头紧皱,脸色涨红,显然是气得狠了,“臣明明排查了四周,理应是安全的才对,哪成想……” 闻言,容笙脸色铁青,拍桌起身,扬声吼道,“你手底下的人都是废物不成?二十几车的粮草,就生生被人劫了大半去!” “殿下息怒,此事或有隐情。”卢朗面上凝重,眉宇间尽是愁色,“人不会一直有好运,也不会一直不幸,自殿下领着我们谋事以来,事事出错,就没干成过一件事,这里头定有人在搅乱子!” 容笙面露不耐,没心思听他说一堆有的没的,“你话里话外,究竟是什么意思?” 文斌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坐在他对面的谢永安,沉声道,“卢尚书的意思,是殿下手里头出了奸细。” 谢永安低垂着眉眼,神情自然,找不出半分心虚来。 容笙一怔,缓缓落座,低声道,“细说。” “两月前,咱们设计坑害蛮夷使者,想嫁祸给上头,巧遇五皇子领兵救下。” “一月前,殿下的人发现了一大片盐湖,您想据为己有,却被那新入朝的古子卿抢先一步,上报给丞相……” “半月前,我们私设仓库,囤放兵器,却意外走水,兵器也被偷了一半之多!” “如今加上这次,桩桩件件,怎会是偶然?”文斌紧咬着牙关,面上闪过憎恨,“这些事只有我们几个知情,若非是有内鬼,难不成是暗处埋伏着的敌人开了天眼,才清楚我们的下一步举措?” 容笙沉下脸,视线一一扫过三人的脸,沉声问道,“依将军所见,内鬼是何人?” “那就要问谢公子了。”文斌转过头,直勾勾的盯着谢永安,扬声道,“臣与卢尚书早就跟了殿下,若想反水,早就反了,何必等到现在?” “自打谢公子入了殿下的书房,倒霉二字便找上了我们。”文斌睨着他,似笑非笑,“谢公子,不想说道说道么?” 谢永安唇角抿起一丝弧度,抬头望向他,眼底没有半分情绪,“文将军三言两语就已经给谢某定了罪,还需我解释什么?” 文斌半眯起眼,沉声道,“你这意思……是应了我的话?” 谢永安端坐在椅子上头,闻言摇头轻笑,眼神讥讽,“文将军上下两瓣嘴唇一挨,就想给我定罪,逼我自证,可我本就清清白白,何须解释什么?” “殿下雄心壮志,我佩服敬重,忠心相随,不惜押上了整个镇国公府,难道看不出诚意在?” 文斌冷笑两声,面露嘲弄,“巧舌如簧,你以为只凭这几句话,就能保住自己吗?” 谢永安勾起唇,凝思几瞬,缓缓道,“文将军口中的桩桩件件,哪个交到了我手里?二位大人与我接触甚少,若我是内奸,该如何越过二位大人清楚每件事的过程,精准下得手?” “譬如这回,难道不是文将军自己选得走山路么?该走哪座山,该走哪条路,莫说是我了,就连殿下都是不知的。” 谢永安打眼瞧着他,笑容温良,“自己无能,便想着将锅甩到别人头上,二位,心也太急了些。” “还未辅佐殿下成就霸业,就关起门来与自己人打架,还真是让谢某长了见识。” “你!” “够了。” 文斌眼睛瞪成了铜铃,恨不能活剥了谢永安的皮,刚想开口骂上两句,却被容笙拦住了话头。 容笙冷着脸扫视几人,扬声道,“事没做成一件,倒想着内讧了,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 文斌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作何解释,只得气呼呼坐在椅子上,独自生着闷气。 容笙打量了谢永安几眼,旋即开了口,“你说得对,的确是我冷了你,让你边缘了太久……” “眼下,我便交给你一件大事,你可仔仔细细听好了。”容笙面色严肃,沉声道,“西郊有座常青山,我的手下在那儿发现了一处铁矿洞,早早派去了人,只要这批铁矿炼出来,兵器便不用愁了。” “我要你们谢家兄弟亲自过去盯着,利用你弟弟身份之便,将这些打好的兵器运到军营中,混在其中,带入盛京城,到时自有人接应你们。” 容笙笑眯眯的瞧着他,可眉眼之间的算计无比清晰,“永安,我信你,你可别叫我失望。” “此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谢永安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却还是低声应下,“是,殿下放心。” - 镇国公府 谢永安坐在案前,垂眸瞧着香炉内飘出的烟丝,沉默不语。 边月扶着腰走进屋中,一眼就瞧见了他,轻声问道,“夫君,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边月如今的肚子高高耸起,圆滚滚的,瞧着是个女儿样。 听到她的声音,谢永安蓦然回神,才发现她已经站到了自己跟前,忙扬起笑脸,“没什么,只一点琐事罢了,方才回屋不见夫人,是去了何处?” “黄大夫说我这胎月份不小了,胎像稳固,可以四下多走一走,我便想着去月园瞧一瞧栀儿,才刚回来。”边月笑靥如花,脸上有了些肉,比从前初见时娇媚不少。 谢永安将她扶到床边坐下,指尖轻轻扫过她的脸,低声道,“今儿冷得厉害,明日保不准又要飘雪,夫人这两日莫要出府,免得伤了身子。” 边月不疑有他,笑着点点头,轻声应下,“肚里有个孩子,我比夫君还宝贝自己的身子呢。” 谢永安抿唇笑笑,只说了句等我,旋即只身出了园子,步伐匆匆,直奔主院。 进了父亲的书房,谢永安心里头虚得厉害,忙不迭将此事说与谢锦华听。 谢锦华听得直皱眉头,沉声道,“你是说……四皇子将制造兵器这么大的事交给了你?” 第195章 不要让我失望 “没错。”谢永安颔首,面上凝重,抬手捏了捏眉心,“文斌才怀疑了儿子,他转头又将此事交给我……” 谢锦华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他瞧,“你的意思是四皇子在考验你?” “八成是。”谢永安轻叹一声,无奈道,“从前儿子便说了,万事不可操之过急,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总不能将四皇子的每一个计划都毁掉,如今,他们起了疑心,必会盯紧了我。”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22节 谢锦华摇摇头,也跟着叹了口气,“于五皇子而言,他不敢赌,任何事情都可能成为敌人崛起的关键。” “眼下,五皇子全心全意信任我们,没有半点疑虑,这便是好的。” 谢永安拧眉,有些无力道,“事已至此,儿子算是骑虎难下了,即便对四皇子递来的消息存疑,也不敢赌上一手。” “况且那日除了我和庭玉,余下的便全是四皇子的人,即便我想在当日做手脚,也有心无力。” “这可真真是棘手的事……”谢锦华也没了主意,喃喃道,“若此事是假的,你和五皇子通通会暴露,可若是知情不报,让四皇子的兵器进了城,那可是说反就反了……” “赌不得。”谢永安定下心来,温声道,“无论此事是真是假,都必须如实禀告给五皇子。” 谢锦华眉心一跳,当即否了他的话,“不可,若是如此,你们兄弟俩就羊入虎……” “事到如今,儿子管不得那么多。”谢永安抬起头,神色坚定,“我除了是镇国公府的长子,还是大元子民,四皇子不学无术,沉迷酒色,若是江山落在他手里,国将危矣。” 谢锦华愣了半晌,才艰难开口,“可…爹只有你和庭玉……” “宋家全族战死,余下的血脉只剩栀儿一人,胸怀大义,让人钦佩。”谢永安直视着父亲的双眼,沉声道,“儿子不傻,去时自会多带些暗卫,尽力保我和庭玉平安,更何况还有五皇子的人手。” 谢锦华像是突然老了十岁,直了一辈子的腰板微微弯着,喃喃道,“只剩这个法子了么……” “父亲若真想帮上儿子的忙,就带着家中女眷走罢。”谢永安垂下眼帘,掩下眸底的伤感,低声道,“我与庭玉在城外,若真出了事,四皇子定会对家里头下手。” “月儿还怀着身子,只求父亲向朝中告病几日,带大家离开,何处安全便去到何处。” 谢永安阖上眼,温声道,“最多七日,若是平安,我便会命人在门口的石麒麟上系上红绸,见了红绸,方可归家。” 果不出谢永安所料,自他走后,文斌和卢朗齐齐调转了车头,又回了四皇子府上。 “殿下,臣所言非虚,那个谢永安分明就是有问题!” 文斌气得不轻,沉声道,“您万不可因着他三两句话就轻信了他!” “没错,殿下三思啊!”卢朗也坐不住了,压低了声音道,“炼器这么大的事,如何能交给一个毛头小子?” “莫说谢永安了,单说他弟弟,那可是定远侯的女婿,殿下没与定远侯接触过,不知此人心性,臣却是与他打过交道的。” “定远侯只效忠帝王,木头似的人,从前臣想拉拢他,失败了数次,才歇了心思!” 容笙勾起唇角,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二人,散漫开口,“你们说的话,我自然信得。” “常青山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铁矿,只有一个空旷的山洞,我给他放出那个消息,就是为了逼出谢永安背后之人。” “我与谢永安,本就是半路相识,原以为他是个识趣的,没成想竟也是这般眼皮子浅。” 容笙捧着个手炉,眼中满是算计,“倘若他老实本分,也就罢了,若被我发现他反叛,不整死他,我誓不罢休。” “若我没记错的话,他那小夫人似乎是有了身孕罢?” 闻言,文斌和卢朗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盘算起自己的小心思。 “臣依殿下所言,让手底下的兵士集中在盛京城外不远,只要殿下一令,即可冲入城中。” 文斌摩拳擦掌,恨不得下一瞬就起兵谋反,“届时,我们就打着外戚干政的名义,打长春宫和苏家一个措手不及!” 卢朗忙不迭跳出来表忠心,低声道,“臣也如此,依照着殿下的指示,与周家行动时都瞒着谢永安,他全然不知咱们已经羽翼渐丰。” 容笙心下满意,缓缓点头应道,“你们两个跟了我那么久,是旁人都比不得的,若大势已定,我必然不会亏待你们。” “金钱、权势、美人……任你们去挑。” “臣叩谢殿下。” “臣叩谢殿下。” 容笙瞧着二人,脑海中浮现谢永安清俊的模样,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喃喃道,“谢永安啊谢永安,你可千万别叫我失望。” - 翌日,天还未亮,鸡鸣声起。 边月不知怎地突然惊醒,一双眸子瞪着头顶的床幔,半晌才回过神来,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一时记不起是什么梦,只能回忆起满地的鲜血,和数不清的尸首。 边月心里头空落落的,下意识望向身侧,却不见枕边人的踪迹。 “夫君……” 边月愈发恐慌,连忙撑着胳膊坐起了身子,朝外头喊着,“芙蕖…芙蕖……” 吱呀一声,屋门被推开,芙蕖探头进来,小声问道,“少夫人,您才刚唤了婢子?” 边月拧紧眉头,低声道,“公子呢?去了何处?” 芙蕖仔细回忆了下,小声道,“公子老早就出去了,瞧着方向,好像是往月园去了。” “月园?” 边月一怔,心里不安,作势便要下床,“我去瞧瞧他……” 芙蕖急忙拦住她,小声劝道,“少夫人,外头下了雪,路上湿滑,您莫要动了,若是实在放心不下,婢子过去瞧瞧。” 边月这才消停下来,坐回床上,轻声道,“快去。” “是。” 芙蕖转身离开,边月再没了困意,只好坐在榻上,眼巴巴等着。 不多时,芙蕖无功而返,面色惊慌,“少夫人,月园的人来话,说是大公子和二公子一起不见了!” 第196章 叛军临城 - 常青山 天尚且黑着,雪花很小,风却刺骨得很。 一辆马车悄然驶到山脚下,里头时不时传出两三声咳嗽。 “哥,爹娘那边……真的万无一失吗?” 谢庭玉靠在软垫上,视线落在盏中漂浮的茶叶上,神色淡淡,瞧不出一丝神情。 吸进冷风去,谢永安垂眸,冷白如玉的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两声,半晌才应道,“等到卯时,郎君会派人护送他们离开。” “二位公子,咱们到了。” 车夫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二人相视一眼,在彼此面上都瞧见了凝重。 谢庭玉先下了车,眸子扫过四周的树影,心高高悬着,安定不下来。 谢永安撑着油伞,安静站在一侧,视线落在那条蜿蜒曲折的小径上,眸色幽深。 “走罢,一直往东。” 闻言,谢庭玉回过头,看似自然地拍了拍车前马儿的脑袋,视线却望向他们来时的那条小路。 那处,藏着五皇子和谢家的暗卫。 也算是唯一能让他们心安的法子。 谢永安抿紧薄唇,指尖抚过袖口,确定里头装着他的救命药,才放下心来,迈动步子,朝着山上走去。 “二公子,那小的……” “你去寻个偏僻安全的地方等着,无论听到什么声音,不可上山。”谢庭玉睨着他,语气肃穆,“切记,如若酉时还不见我们下山,立刻去报官。” “……是。” 见车夫应下他的话,谢庭玉转身跟上兄长的脚步,一同上了山。 常青山脉无人打理,老树错落排列,野草没了膝盖,能使人行走的地方本就不多,外加下了雪,脚下更是泥泞。 一路向东,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是瞧见了一处山洞,却不见人走动。 “不是说有人在此炼铁么?”谢庭玉环顾四周,眉头紧皱,低声问道,“为何我瞧着此处荒无人烟的?” “哥,是不是中计……” “两位公子,你们来了!” 山洞里突然钻出一人,身形健硕,长了张国字脸,正笑眯眯的瞧着他们,“在下名叫周林,早就得了四皇子的令在此等候。” 谢永安眉眼低垂,视线落在他脸上,温声道,“周家人?” “旁支罢了,得四皇子抬爱,这才有点活儿做。”周林笑容憨厚,瞧上去是个老实人物。 谢庭玉仍旧拧着眉头,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货在哪儿?” “货在里头呢,才做出来十几箱,足够殿下用了。”周林说起话来毫不顾忌,似是对二人极为放心,“铁矿入口在后山,这儿就是烧制东西的地方,知道二位公子要来,所以早早就备好了东西。” 十几箱…… 如此高效的出货率,可见铁矿产量有多高。 这样的东西,如何能叫四皇子拿了去? 二人对视一眼,跟在周林身后入了山洞。 走进洞中,就见里头还站了四个人,身边放着不少红木箱子,少说也有二十,上头全都贴着白封条,不准旁人撕毁。 一侧还放着许多炼铁该用到的器具,且有被用过的痕迹,瞧着不像作假。 “谢公子,殿下这次只要了十五箱,我们备好了板车,这就给您运到外头去。”周林将二人请出来,笑得一脸讨好,“劳烦二位公子上点心,这笔做成了,殿下少说能给我五百两呢!到时候自然孝敬二位。” 谢永安抿唇笑笑,不动声色的看向身侧的弟弟。 “五百两?你这趟还真是值钱,不过很可惜,你的美梦这就要落空了。”谢庭玉嗤笑一声,速度极快的从袖口中掏出匕首,扬声道,“来人,将这儿给我围起来!” 话音落地,从四面窜出了三四十人,将周林和其同党围住。 见状,周林愣了一瞬,旋即笑出了声,拔出藏在长靴里的短刀,讥讽道,“果然不出殿下所料,你们两个还真是奸细。” 闻言,谢永安眉心一跳,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忽地从后山跳出来许多人,人数比谢家多出了一半。 被放在一旁的箱子也被人从里头踹开,这时,谢家兄弟才瞧见内里。 哪有什么新打出来的铁剑,里头藏着的分明是活生生的人。 趁着二人愣神之际,周林一把扯过面色苍白的谢永安,短刀横在他颈间,扬声道,“老早就瞧着你们兄弟俩心思不正,没想到竟然这么贪,不给自己留一丝余地。”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23节 “敢背叛四皇子,你们通通都下阎罗殿去!” “你!” “别动!” 周林呵斥住想要上前的谢庭玉,手里握着的短刀愈发逼近谢永安的脖子,“再上前一步,我立马杀了他!” 谢庭玉像是被人捏住了命脉,生生站住了脚,不敢动弹。 “庭玉,不必顾及我,动手。”谢永安眸色清冷,不见半分对死亡的恐惧,“即便是搭上我这条命,也绝不让容四得逞。” 他这话虽说得大义,可谢庭玉如何下得去手,只能紧咬着牙忍耐着脾气。 “谢大公子还真是主子养的一条好狗。”周林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嘴角勾着冷笑,“如此云淡风轻,是料定了我们殿下会失败?” 谢永安斜着眼睛看他,嘴角微微上扬,低声道,“你杀了我又如何?你们寻不见我家人的下落,镇国公府就断不了后。” “只要我谢家尚有人在,早晚会了结了你们。” “做梦!”周林笑里掩不住得意,幸灾乐祸道,“你自作聪明,试图将殿下玩弄于股掌之中,殊不知自己才是那个玩物。” 谢永安眸光闪了闪,别过头去,懒得与他掰扯。 “大军已经在城外集结,你还指望背后的主子赶过来救你吗?”周林嗤笑,字字诛心,“你不妨猜一猜,这一战,谁输谁赢?” “我真想一刀解决了你,可惜殿下有令,要留你们两个活口。” “我们就在此僵持着,瞧你们忠心拥护的好主子会不会来救你们兄弟两个出这死局!” 听见他的话,在场众人脸色突变,饶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谢永安脸上也褪去了血色。 四皇子的叛军……已经到了盛京城外? 第197章 让我去寻他 - 卯时 天阴着,雪只下了一阵。 原本沉寂的镇国公府突然起了一阵骚动,许多人顾不得礼节,正玩命跑着。 清园来寻过人,折腾了一会儿,梁晚余才刚躺下,还不等入眠,就听见门突然被推开。 梁晚余猛地睁开眼,正巧对上了玉竹慌乱的眼神。 玉竹向来是冷冰冰的,那张娃娃脸从没有过多余的神色,如今却是脸色苍白,方寸大乱,明明是冬日,她却是一头的汗。 “小姐,快走!”玉竹小跑冲进屋中,埋头开始整理主子的东西。 “这……发生何事了?”梁晚余不明所以,见她这般慌乱,也跟着起身,边穿衣边问道。 “国公爷命婢子尽快收拾您的东西,只说是战乱要来了,要带着一家出去躲躲。” 玉竹手上不停,将逃难或许会用上的金钗金簪通通都装进了包里,“玉露已经去小厨房收拾了,来不及解释了,小姐动作快些!” 梁晚余听得云里雾里,手上的动作却没停,穿好衣裙,指尖抚过小腹,强迫自己镇定,“起战乱,我爹可知情?我们就这么走了,二公子又该如何?” “婢子也不知侯爷是否知情,可国公的话总是差不了的,国公只说让小姐快走,马车就在外头,两位公子自然是有去处的。” 听了玉竹的话,梁晚余将信将疑,披了件大氅,脚步匆匆朝园外走去。 出了月园,梁晚余一眼就瞧见了同样被折腾起来双目迷茫的边月,立马开口唤道,“嫂子!” 边月听到动静,朝着这边望来,见是梁晚余,顿时放下了心来,犹如找到了主心骨,“晚余,这是发生了什么?夜里还好好的,眼下怎么就……” “我也不知。”梁晚余摇摇头,面色晦暗,“父亲让我们撤走,自然是有他打算,我们照做就是。” “好……” 边月才要点头应下,余光却瞟到了一个人影,定睛望去,赫然是谢永安的贴身小厮颂德。 颂德也瞧见了大少夫人,心里一惊,点头就跑。 “站住!” 听到身后响起的脚步声,颂德身子一僵,就这么定在原地。 才下过雪,脚下路滑,他生怕大少夫人为了追他摔倒,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只好站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动作。 “转过身来。” 身后响起少夫人的声音,颂德心一沉,明白自己完了…… “少夫人,二少夫人……”颂德转过身子,低垂着头,不敢直视二人的眼睛。 “颂德,还真是你……”边月小脸倏地没了血色,惊惧之下,嘴唇都跟着发抖,“你……你怎么会在府里?” 颂德哪敢说话,生怕从自己嘴里漏出去什么。 “说话呀,你不是一直都跟在夫君身侧吗?”边月死死盯着他,呼吸变得急促,“今日他为何将你留在府里了?” 颂德顿了顿,想起公子叮嘱的话,红了眼眶,仍旧没有开口。 “大哥那般矜贵的人物,身边不可能没人伺候着,你身为贴身小厮却不跟在主子身边,蹊跷得很,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梁晚余凝着他,眼神似刀,“嫂子如今有孕在身,若被你气出个好歹,伤了身子,你这条命可赔得起?” 颂德快被二少夫人一番话给吓哭了,连连摇头,“少夫人……小的说不得呀……” “混帐东西!”边月鲜少发火,眼下没压住火气,一耳光抽在颂德脸上,“亏你还知道我是少夫人,我询问自己夫君的下落,你也敢瞒着,好大的狗胆!” 颂德脸上火辣辣的疼,立马跪下求饶,“少夫人,并非小的不肯说,而是……而是大公子有交代呀!” 边月盯着他,脸色不悦,扬声道,“如今站在你跟前的人是我,我问了话,你敢不答?” 颂德面色惨白,小声道,“公子……与二公子去了常青山,公子只说此行凶险,或危及性命,他不愿小的跟着过去搭上一条命,便命小的躲在府中,暗中跟着两位夫人……” “危及性命……”边月眼前阵阵发黑,脚下不稳,险些蹲坐在地。 梁晚余眼疾手快的将她扶稳,脸色也不怎么好,脑海中浮现谢庭玉的脸,皱眉问道,“你可知为何会危及性命?” 颂德点点头,又摇摇头,低声道,“小的知得不多,只听见了什么四皇子…什么进城……国公还说了句反了……” “四皇子反了?”梁晚余眉心重重一跳,扶着边月的手紧了紧,喃喃道,“他竟然如此大胆……” 边月脸色苍白,呆站在原地,不知想到了什么,下一瞬,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对上了梁晚余的双眸,低声道,“弟妹,你带着父亲母亲走罢,去个安全的地方。” 梁晚余眉头一挑,轻声道,“嫂子这话是何意?” 边月深吸一口气,喃喃道,“我要去常青山,寻你兄长。” 闻言,梁晚余大惊,下意识摇头否决,“不可,嫂子肚里头还有孩子,如何能过去冒险?” “若永安不归,我亦无法独活。”边月抬起头,语气坚决,不容旁人拒绝,“若我能带着这孩子寻到她父亲,即便遇了难,也算我们一家三口圆满。” 梁晚余愣了一瞬,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境。 倘若谢庭玉丢了性命,她一人带着腹中的孩子,又该如何自处…… 边月瞧着她的眉眼,幽幽道,“可你不一样,晚余,你还有亲父,还有牵挂你的人,你不能抛下他们不管不顾。” 梁晚余抬起眸子,与她四目相对。 边月拍了拍她的手心,小声道,“去吧,快走!” 梁晚余放心不下,拉着她的手问道,“可嫂子不会骑马,坐车出城未免太过张扬,敌军说不定已经……” “我心意已决,不过是骑马而已,我可以。”边月勾起唇角,扬起一丝苦笑,“你大哥不止一次说过我性子倔,八匹马都拉不回来,我定了主意,旁人干涉不了的。” “晚余,让我去寻他罢。” 梁晚余眸光微动,鼻头有些发酸,松开了握在她细腕上的手。 第198章 没出过孬种 梁晚余眼中泛起泪花,嘴唇控制不住的颤抖,“嫂子…一路多保重。” 边月抿唇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转身离开。 那抹纤瘦的身影逐渐隐入暗处,梁晚余阖上眼,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而后又缓缓松开。 芙蕖朝着她俯身行礼,不带一丝犹豫,追上了自己主子的步伐。 “小姐,我们走罢。”玉竹拎着大包小裹从月园出来,一眼就瞧见了呆站在不远处的主子,连忙唤道,“马车已经停在角门口了。” 玉露跟在她身侧,手里同样也拿了不少东西,累得是满头大汗。 梁晚余垂下小脸,轻声叹了口气,“不走了。” “不……不走了?”玉竹愣住,满脸不赞同,“小姐,国公爷和夫人可都在车上等着您呢。” “跑了有什么用?”梁晚余转过身,定定望着她,低声道,“大敌当前,若人人都顾着自己的安危,四下逃散,国将危矣。” “寻常百姓也就罢了,可我是定远侯的女儿,镇国公的儿媳,我如何跑得了?”梁晚余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韧,“玉露去将父亲母亲请回来,再去李宅,请李侍郎散消息出去,避免百姓在街上逗留,告知黛鸢不可轻举妄动,要明哲保身。” “玉竹抓紧回定远侯府,务必让我爹调动最近的梁家军,护住宫里的贵人。” 话落,梁晚余从袖口中掏出一枚玉佩,递给一旁傻了眼的颂德,“你也别闲着,这块玉佩如肃和公主亲临,你即刻动身,拿上这去公主府上,无人敢拦你,只说四皇子反了,请公主告知五殿下,再集人手,护住长春宫,给我爹和梁家军放行。” “动作要快,切记,你们这是从叛军手里抢机会!” 三人领了命,一瞬都不敢耽搁,只觉得江山都压在自己肩上了,慌慌张张出了门。 安顿完一切,梁晚余抚着自己的小腹,喃喃道,“孩子,你可千万要给娘争点气。” 谁能想到颂德的一时口误竟意外道出了真相,救了满城的人。 - 在外得知了消息的谢锦华和卫氏匆匆赶了回来,入了大堂,一见着梁晚余,谢锦华立马开了口,“你怎么回事,为何不走?” 梁晚余端坐在椅子上,对上公爹的质问,丝毫不见怯懦,“父亲,四皇子反了,我们如何走得了?” “四皇子……反了?”谢锦华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有一瞬间的耳鸣,“怎么会……永安可没提过这一茬!” “事到如今,父亲还要瞒着吗?”梁晚余缓缓起身,视线落在他身上,竟莫名生出几分压迫来,“四皇子谋反,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父亲在这个时候领着全家逃了,可有想过日后?一旦跑了,将来无论是谁坐在皇位上头,咱们国公府都完了!”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24节 谢锦华脑子里一团乱麻,接二连三传来的爆炸性消息险些让他崩溃,见梁晚余如此有底气,还以为是定远侯给她递了消息,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喃喃道,“我不知四皇子……晚余说得对,不能跑…若跑了,那可是遗臭万年!” 梁晚余轻叹一声,软了态度,“父亲,我已派人安顿好所有事宜,你们不必担心,只管呆在家中,便是最安全的。” 卫氏环顾四周,却不见大儿媳,急忙开口问道,“晚余,怎地不见月儿?” 梁晚余顿住,脸色有些发白,却还是如实回道,“嫂子她……她去寻大哥了。” “你说什么!”谢锦华瞪大了眼睛,一口气没喘过来,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后仰去。 卫氏眼疾手快,扶住他的身子,搀着他到桌旁坐下,神情焦急,“夫君……” “她怎么敢!”谢锦华气得直拍桌子,彻底红了眼眶,“她肚子里的可是我们谢家最后的希望!” “夫君!”卫氏拦住他,泪顺着脸颊落下,小声道,“月儿对永安情根深种,如何还能顾得了旁的?她宁可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同永安在一处,将儿子养到这么大,能得了这样一个儿媳,是我们家的幸事,妾身打心眼里感激月儿……” “可是…可是……”谢锦华无奈摇头,抬起朦胧的泪眼,望着宗祠的方向,喃喃道,“能保她们母子平安,是永安的愿啊……” “父亲,母亲,让我去罢。” 梁晚余的声音传入耳中,谢锦华缓缓转过眸子,目光落在她身上,一言不发。 闻言,卫氏自是舍不得家中再去一人犯险,立马摇头阻止,低声道,“晚余,听母亲的话,这个节骨眼上,你就踏实呆在家……” “母亲,我得为庭玉做些什么。”梁晚余轻轻抬起小脸,神情平静,不见丝毫惧色,“我出身将门,略懂骑射,比起嫂子,更能保证自己的安危。” “晚余……” “叫她去吧。” 卫氏还要说些什么,谢锦华却突然开了口,语气消沉。 卫氏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夫君……” 梁晚余悬起的心落了地,唇边勾起一抹自信的笑,“父亲放心,儿媳定会带着夫君和兄长嫂子平安回家。” 说罢,她决然转身,只身出了堂厅。 “晚余……连晚余都走了,你究竟要做什么!”卫氏气得直打他,哭得难以自已,“她瘦胳膊瘦腿的,去了不是送死吗!” 谢锦华由着她打,闻言只是摇了摇头,低声道,“她承了她爹娘所有的优点,聪慧、果敢,直觉告诉我……她是唯一能救我们家的人。” 卫氏愣了一瞬,而后又控制不住伤悲,掩面痛哭。 谢锦华长叹一声,倍感无力,只轻轻将她搂入怀中,低声道,“平笙,若我只是个寻常百姓…便好了……” 回应他的,只有卫氏崩溃至极的哭声。 - 梁晚余收拾妥当,在腰腹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棉布,换了身利落的骑装,出了角门,翻身上马,直奔常青山脉。 “小姐!” 听到动静,梁晚余诧然回过头,瞧见了大汗淋漓的玉竹骑马赶来,后头还带了十几个姑娘。 梁晚余勒紧缰绳,皱眉问道,“玉竹,你这是……” 玉竹在她身侧停下,罕见露出一抹笑来,“婢子幸不辱命,将事情原原本本都告知了侯爷,侯爷猜到了您不会在家中坐以待毙,便派了她们来,都是从前在府里保护您的女卫。” 领头的姑娘坐于马上,朝着梁晚余抱拳行礼,低声道,“属下绿柳,见过小姐。” 梁晚余微微颔首,视线落在玉竹脸上,轻声道,“我爹可还留了什么话?” 玉竹抿唇笑着,扬声道,“侯爷说了,梁家就没出过孬种,让您大胆去干,城中有他呢。” 梁晚余闻言失笑,一夹马肚,朝着常青山脉冲去。 第199章 用我换他 - 常青山 晨光熹微,东边泛着白,天气寒凉,雪化作了水,山路更加泥泞难行。 边月下了马车,顺着浅浅的脚印一路上了山。 直到走最东面,才听见了男人说话的声音。 边月小心摸索过去,就见两个人正挟持着谢永安,身侧还有个国字脸,手里握着的短刃就这么横在他颈间。 “夫君……”边月小声喃喃了声,心里头直打鼓,却还是鼓起勇气走过去。 “谢公子,这都过去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你的好主子来救你们?”周林笑容肆意,仿佛是料定了谢家幕后之人没功夫露面一般。 谢永安眸色冷淡,闻言只勾了勾唇角,低声道,“亏你还是个男人,啰里啰嗦,还不如小女娘。” 周林笑容一顿,面上瞬间变得凶狠,“你!” “成王败寇,我走错了一步棋,落到了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谢永安睨着他,眼底满是不屑,“你等的人是不会出现的,叫你主子歇了心思罢。” 周林气极,手上的力道重了些,“谢永安,我看你是存心想找死!” “且慢!” 一道女声响起,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听见熟悉的声音,谢永安只觉得头皮发麻,身子猛地僵住,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望向远处。 边月脸色煞白,轻轻喘着气,头上没有发饰,锦裙下摆满是泥泞,就这么挺个肚子站在路口,直勾勾地盯着周林。 “嫂子?” 谢庭玉愣住,下意识望向她身后,不见心上人,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忙走到边月身侧护着,眉头紧皱,沉声道,“嫂子……你怎么过来了?” 边月摇摇头,来不及应他的话,只定定瞧着周林,扬声道,“放了他,我与他换。” 闻言,谢永安如坠冰窟,头疼欲裂,恨不得眼前之景只是幻觉一场。 谢庭玉也傻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林自然没错过谢永安的反应,也听清了谢庭玉对她的称谓,猜出了女子的身份,蹙眉问道,“谢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挟住他,又迟迟不肯动手,不就是想用他来要挟镇国公府,好让我们一家为你们所用么?”边月强迫自己稳住心神,高声道,“我腹中胎儿已足七月,眼下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孩子,牵动全家上下的心,谢永安又视我如命,用我做人质,不更能拿捏得住谢家人么?” 谢永安目光定在她脸上,眼眶通红,仅存的一丝希望瞬间支离破碎,“不可……月儿,不可!” 周林拧眉瞧着谢永安,又抬眼看了看边月,眼底多了几分考量。 边月深吸一口气,无视谢永安的激动,扬声道,“你可想好了,我一个女人,比他好控制多了。” “有意思。” 山洞里传出男人的笑声,下一瞬,卢朗缓步走到众人眼前,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边月,挑眉问道,“谢夫人,冒昧问一句,你如此这般是为何呀?” “我想要自己的男人平安。”边月昂着头,不见先前的胆小懦弱,“我换了他,你们便不愁拿不住镇国公府,我自愿配合,只要你们肯放了我夫君。” 卢朗垂眸,视线从她的肚子上扫过,掂量着她话里的真假。 四皇子突然改了主意,下令不准伤及谢家兄弟,原因不明,只说是镇国公府往后他有大用处。 相比之下,自然是身为女子的边月更好控…… 卢朗思索片刻,朝着周林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依了她。” 周林面露难色,小声道,“卢大人,当心那女子使计……” “不过十几个人,我们还不放在眼里。”卢朗勾起唇,显然是没将边月一个女子放在眼里,“听我的,换人。” “……是。”周林不得已点了点头,朝着一侧站着的侍卫扬了扬下巴,低声道,“你,过去把她押过来。” 闻言,谢永安忽然奋力挣扎起来,可奈何他身后站着两个彪形大汉,制服他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公子哥绰绰有余。 “嫂子,不能过去!”谢庭玉挡在边月身前,面色凝重,沉声道,“我大哥之所以敢冒险,就是以为保住了你们的平安,你却偏偏自己找过来……” “二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夫君出事,我心意已决,你不必阻拦。”边月朝他笑了笑,而后绕过他,甩开了侍卫的手,面色如常,“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谢永安被人死死押着,与边月擦肩而过,他想开口制止,可奈何后者连半个眼珠都没分给他。 边月目不斜视,双手护在肚子上,径直走到周林身侧。 卢朗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想起自家被打得没了人样的小儿子,心里头升起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感。 谢永安被推了个踉跄,被一侧的弟弟扶住,才稳住脚,转过身,就见边月脖颈上横了把匕首,顿觉身子瘫软,提不起半分力气,嗓间漫上一股腥甜,“边月!你是疯了不成?” 听见他的话,边月恍惚了一瞬。 想来,除了她才入府邸的那几日外,这还是头一次听见夫君唤自己全名。 显然是被气得狠了。 边月垂下眼,手藏在大袖中,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见状,周林嗤笑出声,“真让人大开眼界,没成想,二位之间竟如此情深……啊!” 话还来不及说完,边月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根簪子,用尽浑身的力气刺进周林的颈间,动作太大,一时不察,也被周林手中的匕首划伤了脖子。 “边月!!” 谢永安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逆流,只能瞧见她颈间的一抹红,余下的,再也瞧不见。 这一瞬,谢永安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快点去到她身边。 周林身子向后仰去,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就连断气都不曾闭上。 “大胆!你这个疯女人!”卢朗大惊,连忙抽出自己的佩剑,扬声道,“来人,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捉住!” 话落,不等有人回应他,一支羽箭如白虹贯日,直冲他面门。 下一瞬,箭头刺进他的右眼。 事发突然,四皇子的人没了管事的人,全都乱了阵脚。 谢庭玉握紧手里的短匕,转头望去,却只瞧见了一袭白衣。 梁晚余坐在马上,拉弓上弦,面色从容,像是做惯了这等事的女将军,而非一个金贵的世家小姐。 这一支箭,对准了卢朗的心口。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25节 第200章 不要再丢下我 “晚余……” 谢庭玉神情微顿,半仰着头,眸中只能盛得下她一人身影。 一箭入心,卢朗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在地上扑腾了几下,就这么咽了气。 梁家女卫看准时机,自山上冲下,与敌人厮杀在一起。 谢家带来的援兵也冲上前,将那些人系数捉拿。 “月儿……”谢永安跪在地上,将女子拥入怀中,指尖不受控得颤着,瞧见她雪白的脖颈溢出鲜血,愈发惊惶。 谢永安只觉嗓间痒得厉害,拼尽全力抑咳,用力将衣袖撕下一块,缠在边月颈上。 谢永安动作幅度不小,不慎将藏在袖口里的药甩了出去,可眼下,他实在无暇顾及自己,只想替边月止住血。 “月儿,你莫怕,我现在就带你回家。”谢永安红了眼眶,压下嗓间的腥甜,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莫怕…莫怕……” 边月倚在他怀中,余光扫见那抹白色,指尖朝前探去,攥住白瓷瓶,递到谢永安面前。 谢永安恍惚了一瞬,垂眸瞧着她。 边月双眸亮晶晶的,抿唇笑着,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不过是划伤而已,不打紧的,你身子要紧,先吃了药。” 谢永安握住她的手,大滴大滴的泪砸落,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肯听我的,一定要过来?” “若你出了事,我亦不会独活。”边月笑容清浅,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话,“他们轻视我是女子,故而我才有法子近身,趁机得手。” “夫君,我能为你做的远不止于此,不要……再丢下我了。” 谢永安心口阵痛,用力将她拥入怀中,小声啜泣着,眼泪滴滴砸落在她锁骨上。 边月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微扬着头,双手攀上他的后背,小声道,“夫君,没事了,我们活下来了。” - 一刀封喉,谢庭玉瞧着眼前人缓缓倒下,轻轻勾起唇角,蹲下身,借着死人的衣裳擦净匕首。 四皇子的人系数倒下,谢庭玉收了刀,转身朝着东侧跑去。 梁晚余才下马,便被男子抱了个满怀。 谢庭玉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声音闷闷,却好似带着笑,“夫人真厉害,来救我了……” 梁晚余闻言失笑,抬起手回抱住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却不是互诉衷肠,而是,“夫君快回城里,即刻动身!” 谢庭玉心头刚升起的感动刹那间烟消云散,无奈问道,“城中可是出了乱子?” 梁晚余摇摇头,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小声道,“镇压叛军我有十足十的把握,眼下,夫君不去我爹跟前混军功,还在等什么?” 谢庭玉瞬间了然,眼睛亮起,沉声道,“还是夫人聪慧。” 二人相视,默契一笑。 梁晚余推着他的胳膊,轻声催促着,“快动身,嫂子那儿有我呢。” 谢庭玉微微颔首,趁她不备,用极快的速度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旋即策马离开。 见姑爷走远,绿柳这才上前,低声道,“小姐,那位夫人受了伤,属下身上常备着药,也会包扎,您看……” 梁晚余脸颊漫上红霞,闻言点了点头,小声道,“那你快去,务必保我嫂子平安。” “是。” - 大元九二年,突遭宫变,皇四子容笙得外戚助力,起兵谋反,定远侯领兵镇压,击溃敌军,容笙贬为庶民,择日问斩,纯妃周梅箐及周氏一族满门抄斩。 皇后娘娘言国不可无君,择立皇五子容烁为新君,得苏太傅和狄丞相双双辅佐,众官拥护。 “老臣叩见圣上,圣上万福金安。” 坤庆殿上,容烁身着明黄长袍,上绣五爪金龙,站在御座前头,半晌,才幽幽道,“几位爱卿平身。” 众人顺势起身,不敢怠慢半分。 容烁唇角噙着笑,沉声道,“几位爱卿,朕这一路走来,十分不易,不敢忘记初心,能得爱卿们尽心辅佐,朕心甚慰,如今朕坐在这位子上,自然竭尽全力为百姓谋福。” “朕这几日常在寿康宫中与太后议事,商议过后,朕决定免去几个不甚重要的规矩。” “日后,不可强行选秀,不得擅弃女婴,女子亦能参科入仕,废掉定储去母的旧规,不可忽视女子利益。” 此话一出,台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高太尉小心翼翼开口,神情恭敬,“圣上,此举是否有些不妥?” 容烁挑眉,沉声问道,“依高太尉看,何处不妥?” 高太尉弯着腰,将脸埋在笏板后,低声道,“自古以来,从没有女儿家入官场的先例,三年一选也是为了充裕后宫,定储去母的规矩更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礼不可废啊!” 容烁耷拉下眼,没再开口。 古子卿瞧出了帝王不悦,当即开口反问道,“高太尉可莫要忘了,镇压逆贼,女娘们也出了不少功夫,若非定远侯独女聪慧机敏,若非长公主临危不惧,高太尉还指不定在哪处躲着呢!” 高太尉沉了脸,刚想反驳,却发现古子卿所言句句属实,让他无从开口。 “罢了,此时就这么定,都退下吧。”容烁摆了摆手,视线落在谢锦华身上,沉声道,“镇国公留下。” 谢锦华不明所以,老实巴交的站在原地,眼瞧着同僚走了个干净。 容烁独面对他,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低声道,“谢爱卿,你可养了两个好儿子啊。” 闻言,谢锦华脸色突变,忙不迭跪在了地上,扬声道,“圣上,不知犬子犯了何错,触怒龙颜……” 容烁被他的反应惊住,而后又想起他曾在先帝手下讨日子过,顿觉有些无奈,“朕是真心夸赞他们,朕不是父皇,爱卿不必惊惶。” 谢锦华悻悻起了身,擦了擦额角的虚汗,低声道,“臣多谢圣上体谅。” 容烁低头轻笑,神色无奈,“谢爱卿膝下两个儿子十分出挑,就连儿媳们都胆识过人,巾帼不让须眉,着实让人喟叹。” “若非定远侯独女机敏,这位子上坐的便不一定是谁了,朕心怀感激,决心大赏国公府和定远侯府。” 容烁笑眯眯瞧着他,语气温和,“另外,文斌已死,镇北将军空缺,谢家次子护太后有功,朕有心择他上去,不知谢爱卿是何看法?” 谢锦华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中脑袋,高兴地忘乎所以,从大殿走出来时,还觉得脑袋晕乎乎的。 第201章 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 户部尚书府 “小姐,老爷才升了官职,有不少贵女都给您递了请帖,邀您赴宴呢。” 松枝将手中一叠子拜帖都放在桌上,扭头瞧着倚在窗边的主子,轻声笑道,“小姐不过来瞧一瞧么?” “都是些趋炎附势的,有什么好瞧的?”李黛鸢一手捏着枝芽,一手持着剪刀,正犹豫着该从何下手,“瞧瞧里头有没有晚余的,若是没有,一并拒了去。” “梁小姐哪里是会给您送帖子的性格?”松枝忍不住发笑,轻声道,“因着她善意提醒,老爷看准时机才升了官,眼下,梁小姐是咱们李府的贵人,老爷发了话,只要是梁小姐上门,一律不必通报,直接开门迎贵客。” 不知想到了什么,李黛鸢也扬起了嘴角,话里话外掩不住得意,“这便是我亲选的朋友,危难之时伸出援手,得利之时也不会忘了我。” “是是是,小姐最有眼光。”松枝嘴上迎合着,将面前的请帖一一整理起来,下一瞬,她竟瞧见了一个意外的名字,“赵靖川……这不是赵小侯爷么?” 李黛鸢剪花的手一顿,下意识回眸,低声问道,“赵靖川?” “是,的确是忠勇侯府送来的帖子。”松枝点点头,小声道,“说是想邀小姐流花湖一聚。” “婢子还纳闷呢……宫变那日,您要婢子去打探镇国公府的消息,婢子还没出府呢,就见外头围了许多人,一问门口的小厮,才说是赵家军,都是得了赵小侯爷的令来保护咱们的。”松枝想不通,小声喃喃道,“小姐与小侯爷非亲非故的,为何他会派人过来?” 李黛鸢脸蛋一红,放下手里的剪刀,快步走过去夺过帖子,故作镇定道,“这儿不用你了,你去知会小厨房一声,就说我想吃点心了,叫他们精心做着送来。” “……是。”松枝猜不透主子的心,只得点头应下。 李黛鸢瞧着手上的新帖,脸颊升温,心里头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 镇国公府 “爹,你说的是真的?”谢庭玉猛地起身,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圣上当真则了我做镇北将军?” “自然,哪有老子骗儿子的?”谢锦华睨着他,神情无奈,眼底藏不住对他的疼爱,“从一个新兵蛋子直接到镇北将军,史无前例,是我们家莫大的殊荣,你可得牢牢给我把握住了,万不能耍混出了岔子!” “老爷,庭玉如今早就和当初不同了,你就放宽心吧!”卫氏嗔怪似的瞪他一眼,面上尽是骄傲,“我儿懂事了,能给家中争光了。” “依我看,保不准是他那岳父在圣上面前替他担保了什么,外加他有个立了功的好媳妇,才能争取来旁人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谢锦华睨着他,勾起唇角,眼底溢满了笑意,“新君上位,定是要忙着科举广纳英才,届时,你大哥再取个功名回来,圆了他的梦,你们兄弟俩齐心协力,一定能让国公府回到往年荣光。” “如此,我也能有脸面对列祖列宗了。” 卫氏抿唇笑笑,旋即想到了什么,朝着谢庭玉开口说道,“你给各家都散去请帖,你提了官做,自然要宴请,这可要舍得,今儿先吩咐小厨房,多做些好菜,咱们一家聚着好好吃顿酒!” 夜里,镇国公府灯火通明,正厅里尽是欢声笑语。 谢锦华端着酒杯,扬起笑来,沉声道,“庭玉呀,今日高兴,你可得好好谢一谢晚余。” 谢庭玉扭头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女子,眼底尽是爱意,低声道,“我来给你斟酒。” “夫君先等等。”梁晚余拦住他的手,眉眼温和,笑容明媚,“我这段日子喝不了酒。” 谢庭玉愣了一瞬,低声问道,“为何?可是身子不舒服?” 梁晚余摇摇头,抿唇失笑,“我已然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自然是饮不了酒的。” 话落,全场死一般的寂静,方才的谈笑声瞬间消散。 “三个月……”谢庭玉失手打翻了白玉酒杯,惊得站起身来,视线落在她小腹上,眉眼凝重,“前不久你策马赶去常青山救我,肚里就……就揣了个孩子?” 梁晚余笑着点头,她这一应,谢家人全都不淡定了。 “晚余啊……”卫氏瞪圆了眼睛,指尖都在发抖,“母亲知道你胆子大,但没想过你胆子这般大呀!你……你怎么敢的?” 梁晚余低头失笑,指尖轻轻抚上小腹,低声道,“这孩子懂事,从没折腾过我,临去常青山前,我只说了句要他争气,他便踏踏实实的等到他父亲回来。” 谢锦华眼下也顾不得吃酒了,双手紧握成拳,小声道,“这……回来后可找黄仲瞧过来?” “自是瞧过了的。”梁晚余低下头,笑得一脸慈爱,“黄大夫说孩子一切都好,胎象稳固。” 闻言,众人这才放下心来,谢庭玉心有余悸,刻意将酒壶拎远了些,生怕梁晚余一个不留意拿错了杯子去。 外室登门,我当场改嫁纨绔小叔子 第126节 夜深,用过了饭,各回各的园子。 谢庭玉搀扶着梁晚余,唯恐她脚下不稳,摔了身子。 院灯昏黄,映在二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长。 谢庭玉忽地不想走了,垂下长睫,就这么盯着身侧的女娘。 梁晚余注意到他的视线,仰头望去,还不等她说话,谢庭玉蓦地俯下身子,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晚余,多谢你。” 梁晚余抬起眸子,被他这句话搞昏了头,轻声问道,“夫君要谢我什么?” 谢庭玉眼尾漫上一抹红,双眸清澈澄明,在院灯的映射下,能清楚瞧见他眼底泛起的泪光,“谢你愿意给我这一切。” 梁晚余恍惚一瞬,瞳孔里只装得下谢庭玉一人,半晌,她才垂下头,不愿让他瞧见自己微红的眼眶。 “庭玉,该是我谢你才对。”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永远都是亏欠的那一方。 不知想到了什么,梁晚余嘴角轻勾,抬起小脸望向他,将他先前说过的话还了回去,“夫君,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谢庭玉怔住,回过神后摇头失笑,闷声道,“于我而言,你每一声夫君,都是在说爱我。” 第202章 终章 - 流花湖 “阿成,还没见着人吗?” 赵靖川坐在画舫中,耷拉着眉眼,好半晌都是这一个姿势,压根不敢回头看。 “属下还没看见李小姐的身影。”阿成站在门口,四处张望着,语气里满是失望,“侯爷,李小姐当真会来吗?” 赵靖川垂下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长这么大,他从未等过什么人,更别提有人敢误了和他见面的时辰。 可在李黛鸢身上,他总是提不起信心来。 “罢了……”赵靖川自嘲一笑,虽面上不显,可话里话外都掩不住他的失望,“像我这个性子的人,不会讨女娘欢心,合该孤独终老才对。” 阿成听不得这话,连忙为自家主子辩护,“侯爷,世上女娘千千万,这个不行咱就换,可千万不要为了一个李小姐自暴自弃呀!” “既如此,那我就先走了,让你家小侯爷去给旁人塞帖子罢!” 一道娇俏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赵靖川身子顿住,恍惚抬眸,瞧见了门口站着他日思夜想的姑娘。 李黛鸢披了件鹅黄薄氅,氅尾还绣着一只小兔子,怀中揣着手炉,小脸略施粉黛,艳丽惊人,眼下正微仰着头瞪向阿成,更多了几分娇憨。 “李小姐……”阿成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后,连连道歉,“对不住,冒犯小姐,属下实在该死,只求小姐别弃了侯爷,属下自个儿掌嘴一百也心甘情愿!” 李黛鸢白了他一眼,饶过他,走进舫中。 “你…你来了……”见她进来,赵靖川有些坐立难安,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余光扫见被自己搁在桌上的长剑,顿时心中一紧,立马将剑藏到了桌底,故作镇定的为她斟茶。 冷静下来后,赵靖川只觉得自己好笑,上阵杀敌都不曾惧怕过,如今竟会担忧这丫头会被自己的佩剑吓到。 “你找我来,可有事?”李黛鸢耳垂微红,半垂着眼,指尖摩梭着杯壁,不愿与他对视。 赵靖川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做足了准备,才沉声开口,“我心悦于你,可否上门求娶?” 李黛鸢嘴里的茶还来不及咽下,猛地听了这句话,嗓间一痒,呛得她红了眼。 “你……”赵靖川眼底闪过一丝慌张,低声道,“是不是我太唐突了……” 赵靖川直来直去了二十年,如今再想学着委婉讲话怕是难了,他实在是怕自己快言快语伤了眼前的女娘。 “你莫不是疯了?”李黛鸢好不容易止住了咳,抬眼瞧他,眼里尽是惊惶,“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人约我至此,凭白说这些话,要我如何能回你?” 闻言,赵靖川愣了一瞬,而后垂下头去,姿态低了几分,“忠勇侯府如今只剩我一个,我没有父母可以拿主意……” 李黛鸢怔住,心里头顿时升起几分自责,“对不……” “我本想着叫你来商议,问问你的心思,贸然上你家中去,定会给李尚书负担,我不愿强迫你,若听你今日亲口说对我无意,我便歇了这心思,不再打扰。” “若你也愿同我一起过日子,我便用整个忠勇侯府为聘,请媒人作保,名下财产都可无条件奉上。”赵靖川不敢抬头对她四目相对,藏在桌下的手紧握成拳,似是生怕被拒绝一般。 “我性子木讷,不会说什么动听的话,但你若肯嫁给我,我便去求圣上谕旨,用性命保证今生永不纳妾,倘若你舍不得父母,我重金将你家隔壁那处宅子买下就是,日后打通了去,免你孤单。” 听出他话中的肯定,似乎是在认真考虑他们的将来,李黛鸢忽一下心跳得飞快,耳根通红,半晌才稳住心神,故作风轻云淡道,“听起来有点意思,接着说。” 赵靖川眉心一跳,见她没有拒绝,顿时打起了几分精神,“我还有战功,也还年轻,日后,我一定给你挣个诰命回来,让你在女人堆里做拔尖的那个!” “我还……给你买了枚簪子。”赵靖川从桌上拿起锦盒,双手捧着递到李黛鸢面前,“若你应下,这便算是我的定礼。” 李黛鸢被他的话逗笑,视线落在他身上,半晌,才俯下身子,轻声道,“替我戴上。” 赵靖川喜不自胜,慌忙打开锦盒,指尖轻轻颤着,认真为她簪到发间。 舫外 “常久,你快来瞧,这是我新得的画作。” 盛守言欣赏着自己手里的画,连连咋舌,“瞧这虾,再瞧这鱼,画的多传神啊!” 说了半晌,他都有些口干舌燥了,却发现一直不见身旁的少年迎合自己,诧异抬头,却见身旁的常久神情呆滞,正直勾勾盯着不远处。 “你在看什么?”盛守言边问着,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瞧见画舫里面对面坐着谈笑风生的二人,顿时皱起了眉头,“那不是李黛鸢么?” 常久像是傻了一般,好半晌也发不出半个音来,只安静的瞧着二人。 盛守言顿时来了脾气,立马起身,沉声道,“常久,你且等着,兄弟给你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下一瞬,他的衣袖被人抓住。 盛守言回过头,面露不解。 常久强撑起一抹笑来,低声道,“挺好的,郎才女貌。” 若没瞧见他通红的双眼,怕是当真以为他在祝贺人家。 盛守言拧起眉,喃喃道,“常久你……” “这画蛮不错,的确传神。”常久低下头,闷声道,“守言,我忽然想起家中还有事,先走了……” 如此蹩脚的理由,盛守言却不忍心戳破他。 常久转过身,步伐匆匆,背影孤寂,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常久!”盛守言恼怒地瞥了眼画舫,心里头放心不下,抬脚追了上去,“你等等我!” - 又是一年春 谢永安入宫为官,与古子卿平起平坐,谢庭玉跟在岳丈身后,纵横沙场,成为了真正的少年将军。 当年被梁晚余救下的江应眠高中榜眼,拜入苏太傅名下,认了镇国公作义父,东市三街的小酒坊早就换了批人,阿金和小毛都被江应眠接去了府上,过着纸醉金迷,喝一杯姜茶倒一杯姜茶的富贵生活。 三位青年才俊,朝堂上炙手可热的人物,皆是镇国公府的人,一度,国公府风光无限。 谢锦华常伴君侧,明白功高震主的道理,故而步步谨慎,放弃权利,只留美名。 二月末,国公府传出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女孩?” 谢锦华接过孩子,小心翼翼地抱着,生怕一个不留神伤了心肝儿。 “是,恭喜各位主子们,母女平安!”接生婆咧嘴笑着,由心道,“老奴接生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着如此标致的小孩儿,不像旁人家的孩子,才生下来皱皱巴巴的,小小姐日后定是个大美人!” “女孩好,女孩好,大赏!通通有赏!”谢锦华笑得合不拢嘴,扬声道,“儿子,快来看看你闺女!” 谢永安顾不得孩子,只一脸焦急的盯着里屋,低声道,“稳婆,我何时能进去瞧瞧我夫人?她可还醒着?可有说自己饿不饿?” 卫氏憋不住笑,无奈的瞧了眼自己夫君,轻声道,“老爷还是自己先宝贝着吧,永安如今的心思可不在咱们身上。” 一侧,谢庭玉和梁晚余并肩站着,笑望着才出生的小侄女儿。 梁晚余忽地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身边人,含笑道,“我这一胎,夫君希望是男是女?” “自然希望是男孩儿。” 梁晚余皱起眉,有些意外,“夫君何时变得更看重儿子了?” “非也。”谢庭玉搂住她的肩头,笑容恣意,面上掩不住得意,“长公主有了身孕,听沈云之说,他们府上新来了七八个川渝地区的厨子,每日吃的菜都辣得呛人,十有八九是个女儿。” “你男人脑子转得多快,立马上府去定了娃娃亲,到那时,咱儿子就能吃上软饭了,实在不行,赘过去也是可以的,旁的不敢保证,光说模样,就凭夫人这般美貌,孩子定然也是拔尖的,之后我们再生个女儿,带她游山玩水,家底都给女儿!” “贫嘴。”梁晚余忍俊不禁,轻轻搭在他手背上,“整日里就胡说八道!” 可谁知十几年后,谢庭玉不仅没能如愿,甚至险些年纪轻轻就愁白了头发。 往后,盛京城中人人皆知,镇北将军的小公子与长公主的小郡主是天生的死对头,见面就掐,不见面就相互写信挑衅对方,常把两家府邸搞的是乌烟瘴气。 一日,月园又闹出了动静。 “二爷,二爷!小公子那儿出事了!” 程言急匆匆跑进来禀报,却见谢庭玉不慌不忙,正认真给二夫人描眉。 听了这话,谢庭玉先是翻了个白眼,而后才慢吞吞问道,“怎么,那小子又离家出走了?真是随了我了,调皮任性,半点不如他妹妹省心!” “不是!”程言连连摇手,脸色白的瘆人,“小公子偷了大爷和您的库房钥匙,拿着去长公主府上提亲了!” “什么!”谢庭玉手一滑,画歪了眉毛,心里一紧,连忙低头要给梁晚余擦干净。 “你还管这些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你那好大儿追回来!”梁晚余气得拍掉他的手,扭头看向程言,“怎地没人拦着小公子?” “谁敢拦呐……”程言无奈摇头,哀声叹气道,“那两把库房钥匙是老爷亲手交给小公子的,人是老夫人亲自护送出去的!” “二爷若再不快点,保不准二人都成完亲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