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神喻》 楔子 第一缕星光洒落在大地上,温暖而庄重,染金了连绵的山脉与流淌的河流。广阔的原野铺展开来,如同一张无尽的画卷,风吹过尘世间,卷起波浪般的金色涟漪。空气中弥漫着清晨湿润的泥土气息,与远方林间的芬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静谧而宏伟的画面。 在这片魔法大陆上,最为耀眼的存在,便是傲立于世界之巅的——永恒帝国。 永恒帝国坐落于世界中央,位于星轨之上。或者说,它的领土是一个悬浮的浮空大陆,漂浮在一条神秘的能量流动轨道上。 它如一头沉睡的巨兽,掌控着大陆的命运。其疆域横跨群山与大河,气候温润而丰饶,物产丰富,四季分明。 帝都维斯塔伫立在大陆的心脏之地,高耸的星辰宫殿直冲云霄,纯白的大理石建筑在阳光下闪烁着神圣而威严的光辉。漫长的御道从皇宫延展至城市的各个角落,宽阔而平坦,镶嵌着黄金雕纹,象征着皇室不可撼动的权威。 帝国的星辰皇家军队如钢铁洪流,横扫一切叛乱,禁卫军驻守在每一座重要城邦,而浮空舰队则盘踞在天空之上,俯瞰着这片疆域,如同帝国的眼睛,注视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作为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霸主,永恒帝国不仅掌控着最广阔的领土,也掌握着最精深的魔法,众多着名大法师与杰出人才,令其他国度望而生畏。 帝国的朝霞洒满了高耸入云的浮空岛,月光和星辰交织成辉煌的天幕。 而此时一个纤细娇小的女孩身影站在帝国皇宫的塔楼之上,眼中映着远方如梦似幻的星辉之湖,湖面上闪烁着微弱的银光,犹如被神祇眷顾的圣水。 她的目光迷离,仿佛穿透这片璀璨的天空在看远方的什么。 在这片广阔的魔法大陆,并非只有永恒帝国一方独大。除去帝国之外,尚有四大强国各据一方,彼此交错,构成了当今世界的格局。 玄霄仙国——仙族国度,由麒麟族统治,却并不排他,各种仙族与灵兽皆能在此和平共处。它位于灵气最为纯粹浓郁的空间断层之中,整个仙庭由无数漂浮山岳、灵气云海、天光虹桥组成。常年被七彩灵雾环绕,天空呈淡金色,云海之下为星光涟漪。 白银帝国——兽人族国度,位于北境极寒之地,以铁血强硬的战斗风格世界闻名。白银帝国的兽人身躯强健,意志坚韧,他们适应了极端寒冷的生存环境,并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文化和力量。他们在冰雪之中锻造战斧与长剑,学习魔法,以铁与血捍卫他们的荣耀。这里是大陆上最为严酷的战士摇篮,也是最古老的贵族世家传承之地。 天弯之国——天使族领地,漂浮于“七重云层”之上,超脱世间地理与时间概念。日照永恒、星轨可见,是风与光明交织的领域。 这个种族信仰着风之力与光明,拥有着与生俱来的飞行能力。天使族的社会结构松散,个体主义盛行,多盛产无协会的个体法师。他们崇尚自由、懒散和奢靡,甚至在外人眼中常被视作无所事事的贵族。然而可别被他们轻松的外表所迷惑,这个种族掌握的炼金术与魔法自控力让他们在多次历史冲突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辉月公国——血族国度,沉浸在月光阴影中的国度。坐落于永夜之地「群岭」之上,国度漂浮于黑夜笼罩的天空裂隙之间,常年不得见日光;据说其所在空间与主世界只在「血月夜」时重合。 血红色的月轮圣痕纹章在这片夜空中高悬,象征着这个民族无尽的冷酷与优雅。而在这片土地上,血族的强大不仅体现在力量上,更在于他们对黑魔法的掌握。而公国内部的等级制度更是让这片领土充满了冷漠与暴力的气息。无论是对永恒帝国,还是其他种族,血族始终保持着一种隐秘且充满威胁的距离。 五大国度构成了现世界的核心,彼此间相互牵制,既有合作,又暗藏杀机。而在这片风云变幻的大陆上,由人族统治的永恒帝国依旧能稳坐王座之巅,以至高无上的姿态俯视一切。 然而,在这座皇权与荣光交织的帝国深处,风暴正在酝酿。皇宫之中,权力的角逐暗流涌动,远方的战火也在悄然燃起,整个世界似乎正迈入一个新的纪元。 故事,就在这里开始…… 001皇宴前夕 清晨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洒在床前,微微的光线将床上女孩洁白如瓷的肌肤照得更加柔和。 她蜷缩在温暖的被褥中,长长的黑发如流动的墨水般铺散开来,宛如星空中微微闪烁的夜光。寂静的房间内只响起轻微的呼吸声。 侍女伊芙琳温柔而小心地走进房间,低声唤道:“殿下,起床的时间到了。” ……没有任何反应。 伊芙琳轻轻叹了口气,眉头微微蹙起,但依然保持着一贯的温柔语气,步伐轻柔地走到床边,低声道:“殿下,该起床了哦,太阳都晒到屁股了。” 床上的小女孩微微动了一下,睡眼朦胧地睁开半只眼,看了一眼伊芙琳,眼中带着些许迷离,随后轻轻翻了个身,声音依旧懒散,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再睡一会儿…” 距离维斯塔皇后的葬礼已经过去了一年。当年七岁的蕾拉自母亲去世后整个人便显得有些没精神,无精打采的状态持续了一年都未恢复,仿佛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伊芙琳的心中顿时有些焦急,但她依旧柔声说道:“殿下,您真的该起床了。您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一年一度的帝国宫廷宴会,世界各国的贵族都会到场。” 蕾拉皱了皱眉头,似乎不想离开那温暖又舒适的被窝。她依然没有开口,只是闭着眼睛,轻轻发出了一声不耐烦的低吟。 伊芙琳见状,只能耐心地补充道:“这次的宴会关系重大,国王殿下和各国的皇子们也都会到场。您不记得了吗?四国皇子们不用多久就要满十岁了。” 伊芙琳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接着继续道:“殿下,如果您又像往常一样迟到,国王殿下绝对会大发雷霆……这次宴会他特意叮嘱过,绝对不可以迟到。” “诶……知道了,烦人。”蕾拉不耐烦地轻叹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紫罗兰色的瞳眸微微眯起,闪烁着一丝不满,但还是慢吞吞地坐起了身。 顿时,几名侍女端着衣饰步入殿中,衣袂轻扬,步伐轻快而优雅。她们手中托着各色锦缎华服,轻声交谈着,迅速而熟练地展开今日的更衣工作。有人为蕾拉梳理长发,有人取来温热的巾帕轻柔地擦拭她的手腕,还有人捧着绣金的外袍,等待更衣。 蕾拉懒洋洋地倚在柔软的丝绒垫上,紫眸半阖,目光落在窗外,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微微浮尘在光晕中旋转,宛如细碎的星尘。 她静静望着这幅画面,思绪却渐渐飘远。 窗外晨光洒落,宫殿内,金色的帷幔微微晃动。宫殿另一侧的宴会厅内,仆人们早已开始布置场地,长桌铺上皇室金边锦缎,精雕细琢的银器与水晶杯错落摆放,烛台上镶嵌的宝石折射出璀璨光芒。 一年一度的帝国宫廷宴会即将开始,一天的盛大篇章,正缓缓拉开帷幕。 「镀金鸟笼」法则——玄霄、白银、天弯、辉月四大国度以「帝国寄养制度」维系和永恒帝国之间的和平纽带。各国最优秀的皇室继承人满十周岁后便被送往永恒帝国内生活,直至十八岁成年后才被允许回到自己的国度。 这一制度的名义是促进和平,使各国皇子在永恒帝国共同成长、学习,并与帝国贵族子弟相识,培养情谊。 然而,在这精美的伪装之下,却隐藏着不可违逆的帝国意志——它不仅是联姻与盟约的象征,更是对各国皇室的无声制衡。 永恒帝国现任国王,第八十五任维斯塔君主——“达米安·维斯塔”,自上任后曾意欲废除此制度,却遭到各方贵族势力与星辰议会的强烈反对;宣称此制度已维系千年之久,当下废除实属并非正确之举。 在此制度下,被送往永恒帝国的皇子、公主们虽然能享受最优渥的教育与资源,却终究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帝国监视,每一封信件都会经过层层审查,每一次出行都必须得到许可。 在「镀金鸟笼」的历史中,有无数皇室继承人曾在帝国寄养,他们或臣服,或反抗,或被迫适应,或暗藏野心。可其中,有一个名字,曾让整个大陆为之震惊。 “凯泽西·雷蒙”,曾是北境冰霜王国的第一皇子,也是那个时代最被看好的继承人。 他十岁时被送往永恒帝国,在永恒帝国度过了八年时光。他接受了帝国最高阶的教育,与贵族们同窗,与帝国皇女共舞,与公爵之子称兄道弟。他学习帝国的语言、历史、魔法、哲学,甚至曾在皇帝身旁聆听政务。 帝国给了他一切,他也逐渐忘记了自己原本的身份。 十八岁归国时,凯泽西的举止已然彻底改变。他不再认同霜狼王国的传统,甚至在登上王城宫殿高塔时,俯瞰着自己的祖国,轻声道: “这是蛮荒之地。” 他在加冕仪式上,直言不讳地宣称自己是永恒帝国的子民,并主动向永恒帝国俯首称臣。他甚至亲手将霜狼王国的军权奉上,以示忠诚。 他的父王震怒,下令将他囚禁,而他的兄弟们更是视他为叛徒,最终亲手终结了这位皇子的生命。 一位原本该继承王位的人,最终成为了他国最忠诚的信徒。 多么讽刺。 这场事件在四国之中掀起轩然大波,也让「镀金鸟笼」的真正威慑力昭然若揭。自此以后,各国对于寄养制度的态度变得愈发复杂:他们不能反对,却也无比恐惧,深怕他们的继承人会变成下一个卡尔提斯。 自此之后各国皇室加倍注重自小对皇子们的教育,这些被选中的继承者,除了必须拥有直系血脉,更需要具备极为坚韧的意志和鲜明的个性。 寄养皇子们不仅要接受政治、军事、礼仪、魔法等各方面的训练,更要在幼年时期便学会如何独立思考、坚持自我,并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 他们必须坚定自己的信念,清楚自身的责任,能够在帝国寄养的岁月里承受各方势力的试探与拉拢,而不被动摇或改变。他们从小便被教导——国家的荣耀高于一切,血统的纯正意味着责任,永恒帝国的光辉之下隐藏着无形的枷锁,若意志不够坚定,终将沦为他国的傀儡。 然而即便如此,也仍然会有人跪倒于永恒帝国脚下,失去自我,成为它最忠实的臣民。 002宴会 晨曦洒落在铺着金丝地毯的长廊上,宫廷侍从们步履匆匆,忙着最后的布置。 一年一度的帝国宫廷宴会,象征着世界五大核心国之间微妙的平衡,而今日的宴会更具特殊意义——四大核心国的未来继承人们即将正式与永恒帝国皇室会面,标志着他们在永恒帝国的寄养生涯不久后将正式开始。 金碧辉煌的宫廷大殿内,琉璃灯盏散发着温暖的光辉,照耀在名贵的水晶酒杯和银制餐具上。来自各国的贵族们身着华丽服饰,举止优雅地交谈着,而不远处的乐师已经开始奏响悠扬的弦乐,为宴会渲染出一片高贵而从容的氛围。 帝国宫殿内外都弥漫着一种庄严而华丽的气息。宴会场地被巧妙地划分为三个主要区域,每一处都精心设计,以展现永恒帝国无与伦比的尊贵与权威。 首先是宴会厅,这片区域无疑是整场盛宴的核心。宽阔的大殿内,纯白的大理石地面与金色星纹雕刻相辉映。中央是长达数十米的主宴会长桌,金碧辉煌,布满了各种精致的佳肴与美酒。 贵族们按国籍与身份有序入座,四周则是华丽的装饰与精美的餐具。高高悬挂的星星水晶吊灯散发着温暖而柔和的光辉,空气中弥漫着香气与优雅的交谈声。 侍从们穿梭其中,轻声回应贵族们的需求,时而为他们倒酒,时而送上新鲜出炉的美食,展现出无微不至的服务。 接下来是舞会区域,这个区域位于宴会厅的一侧,设计充满了奢华与浪漫。银白色的地毯铺满整个地面,中央是一个镶嵌魔法晶石的舞池,闪烁的光芒与璀璨的星光交相辉映。 帝国御用乐团在角落处奏响着悠扬的交响乐,为舞会增添了一份优雅与庄重。 高挑的拱形天花板上,雕刻着星辰轨迹,随着灯光的闪烁,宛如夜空中的星辰在缓缓旋转,营造出一种梦幻般的氛围。在这里,贵族们互相交织,舞蹈与社交并行,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这些年轻的继承者身上,他们将在舞池中展现自己的风度与身份。 而宴会的外部则是一条巨大的露天阶梯走廊,从宫殿的低处延展至高处,通向宴会厅的大门。阶梯两侧布满了星辉魔灯,白色光芒在夜幕下如繁星点缀,照亮了贵族们的入场道路。 贵族们整齐而有序地沿着这条长廊缓缓步入宴会厅,每一步都充满着仪式感。走廊的尽头,宫廷大门缓缓打开,迎接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贵族与使节。这里不仅是贵族们入场的通道,也是宴会期间他们私下交谈与休息的场所,许多秘密的交易与政治的角斗都在此悄然进行。 整个宴会的设计,不仅体现了永恒帝国的恢弘气派,更是一场充满了权力博弈的盛会。在这片闪耀着星辉与光芒的大厅中,人们之间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每一次握手,都可能会对未来的局势产生或大或小的影响。 宴会厅内,贵族们纷纷聚集在一起,低声交谈,气氛中弥漫着优雅的谈吐与精致的礼仪。几位血族贵族站在一角,低沉的语气与他们冰冷的眼神似乎在讨论着某些敏感的话题,眼神时不时还扫过宴会中其他种族的人。 而此时人群中最为受人瞩目,被人们如众星捧月先后恭维着的男人,他站在人群的中央,身着裁剪得体的深色皇袍,金色的纹路勾勒出繁复而庄严的符文,彰显着至高无上的皇权。 他的姿态沉稳,嘴角始终维持着得体而克制的微笑,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达米安·维斯塔——维斯塔家族千年来最富传奇色彩的统治者之一。他凭借着铁血的手腕,稳固了皇权,镇压了无数试图颠覆秩序的叛乱,在他的统治下,永恒帝国的版图扩张至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的紫罗兰色瞳孔在灯光下泛着微光,深邃而幽远,如同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星海,令人不敢直视。他的存在本身便是一种威慑。即使是在这场觥筹交错的宴会上,他也宛如一柄随时可以出鞘的利剑,令人无法忽视。 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众人纷纷侧目。 大殿门扉缓缓开启,外界的阳光透过门廊倾洒而入,金色的光辉笼罩着缓步踏入殿内的父子二人。他们仿佛天生沐浴在日轮之下,令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汇聚过去。 首先到场的是玄霄仙国的皇室代表,阳光照射在他们身上,仿佛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霁炎·破晓──玄霄仙国的现任君主,身着一袭剪裁得体的深蓝色礼服,肩披金纹织就的绶带,身形高大修长,五官轮廓深邃,剑眉星目间透着一种儒雅而锐利的锋芒。他举手投足间带着独有的从容与风度,嘴角含着淡淡的微笑,气势并不咄咄逼人,但阳光般的自信与强势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霁炎走近达米安,温文尔雅地微笑,伸手与他握手,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达米安陛下,真是荣幸能在这里与您相见。”霁炎的声音平稳,却隐约带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气度。“听闻贵国近年来改革有成,强盛不已,实在令人钦佩。” 达米安伸出手,与霁炎的手紧紧相握,脸上挂着一抹从容的微笑,“玄霄之国的风范一如既往,霁炎陛下的声誉更是传遍了四方。能在今天的宴会中见到您,实在是一大幸事。” 话音刚落,达米安的目光移向了站在艾尔文身后的年轻皇子,那个刚满九岁的男孩—— 莱恩·破晓。 他拥有一头耀眼的白金色头发,在灯光的映衬下宛如被烈日炙烤过的璀璨金砂。那双琉璃般的橙红色眼睛清澈而锐利,瞳仁深处流转着锋锐的红光,竟令人生出一种直视太阳的错觉。 他年纪尚幼,面部线条仍带着几分孩童的稚气,但已足以让人预见未来的风华绝代。 比起父亲霁炎的儒雅,莱恩的气质更为张扬,眉宇间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凌然的自信。他的步伐稳健,脊背笔直,即便面对在场众多贵族,他依旧气定神闲,眼神甚至带着一丝天生的优越感,仿佛天命注定属于他的一切,终将被他牢牢掌控。 “莱恩殿下,真是英俊非凡啊。”达米安微笑着,目光扫过那俊秀的面容,礼貌而不失深意地夸赞道,“这个年龄便能如此气定神闲,不愧是破晓皇室的继承人。” 莱恩脸上扬起了象征性的礼貌微笑,他轻轻点头,声音清晰而带着礼貌的疏离,“多谢达米安陛下夸奖。” 这番话虽然表面温和,但在场的贵族们都能感受到其中潜藏的微妙含义——作为未来的接班人,莱恩不仅仅继承了家族的荣耀,还承载着许多未来的期望。 “莱恩殿下真是少年英才。”达米安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他无疑是明日之星。” 霁炎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有着无法掩饰的自豪。 谈话间,气氛愈加和谐,周围的贵族们都在细心聆听,而宴会厅内的其他客人,也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这场皇室之间精妙的寒暄与互动。 霁炎微微一笑,随意地扫视了一圈宴会厅,随后漫不经心地问道:“令女呢?还未到场吗?” 达米安神色不变,嘴角依旧维持着温和的笑意,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问题。他不疾不徐地回答:“蕾拉还在梳妆打扮,一会儿就到。” 霁炎闻言,轻轻挑了挑眉,语气依旧温和,但眼中闪过一丝揶揄:“果然是女孩家,打扮得体最重要。” 达米安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心中却忍不住暗自思忖—— 蕾拉……不会还没起床吧? 003登场 正当霁炎和艾尔文之间的对话仍在继续时,宴会厅的大门再次缓缓打开,侍从们的声音随之响起: “白银帝国皇室到场!” 一股冷冽寒冷的气息已然袭来,在场的人仿佛已然感受到从脚底升起的寒气。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赫尔曼·雷蒙。 高大壮硕的身躯被精裁的黑灰色礼袍包裹,肩披白色狐裘,他的五官棱角分明,宛如刀削斧刻般精致,额角微挑,冷硬的金色眼瞳如同深冬的寒锋,锐利且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虽未开口,却已威慑四方。 他袍面上精致的狼纹刺绣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仿佛一头正在伺机而动的猛兽,如寒冬的风霜般让人不敢直视。 赫尔曼的每一步都带着寒冷的威压,周围的贵族们顿时能感到脊柱一阵发凉,纷纷低头行礼,丝毫不敢妄言。 跟在他身后的,是同样年仅九岁的皇太子——西格蒙特·雷蒙。 白色的发丝柔顺地垂落,清冷的气质中带着贵气优雅。那双金色的眼眸在灯火辉映下宛如流动的琥珀,透着沉静而冷漠的光泽。他身形仍显稚嫩,然而挺直的背脊与沉稳的步伐,已经展现出了与生俱来的尊贵。 尚且年幼的西格蒙特已然是个令人惊艳的存在,五官虽未完全长开,但那张脸的轮廓已显露出无与伦比的俊美冷厉之感。他的一举一动都精准地符合皇族礼仪,没有多余的神情,也没有幼童应有的懵懂,仿佛天生便是帝王血统的最佳继承者。 年纪尚轻,却已展现出雷蒙家族的冷酷萧杀之气。即便是站在父亲的身边,这位年轻的皇太子也显得异常沉默与严肃,那双金色的眼睛好似没有任何情绪,扫视四周时,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与漠视感,仿佛任何事情都无法打破他那份严谨的心境。 赫尔曼国王走到达米安面前,整个宴会厅的气氛仿佛顿时都凝重了几分。他微微一低头,向达米安伸出一只宽厚的手,语气如同冬日的北风一般冷峻,“达米安陛下,好久不见。” 达米安气势丝毫不弱,面带微笑地握住了赫尔曼的手。“赫尔曼陛下,您的威名远扬,能在此宴会上与您重逢,实在是荣幸。” 赫尔曼的眼神微微扫过达米安,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没有过多言语,似乎他不是那种善于寒暄的人。 达米安的目光很快转向了旁边的西格蒙特,后者虽然年纪尚小,但那份冷静与严肃却让人感到难以接近。 “西格蒙特皇子。”达米安向他伸出手,带着一丝友好的微笑。“初次见面,您的眼睛如同星辰一般明亮,未来注定不凡。” 西格蒙特短暂地注视了一下达米安,金色的瞳孔中没有一丝波动,最后仅仅是恭敬而克制地回应:“殿下谬赞了。” 西格蒙特站在父亲身侧,微微抬眸,目光扫视一圈,在看到莱恩时,微微停顿, 随后微不可察地收回视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宴会厅几乎坐满,各家贵族谈笑风生,气氛正浓。 达米安不动声色地扫过全场,心中淡淡思索。 来宾几乎到齐,尚未现身的……天弯之国的堂吉柯德,辉月公国的瑟兰尼斯,亚特兰蒂斯的泰尔瑟斯海皇,以及—— 他唇角微扬,似笑非笑。 ——灰雾公会?呵,那位从来都爱缺席。 大概这次依旧“保持神秘”吧。 达米安维持着表面的从容,嘴角依旧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但他的内心其实已然有些焦躁。 蕾拉怎么还没到? 难不成真的睡过头了?! 达米安心中怒火暗燃。 是把他的话当耳旁风吗?! 明明说过让她早些到场,结果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就这么不听话! 达米安在心里暗骂了一声,额角隐隐跳动,低头朝身旁的贴身仆从低声吩咐道: “你去看看怎么回事,蕾拉怎么还不来,可别给我弄出什么岔子。” 仆从微微一怔,感受到殿下语气中压抑的不耐,连忙低头应声,迅速退下,朝蕾拉寝宫的方向赶去。 宴会厅内,宾客们已经陆续落座,金色的烛光映照在繁复雕刻的水晶吊灯上,辉映出瑰丽的光彩。乐师们奏响了舒缓的宫廷乐章,侍者穿梭其间,为贵族们奉上醇香的葡萄酒和精致的点心。 而就在此时,大门再次被推开,侍从高声通报: “天弯之国皇室到场——” 随着声音落下,人群的目光齐齐投向入口。 堂吉柯德国王步履稳健地走入厅内,他一身华贵的深红色礼袍,肩披黑金相间的披风,金色的卷发微微松散,衬得整个人如烈日般耀眼,脸上始终挂着随意又悠然的微笑,即便是在这样正式的场合,他的步伐依旧带着三分悠闲,仿佛眼前这一切都不过是场轻松随意的聚会。 与他并肩而行的是他的长子——以撒·堂吉柯德,年仅八岁,与蕾拉同样的年纪。 他有着一头夺目的深金色短发,五官精致漂亮,眉宇间透着几分天弯之国独有的风流气质,那双如绿宝石的眼眸温柔沉静,眼底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凌厉。 达米安起身迎接,与堂吉柯德握手寒暄,二人笑意温和,言语客气,风度皆是得体从容。 以撒站在一旁,嘴角挂着浅笑,目光在场内众贵族少年间一一扫过。他的眼神清亮温和,扫过西格蒙特时波澜不惊,最终却在莱恩身上微微一顿。 随后他笑了,那笑容带着点意味不明的恶趣味,神情中还隐约透着几分调侃。 莱恩挑眉回敬,动作如出一辙,唇角勾起的弧度像在说:“别犯欠。” 他们之间,不需要多余言语——熟得很。 正当宾客们还未回过神时,大门再度开启—— “辉月公国——瑟兰尼斯皇室到场!” 瑟兰尼斯国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是个银发灰眸的男人,外貌俊美,可微微凹陷的脸颊和血族固有的惨白肤色,让他显得有些赢弱和病态。 跟在他身后走来的二皇子——维克多·瑟兰尼斯;双手插兜,迈着悠闲的步伐。 他的神情淡漠,眉目间浮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飘忽。目光所及,却仿佛从未真正落在任何人身上,像是在看,又像在出神。整个人仿佛笼在一层轻雾中,带着游离于世的冷淡与漫不经心。 他有着与父亲相似的银发,但那双眼却是罕见的银紫色,犹如辉月洒落星海,寒意幽幽,却无情绪起伏。他举手投足皆漫不经意,偏偏那分过于随意的姿态,在规矩森严的宴会中显得格外刺目,仿佛从不曾把“皇子”这两个字真正穿戴在身。 瑟兰尼斯国王与达米安简单地寒暄了几句,言辞客套却滴水不漏,随后达米安便带着他们走向属于他们的席位。 宴会厅内的宾客们逐渐安定下来,如今,除了亚特兰蒂斯的海皇未至,几乎所有皇室成员都已入席。 但达米安的心思暂时无法全然放在这些人身上。 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眼神暗了几分,视线几次不经意地瞥向厅门口。 004蔷薇花苞 就在此时,宴会厅的大门缓缓开启,仆从疾步而来,附在达米安耳侧低声汇报:“殿下,皇女殿下已准备妥当,即将到场。” 达米安的神色终于松动了一些,他轻哼了一声,心中依旧不满,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抬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达米安刚抿了一口酒,厅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仆从快步走入宴会厅,神情带着些许迟疑,但仍旧恭敬地躬身低声禀报: “殿下,海皇泰尔瑟斯陛下因突发意外,将延迟抵达宴会。” 达米安微微挑眉,语气平静却带着些许探究:“什么意外?” 仆从稍微屏住呼吸,低声回道:“据前来通报的使者所言,亚特兰蒂斯舰队在接近帝国沿海时,突遭不明海洋魔兽袭击。” 此话一出,周围几位贵族的交谈声都瞬间低了几分,不少人悄然交换眼神,显然对这一消息颇感意外。 “海洋魔兽?”堂吉柯德王微微眯眼,沉声道,“泰尔瑟斯不是一向对自己的海域治理有着极高的掌控力?连他们都无法提前预知此事?” “据说是来自深渊海沟的不明个体,甚至未能完全辨认其具体种类。”仆从低头回道,“袭击发生得极为突然,导致护航队不得不紧急应对,众多海洋战士负伤,海皇陛下亲自坐镇指挥,目前已平息骚乱,但仍需处理后续事宜,因此预计会晚些入场。” 宴会厅内的气氛微妙地凝滞了一瞬。 亚特兰蒂斯的海族向来拥有绝对的海洋感知能力,深知海域的流动与潜藏的危险。若连他们都无法察觉的魔兽,那绝不是寻常存在。 “这倒是稀奇。”霁炎漫不经心地晃了晃酒杯,瞳眸微微一闪,似在思索,“看来这片海域近期不太平啊。” 瑟兰尼斯王低声一笑,语气意味深长:“天灾还是……人为?” 没有人接话,但空气中却弥漫起了一丝探究与审视的意味。 达米安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侍从,随即挥手示意他退下,语气平静而果决:“既然如此,等他们到了再说。” 他的目光扫过宴会厅,所有人都已陆续到场。 只剩蕾拉。 宴会厅内,琉璃穹顶倒映着繁星般的灯光,贵族们低声交谈,气氛随着各国皇室的到来逐渐攀至顶峰。 可却始终不见蕾拉的身影。 达米安思考片刻后,决定亲自动身去找她。 他刚从座位上起身,大门外便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还没等通报侍从的宣告语说出口,小女孩的身影便已默默地进入了宴会厅。 听到声响的贵族们视线不约而同地投向入口。 那是一个仿若自古典油画中走出的小女孩。 她缓步踏入殿堂,一袭深紫色的礼裙衬托着她白瓷般无瑕的肌肤,宛若夜幕下绽放的幽兰。那礼裙裁剪得极为精致,繁复却不失典雅,裙摆边缘点缀着细微的星光暗纹,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仿佛夜空中微微颤动的星轨。 一头黑发如墨般柔顺地垂落至腰间,在灯光的映照下泛起冷冽的光辉。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深紫罗兰色的眼瞳,宛如最璀璨的宝石,又像是沉静夜色中倒映星辰的湖面,幽深而神秘。 她站在那里,如同精雕细琢的洋娃娃从橱窗里跑了出来。带着某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蕾拉的目光在宴会厅中缓缓掠过,肌肤在灯光的照射下透出淡淡的光晕。 达米安看着姗姗来迟的蕾拉,心里暗自松了口气,面上依旧维持着惯有的平静。他抬手朝蕾拉示意,语气平稳地说道: “蕾拉,过来。” 宴会厅内,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这个迟来的皇女身上。有人在低声议论,有人则在暗中打量,而她依旧步履从容,仿佛未曾察觉般,缓缓向达米安走去。 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裙摆微微晃动,如夜色中荡漾的湖光。步调从容,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周围贵族们投来的视线,也没有理会那些窃窃私语的交谈声。 她抬起头,眼眸映着殿堂内璀璨的灯火,目光平静,既不胆怯,也不畏缩。她的神情甚至称得上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淡漠,像是在漠视周围的一切,仿佛万物皆照不进眼底。 霁炎望着蕾拉,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之色,但随即扬起了微笑。 “这位便是蕾拉殿下吗?”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探究, “小小年纪便拥有如此惊人的美貌。” 这孩子…..看着倒不像是传闻中的那般糟糕,可确实感觉有些许反常,该如何形容呢…… 有些像枯萎的花朵?明明不过是孩童的年纪却毫无生气….. 达米安微微一笑,语气平淡:“蕾拉年纪尚幼,不过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像今日这般重要的宴会也敢迟到。” 霁炎笑意不减,目光仍然落在蕾拉身上,像是在细细端详她,又像是在衡量着什么。他轻轻颔首,没有再多言,转而低头看向自己身旁的莱恩。 莱恩站在霁炎身侧,一如既往地保持着那种傲慢而张扬的姿态。金色的短发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宛如沐浴着阳光的宝石。 他的目光从蕾拉身上扫过,而后站在那里,目不转睛,似乎并不欲与她交谈。 蕾拉察觉到,他的视线里充满了某种冷漠的审视,像是在打量一件新奇的物品,而这种审视中,带着几分不屑的轻蔑。 此刻的莱恩心中不禁暗自嗤笑,心中更是不由得升起一股嫌弃。 蕾拉·维斯塔贵为皇室却是一个丝毫魔力都没有的废物“无魔者”,连最基本的魔法波动都未曾显现。 属实让人难以理解。 这种一丝魔力都没有的人连在最底层的贫民窟都是极为少见的!而如今竟然出现在了皇室继承人中?她这种简直可以说就是怪胎。 真是耻辱至极。 他甚至能感受到周围贵族们心底对蕾拉的冷漠和轻视,而她自己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 “蕾拉,你和莱恩皇子去找小朋友们一起玩吧,我和霁炎殿下他们还有事要商议。” 达米安说完又连忙补了一句: “不许吃太多甜食。” “知道了。” 蕾拉乖巧应下。 005废物 莱恩用有些轻蔑的目光斜眼打量着身旁的蕾拉。 长相倒还过得去。 莱恩心里冷笑,目光依旧停留在蕾拉身上。 未曾见到蕾拉前莱恩便对她没有任何好感。 毕竟蕾拉简直可以说是自小就臭名远扬,再加上某些报刊的恶意报道,连普通民众都知道维斯塔皇室家出了个骄纵又无能的小废物。 而这次亲眼见到后,莱恩对她本就不好的印象更是雪上加霜。 宴会迟到不说,她的行为举止在他看来就非常不合规矩,勉强糊弄外行人还行,可在他这种自小精通皇室礼仪的人面前,却一眼就能看出不合格的地方。 莱恩不由想到了自己年仅六岁的妹妹芙蓉,尽管她性格暴躁又叛逆,但至少能严格遵循皇室的礼仪。甚至只要她想,在许多场合上可以表现得比一些年长的贵族还要得体。 相比之下..... 莱恩心底焉得升起一阵烦躁。 他原先就对这个“废物皇女”没有半点兴趣,初见之下,才发现对方比传闻中更令他不适。 他心底泛起一丝嘲弄,不知是对蕾拉,还是对那些明明看不起她却又不敢公然表现出的贵族。 沉默片刻,莱恩终于开口,语气懒洋洋地,带着点刻意挑衅的意味:“你就是维斯塔公主?” 蕾拉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在男孩身上,随意上下打量了一眼,像是在看某种冰冷的物件。 莱恩心底骤然升起一阵不适。 这什么眼神? 蕾拉轻轻挑眉,唇角微扬,目光直直的正视着他,脸上挂起了非常典型的敷衍式微笑。 男孩金色的短发在灯光下仿佛镀了一层炽烈的光晕,眼眸锐利得像一柄未曾开刃的利剑,稚嫩的外表下却带着咄咄逼人的锐气。他仅仅站在那里,仿佛周身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红光,让人无法忽视,甚至带着点令人不适的逼人感。 金发红瞳,加上如此嚣张的气焰,这个应该就是莱恩·破晓了吧。 蕾拉在心底迅速得出了一个结论——此人是个麻烦。 从他那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到他傲慢的神情,无一不让她生出几分厌烦。 “你就是……莱恩·破晓?” 她的声音柔软平静,尾音微微上挑,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与莱恩冷淡不耐的语气截然不同。 莱恩听见自己的全名被她轻飘飘地唤出,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个女人—— 她懂不懂礼貌啊? 他从未听过有人以这样的态度与他说话!既不恭敬,也不畏惧,甚至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挑衅! 明明就是个毫无魔力的废物罢了,却摆出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真是让人忍不住想嘲讽她的愚蠢….. 但不知为何,他却没有立即开口。 四周的贵族们似乎察觉到空气中升起的微妙火药味,纷纷放低声音,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 莱恩眯起眼睛,语气冷了几分:“你这么说话可不符合皇室规矩。” “规矩?”蕾拉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毫不掩饰语气中的不屑, “真有趣,你明明年纪这么小,却比我想象中更像个古板的老学者。” 莱恩的目光微微一沉,原本带着些许审视的眼神渐渐变得锋利。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打量的视线,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 “是吗?不过比起一个不懂规矩的废物“无魔者”,我倒是更愿意做个“老学者”。” 周围的贵族们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句话可谓是毫不留情,甚至可以说是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辱了蕾拉。毕竟整个永恒帝国谁人不知——皇女蕾拉·维斯塔,自出生起,便未曾显示出任何的魔力波动,一度被视为帝国的耻辱。 然而面对这般刻薄的话语,蕾拉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轻轻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缓缓扬起了唇角。 “废物’无魔者’?”她重复了一遍,紫罗兰色的瞳孔中透出一丝玩味,“莱恩·破晓,你刚才的语气,倒像是在安慰自己。” 莱恩神情一僵。 蕾拉的声音柔软悠然,仿佛带着某种独特的节奏,精准地挑动着对方的情绪。她的手指缓缓抬起,修长的指尖轻轻拂过自己垂落在肩头的一缕黑发,漫不经心的,动作优雅得宛如一只小猫。 “看来,玄霄之国的皇太子殿下,也并非传闻中的那么自信。”她的声音温柔,语气却讽刺至极,“否则,又何必在初次见面时,就如此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比“无魔者”更强?” 莱恩的脸色沉了下来,瞳孔中浮现出一丝隐隐的怒意。 正当空气凝滞,宴会厅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场剑拔弩张的交锋吸引时,一道沉稳却隐含威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发生什么事了?” 达米安缓步走来,身后还跟着霁炎以及几位高阶贵族。他的目光在蕾拉与莱恩之间扫过,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 站在一旁的霁炎国王也微微挑眉,看向自己的长子,语气随意却不失威严:“莱恩,你不是一向很有风度吗?怎么,难道一见面就与蕾拉殿下发生了争执?” 莱恩沉默了一瞬,随即微微垂下眼睫,收敛起眼底的不耐与怒意,脸上的神情重新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冷淡。他并未立刻开口,显然并不想在这种场合继续这场无意义的争论。 而蕾拉呢?她依旧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因为长辈的介入而露出丝毫惧意。她只是轻轻勾唇,缓缓向后退了一步,像是一位刚刚在舞台上完成表演的小舞者,姿态从容而优雅。 “没什么。”她轻描淡写地说道,声音柔软,却带着一点懒洋洋的意味,“我只是在和莱恩殿下讨论一些……‘有趣’的话题。” 她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莱恩,最后才落回达米安身上,仿佛方才那一场争锋不过是她随意挑起的一个小小游戏。 达米安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的神情有些复杂。 他眉宇间掠过一丝无奈。 蕾拉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这小家伙从来都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类型。 就算如今被人称为“废物”,可她依旧是维斯塔家族的血脉,是光明与星辰的直系继承者,天生的骄傲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达米安略微侧眸,看了莱恩一眼。 莱恩依旧是一副冷漠疏离的模样,只是眼瞳深处闪过一丝幽光,看不出是恼怒,还是单纯对蕾拉的态度感到诧异。 “蕾拉。”达米安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别闹了。” 这句话一出,蕾拉微微一怔,而后轻哼了一声,似乎对他的态度不太满意,但终究还是收敛了几分。 达米安见状,才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即转向霁炎,微笑着微微颔首:“小孩子之间的玩笑罢了,霁炎陛下不必放在心上。” 霁炎淡淡一笑,目光落在自己的长子身上:“是吗?那莱恩,你的想法呢?” 莱恩平静地抬眸,目光在蕾拉脸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没什么,我不介意。” 他语气冷淡,看似云淡风轻。 贵族们暗暗对视,心中已有了计较。 这才是两位皇室子嗣的初次见面,可他们之间的气氛已然如此剑拔弩张——未来,或许还会有更多碰撞也说不定。 达米安此刻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他低头揉了揉眉心。 006注视 蕾拉披上了一件金边织羽披肩,走向了甜品台,手上拿起一块旋律蛋糕,慢悠悠的吃了起来。这是一款会“唱歌”的蛋糕,每切下一块都会发出如同琴弦拨动般的悦耳音符,是帝都最受到贵族小姐们喜爱的甜品之一。 而就在蕾拉专注品尝甜品的时候,却突然察觉到,似乎有一道令人难以忽视的视线正在盯着她。 她顺着感觉抬眼找过去,看到的却是正闭着双眼,靠在座椅上休息的西格蒙特。 他白色的睫毛浓密纤长,如同蝴蝶翅膀般轻轻地颤动着,于鼻梁处投射出一小片阴影。 ……….是错觉吗? 蕾拉有些不解,随即收回了视线,继续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甜品上。吃完旋律蛋糕后又拿起一块霜花蜜冻放入嘴里。 可那种强烈的被注视感再次袭来。 于是她再次顺着西格蒙特所在的位置看过去—— 这次却正好看见了正睁着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白发男孩,他金色的眼瞳冰冷淡漠,却又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 被蕾拉发现后的西格蒙特只是微微眯了眯眼,冷淡的转过头,而后起身抓起披风,快步从座位上离开,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宴会已经进行到了中场,璀璨的灯火在穹顶上摇曳,窗外的夜幕缓缓降临,洒落的星光映照在皇宫的白金色廊柱上。宴会厅内依旧热闹非凡。 蕾拉此时正与三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小女孩坐在一起。 坐在最左边的女生叫赫尔嘉·格兰杰,有“公爵府白玫瑰”之称,她的存在本身便是一种无声的锋芒。 赫尔嘉冰银色的长发随着微微的动作流泻出柔和的光泽,那双深蓝色的瞳孔清冷锐利,仿佛能看透一切。她自幼聪慧,虽年纪尚小,但已有几分贵族女性该有的端庄与冷静,言行举止皆精准得当,流露出与她年龄不符的沉稳。 她与蕾拉虽为表姐妹,然而,作为帝国的贵族,她们之间始终保持着一种君臣之间该有的距离。 而坐在蕾拉正对面的女生,艾希莉娅·卢森堡,她的气质温和,一头浅棕色的波浪长发被精致地编成半束,琥珀色的眼眸带着柔和的光泽。 与赫尔嘉的冷厉相比,艾希莉娅待人接物则更为温柔友善,仿佛冬日壁炉旁的暖意。她对调香技艺极具天赋,年仅八岁便能精准分辨出百余种不同的香料,而她的收集品更是涵盖了从永恒帝国到别国的珍稀香料,连贵妇们都赞叹不已。 此时坐在蕾拉右侧的卡蜜拉则是斯特劳顿公爵家的二小姐,来自帝国最古老的骑士世家。 她的性格大方正直、明媚爽朗,深棕色卷发总是梳得整齐,碧绿色眼睛。小小年纪便拥有精湛的骑术,作为公爵千金却从不害怕弄脏裙子,在贵族小姐中也是位很特别的存在。 此刻四位千金坐在宴会厅的一侧,周围有些同龄的贵族小姐们也不时投来目光,似乎在猜测她们谈论的内容。 “……今年皇宫的花园里种植了新的夜莺玫瑰,前阵子我父亲带回来了一株,香气很独特。”艾希莉娅轻声说道,语气带着几分愉悦,“据说它的花瓣在夜晚会泛着淡淡的荧光,像是被星光染过一样。” “夜莺玫瑰?”赫尔嘉微微侧首,语气淡淡,“那倒是稀奇,我听闻这类花原生于南部的温暖气候,不易在帝都存活。” “所以皇宫的园艺师们费了不少心思。”艾希莉娅笑着说,琥珀色的眼眸微微一弯,“等开春了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蕾拉懒懒的单手撑着脸颊,歪着头,紫罗兰色的瞳孔在灯光下映着淡淡的流光。 她眨了眨眼睛,带着几分随意地开口:“听起来还不错……不过你们对这些还真是感兴趣。” 赫尔嘉偏头看了她一眼,嘴角似笑非笑:“毕竟不像某人,连宫廷礼仪课都要偷懒不去。” 艾希莉娅忍不住轻笑:“蕾拉殿下可不像会安静坐在花园里研究花香的人。” “无聊。”蕾拉耸耸肩,轻哼一声,“这个宴会也是,要不是达米安不允许,我现在已经回去睡觉了。” 赫尔嘉看着她这副模样,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无奈:“殿下….您是否也收敛一些,至少在这种场合,别让某些人看笑话了。” 蕾拉眨了眨眼,随意地扫了一眼不远处那些暗中窥探她们的贵族小姐们,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看笑话?那就让他们看去好了。” 赫尔嘉无奈地摇了摇头,而艾希莉娅则是温和地笑了笑,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听见不远处有侍从低声交谈的声音,似乎带着点惊讶和不解。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宴会的从容节奏——宴会厅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少年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抱歉抱歉!我迟到了!” 少年的衣摆翻飞,棕色的卷发乱糟糟的,显然是一路狂奔过来,连整理仪容的时间都没有。他喘着气,目光在宴会厅中扫了一圈,随即径直朝蕾拉她们的方向走去。 “你跑什么?”卡蜜拉皱起眉,压低声音呵斥道,“宴会上不能这样鲁莽!” “没办法!父亲让我去练剑,我差点赶不上。”阿德里安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随手揪了揪自己微乱的领口,“哎,幸好宴会还没结束。” 蕾拉斜睨了他一眼,语气淡淡:“斯特劳顿家的继承人就这副邋遢样?” “啊?”阿德里安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黑色的贵族制服上沾了一点灰,靴子上甚至还带着几滴干涸的泥点。他立刻心虚地拍了拍衣摆,“呃……这也不算很邋遢吧…..” 卡蜜拉气得瞪了他一眼,伸手扯过哥哥的袖子:“跟我过来!” “哎,别拽——” “快过来!” 周围看戏的贵族们忍不住低笑出声,赫尔嘉摇了摇头,低声道:“他还是老样子。” 艾希莉娅掩唇轻笑:“倒是很有阿德里安的风格。” 007注视 阿德里安换完衣服回到宴会厅,整个大厅的氛围依旧活跃,贵族们的交谈声和乐声交织在一起。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略显凌乱的发丝,轻叹一声,然后走向了蕾拉莉娅她们所在的桌子,坐了下来。 “看来宴会进行得还不错哈,女士们。”他微微笑着,轻松地开口,目光扫过几位女孩。 赫尔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轻笑:“是啊,本来一切都很好,就是蕾拉…….和某位新认识的小伙伴…..似乎刚见面就不太愉快?” 她的语气虽然冷静,但眼中显然带着一丝好奇看向蕾拉。 阿德里安听到赫尔嘉的话,眉毛轻轻一挑,目光中透出一丝探究。 他知道赫尔嘉向来谨慎,不会随意发表关于他人的评价,而她此时提到的“某位新认识的小伙伴”…..指的是谁呢? “谁啊?发生了什么?”阿德里安有些急切的追问道,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赫尔嘉轻描淡写地耸了耸肩,似乎并不想多谈,但眼神却若有所指的,飘向了此时在人群中极为显眼的男孩。 莱恩的身边围绕着许多年纪相仿的同龄人,甚至还有罗特公爵的一对儿女——阿纳斯塔·冯·罗特和卡纳莉娜·冯·罗特。” 此时卡纳莉娜正睁大了一双湖蓝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莱恩,眼中充满了崇拜之色,两只眼睛仿佛都变成了星星形状。她的长相精致可爱,身着一身金色的华服礼裙,脖子和头上都佩戴着极为夸张的珠宝,一副恨不得把人眼睛闪瞎的架势。 她全身上下虽透着精致奢华感,却因为有些用力过度,难免显得过于俗气了,可她自己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 而此时正和莱恩面对面交谈着的小男孩,是同样有着一头金发的天弯之国皇太子——以撒·堂吉柯德,他的金发颜色比莱恩的要深上许多,此时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正在和莱恩低声说些什么,说着说着,却突然弯腰哈哈大笑起来。 而莱恩也似心情很好般,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诶?那两位是……” 阿德里安疑惑道。 ”左边那位是莱恩·破晓殿下,站在他对面的是以撒·堂吉柯德殿下。”艾希莉娅如实回答。 ”诶??!那两位就是玄霄仙国和天弯之国的皇太子吗?!原来如此…..难怪看起来就器宇不凡。” 阿德里安真心实意的夸赞道。 “外貌确实很好,可是左边的那位莱恩殿下,脾气似乎很不好哦。”艾希莉娅压低了声音, “和蕾拉殿下见面没多久,就发生了争执哦。” 艾希莉娅说完,也同样带着好奇的目光看向了蕾拉。 “诶?!真的吗?那也未免太不绅士了吧!居然公开和女孩子吵架?”阿德里安有些惊异道。 “倒也不算吵架。” 蕾拉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却并没有过多解释。 宴会逐渐进入尾声,乐师们奏出的旋律也变得柔和舒缓,烛火在琉璃吊灯的映照下摇曳生辉,空气中仍弥漫着醇厚的葡萄酒香气。贵族们在觥筹交错间,或低声交谈,或结伴离席,晚宴的热闹渐渐褪去,只剩下余韵仍在大厅回荡。 蕾拉站在宴会厅的一角,眼眸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 她微微侧首,看向与贵族们应酬的达米安。他依旧是那个游刃有余的帝王,哪怕面对再多虚情假意,也能从容不迫地应对。 “宴会结束了。”赫尔嘉走到她身边,淡淡地开口。她的声音低柔,带着一贯的冷静。 蕾拉轻轻点头,目光扫过四周。阿德里安正无奈地整理自己因舞蹈而微乱的衣襟,艾希莉娅正同她的父亲交谈,而赫尔嘉则是在细细检查自己的手套是否有丝毫褶皱。 “马车已经备好,陛下吩咐我们尽快离开。”艾希莉娅走过来,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 “嗯。”蕾拉轻轻应了一声,随即放下酒杯,缓步朝宴会厅出口走去。 她走过人群时,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莱恩。对方正站在另一侧,被几位新贵围绕着,似乎仍在交谈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抬眸,与她短暂地对视了一瞬,随即移开视线,神色依旧冷淡而矜持。 夜风微凉,星轨在天穹之上闪耀,宛若织成了一张璀璨的幕布。马车整齐地停靠在宫殿外,余光中,宫殿高耸的塔楼在夜色下投下深邃的影子,而那座灯火辉煌的宴会厅,正被缓缓关闭的大门隔绝在身后。 008千年前的你 在帝国尚未建立之前,人族曾是一盘散沙,被异族围困在浮空大陆的狭小角落。彼时的世界,仍由龙族、高等精灵与深渊生物主宰,任人族在夹缝中挣扎求生。然而,一位名为——卡尔希斯·维斯塔的男人横空出世,他以血与铁铸就王座,被后世称为「初代暴君」。 传说中,卡尔希斯在年幼时便展现出超凡的魔力天赋,他曾在尸山血海中崛起,统领被遗弃的人族,在无数次征战中击溃异族的统治,将他们驱逐出人类领土。在他的领导下,人族建立了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帝国,并以灰烬命名,象征其不可撼动的统治。 自千年前帝国初立,卡尔希斯大帝以无可匹敌的魔法天赋与铁血手腕奠定了王权的根基,维斯塔家族统治着人族,并在星辰与光明的庇护下,将帝国推向无可动摇的巅峰。 帝国的崛起并非一片坦途,征战、权谋、背叛、血脉诅咒交织在这段漫长的历史之中,使其成为世间最强盛,也最令人敬畏的国度。 然而这份荣耀背后,却堆积着无数的尸体与黑暗。 初代暴君为了确保王权永固,施展禁忌术法,献祭四百名婴孩的生命,凝结出一颗蕴含不朽之力的晶核——「永生核心」。 初代暴君以无数的生命作为贡品,疯狂供奉着这颗核心,以换取更为强大的永生之力。 正是这颗核心,使维斯塔家族获得了远超常人的魔力,可得到这份天赋的同时,也使家族的血脉世世代代皆受到了“永恒”的诅咒—— 「逐渐缩短的寿命」 这份诅咒如同一根无形的锁链,深深地束缚住了维斯塔家族的命运。 从初代暴君开始,家族的每一位继承者都被注定了无法逃脱的命运:尽管他们可以享受强大的魔力与权力地位,但他们的生命却在不断的消逝中枯萎。 每一代的君主都在岁月的流转中感受到那种渐渐侵蚀的痛苦,他们的寿命也逐渐缩短,直到无法承受的终结。 初代暴君的“永生”,长达一千年,几乎超越了任何存在的界限。他凭借永生核心的力量,统治了整个世界,成为不可一世的存在。然而,这份永生的代价却在他死后逐渐显现—— 随着时间的推移,第二任君主继位,他的寿命不再像初代暴君那样漫长,反而被迫在一百年后便走向终结。 他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虚弱与疲惫,永生核心赋予了他力量,但也带走了他内心的灵魂与活力。每一位继承者,都会在这颗晶核的影响下不断失去自我,直到最后他们的生命在诅咒中不再充盈,只剩空洞的延续。 继第二任君主之后,每一位君主的寿命都在逐渐缩短。 第三任君主活了九十年,第四任君主则活了八十年,直到后来的第二十任君主,他的寿命仅仅剩下三十五年。 在他的短暂生命中,他依然享受着永生核心赋予的力量,但他无时无刻不感受到生命力的流失,那种不知从何时开始滋生的虚弱感,逐渐侵蚀了他的每一寸身体。 到了如今的第八十五任君主,维斯塔家族的血脉已经无法承载那份曾经的荣耀。 蕾拉·维斯塔,作为维斯塔即将继任的第八十六任君主,她的寿命也仅有短短的三十五年。她虽将继承先辈们的重担,但年幼的她却早已深知,自己也无法逃脱那份来自家族的诅咒。 在她短暂的生命中,她将继承家族的权力,享受那份极致的魔力,但也无可避免地要感受到衰老的侵蚀,在三十五岁前,她将带着那份无法被治愈的命运,一同坠入死亡的漩涡。 // 在初代暴君的征战过程中,有五位最忠诚的骑士辅佐他奠定江山,他们的后裔便成为如今的五大公爵家族,分别掌管帝国的军政要务: 斯特劳顿家族:帝国最古老的骑士世家,以忠诚和武力着称,世代守护皇族。 格兰杰家族:统领帝国军团,维持各地秩序,确保皇权稳固。 卢森堡家族:贵族文化的象征,负责外交、宫廷礼仪与艺术发展。 艾伯特家族:以炼金术和魔法研究见长,负责帝国魔法体系的运作。 罗特家族:负责帝国的财政与经济,以精明与稳固闻名,掌控全国财富。 五大家族各司其职,维持帝国的运转。 在初代暴君统治后,维斯塔家族的后继者们继承了他的铁血手腕,不断向外扩张,征服其他领土,使非人种族臣服或退避。他们以星轨为纽带,建造了横跨浮空大陆的传送阵,使帝国成为人族文明的巅峰。 维斯塔皇室,尽管拥有最黑暗残忍的历史,成员的性格也大多离不开“暴戾” “疯癫” “无情”这几个词,偏偏却创造出了最为耀眼强大、最善于使用光明之力的帝国,以及——象征闪耀与光辉的星辰之力。 这也从侧面映照出维斯塔皇室世代相传的明政与卓绝的统治才能。尽管皇室成员多性格偏执、命途多舛,几乎皆难逃早逝——或疯,或亡,或被献祭于命运的祭坛——但每一任帝王,皆会倾尽全力培养出一位足以继承皇权的杰出继承人。 009圣光教会 帝国的晨钟敲响,金色的晨曦洒落在高耸入云的圣光神殿上,洁白的大理石外墙在光辉下折射出圣洁的辉芒,宛如神明降世的象征。远方传来悠远的圣歌,神职人员身披纯白法袍,脚步轻盈地穿梭在长廊之间,手持圣典,吟诵着光明与救赎的教义。 “圣光教会”,又名“光明教会。” 大陆上最庞大的宗教组织,其信徒遍布世界各地,尤其是在永恒帝国和天弯之国这样使用光明之力的国度里,圣光的信仰已然成为贵族与平民共同的信仰支柱。帝国的许多贵族世家甚至将孩子送往教会培养,以此建立与神职人员的联系,巩固自身的地位。 圣光的荣光不仅是信仰,更是权力的象征。 神殿的至高之处,圣光大主教端坐于镶嵌金丝的王座之上,俯瞰着整个圣殿大厅。他是整个大陆最有权势的宗教领袖,手中掌控着无数财富与影响力,帝国的许多决策都离不开他的影子。 每年圣光教会都会举办盛大的光明洗礼节,在帝国的王城中心燃起圣火,吸引贵族与信徒前来朝圣。洁白的鸽群自神殿穹顶腾飞,金色的光辉洒落在祭坛上,仿佛整个世界都沐浴在神明的注视之下。 而在光辉的背后,教会还暗中掌控着一支光之骑士团,这些身披银白铠甲的骑士并非只是象征意义的守护者,他们在帝国的暗处执行神圣使命,肃清异端,亦或是——对抗那些不符合“光明意志”的存在。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会无条件臣服于圣光的笼罩之下。 蕾拉自幼便被迫在教会的影子下成长,她的父亲——达米安·维斯塔,与圣光大主教之间维持着微妙的合作关系。皇权与神权,在帝国的历史上始终保持着危险的平衡,彼此依赖,又彼此防备。 她记得自己年幼时曾被送往神殿接受洗礼,冰冷的圣水从额前缓缓淋下,主教端庄威严的嗓音在穹顶下回响,而她抬起头,紫罗兰色的眼眸映照着金色的圣徽,心中却没有一丝神圣的敬畏。 那像是某种本能,某种无所畏惧的本能,几千年前,甚至是几万年前便已存在于脑海中的潜意识。 // 晨曦初露,天空仍笼罩着淡淡的晨雾,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镶嵌着繁复星轨纹路的地毯上,映出斑驳而神圣的光影。 蕾拉今日早早便已醒来。 她坐在床沿,眼眸微微阖着,指尖轻触着窗边寒凉的雕花扶手,静静地看着晨曦缓缓爬上帝都的天幕。 今日是“圣光仪典”之日,永恒帝国与圣光教会每年一次的正式会晤,亦是皇室继承人必须亲自参与的仪式之一。 在这一天,皇室成员需前往教会圣殿,与圣光大主教会面,并参与“光明祝祷仪式”——象征帝国与神圣之光的紧密联系,亦是教会影响皇室的重要方式之一。除了皇室成员,帝国的贵族、主教、神职人员也会齐聚圣殿,见证这一庄重而神圣的时刻。 仪式不仅仅是例行的会面,它还包括赐福、宣誓以及光辉献礼。贵族们会献上精雕的金质圣器,象征对神明的敬仰,而皇室继承人需亲自跪在圣辉石台前,接受大主教的光明祝福,以表皇室仍然受到“圣光庇佑”。 蕾拉轻轻吐出一口气,目光微沉。 距离那场帝国晚宴已过去整整一年时间。而距离玄霄仙国皇子与白银帝国皇子正式入住永恒帝国,仅剩下两个月时间不到。 蕾拉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年前宴会上的光景。 此刻,房门外传来了侍女的敲门声:“殿下,您的仪式长袍已经备好。” 蕾拉收回思绪,缓缓起身,晨光落在她漆黑如夜的长发上,仿佛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 金色的日光透过华美的圣殿窗格洒落,将大理石地面镀上神圣的光辉。圣殿的圆顶高耸入云,恢弘而庄严,空气中弥漫着焚香的味道,令人不自觉屏住呼吸。 蕾拉沉默地跟在达米安身侧,眼眸微微低垂。 她来过这座圣殿许多次,对此极为熟悉,也见过那位圣光大主教不少次。一个平凡无奇的男人,面容还算端正,举止温和,除此之外却再没有别的了,尽管身居高位,却并无过多的威慑力。 但今天的情况却有所不同。 蕾拉随着达米安走进圣殿内,熟悉的纯白色大理石铺就的地面在她脚下延展,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圣洁熏香,晨光透过彩绘玻璃投下斑驳光影,将整个神殿映照得庄严而肃穆。 往年他们都会沿着中央的圣辉大道直通圣坛,向大主教行礼,完成象征皇室与教会联系的年度仪式。 然而今日达米安却没有带她往往常走的那条路去。 当她下意识地朝中央大殿的方向迈步时,达米安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并在她身侧轻声道:“这次换个地方。” 他没有解释太多,只是抬手示意她跟上,转身走向圣殿侧翼的一条长廊。 蕾拉有些不解,但并未多问,只是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她的鞋跟踏在光洁的大理石上,回音在空旷的走廊中回荡,随着他们愈发深入,周围的光线逐渐暗淡,窗外的阳光被厚重的圣光帷幔遮掩,走廊两侧仅剩下嵌入墙中的圣焰灯盏微微燃烧,投下摇曳的光辉。 这条路她从未走过,亦从未听说过。 比起圣辉大道的庄重与宏伟,这里显得过于安静,甚至透着几分刻意隐藏的意味。 光明圣殿内……居然还有这样一条通道?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雕刻繁复的拱门,门上镶嵌着金色的圣徽,象征着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威。达米安在门前停下,微微侧首,眼眸平静地看向蕾拉,未发一言,抬手推开了厚重的门扉。 圣光自门后的大厅倾泻而出,柔和却炽烈,仿佛不属于尘世。蕾拉微微眯起眼,待适应了光线后,才看清站在圣坛前的那道身影—— 一个全然陌生的男人。 并非她熟悉的圣光大主教,而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 男人静静地立于圣坛之前,高挑健硕的身形被圣光勾勒得愈发深邃。他身着圣光教会的传统华丽祭袍,肩上披着一条象征神圣的金色披风。那件祭袍的布料仿佛编织着光芒,微微流转着淡淡的辉光,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宛如从光之国度降临的神使。 他此时正闭着眼睛,黑色的发丝在光辉中晕染出一丝浅淡的金色。 知道有人到后,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而他的瞳孔—— 蕾拉的目光微微一滞。 他的眼睛是白金色的,近乎透明,在圣殿光辉的映照下,仿佛能倒映出一切虚妄与真实,锐而不容置疑。 他的皮肤苍白,却不显病态,而是一种近乎神性的冷白,脸庞锋利而瘦削,俊美秀丽,薄唇紧抿,带着不苟言笑的威严,整个人静谧而肃穆,像是一尊被供奉在圣坛上的神祇,不言不语间便自成威慑。 男人静静地凝视着蕾拉,目光无悲无喜,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等待。 蕾拉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滞。 不像人类…… 她在心底低语,目光凝视着眼前的男人,心中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感觉。 这个男人像是来自天堂…或者某种更为神圣的地方…..不该属于人世间。 达米安迈步上前率先开口,目光沉稳,语气轻松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尊重:“兰诺,今年的“仪式”似乎比往常要提早了些。” 被达米安称为兰诺的男人并没有立即回应,他微微低垂着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淡淡地开口:“达米安,你迟到了。” 达米安不以为意,轻笑了一声,眼中透着一丝无奈:“路上有些耽搁了,抱歉。” 兰诺的目光依旧平静,似乎并不在意他的解释,只是简短地说道:“过来吧。” 达米安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跟向了兰诺身后,动作轻松且自然,蕾拉则也跟着他走了过去。 蕾拉眼睛轻轻扫过两人,心中隐隐透着疑惑。 010倒影 兰诺带着他们走到了一个巨大的圣坛前。 这是一个形状怪异的圣坛,仿佛不是人为建造,而是某种未知的存在自虚无中挤压成形。它的表面由一种无法辨认的黑曜石材质构成,但若仔细注视着它,就会发现他的石面正在缓慢的流动,如同活物的肌肤在微微颤动。 圣坛的边缘曲折不定,没有规律可循。上面覆盖着一层不明符文,那些文字既非古老的铭文,也非任何已知语言,而是某种「未成形」的概念,似乎随时会发生改变。偶尔,它们会自行移动,拼凑出新的排列,但无论如何解读,始终无法得出意义。 圣坛的中央浮现着一只眼睛状的裂隙,内部并非黑暗,而是呈现一种无色的空洞。 蕾拉感觉这只眼睛此刻仿佛正在盯着她。 坛内空空如也,没有圣水,甚至没有承载供品的凹槽。它就像是某种等待填充的容器。 兰诺的白金色瞳孔闪烁着神圣的光辉,平和又冷漠,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无法触动他。 他修长宽大的手轻轻一挥,圣坛内忽然泛起一道微不可察的光芒。 片刻的沉寂后,一滴透明的水珠从圣坛底部渗出,悬浮片刻,随即化作一圈微小的涟漪,悄然扩散。紧接着,更多的水珠接连浮现,如幽深地底被唤醒的脉流,自圣坛底部缓缓升腾。 那是一汪无色无味的液体,却在光线下折射出异样的色彩,像是流动的星光,又似深渊的倒影。水面平静,却隐隐透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沉静。 “让她靠近些。“兰诺语调平静。 听到这里蕾拉终于开口了,眼神透着一丝审视: “到底要做什么?” 兰诺转头,目光正视着蕾拉。 蕾拉站在原地,任由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中却难以升起不悦。因为这个男人的视线并不带任何情绪,既无审视,也无探究,甚至称不上是“注视”,更像是某种纯粹的观察——没有情感,没有评判,如同高高在上的存在俯瞰一切。 片刻后,兰诺终于开口:“所以,你什么都没跟她说?” 兰诺冷淡的目光转向达米安。 “嗯…还没有。”达米安随意笑了笑,斟酌着跟蕾拉开口, “蕾拉…你知道我们维斯塔家族,一直以来都在服用一种药剂….” 达米安顿了顿接着说道, “维斯塔家族每代继承人,甚至只要是继承了直系血统的孩子,九岁起便需要定期服用一种名为「月见草露」的精神药剂。” “月见草露?”蕾拉不由疑惑。 “这种帝国特制的精神药剂能暂时抑制血脉暴走。” 达米安顿了顿,神色凝重, “但长期服用会削弱心智,并且导致精神力下降,可能会出现臆症,甚至是…..精神错乱。” “……维斯塔家族那么多疯疯癫癫的人,就是因为这个吗?”蕾拉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那倒也不能全怪它…..他们本来就也不大正常,嗯…,”达米安抬手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 “可能是遗传血脉里就有什么不正常的因素。” “我今年也满九岁了,所以我也需要开始服用那个月见草露?” “对…这是不可避免的…如果不定期饮用月见草露,必然会发生可怕的后果。”达米安严肃郑重的回答道。 // 蕾拉小巧且纤细的身体站至圣坛前,静静注视着坛水,而后按照兰诺的指示,伸出一只手触碰了水波的涟漪。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水波竟接连发出了如铃铛般的声响。 蕾拉的身影倒映在水潭之中,波光微漾,仿佛梦境般模糊,紫罗兰色的瞳孔倒映在水面上。 然而下一瞬!镜中倒影竟悄然扭曲,起初那只是水波晃动中的虚影,但随着涟漪渐渐平息,倒影变得清晰可辨——那是一个极为高大的男性身影,身着漆黑的帝王长袍,金色的暗纹在微光下若隐若现。 他的肩上披着猩红色的斗篷,边缘似有血迹渗透,缓缓晕染在水光之中。 他的王冠歪斜着戴在额间,中央镶嵌着一颗猩红色的宝石。一双猩红幽暗的眼眸正静静注视着蕾拉。 蕾拉的指尖收紧,心跳莫名加快,喉间一瞬干涩。 她仿佛是正在与某种诡异的存在对视——某个早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 随后水中的倒影竟再次变的模糊!慢慢变为了一个成年女性的模样….镜中的女人同样拥有一头长长的黑发,与蕾拉相似的面孔,简直可以说就是成年版的蕾拉。 镜中的女人比幼年的蕾拉更为成熟、冷艳。紫罗兰色的眼眸幽深的仿佛看不见底,神色冰冷至极。 两双相似的紫眸对视着,仿佛都是在互相透过对方看自己….. 是过去的我?!还是未来的我? 蕾拉的直觉告诉她,第一个出现的男人,跟她之间绝对存在某些很深的联系。蕾拉甚至怀疑那个男人就是初代暴君卡尔希斯大帝。 因为年代久远,那个时代还并未出现魔法通讯、录像等技术,所以无人知晓卡尔希斯的真实面貌,有传言说他面容狰狞,身体比一般深渊魔物还要高大,随随便便就能将人一脚踩碎….. 但没有原因,或许是某种难以理解的事情。 蕾拉很确定那个人就是“卡尔希斯·维斯塔”没错,她们家族那臭名昭着的老祖先。 而随后出现的女人倒影….. 蕾拉不明白。 那难道是长大后的她吗?这个水潭原来还可以看到未来的自己? “你看到了什么?” 兰诺微微皱眉,似乎察觉到了蕾拉的异样。 蕾拉张了张嘴,正欲开口—— 心脏处猛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紧缩!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它,指节嵌入血肉,生生挤压着那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痛楚让她的呼吸瞬间凌乱。 【不要说!不要说!】 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她脑海中骤然炸裂,带着恐惧、焦躁,甚至隐隐透出一丝绝望。 那声音不是来自外界,而是…..她自身。 某个深埋于意识深处的、从未被察觉的存在,在这一刻挣扎着浮现。 蕾拉的指尖轻微颤抖,寒意顺着脊椎攀爬而上,像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窥伺着她。 她垂下眼眸,掩盖住所有异样的情绪,声音平静得毫无波澜。 “什么都没有。” 蕾拉知道她是在说谎,但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自己还是先别将这件事告知为好。 先隐瞒一下也不会怎样。 “…达米安。” 兰诺转头看向达米安, “这孩子确实不具备任何天赋,连圣水都拒绝与她发生共鸣。” 他毫不留情的说道,甚至不顾及尚在场的蕾拉。 “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吗?蕾拉,你确定吗?”达米安不由用质疑的语气问道,却并非是为此遗憾,而是他怀疑她在故意隐瞒些什么。他太过敏锐,又太过了解自己的女儿。 他相信蕾拉绝对看到了些什么,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似乎并不想告诉他们。 “嗯….” 蕾拉抛出了个敷衍的回应,随后便不再开口。 “算了达米安,这种事本就不能勉强。” 兰诺其实也猜到她必然是看到了些东西,不然当时水潭内的波动不会那般剧烈。 但既然小孩不愿意说,那必然有她自己的理由,兰诺也懒得去深究。 “…..好吧。” 达米安神色有些无奈,却也不再说什么。 兰诺抬起手,指尖泛起微弱的圣光:“再次站到圣坛上来,蕾拉·维斯塔。” 蕾拉听话的站了上去。 兰诺手中凭空变出了一个水碗,而后从水池中捞起一碗水。 “喝下去。” “啊?”蕾拉有些惊讶,看了看水,不由嫌弃, “这水真的可以喝吗?喝了不会有什么事吧?感觉不是很干净…..” “没事的蕾拉,快喝下去。” 达米安及时开口打断了她的疑虑。 “哦…” 蕾拉虽有些不情愿,却还是听话的接过了碗。 “咕嘟…咕嘟…” 无色无味的液体滑入口中,初时仿佛什么都没有,既无甘甜,也无苦涩。 可当水顺着喉间滑落,她却感到一股温暖的流动缓缓在身体内蔓延,仿佛一道柔和的光渗透进肌肤。 “好了,完成了。” 兰诺淡淡的开口, “接下来你就带走这水,去灌养月见草便可。” “好的,真的很感谢你,兰诺。” 达米安连忙道谢。 “无需谢意。”兰诺的声音清冽且冷静,“你知道我并不关心礼节。” 达米安微微点头。 他知道兰诺并不喜欢贵族间传统的恭维方式,于是便也不再多言。 达米安的目光扫过蕾拉,眼神中隐约带着一丝无奈,却还是低声道:“蕾拉这孩子…身上问题属实有些多…恐怕日后还要麻烦你。” “无妨。” 兰诺头也不抬一下。 “那我们便也不多打扰了。”达米安说完便带着蕾拉离开了。 //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 坐在高台上的男人轻轻垂下白金色的眼眸,神色依旧空冷平和,没有丝毫多余情绪。 然而他的脑中,正翻涌着难以言明的困惑。 “蕾拉·维斯塔”…..她本应是个普通的小女孩,按理无法承担起维斯塔皇室的未来。 可他竟为何看不清她的命运? 他在她身上看到的灵魂底色,竟模糊得无法解析…… 连他都无法清晰看清的生命体? ….. 为何会这般…..这实在是太过怪异。 兰诺微微蹙眉,俊逸清冷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难以言说的困惑。 011月见草露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层迭的纱帘洒入寝宫,光斑落在镶金的地毯上,仿佛点缀着一片细碎的星辉。 蕾拉坐在窗边,指尖轻轻拨弄着书页,晨雾未散,空气中带着植物清新的自然气息。 宫廷的日常一如既往,女官们低声禀报着今日的行程,而她只是漫不经心地听着,瞳孔在晨光中微微泛起幽邃的色泽。 自从上次从圣光教会回来,达米安便吩咐人用带回来的圣水重新浇灌了一批月见草——这种生长在夜间、只在晨曦前短暂绽放的花朵,需在满月夜的晨曦用银剪刀采摘,摘下的花朵需带着夜露。 月见草不仅象征着光明与夜晚的交汇,更是用于提炼月见草露的主材。而辅材“鬼手彼岸花”则是只会出现在亡灵界的花朵,只能由亡界行者采集。 月见草露的制作工艺极其繁琐。新鲜采摘的花瓣需避免阳光过强导致药性流失。随后,它们会被放入银制的蒸馏器中,缓慢萃取出花中的精华。 整个过程必须在月辉尚存的时刻进行,以确保药液吸收夜晚的微光,最终形成淡淡的银蓝色液体。成品的月见草露通常被装入特制的水晶瓶中,轻轻晃动时能映出点点星光。 而蕾拉也在今日初次尝到了月见草露的味道。一丝淡淡的甜味,并不难喝。可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的瞬间却会感受到一丝细微的腥黏感。 她抬眸,目光落在侍女不久前送来的日程表上。 她一会儿需要去进行剑术训练,这是属于晨间的课程,而作为帝国的未来继承者,她不仅要精通魔法,也要掌握剑技,可毕竟如今的她没有魔力…..所以只能特别专注于剑技方面的练习了。 今日的训练内容是“实战对练”,由帝国骑士团的副统领亲自指导。 而午后则是星辰学与战术演算课程,由星辰议会的占星者讲解星轨运行对战局的影响;并由军事顾问解析近期边境的动向。 傍晚的话…..本该是到了她自由活动的时间。 她今日和赫尔嘉她们约好要去做些“淑女”的事情。 // 皇宫的专属训练场内,空气中弥漫着微凉的雾气。地面是打磨得平整光滑的白色石砖,四周立着雕刻着星轨纹路的浮空灯,每当有剑锋划破空气,灯光便微微闪烁,仿佛在记录每一次精准的出剑。 蕾拉站在场地中央,身着贴身的训练服,黑色长发用银丝束起,仅余几缕垂落在颈侧。她握着手中的长剑,剑身银白,映出她瞳孔的倒影。 对面站着的是帝国骑士团的副统领——基尔汉夫·艾尔索,一位身经百战的剑士。他的棕色短发在晨光下微微泛起光泽,灰蓝色的眼眸带着审视。 “陛下,今日的训练是近身攻防实战。”基尔汉夫缓缓举剑,剑锋直指前方,语气冷静而严谨,“请尽全力,否则这场训练毫无意义。” 蕾拉轻轻吸了一口气,调整站姿,声音平静:“知道了…你不必手下留情。” 基尔汉夫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脚下一踏,下一瞬间已逼近蕾拉,剑锋直刺她的肩侧! 蕾拉侧身闪避,黑发随着动作微微扬起,手中剑锋顺势一转,朝着基尔汉夫的侧腹刺去——却被对方以剑身轻巧挡开,化解攻势的同时,他反手一压,借力迫使蕾拉的剑势一滞。 “太慢了。”基尔汉夫低声道,脚下发力,一个回旋斩劈向她的侧身! 蕾拉眸色微沉,右手翻转剑身,猛地横挡住对方的攻击,金属交击的声音回荡在训练场内——然而冲击力过大,她的手腕微微一震,脚步后退了半步。 基尔汉夫并未给她喘息的机会,下一剑接踵而至,剑锋凌厉,逼得蕾拉不得不后退防御。 “防御动作过多,陛下。”基尔汉夫语气冷淡,步步紧逼,“如果只是一直守在原地,那这场战斗你不会有任何胜算。” 蕾拉没有说话,眼眸微微眯起,像是在思考什么。 下一瞬间,她骤然出剑,不再只是防御,而是主动逼近基尔汉夫——她没有直接攻击,而是先佯攻侧刺,在对方防御的瞬间突然改变轨迹,手腕微微一旋,剑锋自下而上划过! 基尔汉夫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堪堪侧身避过,然而剑锋仍在他的手臂上擦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他后退一步,微微挑眉:“不错,学得很快。” 蕾拉握紧剑柄,目光沉静地看着他,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丝弧度。 ——训练仍在继续,晨曦之下,剑刃的寒光交错。 // 傍晚时分,天空被夕阳染成一片绯红,洒落在皇宫高耸的塔楼与繁复的浮空桥上。 蕾拉从剑术训练结束后便马不停蹄的换上了占星师长袍,前往星辰议会听占星学者们的讲解与授课。 // 今日课程结束后的蕾拉换上了一袭轻便的长裙。黑色的长发重新梳理整齐,发尾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她答应和几位公爵家小姐们一起,前往星光湖赏夜晚的美景。 当蕾拉到达湖畔时,其他人已在等候。 “殿下,你终于来了!” 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出声的是艾希莉娅,琥珀色的眼眸带着温和的光芒。她身穿一袭淡金色长裙,温柔而端庄。 “时间刚好。” 赫尔嘉站在艾希莉娅身旁,一头银白色长发,冰蓝色的瞳孔映着湖光,整个人如同一块温润的冰晶般优雅而冷静。 她的手中拿着一杯星屑牛奶喝着,牛奶在黑暗中微微发着光,颜色如同银河星空,轻轻搅拌时能看到点点荧光流转。 蕾拉隐约闻到了杯中传来丝丝清甜的香草和蜂蜜味。 赫尔嘉朝蕾拉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快过来吧,今晚的星光湖比往常更加澄澈。”艾希莉娅语气愉悦,“我听说今晚湖心岛的浮光花竟也要盛开了!可真幸运!我们快去看看吧?” 蕾拉微微颔首,目光落向湖面,夜色渐深,湖水倒映出天幕上的点点星辰,而在湖心岛中央,一簇簇淡蓝色的浮光花正悄然绽放,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像是被星光亲吻的碎片。 012星光湖 星光湖位于帝国的一个幽静山谷中,湖水清澈见底,四周被悬崖和繁茂的树林环绕。湖水仿佛能反射出整个宇宙的星辰,每当夜幕降临,湖面就像被星光点缀,光辉闪烁,令人迷醉。 传说,星光湖是由一颗流星坠落形成的,湖底深处藏有古老的魔法遗迹。 卡西奥特魔法学院每年都会派遣学者和魔法师前来探索湖底的奥秘。湖中有一个名为湖心岛的漂浮小岛,岛上长满了稀有的魔法植物和奇异的光明生物,是魔法师修行和冥想的圣地。 而此时的蕾拉和三位公爵府小姐们正在湖中心的小岛房间内,惬意的享受着属于她们的休闲时光,她们面前摆着各式各样的美食——星火炙龙排、秘银炖鹿肉、极夜黑松露烩饭、梦境泡芙、仙羽蜜霜糕…… 艾希莉娅拿起了一块梦境泡芙,淑女的咬下一小口,细细品味着泡芙入口即化的甜美口感,随后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眸,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轻笑着说道: “对了,最近的《魔眼周刊》你们看了吗?” 蕾拉正漫不经心地用银叉挑起一小块仙羽蜜霜糕,听到这句话,动作微微一顿,瞳孔在烛光下折射出浅浅的星辉。 “没有,希望这次别再是什么’皇室秘恋’之类的胡编乱造。”赫尔嘉懒洋洋地撑着下巴,语气带上了一丝嘲讽, “上次他们居然敢写我叔叔私藏情人,结果被当事人提着剑去找主编讨说法,呵…..” 艾希莉娅眨了眨眼,语气中带着些许期待:“我也还没看呢!但听说这次的内容比以往都要离谱。” 她的指尖轻点,伸手一翻,掌心浮现出淡淡的星辉流光,随即,一张薄如蝉翼的魔法传讯书页自空中显现,淡金色的字迹在纸面上浮现: 《魔眼周刊——最新一期》。 她扫了一眼,嘴角微微一抽:“……这次倒不是八卦。” “哦?”卡蜜拉顿时来了兴趣,凑过来看,“让我看看!” “这次他们写的是——”艾希莉娅顿了顿,念出那煽情无比的标题: “幽魂徘徊,亡界之门松动?夜半哭泣的灵魂,究竟是何人不愿安息!” 短暂的寂静后,房间内响起了一阵爆笑声。 “哈哈哈哈——他们居然写起鬼故事了?!”卡蜜拉一拍桌子,差点把手里的蜜霜糕拍飞,“太好笑了吧!” “怎么回事?”赫尔嘉也来了兴趣,伸手去拿艾希莉娅的魔法传讯,“他们最近是转行当恐怖小说家了吗?” 艾希莉娅挑眉,随意翻阅了一下内容:“文章里说,最近夜间有贵族家仆听到低语声,教会的夜巡骑士也报告过看到黑影飘过的现象,更夸张的是,还有人声称自己在镜子里看到了’亡界的彼岸’。” 赫尔嘉笑着眨了眨眼睛,故意用一种阴森的语调说道:“难道亡者们真的要归来了?” 卡蜜拉一口气吃掉蜜霜糕,兴奋地插话:“这不就是典型的鬼故事嘛!小时候我们躲被窝里听的那种!比如午夜十二点对着镜子念亡者的名字,就会看见他们的影子——” “——然后一双冰冷的手会从背后伸出来抓住你的脖子。”赫尔嘉接上,配合地轻笑了一声。 “停。”艾希莉娅嘴角一抽,无奈地打断她们,“虽然《魔眼周刊》确实很会夸大其词,但这次的内容,未必全是胡编。” 她眸光微沉,一张娇俏的小脸上带上了几分凝重的意味:“你说是不是?殿下。” 蕾拉只是懒洋洋的撑着脸,随意的瞥了一眼艾希莉娅手中的魔法传讯,漫不经心的回应道:“或许亡灵界最近确实不太平静,毕竟这次连星轨议会都参与了此事。” 几人对视了一眼,空气微妙地安静了一瞬。 然后,卡蜜拉率先打破沉默,爽朗一笑:“哎呀,反正我们又不是冥灯使,亡灵界怎么样也轮不到我们操心!来来来,快吃东西!谁再说鬼故事,今天的仙羽蜜霜糕就归我了!” “……你刚刚不是最兴奋地讲鬼故事的吗?”赫尔嘉无语地看着她。 “欸?刚才是气氛到了嘛!”卡蜜拉眨了眨眼,理直气壮地抢过最后一块蜜霜糕。 桌上重新恢复了轻松的氛围,女孩们笑闹着继续享受这悠闲的夜晚,至于亡灵界的风波,那才不是她们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 // 女孩们吃饱喝足后,沿着湖畔悠闲散步,夜风带着凉意拂过她们的发梢,水面映照着星光,宛如碎银般波动。 卡蜜拉兴致勃勃地讲起她的新宠物——“仙女鼠”,一种体型娇小、毛茸茸的魔法鼠类,但有着完全不符合可爱外表的性格。 “你们绝对想象不到!它每天早晨都在我耳边大喊——“快起床!快起床!懒猪懒猪!”卡蜜拉一边模仿仙女鼠尖细的嗓音,一边夸张地做出被惊醒的表情,“比我母亲派来的女仆还要可怕!” 艾希莉娅轻轻挑眉,嘴角挂着一抹饶有兴趣的微笑:“听上去……好像还挺实用?至少能保证你不会迟到。” “你才不会想要这种东西,”赫尔嘉低声吐槽,“要是它早晨敢在我耳边这样叫,我第一时间就把它丢出窗外。” “你们根本不懂!”卡蜜拉哼哼着抱起双臂,得意洋洋地说,“仙女鼠可是很稀有的生物!而且聪明得不得了,它还能学会模仿各种声音呢——上次它用管家的声音骗我下楼吃早餐,我下去发现根本没有食物,气得我……” 蕾拉轻笑着听着她们的对话,没有插嘴,只是握着手中的夜光果茶,抬头望了一眼远处的湖面。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湖水中浮现出一丝幽蓝色的光。 但当她眨眨眼,湖面依旧风平浪静,宛如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013初遇黑曜 清晨,蕾拉被晨光唤醒,开始了一天的行程——晨光洒落在皇宫大理石铺就的长廊上,清晨的露水仍未蒸发,空气里浮动着微凉的气息。 蕾拉换上一袭淡黄色短裙,裙摆绣着金色星纹。 今日的宫廷事务并不繁忙,她向女官交代了一些要事,便打算到后花园走一走。那里是皇宫最幽静的角落之一,种满了繁盛的星辰花,白日里如浮光闪烁,夜晚则会随星辉微微发光。 走进花园时,她原本放松的心绪却忽然收紧了些许——不远处,站着一个陌生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型高大修长的男人,他静静站在大理石柱旁,黑色长发垂落,整个人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 他一身黑色长袍,背对着她站在长廊中,仿佛一抹彻底与这片世界格格不入的黑暗。他的气息沉静,却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让人不自觉心生警惕。 蕾拉停下脚步,瞳孔微微收缩。 不知为何脊背有些发凉,本能的不想朝男人所在的区域靠近。 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男人缓缓回过头。 一双漆黑得看不见底的瞳孔撞入她的视线。 男人的脸庞冷峻,肤色苍白得不带一丝血色,那双眼睛像是吞噬光明的深渊,毫无温度,也不见半点情绪起伏。 他漆黑的眼眸注视着蕾拉,目光缓慢而审视,不像是在打量活物。 沉默持续了数秒,最终,男人轻笑了一声,声音低沉,带着点嘲弄。 “蕾拉·维斯塔?” 他没有行礼,也没有表现出丝毫尊敬,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蕾拉眼底掠过一丝冷意,她端正着站立,语气平静而疏离:“阁下是?” 男人微微一顿,似乎有些玩味地看着她,随后才懒散地开口: “库帕,黑曜教派掌权人。” 黑曜教派? 蕾拉心中微微一动,这个名字她当然听过——它并非永恒帝国的直属教会,而是一个游离在秩序之外的教会,极少有人知晓它真正的运作方式。而它的掌权人,更是个神秘至极的存在。 他们信仰着“黑暗神“。与圣光教会不同,黑曜教派崇尚阴影、智慧与自我掌控,提倡通过黑暗的力量来获得个人的自由与权力。教派的存在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未知的,它的信徒也大多都隐藏在帝国的阴影中。 库帕看着她,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冷淡的弧度,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和随意的不屑。 “我原以为,维斯塔家族的血脉会更加…..有趣。” 蕾拉挑了挑眉,这句话听着就有些不太友好了。 “我也以为,黑曜教派的掌权人会更加…..懂礼貌。”蕾拉顿了顿, “至少不至于像个连基本教养都缺乏的家伙。” “哼,伶牙俐齿。”库帕微微偏头,目光在蕾拉身上停留片刻,语气依旧冷淡,却似乎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只是,不知道你的傲慢……是天生的,还是被达米安宠坏的。” “黑曜教派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皇宫。”蕾拉不由开口问道,心里闪过些许不详的预感。 闻言,库帕的目光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微微抬起下巴,似乎在考虑是否有必要告诉她。 片刻后,他终于开口:“我来这里,是因为有些事需要与达米安商议。”他顿了顿,“与你无关。” “小屁孩少管闲事。”这句话说完库帕的身影便消失了。 蕾拉皱了皱眉,心中产生了更多的疑惑。 库帕的到来绝不是偶然,他的出现…… 是跟近日的“亡灵之说”有关吗? 午夜的皇宫寂静无声,唯有风穿梭在长廊间,掀起沉重的帷幕。皎洁的月光倾泻在玉石铺就的走道上,映出长长的影子。 蕾拉独自走在回廊上,身后的烛火在夜风中摇曳,投射出斑驳的光影。正当她经过一扇落地窗时,余光瞥见了一道模糊的黑影。 那影子浮现在庭院中央,形体模糊,如同雾气聚拢成的残像,漆黑的轮廓似乎仍披着古老的衣袍,周身环绕着微弱的银光,仿佛是某种残存的灵魂。 蕾拉的心跳微微一滞。 她的瞳孔微缩,但下一秒,那黑影便倏然一颤,像是感应到她的注视,猛然溃散在夜色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冰冷气息,不似生者所能散发出的温度。 亡灵的痕迹。 虽然蕾拉并非第一次接触亡灵,但在皇宫深处出现的亡灵……这就有些不寻常了。 亡灵界虽然是极为神秘的存在,却并非是不被理解的,世界甚至曾为亡灵们单独创办了一个节日——「亡灵嘉年华」 ,亡灵界一年一度的狂欢节,它们在这天可以回到现世,与过去的亲友短暂团聚。 亡灵们选择在这天举办它们的舞会,活人也可以参与,但必须穿上特制的「鬼魂斗篷」隐蔽自己的活人气息,否则将会被他们带走。 蕾拉从前从未曾在皇宫内遇见过亡灵。 大部分刚死去的亡灵并不愿意在人间久留,因为在人间待的越久他们的记忆就会越模糊,直至失去所以记忆,变为夜晚游荡于山野间的孤魂野鬼,无人指引,届时世界上将再无他们的容身之所。 蕾拉近日也未曾听到皇宫内有人去世的消息。 所以大概率不是刚死去的人…..那难道是…..怨灵?! 她不由有些被自己冒出来的想法惊到。 如果皇宫内出现了怨灵那可就不是什么小事了。 甚至可以说这是很严重的事情。 014被遗忘的名字 皇宫文献库深藏在宫殿的最深处,只有皇室成员和高级学者才能进入。它收录了历代帝国的记录,甚至包括被刻意掩埋的禁忌历史。 蕾拉小心翼翼地避开侍卫,踏入这片沉静的书海之中。 书架高耸入云,古籍整齐地排列在木柜间,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纸张气息。她的目光迅速扫过一本本书名,终于在一角发现了一本黑色封皮、刻满晦涩符文的古籍。 她微微挑眉,取下那本书,封皮上的字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黑曜秘史》 ——“黑曜教派认为,死亡并非终结,而是一道新的门扉。” ——“掌控死亡者,便能掌控生者。” ——“死者归来,躯壳为祭,灵魂为媒。以血为引,以愿为誓。” 死者归来……亡灵仪式…… 书中提到,这种仪式极其罕见,且需要庞大的魔力支撑。 但最令人不安的是——据记载,这种仪式在百年前的维斯塔皇室曾经被施行过。 她翻到下一页,书页上画着一座类似金字塔形的建筑,顶部悬浮着一颗暗红色的核心,四周环绕着黑曜铭文。 ——永生祭坛。 蕾拉的指尖停滞了一瞬。 她盯着书页上的“永生祭坛”几个字,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亡灵……祭坛……被诅咒的皇族成员…… 书中没有明说亡灵的来源,但却留下了一条隐秘的线索——“当命运的枷锁断裂,被遗忘的灵魂终将归来。” 她的眉心微蹙,脑海中浮现出皇室的禁忌历史。 维斯塔家族的传承、永生核心的诅咒、那些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皇族成员…… 那个亡灵…..它的来源很可能与某个被抹去名字的成员有关。 但——是谁? 蕾拉迅速翻阅书籍,试图找到更多线索。 忽然,一张泛黄的书页自书脊间滑落,悄无声息地落在桌面上。 她低头一看,眉眼间划过一丝疑惑。 那是一张极为古老的手绘肖像,画上的人身披皇族华服,长发微卷,眉眼间带着一丝尊贵与冷峻。然而最让她在意的,是那人紫罗兰色的瞳孔,虹膜中隐约带着星轨纹路。是维斯塔家族的血统。 画像下方,有一行模糊的手写字迹: “多雷多利·维斯塔,王座的遗弃者。” 多雷多利·维斯塔? 这个名字她从未在皇室的历史中听说过。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这几个字。一个被遗忘的皇族成员,一个被冠以“遗弃者”之名的王子……他会不会就是这次亡灵事件的源头? 正当她准备继续查找资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丝微弱的回音。 “……回来……我将归来……” 声音微不可闻,像是从极深的地底传出,带着冰冷的回响。 蕾拉猛地抬起头,目光扫过文献库,却只看到安静排列的书架与昏黄的烛光。 烛光微弱地摇曳着,洒落在书页上,映出一片斑驳的阴影。 // 蕾拉的指尖缓缓滑过泛黄的纸张,翻阅着维斯塔皇族的历史成员名单。 从第一任暴君,到十三任女帝、二十七任疯王……一页页书籍记录着那些或辉煌、或短暂、或疯狂的统治者们。 但——“多雷多利·维斯塔”的名字却根本不在其中。 蕾拉的眉头轻轻皱起。 他拥有皇族特征,他的肖像被留存于皇宫文献库之中,甚至有“遗弃者”的称号,可为何皇室正式记载中却连他的痕迹都找不到? 这不是简单的抹除,而是彻彻底底的“遗忘”。 就像……这个人从未存在过一样。 蕾拉正准备进一步查阅时,一道极轻的脚步声自走廊尽头传来。 她猛地抬头,警惕地望向书架外的通道。 有人来了。 她迅速合上书册,将那张古老的肖像纸折起藏入袖口,而后轻手轻脚地退入书架深处,隐藏于阴影之中。 几秒后,两道身影缓步踏入文献库。 达米安身披深色长袍,沉稳而威严,而紧跟其后的另一人则身着白金色法袍,银白长发垂落肩侧,双眸中映照着星轨般的辉光,仿佛整个时间都在他的瞳孔中流转。 那人蕾拉认识,是「大贤者·伊兰瑟尔」。 七贤之首,帝国“星轨议会”三大至高贤者之一,掌控「时间与命运之魔法」。 蕾拉屏住呼吸,安静地藏在书架后侧。 “该死的。”达米安低声咒骂了一句,语气中难得带上了一丝焦躁,“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糟。” 伊兰瑟尔静静地注视着他,声音沉稳且厚重。 “殿下,不必着急,事情尚且有许多可改变的余地。” 达米安捏紧了拳头,阴沉着脸。 “父皇留下了一堆烂摊子给我!” “什么都不解释…..就去世的那般突然!”说到此的达米安却如同突然泄气般,无力的垂下了头。 “罢了…..” “近期的预测如何?有没有什么新消息?”达米安转而问道。 “没有。” 伊兰瑟尔轻轻叹息了一声,目光落在达米安的身上,仿佛能看透他此刻压抑的愤怒与无力。 “如今星轨黯淡,命运的轨迹变得极为模糊。”他的声音低沉,“预言者们陷入沉默,连’未来’本身都开始变得不稳定。” 达米安的眉头狠狠皱起,他深知这意味着什么。帝国的占星师与先知,一直是维斯塔家族最重要的依仗之一,若连他们都无法窥视未来,那便意味着某种超越常理的变故正在发生。 沉默片刻后,伊兰瑟尔缓缓开口:“这并非偶然。” “你的意思是?”达米安锐利的目光投向他。 “从亡灵开始在皇宫现身的那一刻,命运的轨迹已经发生了扭曲。”伊兰瑟尔的语气带着一丝凝重,“而我们现在所能看到的一切,可能是即将席卷而来的风暴前兆。” 达米安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亡灵。”他咬牙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神情晦暗不明,“是它们导致了预言的断裂?” “或许不止如此。”伊兰瑟尔缓缓道,“有某种存在,正在试图逆转时间的洪流,撕裂命运的锁链。” 空气一瞬间变得死寂。 015共生契约 蕾拉虽然对那晚在文献库里听到的对话感到好奇,但她很清楚,去询问达米安毫无意义。 达米安若是愿意告诉她,自然会主动提起;可若他不想说,哪怕她再怎么追问,也只会得到模棱两可的回答,甚至会引起他的警惕。 她从小便明白一个道理——维斯塔家族的秘密,不是靠发问得来的。 因此,她选择按捺住自己的疑问,把注意力放回到自己的生活和训练中。 日子依旧按部就班地流逝。 // 亡灵异动的消息虽然被压下,但整个皇宫的氛围却明显变得沉重。贵族们在背后窃窃私语,星轨议会甚至召开了一场秘密会议,商讨即将到来的外交问题。 然而,这场会议的核心,远不止表面上的国与国交流那么简单。 星轨议会的秘密会议内: “玄霄的那位……是莱恩吧。”一位议员低声说道,声音回荡在庄重的议会厅中,“这个孩子我们已经观察了十年了。” “白银帝国的则是西格蒙特。”另一位年长的贵族微微皱眉,“他们两个都是本国的最优继承人——而非旁支,这说明什么,你们应该清楚。” 坐在上首的达米安手指轻敲桌面,紫罗兰色的瞳孔幽深如夜幕中的群星。 “白银帝国向来对于「寄养制度」极为反感,但这次却主动的将最优秀的继承人送入皇宫……”达米安缓缓开口,语调平稳却带着一丝冷意:“这不是一个随意的决定。” “他们在谋划什么?” 伊兰瑟尔闭着眼,语气淡然:“不论他们想要什么,我们都必须谨慎应对。” “玄霄仙国……呵。”推演者·克雷蒙·赫尔维希嗤笑道,“这个国家从未真正臣服于永恒,他们那位皇子可不会安分。” “是啊……”达米安轻声低喃,目光微微眯起,“但在永恒帝国的土地上,一切规则都由我们制定。” // 星轨议会的密谈并未对外公开,可贵族们的消息向来灵通。在皇宫的宴会厅、长廊、私人会客室,低声交谈的声音此起彼伏。 “听说了吗?两位皇子即将入住。” “玄霄仙国和白银帝国……呵,最强的两国继承人同一时间入宫,帝国的风向怕是要变了。” “哼,玄霄的人向来狂妄,自视清高看不起其他国度,他们的皇子会乖乖顺从吗?” “听说那位西格蒙特皇子性情冷漠,但天赋极高……白银帝国向来低调,这次居然破例,真是奇怪。” “这几年帝国内部就不太平……贵族之间暗潮汹涌,亡灵的谣言也没有完全平息,现在又加上两位皇子……” “有意思,真的有意思。” 贵族们窃窃私语,谁也不敢明说自己真正的立场,但所有人都知道,帝国的风向正在悄然转变。 // 蕾拉脚步轻缓地走在长廊上,心中隐隐感觉到些许异常——达米安从不会无缘无故单独召见她,尤其是以这样严肃的语气传达命令。 当她推开书房厚重的黑檀木门时,达米安正站在高大的窗前,身影隐没在晨曦与阴影交错的光线之中。 “来了。”他淡淡地开口,回过头,紫色的瞳孔中闪烁着琢磨不透的冷意。 “你找我。”蕾拉站定,直视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探究。 达米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书桌前,伸手翻开一本厚重的古籍。他的指尖沿着古老的符文滑过,最终在一行内容上停下,轻声道: “尼龙根共生契约。” 蕾拉的眼神不由有些疑惑——他刚刚说了什么? 达米安没有抬头,而是缓缓阐述:“各国王室在表面上遵从寄养制度,但谁都不愿意让自己的继承人毫无保障地交给永恒帝国……所以,他们在幼年皇子们的体内种下了尼龙根共生契约的种子。” “契约的规则很简单——”他的目光转向蕾拉,语气平淡,却带着无法忽视的重量,“如果这些皇子在永恒帝国境内或周边区域死亡,帝国的部分区域将会爆发瘟疫,甚至引发大规模灾害。” 蕾拉的指尖微微收紧,瞳孔映出书页上的古老文字。 她知道这种契约的存在。 “也就是说……”她缓缓开口,声音冷静而克制“他们的生命,某种程度上成为了帝国稳定的筹码。” “没错。”达米安合上书,视线锐利地落在她身上,“他们对此一无所知,而我们必须确保他们活着,直到他们成年,契约自动解除。” 蕾拉沉默了一瞬,随即露出一个淡淡的,有些嘲讽的笑意:“所以,你是想让我成为他们的’监护人’?” “聪明。”达米安微微勾起唇角,语气中带着些许难得的赞许,“你与他们年纪相仿,身份上也有足够的优势……最适合这件事。” “如果可以,尽力保证他们的安全。” 蕾拉微微侧头,语调平静:“那如果真的出现意外呢?” 达米安微微眯起眼睛,语气冷漠:“那就用任何手段阻止。”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达米安的意思很清楚了——只要皇子还活着,哪怕必须使用某些强硬的手段,也要尽力保证他们的安全。 “知道了。”蕾拉轻声说道,紫眸映着书房内冷色的光辉,“我会监督他们的健康和安全,并随时向你汇报。” 达米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注视着她,仿佛要从她的神色间探寻什么。片刻后,他微微颔首:“很好。” 蕾拉轻轻吐出一口气,转身离开书房。 踏出门口的那一刻,她的指尖微微收紧,心里不由叹气—— 监护人?呵……可真是个好听的名头。 归根结底,就是一场政治筹码的交易。 这些皇子若是死了,帝国便要付出代价,而她要做的,是确保他们活着,哪怕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真相。 蕾拉嘴角不由微微抽搐,内心充满了难言的情绪。 让我去照看小孩?我又不是奶妈! 蕾拉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真是麻烦……”她低声嘀咕,心中默默盘算着这份“监护”的工作会给她带来多大的困扰。 要是这些皇子们真心不想合作,她该怎么办?难道还真要像个保姆一样去“哄”他们?说不定莱恩还会给她来个冷嘲热讽。 她想起那天在宴会上他瞧不起她的模样…… 想到这里蕾拉不由皱了皱眉,心中那股不悦愈发浓烈。 她可不想成天被困在这无聊又麻烦的任务里。 本来每天课程就安排的很满了,难道现在她连晚上的私人休息时间都将要失去了吗? “如果他们闹脾气不吃饭怎么办?”蕾拉不禁问自己,“难道真要用勺子喂吗?或者直接请宫里的御医来治治他们的胃口?” 想想那个画面蕾拉都觉得可笑。 脑海中的画面一转,浮现出西格蒙特那双冷冰冰的金瞳,像是洞察一切的冰雪之眼,透过她的每一寸皮肤,不知道脑中在谋划些什么…… 唉..... 但为了永恒帝国的利益,蕾拉决定还是暂时咽下这口气,开始准备接下来与这两位“麻烦精”的接触。 016皇子们的到来 三日后,皇宫迎来了新的客人。 天空清朗,星轨在穹顶之上微微闪烁,两道巨大的浮空飞舰缓缓降落在皇宫的专属停泊区。雕刻着白银帝国徽记的银白舰船先一步稳稳停靠,而紧随其后的,则是燃烧着金色云纹纹章的玄霄仙国皇家飞舰。 星轨议会的重臣们早已等候在场,站在金色的宫殿阶梯前,面色各异。 蕾拉站在人群之中,百无聊赖地望着远方,等着接下来这场繁琐的礼仪结束。 “来了。” 耳边响起了达米安平静的声音。 踏出白银帝国舰船的西格蒙特身姿挺拔,白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面庞俊美却冷峻,宛如冰雪铸造的雕像。他身穿白银帝国的贵族军服,领口上镶嵌着一颗微微闪烁的蓝色魔晶,整个人仍旧透着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冷漠感。 蕾拉盯着那双冷淡的金瞳,脑海中不由的浮现出上次宴会,他偷偷盯着自己的场景。 …..感觉西格蒙特这人有点奇怪,有可能是那种有什么“特殊”癖好的类型。 蕾拉心里正默默想着。 下一秒,另一道身影从玄霄仙国的舰船中迈步而出。 莱恩穿着一袭红金色的华贵礼服,白金色短发宛如燃烧的烈焰,发丝随着微风轻轻飘动。少年嘴角带着一抹自信甚至带点挑衅的笑意,如火焰般的瞳孔宛如一片璀璨的大海,带着骄傲与锋芒。 蕾拉几乎是出于下意识就转过了身,避免和莱恩的视线接触。 莱恩显然也注意到了蕾拉。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眯了眯眼,撇了撇嘴,露出了一副不可一世的傲慢神情。 当两位皇子踏下浮空舰船,站在台阶下方时,星轨议会的重臣们纷纷向前一步,按照帝国的外交礼仪行礼。 “欢迎白银帝国与玄霄仙国的殿下们抵达永恒皇宫。”一名年长的使节代表出列,语调庄重而不失恭敬,“陛下已为二位准备好了正式的接待仪式,愿星辉庇护你们在帝国的时光。” 西格蒙特微微颔首,算是回应,而莱恩则是懒洋洋地摆了摆手,有些不耐地说道:“少点繁文缛节,路途遥远,我累了。” 使节的神色微微一滞,但很快恢复如常,继续按照流程进行。 片刻后,宫殿内传来通报:“殿下已在正殿内等待二位。” 闻言,西格蒙特与莱恩同时皆整理了衣襟,跟随着侍从正殿方向走去。 // 两位皇子被安排居住在“星辉宫“。 星辉宫位于永恒帝国皇宫核心区域,共设有四座专属宫苑,专为前来寄居的四位皇储建设。布局由四座彼此相连的浮空建筑构成,每一座宫苑皆悬浮于星轨之上,通过特殊的魔法桥梁相连。夜晚时,宫殿周围的魔法结界会自动点亮,化作一片璀璨的星辉景象,因此得名“星辉”。 星辉宫的中心主殿,是用于进行正式会面与议谈的,装潢奢华,天花板上镶嵌着恒星轨道的投影,同时也是达米安、蕾拉与埃德蒙的住所。 位于星辉宫东侧的“银辉苑”是西格蒙特的住所,整体风格冷峻简洁,以白银与深蓝色调为主,宫墙镶嵌着流动魔力的银白刻纹,庭院内有专门的寒霜结界,确保温度适宜西格蒙特的习惯。 宫内设有专属魔导图书馆,藏有大量关于元素魔法与战术策略的典籍,同时提供独立的练武场与霜冻地下密室,可供修习剑术与冰霜魔法。夜间魔法屏障会化作淡淡的极光,用于模拟北境的景象。 位于南侧的“炎阳阁”则是莱恩所住的位置,金红色为主调,装潢华贵,墙壁上嵌有阳焰魔晶,使整座宫殿在日光下闪耀金色光辉,屋檐雕刻着火焰纹饰,常年设有温暖的魔力屏障。 其内部同时还设有独立的温泉池,泉水富含火系能量,可缓解疲劳,帮助恢复体力与魔力。主殿中心有一座“永燃之火”,据说可助修炼者领悟阳焰奥义,此外,还有一座开放式剑术场,可随时进行武技比试。 而西侧和东侧的“镜明台“与”皓月轩“则是尚未入住的以撒与维克多的住所。 镜明台的建筑整体呈白绿色调,部分宫殿区域悬浮于空中,依靠风之魔法维持平衡,阶梯与走廊以透明浮桥相连,仿佛漂浮在云端之上,给予居住者无拘无束的自由感。内部设有观星台,位于宫苑最高处,夜晚可清晰观察星轨,适合占星术修行,增强星辰魔法感应力。 而风之回廊则是专为天弯之国天使族设计的空中飞行通道,翅膀族群可自由翱翔,感受风元素的流动。同时以撒的房间内部还设有一个小型炼金工坊,收藏了各种魔法原料,供以撒闲来无事之时研究与炼制药剂用。 皓月轩的主调为暗红与黑曜石色,宫殿构造典雅神秘,墙壁上镶嵌着夜光魔晶,使得整个宫苑仿佛被笼罩在淡淡的月色之中。窗户采用魔法遮光设计,使内部始终保持昏暗适宜的氛围,符合血族的生活习惯。 位于庭院中央的“月华池”是一座散发银蓝色光辉的池水,据说在满月之夜可助血族凝炼魔力,提高月光魔法的效果。室内的“月下冥想室”专门为血族修习月光魔法而设,房间内布满屏蔽外界干扰的暗影结界,便于修行者专注冥想。室内的长廊内悬挂着幽蓝魔灯,散发淡淡月辉,使血族在夜间活动时保持最佳状态,同时具备隐藏身形的效果。 // 侍从引领二人进入星辉宫,向他们介绍了基本设施与使用规则。 蕾拉被达米安逼着要一起陪同他们,此时远远地站在回廊处,看着这场迎接与安排的流程,心思却早已飘到九霄云外。 走在前面的侍从嘴一刻不停的讲着,唾沫横飞,从星辉宫的历史和居住礼仪,讲到明日早餐都安排了些什么。西格蒙特倒是冷淡如常,没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的样子,虽然不说话,却会偶尔点头示意。 而一旁的莱恩?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之情,紧皱的眉头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一双火红的眼睛下一秒就能喷出火,一边不耐烦的听着,一边还时不时瞥不远处的蕾拉一眼。 蕾拉:“……” 瞥我做什么? 这人火气真有够大的。 “行了,别说了。”蕾拉在预感到莱恩的情绪即将要爆发前,及时走近,并开口打断了侍从仍在喋喋不休的嘴。 “快些带他们回到自己房间休息,我要走了。”蕾拉神色冷漠的说道。 随后侍从带着两位皇子回到他们自己的住所,蕾拉便和侍从一道离开了。 017艾德蒙维斯塔 几日后。 窗外的花园沐浴在晨曦之中,银白色的晨露点缀在花瓣上。空气清新,风吹过枝叶,带起一片柔和的沙沙声。 蕾拉的目光落在庭院深处,一个幼小的身影正在那里,被女仆小心翼翼地抱着,伸出稚嫩的手去抓扑腾着翅膀的蝴蝶。那双颜色尚浅的紫眸里映着清晨的光。 五岁的艾德蒙·维斯塔笑得单纯又天真,丝毫不知自己的存在曾带走了一条生命。 蕾拉沉默地看着他,指尖在窗台上轻轻敲了敲,心中泛起熟悉的压抑感。 从他出生起,自己便不曾主动看过他。 埃德蒙的存在于她而言,是一道不愿触及的伤口。 蕾拉的母亲——维斯塔皇后,她的一生如同繁星闪耀,光辉万丈,可最终却在产下艾德蒙后,生命力逐渐枯竭,最终寂然逝去。 而这一切皆因艾德蒙。 胎儿时期的艾德蒙便已展现出过于强盛的魔力天赋,以至于对母体的摄取远超寻常婴孩。 而皇后那时的身体已无法提供足够的魔力给艾德蒙,艾德蒙只能通过摄取母体的生命力为养分,直至母体的生命最终被无意识地吞噬殆尽。 皇后至死都未曾抱怨一句,只是在生命的尽头,轻轻地抚摸着蕾拉的头发,用枯瘦的手指一遍遍描摹女儿的眉眼,声音虚弱却依旧温柔: “蕾拉,答应母后,好好活下去……不要憎恨。” “不要恨艾德蒙…..要好好爱他。” “就像你爱母后这样……替母后….好好照顾他…..” “好不好…..”母亲的声音越发虚弱,却仍然坚持着想要一个答复。 蕾拉握着她枯瘦的手,感受着那逐渐失去温度的指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怎么都无法应声。 那一年蕾拉七岁,亲眼看着母亲沉入冰冷的白棺,被星辉结界封存在皇陵之中。 年幼的蕾拉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掉,她并非不难过,但眼泪就如同被封结在体内般无法流动。 蕾拉想要哭出来让自己好受些,可是无论如何都挤不出一滴泪水。 蕾拉也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她自出生起就这样。和别的新生儿不同,尚在襁褓中的蕾拉连一声啼哭都未曾发出过,只是静静地呆愣着。 蕾拉恨艾德蒙吗? 她想不是的,她不会真正恨自己的弟弟。 她怎么可能会艾埃德蒙呢?他是除了达米安以外,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蕾拉只是觉得难过,控制不住的悲伤。每次见到艾德蒙时,那些封存的记忆便会不受控制地翻涌而出,将蕾拉重新带回失去母亲的那个——她不愿想起的夜晚。 胸口堵得难受,思绪在悲伤与郁结间缠绕,挥之不去的阴霾。 蕾拉可以把他想要的东西都拱手相让,甚至可以为他而死,却唯独不愿看见他的脸。 自此之后她便再未主动接近过艾德蒙,也从未试图去了解这个弟弟。 此刻,晨光洒落在花园之中,小艾德蒙终于抓住了一只蝴蝶,他兴奋地笑起来,瞳孔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如同一块未曾打磨过的宝石。 小艾德蒙与母亲长得很像,他们都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的,眼睛眯成一个月牙。 蕾拉移开视线,缓缓地阖上了窗。 018月光白蔷薇 距离两位皇子入宫也已过去了一段时间。 “月光白蔷薇园”是只属于蕾拉的室内花园,白天盖着厚厚的遮光帘纱,只在夜晚才会拉开。“月光白蔷薇”是来自辉月公国的特产,花瓣呈现出淡淡的银光,这种花以月光为养分,若是被太阳直射便会立刻枯萎。 蕾拉此时正静静地站在花园中,欣赏着眼前的银白色花海。 她今日被安排了宫廷礼仪课,但她并不是很想去。 蕾拉一向很讨厌这门课程,这种课在她看来枯燥又乏味,比起一动不动的坐在桌前几个小时,学习所谓的“淑女礼仪”,蕾拉觉得自己还不如去练剑。 她也跟达米安提过好几次自己不想上这个课,可达米安每次都以: “你身为维斯塔家的直系继承人,如果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岂不是丢皇家的脸面?”为由,多次驳回了蕾拉的请求。 蕾拉发觉多次请求无果后便也只能勉为其难的接受了,学习这些礼仪对蕾拉来说其实并不难,甚至可以说只要她想,她就可以对此极为精通,但奈何蕾拉大多数时候都不愿意认真的去对待大部分事,因为在她看来大多数事情都毫无意义,只会浪费她的时间和精力罢了。 此时尚且年幼的蕾拉虽然性格有些冷淡,却还算听话,虽不重视他人,却仍会对他人的求救与情感做出些回应。 蕾拉明白达米安的忧虑,外界对自己的评价刻薄又难听,“废物皇女”的名头,达米安表面上说不在意,实则私下一直在试图去控制舆论,奈何她的名头实在太过响亮,尽管达米安命《帝国晨报》大肆宣扬蕾拉的“聪慧与尊贵”,却也难以改变蕾拉在众人眼中根深蒂固的“不堪”形象。 达米安希望蕾拉能从基础的礼仪开始,在众人面前展现出皇女应有的风范,一点点扭转蕾拉在众人眼中的形象。 蕾拉自己其实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外界对自己的评价也好,“废物皇女”的名头也罢,蕾拉统统都不在乎,这些在她看来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可是蕾拉明白,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如何,却不能不管维斯塔皇室的名声,不管达米安的想法。 因为达米安在乎,所以她也得在乎。 ……. 不过就是上些课罢了。 蕾拉抬手摸了摸眼前的银白色花瓣,嘴边扬起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 皇宫的时钟悠然敲响,金色的阳光透过高窗洒落在雕刻着繁复纹路的地毯上,映得整座宫殿愈发庄重肃穆。 蕾拉坐在长桌的一侧,百无聊赖地支着脸,眼神漫无目的地飘向窗外。 她本想像往常般,速战速决上完礼仪课就立马开溜,然而没想到的是,今日的课堂上竟多了两位不速之客—— 莱恩和西格蒙特两人被安排与蕾拉一同上课,还是由达米安亲自下令安排的,蕾拉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什么。 坐在她对面的莱恩双臂交叉,还是一副不屑的欠样,但听课听的倒还算认真;可以看出,与他傲慢的性格有些不符,莱恩对宫廷礼仪一类的皇室规矩还是比较重视的。 坐在一旁的西格蒙特则一言不发,依旧保持着那副冷漠矜持的模样,目光低垂,仿佛对一切都毫不关心。他的背脊笔直,动作无可挑剔,连坐姿都完美符合皇家礼仪——简直像个天生的贵族模范生。 有些上了年纪的礼仪导师站在讲桌前,一脸严肃地讲着课:“皇族的仪态不仅关乎个人形象,更代表着整个帝国的尊严。无论是出席外交场合,还是在皇宫内与大臣会谈,皇族成员都应展现最高贵的风度……” 没过多久蕾拉就开始走神了。 她的注意力落在莱恩手里把玩着的那枚金焰勋章上,那是玄霄仙国皇室专属的荣誉徽章,象征着无尽的光辉与荣耀。而此刻,这枚代表尊贵的勋章正在他指间灵活地旋转着,被当成无聊的玩具一般随意把弄。 导师的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不善地看向莱恩:“莱恩殿下,请认真听讲。” “啊…..我是想认真听的。”莱恩无所谓地摊了摊手,露出一抹带着些许挑衅的笑容,“可是您教的这些,我在玄霄仙国时早就学过了,好像没什么再听一遍的必要吧?” 莱恩顿了顿,单边眉毛不屑的挑起,“你们永恒帝国的皇室竟还在学这些基础课程吗?未免有些太落后了吧?” 他的的语气故作惊讶,语调阴阳怪气,眼神蕴含一丝挑衅的看向对面的蕾拉。 然而还没等蕾拉开口,一直沉默的西格蒙特却突然放下手中的羽毛笔,抬起眼,冷淡地扫了莱恩一眼,语气不疾不徐:“如果你早就学过了,那就请你至少表现出应有的修养。” 莱恩挑眉,眼神带上了几分冷意,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了一分:“哦?你这算是在教训我?” “只是提醒你,身为皇族,基本的礼仪并不只是用来’学过’的。”西格蒙特目光沉静,毫无波澜地道,“而是体现在你的言行举止之间。” 莱恩轻嗤一声,靠回椅背,双手交叉在胸前:“真无聊。” 导师清了清嗓子,明显不想让这场即将升温的火药味继续蔓延,赶紧转移话题:“既然莱恩殿下觉得这些课程过于简易,不如请您来示范一下,在正式宴会上该如何进行标准的皇族问候?” 这下轮到蕾拉感兴趣了。 她撑着下巴,微微偏头,看向莱恩。 蕾拉倒是并没有什么恶意,她是真的感到有些好奇。可此刻在莱恩的眼里却并非如此,莱恩觉得蕾拉看自己的眼神带有十足的挑衅意味,他有些不爽的皱了皱眉。 “皇族问候?”莱恩拖长了尾音,似乎有些敷衍,“啊——这个嘛……永恒帝国的标准是先向对方微微颔首,手掌轻抚胸口,以示尊敬——” 他说着,做出了个过于夸张的优雅动作,甚至还浮夸地带上了一个绅士般的假笑,“‘愿星辉照耀您的前路。’” 蕾拉忍不住轻笑出声。 莱恩立刻偏头看她,眯起眼睛:“怎么,你觉得我做得不够好吗?” 蕾拉慢悠悠地撑起下巴,紫罗兰色的瞳孔中星轨流转,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如果你在正式场合露出这种表情,恐怕对方会以为你在讽刺他们。” 莱恩笑得更灿烂了些:“那倒也是。” 导师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莱恩殿下,请端正态度。” “好了好了,我认真点。”莱恩耸耸肩,这次终于敛去了漫不经心的神情,缓缓起身,重新做了一遍标准的皇族问候,动作精准无误,风度翩然。 导师这才满意地点头。 轮到西格蒙特时,他的动作更加标准,简直像是礼仪教科书里的模范,举止间透着一丝贵族特有的冷峻与矜持,行云流水,不差分毫。 最后轮到蕾拉。 她缓缓起身,随意地做了个问候,虽然姿态完美无瑕,但少了一丝刻意的端庄,反而带着某种漫不经心的淡漠。 导师犹豫了一瞬,最终没说什么。 而莱恩则是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但眼中却闪过一丝满意。 倒还算过得去。 // 下课后的蕾拉没有丝毫犹豫的拔腿就走。 她现在急需去进食一杯“浮光奶泡”作为补充剂,一会儿下午还有插花课,她必须要好好补充点糖分慰藉自己,才能说服自己继续应付这烦人的课程。 “喂!等等。” 蕾拉的脚步顿了顿,随即继续向前,懒得理会身后的声音。 而某人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莱恩三两步追上她,顺手拦在她面前,嘴角带着惯常的笑意:“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刚才课上的内容都记住了?” 蕾拉瞥了他一眼,神色冷淡:“关你什么事。” “哦?”莱恩挑眉,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你的礼仪规矩做的有多烂,你自己难道完全没有意识到吗?” “这与你无关。”蕾拉淡淡道,不想跟他拌嘴,试图绕开他继续前行。 然而莱恩却步步紧逼,眼底带着几分揶揄:“以你如今的礼仪水平,你真该把每节课的知识都牢牢记在脑子里,私下自己再好好练习个百八十遍。” “如果你愿意诚心地来请教我,我倒是可以好好教教你。” 莱恩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个明显带着挑衅意味的笑容,“只要你求求我,并且唤我一句’伟大的莱恩大人’,我就教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皇女,怎么样?” 他似乎对自己的玩笑颇为满意,甚至还得意地扬了扬眉,脸上挂着一副欠揍的笑容。 然而下一秒,莱恩的笑容便凝固在脸上。 砰! 蕾拉脸色阴沉,毫不犹豫地抬手,肘部如雷霆般精准迅猛地击向莱恩的腹部。 “呃啊——!” 毫无防备的莱恩闷哼一声,整个人猛地向后摔去,狠狠地撞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瞪大眼睛,捂着腹部,显然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中反应过来。 蕾拉俯视着倒在地上的莱恩,眼神冷漠至极,没有半分怜悯。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声音低冷,吐字清晰地丢下一句话: “别这么不要脸,也别再来和我说话。从今往后…..都离我远些。” 说完,她收回视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莱恩还躺在地上,捂着腹部皱着眉,脸上写满了错愕与羞恼。 半晌,他低声咕哝着: “以为我很愿意和你说话是么……离你远些? ……我还求之不得呢。” 019低语 xdybz.com 蕾拉坐在插花教室内,修剪着一枝银粉色的月桂花。整间教室充满了淡雅的花香,而她的神色平静,指尖灵巧地整理着花枝,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无法打扰她。 然而,没过多久,门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姐姐!” 一个稚嫩的声音欢快地响起,接着,五岁的艾德蒙便迈着短小的腿跑了进来。 “小殿下!!慢点跑呀!”身后女仆急切的呼声传来。 艾德蒙的怀里攥着一朵小小的白色花朵,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眼中满是欢欣。 蕾拉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眉头随即皱起,冷冷地看向跟在他身后而来的女仆。她的语气毫无波澜,甚至透着一丝不耐:“谁允许你带他来的?” 罗莎娜低下头,语气恭敬又有些小心翼翼:“殿下,小殿下实在是太想您了,吵着闹着要来看姐姐,我们拦不住……” “是吗?”蕾拉的语调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继而将冷漠的眼神投向艾德蒙, “那现在看到了,是不是该离开了?” 艾德蒙并未察觉她的疏离,反而睁着一双紫罗兰色的大眼睛,兴奋地将手里的白色小花递给她,声音稚嫩地说:“姐姐,我摘的!送给你!” 蕾拉微微一怔,低头看向那朵花。 那是一朵小小的风铃草,单薄柔弱,被手掌捏得有些变形,却依旧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她静静地看了几秒,心中掠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但最终,她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朵小花。 她没有说谢谢,也没有露出笑容,只是看了一眼艾德蒙,声音依旧清冷:“下次别随便跑来。” 艾德蒙却咧嘴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显然并未将她的冷漠放在心上。 蕾拉将那朵风铃草随意地放在花篮旁,目光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 当夜,皇宫一片寂静,华丽的宫灯燃烧着温暖的光芒,而蕾拉却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她索性披上外袍,独自一人走出寝殿,沿着幽深的宫廷回廊,来到了后院的星影湖。 湖面如镜,映照着璀璨的夜空,星光在水面上摇曳,仿佛整个银河都倒映其中。湖的中央浮着一块神秘的银色晶石,释放着淡淡的微光,使得整个湖泊都笼罩在朦胧的梦幻色彩之中。 蕾拉站在湖岸边,凝视着这片静谧的湖泊,心中却莫名有些烦闷。 然而就在她即将转身离去时,湖面忽然荡起了一丝涟漪。 她皱了皱眉,脚步顿住,重新望向湖面。 漆黑的水波缓缓晃动,映出的星光忽然变得扭曲,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而在那片扭曲的波光之中,她模糊地看到了一双猩红的眼睛——记住网站不丢失:rouwenge.com 冰冷,漠然,仿佛正透过水面注视着她。 蕾拉的心猛地一沉。她盯着那双眼睛,呼吸微微放缓,但很快,湖面再次恢复平静,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错觉。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 片刻后,她微微眯起眼睛,转身离去。 蕾拉回到寝宫后,夜色深沉,冷风从窗棂的缝隙间渗入,带着湖水的湿意。她换下外袍,躺入丝绸覆盖的床榻,却久久未能入眠。 闭上眼睛的瞬间,梦境便如潮水般涌入。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远方,猩红的光芒浮现,一双幽深而猩红的眼睛自虚无之中睁开,凝视着她,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侵略性与压迫感。 低沉而古老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仿佛穿透了时空的界限。 “蕾拉·维斯塔……” 声音沙哑破碎,如同千年前未曾消散的怨念。 “夺走……夺走……” 血色涌动,扭曲的影子在梦境中蔓延,似乎有无数双看不见的手正试图攀爬上来。 “我们终将夺走一切……” 恐惧自灵魂深处滋生,冰冷而窒息。 蕾拉猛然睁开双眼。 胸口剧烈起伏,心跳狂乱,额头与脖颈皆是冷汗。寝殿内依旧寂静,唯有烛火微微摇曳。 她抬手按住自己的右眼,那里正隐隐作痛。 黑暗之中,她的紫罗兰色瞳孔深处,仿佛有金色的星轨流转,又似某种更深沉的东西在悄然苏醒。 020清晨 第二天早晨,清晨的阳光透过镂空雕花的窗棂洒落在长桌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红茶与烤面包的香气。侍从们穿梭其间,安静而井然有序地为每一位成员奉上早餐。 蕾拉缓步踏入餐厅,身上的宫廷长裙依旧端庄无暇,黑色长发被精致地束起,但那双眼眸却难掩疲倦,眼下浮现出一丝淡淡的青痕,眉宇间透着一股不耐的倦意。 她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纤细的手指轻轻揉了揉眉心,随后漫不经心地拿起银匙,搅拌着杯中的红茶,茶水漾开一圈圈细微的波纹。 坐在她对面的莱恩早已注意到了她的异常,眼神里带着一丝揶揄。他手里握着一杯温热的牛奶,手肘随意地支在桌上,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几分恶意的笑容。 “哟~你这是怎么了?”他懒洋洋地开口,语气里透着几分幸灾乐祸,“你该不会……昨晚偷偷哭了一整晚吧?眼睛怎么这么肿?” 蕾拉手中的银匙微微一顿,茶水漩涡瞬间停滞。她抬起眼,目光冷漠地扫了莱恩一眼,那一瞬间,瞳孔仿佛掠过一丝危险的冷光,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她只是收回目光,继续搅拌着茶水,动作优雅而随意,仿佛根本不屑于回应他的挑衅。 莱恩见她这幅模样,耸了耸肩,靠在椅背上,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分:“看样子是被我说中了?” 蕾拉依旧没理会他,只是抬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热茶,任由温热的液体滑入喉间,驱散那丝未散去的寒意。 她确实一夜未眠,昨晚的梦境依旧萦绕在脑海,那双猩红的眼睛、古老低沉的呢喃,像是潜伏在灵魂深处的诅咒,让她即使回到现实,依旧心绪不宁。 但这些没必要告诉任何人,更别说是莱恩这个烦人的家伙。 蕾拉放下茶杯,语气淡淡地道:“你话太多了。 莱恩眨了眨眼,像是被她的冷淡态度逗乐了一般,嘴角的笑意愈发放肆。 他用指节轻敲着桌面,语气轻快地拖长,“难道你昨晚做噩梦了?还是说……” 他微微俯身,刻意压低声音,眉眼间透着几分揶揄,“你是在害怕什么?” 蕾拉的手微不可察地一紧,指尖稍稍用力,茶匙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轻响。她的神色依旧冷淡,可莱恩却敏锐地察觉到她眼底一瞬间闪过的阴霾。 “真的被我说中了?”莱恩愉悦地笑了笑,脸上那种欠揍的得意神情越发明显, “可别告诉我,你堂堂永恒帝国的皇女殿下,还会怕做噩梦?” 蕾拉终于抬起眼,紫罗兰色的瞳孔冷冷地锁定他,像是一抹沉寂的深渊,幽冷得不带丝毫温度。她轻轻地放下茶杯,动作从容,语气却比茶水还要冷上几分。 “莱恩·破晓。”她淡淡地开口,唤着他的全名,像是某种意味深长的警告, “如果你想在早餐时间被人倒扣进牛奶桶里,不妨继续你无聊的挑衅行为。” 莱恩一怔,随即低低地笑出了声,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 “哎呀,真可怕。”他夸张地捂住胸口,故作惊恐地摇了摇头, “你该不会是因为昨晚真的被什么东西吓到了,所以才这么暴躁吧?” 蕾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愿再多费口舌。 见蕾拉一副懒得理他的模样,莱恩反倒越发兴致盎然,他支着下巴,笑得一脸悠闲: “别这么沉默嘛,说说看,你昨晚到底梦到了什么?哦等等——让我猜猜看,难道是…..亡灵?” 蕾拉的指尖顿时一紧。 空气瞬间沉了几分。 莱恩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但他并未因此收敛,反而像是愈发感兴趣了一般,嘴角依旧挂着欠揍的笑:“看来我猜对了?你真是被之前的’亡灵传言’吓破了胆。” 蕾拉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心头的烦躁,声音低冷:“你如果真的那么闲,不如去操练场找人比试比试,看看你的嘴还能不能在挨了几拳之后继续叭叭个不停。” 莱恩歪了歪头,笑得意味深长:“别这么吝啬嘛,有好玩的事情怎么能不跟我分享分享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蕾拉的瞳孔骤然收紧,猛地站起身,椅脚在光滑的地板上划出一记刺耳的声音。 她终于失去了所有耐心,眼神锐利如刀,盯着莱恩,唇角微微上扬,却是一抹危险至极的冷笑。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瞬间,四周的侍从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莱恩挑了挑眉,但在看到蕾拉眼底那一抹危险的情绪后,他最终只是耸了耸肩,摊开双手,带着一点无辜的笑意:“好吧,好吧,不逗你了。” 他懒洋洋地靠回椅背,晃了晃手里的牛奶杯,语气玩味:“不过,说真的,蕾拉殿下,你的脾气可真不太像一个温柔高贵的公主啊。” 蕾拉冷冷地盯了他一瞬,最终没有再理会,转身径直走出了餐厅。 她觉得自己再跟他相处下去,恐怕真的会忍不住一拳砸在那张欠揍的脸上。 // 宴会厅的烛火在晶莹剔透的吊灯间摇曳,琉璃杯中盛满了浅金色的蜜酒,空气中弥漫着微醺的甜味。贵族小孩们叁叁两两地聚在一起,轻声交谈着,偶尔发出轻快的笑声。 蕾拉安静地站在角落,手指捏着一杯红茶,她今天本来是不想参加的,但作为皇女,她总得露面。 然而,某个熟悉又欠揍的声音很快打破了她短暂的平静。 “各位,听说了吗? 莱恩悠闲地倚在长桌旁,语气轻快得仿佛只是在随意闲聊,目光却意味深长地落在蕾拉身上。 “我们的皇女殿下,昨晚似乎被什么东西吓得不轻。”他语气故作惊叹,“不会是做噩梦了吧?” 几名贵族子嗣纷纷循声望来,带着好奇和几分隐隐的揶揄,窃窃私语着。 “噩梦?”卡纳莉娜轻笑出声,微微侧首,一脸戏谑地看向蕾拉,“莱恩殿下,你该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怎么可能是玩笑呢?”莱恩耸了耸肩,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我可是亲眼看到她今天早上脸色惨白,眼底发青,一副彻夜未眠的模样。要不是被噩梦吓醒了,你们觉得还能是什么?” 一旁的贵族少年笑出了声,半开玩笑地说道:“不会是星影湖的鬼魂找上门了吧?” 宴会厅内的笑声渐渐响起,几名贵族子弟彼此交换着目光,脸上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神色。 蕾拉微微垂眸,手指轻敲着瓷杯,瞳孔幽深如夜。 她懒得理会这些低级又无聊的挑衅,然而她脑海中却始终萦绕着昨夜的梦境——那双猩红的眼睛,那道低沉而古老的呢喃。 “蕾拉·维斯塔……夺走……夺走……” 它们到底是什么?它们到底要夺走什么? 她的指尖微微收紧,杯中的茶水随之泛起一丝细微的涟漪。 “怎么?皇女殿下被我说中了?” 莱恩懒洋洋地靠在一旁的雕花桌沿,唇角勾起一个恶劣的弧度,眼神透着明显的挑衅。 “如果你真的害怕了,不如跟大家坦白,我们一定会’好好安慰’你的。” 蕾拉终于抬起眼,淡漠的视线扫过他,带着一丝讥诮。 “莱恩·破晓。”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寒意,“你这种无厘头的行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你真的该闭嘴了。”蕾拉缓缓放下茶杯,紫罗兰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唇角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笑意,却让人莫名觉得背脊一凉,“如果你再继续聒噪下去……或许你的朋友们下次见到你,就是你沉在星影湖湖底的尸体。” 宴会厅内的空气在这一瞬间微微一滞,几名原本在偷笑的贵族子弟悄然闭上了嘴巴,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生怕被这场火药味十足的争锋波及。 莱恩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随即悠然一笑:“哦?你这话倒让我有些期待了。” 蕾拉冷冷地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她需要去查明一些事。 021永生核心 蕾拉匆匆走出宴会厅,她的脚步没有停顿,眼神专注而坚定,直指宫殿深处的文献库。 此时的文献库安静且沉寂。书架高耸如山,层层迭迭的古籍装订精美,散发着岁月的气息。文献处是蕾拉常来寻求知识的地方,亦是她面对困惑时唯一能带给她安慰的所在。 她步入其中,空气中弥漫着书纸的古老香气。 蕾拉走到一个陈旧的书架前,目光迅速扫过那些尘封已久的书卷。她伸出手,抽出一本薄薄的古籍。 她翻开那本书,字迹已经被岁月侵蚀,许多部分显得模糊不清。在这些模糊的字里行间,蕾拉寻找着自己需要的答案——有关初代暴君的记载。 书页中详细描述了那个充满血腥与暴虐的历史时期,提到初代暴君如何运用多种元素魔法,利用永生军团铸就了维斯塔家族的长久统治。 而书中最为触动蕾拉的是,关于那名暴君“眼睛”的描写—— “他那双眼睛能穿透一切,窥探未来与过去,洞察一切生命的秘密’,这句话……” 蕾拉低声念道,心中有种隐隐的震动。 她继续翻动书页,书中提到,初代暴君的暴政并非仅凭单纯的魔法之力,而是得到了“永生核心”的支持。此核心,被认为是维斯塔家族无穷力量的源泉,同时也是血腥与诅咒的根源。 蕾拉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右眼忽的传来一阵微微的刺痛,仿佛那股力量正在对她的身体产生某种共鸣。 “永生核心……”蕾拉默念着这个词。 这个词再过耳熟不过,这不仅仅是她家族历史的一部分,更是家族内部世世代代以来都在传承着的东西,她从前曾问起过达米安,达米安却以她还没到年纪为由,怎么都不肯告诉她。 书页继续翻动,然而每一行文字,都给蕾拉心里带来莫名的沉重。 蕾拉忽然有些不想再继续看下去了。 是啊…..知道真相了又如何?就算真有诅咒又如何? 知道了难道就能改变一切吗? 蕾拉忽然觉得很没有意义,反正她左右也活不过叁十五岁,把这些都深究清楚了又有什么用?若是诅咒可以被去除,那历代先祖们早就不惜一切也将其去除掉了,又怎会如今轮到她来。 瞬间想通的蕾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文献库,她不是一个死脑筋的人,也并不想过多的为难自己。 // 出了文献库后的蕾拉漫不经心地走在长廊上,宫殿的光影透过雕花窗洒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微微晃动的光斑仿佛湖面倒映的星光。 就在她即将拐入走廊尽头的回廊时,一道清瘦的身影迎面而来。 白发,穿戴整齐的皇室制服,配着一如既往清冷矜贵的神情——是西格蒙特。 蕾拉看了他一眼,露出了一个表面上的友好微笑,随即收回视线,打算直接绕过对方走过去。 按照以往的经验,西格蒙特大概率也不会主动开口,毕竟他们的关系素来冷淡,甚至根本就没说过几句话。 然而,就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身旁的西格蒙特却突然停下脚步,清脆的嗓音从侧方传来—— “殿下……昨晚是没睡好么。” 蕾拉的步伐微微一顿,眼眸里闪过一丝讶异。 她侧过头,看向身旁的西格蒙特。对方静静地站在那里,神色如常,一如既往的冷漠,然而那双眼睛却像夜色般深沉,带着某种意味不明的情绪。 蕾拉没有急着回答,只是淡淡审视着他,试图从他的神情中读出点什么言外之意。 就在她沉默的片刻,西格蒙特微微眯了眯眼,声音冷淡地补了一句—— “是做噩梦了吗。” 这句话的语调生硬,听不出半分温度,反倒更像是一种质问,而非关心。 蕾拉心里生出一丝疑惑。 在宴会上他曾用那种带着压迫感的目光盯着她,而此刻,他的眼神虽与那时如出一辙,却意外的柔和了几分,可还是仍旧死死地锁在她的脸上,像是在确认什么,或是在等待她的某种反应。 蕾拉淡淡地勾起唇角,语气平稳冷淡:“没什么,昨晚确实有些没睡好。” “可能是红茶喝多了吧。”蕾拉随意的耸了耸肩。 “多谢您的关心。” 蕾拉说完,没等西格蒙特的回复,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 ….. 身后的西格蒙特只是定定地看着蕾拉离去的背影,表情依旧淡漠冰冷,仿若无事发生。 可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此时他的眼底….. 竟带上了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阴鸷。 022黑魔法师 近期难得清闲,蕾拉兴起,向达米安申请出宫散心一段时间。达米安一如既往地严谨,虽应允,却要求她带上至少两名贴身护卫,并限定她只能在皇城附近活动。蕾拉虽然觉得麻烦,倒也没有反驳,换上一身低调却不失华贵的便衣,略施乔装,便带着护卫出了宫。 她悠闲的走过繁华的街市,空气中弥漫着熙熙攘攘的人声与商贩叫卖的喧闹,混杂着刚出炉的面包香气。蕾拉随意的找了间茶馆坐下,点了几样点心。 用完茶点,她起身继续在街头闲逛,目光随意掠过周围的摊贩,直到某个角落里,一个身披破旧斗篷的占卜师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个占卜师坐在一张陈旧的木桌上,桌上摆放着几张泛黄的塔罗牌与一颗黯淡无光的水晶球,他没有和别的商贩般大声向路人推销自己。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斗篷阴影下是一张枯槁苍白的脸,死气沉沉的,仿佛没有一丝生气,可一双灰白浑浊的眼睛却闪烁着奇异的光。 蕾拉只是瞥了一眼,心中莫名升起些许不适感,可左右不过是个江湖骗子罢了。 可正当她准备走开,那占卜师却突然抬起头,声音诡异又沙哑: “小姑娘,要不要让我看看你的手相?或许,能窥见你的命运轨迹……” 蕾拉停下脚步,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抹冷淡的弧度。她微微侧头,带着些许戏谑地望着他。 “命运轨迹?” 她嗤笑一声,语气带着轻蔑,“不必了。” 她话音刚落,便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下一秒!那占卜师突然猛地站起,动作快得不像是一个年迈的老人。 他几乎是在刹那间逼近蕾拉,苍白枯瘦的手朝她伸去,仿佛想要触碰她的手掌。 “让我看看你的手相!让我看看你的命运!”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激动而急促,眼神仿佛失去了焦距,像个陷入癫狂的疯子 蕾拉的两名护卫几乎瞬间反应过来,迅速挡在她面前,其中一人毫不留情地一把擒住了占卜师的手腕,将他按回椅子上。 占卜师却丝毫不挣扎,嘴里仍在喃喃自语,眼神混沌,带着某种深不可测的意味。周围的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骚动吸引,纷纷驻足观望。 蕾拉皱起眉头,本能地退后了一步,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疯子。” 她冷冷地吐出这两个字,转身便要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那个占卜师猛地挣脱了护卫的束缚,双手抱头,声音突然提高,像是某种疯狂的呢喃与诅咒: “命运是无法更改的!你背负着不属于你的血,你的名字刻在诅咒之书上!无法逃离!” “献血会为你指引道路,永生的锁链,终会将你拉入深渊!” 一字一句,如雷鸣般砸入蕾拉的耳中。她猛地顿住了脚步,眉头紧锁,紫罗兰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几分—— 她并不迷信这些胡言乱语,但这个疯子的话确实勾起了她心底,不久前才平复下的不安感。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回头冷冷地看着那个疯子占卜师。 “你是谁?” 她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一种压迫感。 “报上名来!” 那占卜师却仿佛完全没有听见她的话,只是抱着自己的头,嘴里不断重复着那些疯言疯语。 他的身体忽然开始剧烈颤抖,眼睛翻白,口中涌出不知名的黑色液体,整个人像是被某种无形的诅咒侵蚀,痛苦地痉挛起来。 围观的路人被这一幕吓得连连后退,场面一片混乱。 蕾拉目光一沉,心底涌起不安的预感。她看了眼护卫,冷声道: “带他回去,查清楚他的身份。” 然而,还未等护卫有所动作,那占卜师的身体忽然一震,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整个人瞬间化作了一滩黑色的腐败血水,仿佛从未存在过。 死寂。 ….. “…..黑巫师…..是黑巫师!!” 围观的众人发出惊恐的尖叫,纷纷四散逃离。 这一声惊呼如同点燃恐惧的火焰,街道上的人群瞬间陷入骚乱。妇女尖叫着后退,商贩惊慌失措地收拾东西,孩子被父母慌张地抱起,生怕被这股不祥的黑暗所沾染。 黑巫师——这世上最令人恐惧的存在之一。 蕾拉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她站在原地,久久未曾动弹。 风吹过街道,带着一丝阴冷的气息,仿佛嘲弄般拂过她的发梢。蕾拉的长发微微飘动,她静静地站在原地,脸色冷沉如霜,瞳孔深邃如夜空,看不出丝毫情绪。 她的目光落在那滩残存的黑色血污上。 黑巫师? ……真有够猖狂的….. 皇城脚下,光天化日竟都敢公然出来摆摊了。 // 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众多魔法元素:光、暗、星辰、火、水、金、木、等等等等。 而世上却存在着一类专门修炼黑魔法的魔法师,他们统一被称为“黑法师”。他们是黑暗的践行者,是所有国度都视为禁忌的恐怖存在。 黑法师并非普通的元素魔法师,他们的力量源自黑暗、死亡、诅咒、献祭、怨灵、甚至是扭曲的生命本质。他们使用的法术往往残忍且血腥,甚至能直接迫害到灵魂本源。 他们可以操控死者,让尸体成为自己手下永不背叛的工具;他们以鲜血为祭品,换取禁忌的力量;他们向深渊与虚无低语,以恶魔之名交换着不属于人世的禁术。 由于黑法师的魔法极端且违背自然法则,黑魔法被世界各国严格禁止修炼和学习。任何被发现修习黑魔法的人,都会被当作异端处决,甚至被公开处刑以禁示世人。 然而黑法师依旧存在。 他们藏于黑暗,游离在世界的边缘,在某些角落以隐秘的方式存在。 某些特殊的国度——如辉月公国或诡影之地,或许会默许黑魔法的研究,但他们也绝不会在明面上承认与黑魔法的联系。 而黑巫师则是黑魔法使用者中最为令人恐惧的一类派系,他们又被称为“卡索纳”,或是“诅咒师”,他们是黑法师中以献祭、图腾、诅咒娃娃、毒素、邪神信仰为主的派系。 他们喜欢用精神支配、灵魂渗透、替身术、诅咒爆发等黑魔法手段迫害折磨他人,并且以此为乐。 大部分国度的民众都谈”黑“色变。任何与黑法师相关的事物都会引发恐慌,就像此刻的街道——短短片刻间,本来热闹的街道已经空无一人,留下的只是散落的物品。 // 夜幕悄然降临。 旅店的木窗透出微弱的烛光,将蕾拉的影子拉得悠长。她静静坐在房中,身姿安然,眸中却翻涌着未尽的思绪。 蕾拉垂眸,眼神晦暗。 就在此时,窗外忽然掠过一阵清风。 “咕噜。” 一只羽色墨黑、眼瞳泛银的信鸦悄然飞来,稳稳落在窗台上。 它叼着一封银边灰封的信件,脖子上戴着星星状的铃铛,翼羽间还有尚未褪尽的星辉粉尘。 这是皇室专用信鸦,速度极快,仅用于传送密信。 蕾拉微微挑眉,走过去,伸手取下信件。信鸦轻叫一声,扑棱着翅膀飞入夜空,消失在月色之中。 信纸并未展开,而是自动浮起,悬于半空,接着化为一团星光凝聚成字迹。 是达米安的字,苍劲有力,一贯不耐废话。 「蕾拉,别在外面闲晃了。」 「那孩子——“以撒·堂吉柯德”,还有不到一个月便会正式抵达皇城。」 「帝国议会那边已经开始布置迎接流程,星轨议会也会出面——你必须在场。」 「我会派人来接你,别让我再写第二封信。」 最后一行字体微微一顿,似是故意添上的: 「……对了,雪精灵族下周将来访。」 「他们这次会带一整船最新研制的甜点样品,帝都的孩子们都盼疯了。」 蕾拉盯着那一行浮空的字,眼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她合上手指,指节轻敲信鸦飞走时留下的羽痕,嗤笑一声:“这算什么?美食诱饵?” 她沉默片刻,走回房内坐下。 “以撒·堂吉柯德……”她低声念着那个名字,眼中划过一丝疑惑,随后却又了然的笑了笑。 “哦…是天弯之国的那个啊。” 他这么快也到年纪了吗? 蕾拉望向窗外那一轮冷月,眼中星轨缓缓流动。 ……那就回去吧。 023初遇懒狸 车辇轻轻晃着,微风穿过林间的树缝,带来一点潮湿的叶香。 蕾拉靠坐在软垫上闭目养神,车厢内温暖安静,直到突兀的一声轻响,车身猛地顿了一下。 “怎么回事?”她睁开眼,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不悦。 护卫低声回道:“殿下……前面路中央,有只……狸猫。” “狸猫?”蕾拉挑眉。 她掀开车帘下了车,一眼就看到那东西趴在路中央,一动不动,圆滚滚的身体像是半个绒球堆在地上,呼吸均匀,胸口一鼓一鼓的,看起来睡得正香。 “……懒狸?” 她有些不确定的说出这个名字。 那是一种魔性极强的魔兽,外表看似无害,却拥有诡异的催眠能力。 听说曾经有一只闯入了帝国的军演场,结果连将军都睡着了。 它们尤其喜欢栖息在书店、图书馆、或学者的桌上,理由据说是“知识的气息”让它们犯困。 “看样子受伤了,”一名护卫皱眉道,“腿上有血。” 蕾拉看了几眼,神色并没有多少波动,轻轻开口道:“绕过去就好。” 说着她转身抬脚准备离开,可就在此时,那团毛茸茸的东西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翻滚了过来,一口咬住了她的裤脚! “……” 她低头看它。 懒狸仿佛意识到她要走,眼巴巴地仰着头,牙齿咬着不放,圆圆的眼睛里尽是倔强与……某种执念。 它用前爪使劲扒拉着地面,仿佛要带她去某个方向。 蕾拉的脸色有些复杂。 她本就不是多有爱心的人,也并不会因为在路上看见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就施以援手,她可不想没事儿给自己找麻烦。 “你咬我做什么?”她冷声低语,但那懒狸只是喉咙里“呜噜呜噜”地发出微弱声音,继续拽着她的裤脚,一步步向林中某个方向挪去。 她站在原地,风吹动她的发丝。 蕾拉沉默片刻,随后抬手,掌风微扬。 “走开。” 她冷冷一掌挥出,将那团扒着自己不放的毛球拍飞了出去,力道并不致命,但足以让它滚到数米开外,撞在路边的树根上,落地时还翻了个身。 她本以为它会哼哼唧唧地跑掉。 可那只懒狸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竟然——扑通一声,做出了一个类似下跪的动作。圆滚滚的身子缓缓低伏,尾巴收起,耳朵耷拉,眼神中透出一种从未在这类慵懒生物身上见过的恳切和祈求。 蕾拉的目光微微一动。 风无声地吹过,她站在月光下,沉默良久,终于收回目光,转身朝着它的方向走去。 “……带路。” 懒狸似乎听懂了,立刻站起身,迈着不甚协调的短腿,一拐一拐地在前方带路。 它带着她穿过村镇后方的小径,穿入一片林间深处。树木愈发密集,夜色浓重,唯有几缕月光穿过枝桠洒落。 终于,它停在了一片落叶铺地的空地前,发出一声低鸣。 蕾拉顺着它的视线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只巨大的懒狸蜷卧在地,通体毛发灰白泛光,比小懒狸大出数倍,仿佛一座温热的毛绒山丘。 然而此刻,它的身体正缓缓起伏,呼吸微弱,身上布满深深的裂痕与血污,毛发焦灼破碎,伤口不知是被什么利器所伤,残留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切口。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刺鼻的血腥味。 懒狸在那巨兽旁边趴了下来,轻轻用额头贴住对方的爪子,发出低哼声,像是在唤醒母亲,或是挽留命运的尽头。 而蕾拉站在一旁,目光幽冷,却没再离开半步。 蕾拉缓缓走近那只奄奄一息的成年懒狸,靴子踏过落叶,发出细微声响。 空气似乎凝滞了。 她半蹲下身,目光落在那狸兽侧腹的一道伤口上。那是一道极深的斜斩,切口整齐,却不断渗出幽黑色的血液。血液周围,皮肉竟微微扭曲着,仿佛有看不见的丝线在侵蚀、牵引。 她眉心轻蹙,目光探向伤口边缘。 是黑魔法的残痕。 那气息冰冷、混浊,仿佛腐蚀灵魂的淤泥,附着在肌肉与血管之间,冒出一缕缕黑雾。 她缓缓起身,眸中映出那几缕尚未散尽的黑气。 那不是普通攻击能留下的痕迹,甚至不是为了猎杀懒狸这种动物而设的陷阱。那道伤口有种残忍的试验性与蔑视——不是想杀死它,而是故意让它死得痛苦,存了心要折磨它。 懒狸这种生物较为温顺,并不会主动攻击人,甚至还带着些让人发笑的“傻气”。蕾拉清楚,在永恒帝国的境内,极少有人会对它们动手。 帝国虽以严法治国,但民风却一向温和敦厚,大多数居民宁愿自己绕道走,也不会惊扰一只窝在路边打瞌睡的懒狸。 黑巫师。她脑中再度浮现这个词。 蕾拉眸光低垂,不屑的撇了撇嘴。 她望着地上的成年懒狸和那只幼年懒狸。前者奄奄一息,后者却仍旧倔强地用圆滚滚的身子护着它。 她沉默了一瞬,最终低声开口:“叫马车来。” 身后侍卫一愣:“殿下,您是说——” “带它们回宫。”蕾拉轻描淡写地道,语气不容置疑,“再叫个兽医来。” 说罢,她已转身走向林外,长发在风中轻轻荡开。 // 当马车缓缓驶入皇城时,夜已深,城门依然为皇族开启。 守夜的宫廷医官很快被惊动,见到侍卫从车上抱下两只狸兽,尤其是那只奄奄一息的成年懒狸,登时不敢怠慢,连夜调来御兽厅最擅长治愈类魔物伤口的御医。 “它们的生命力本就偏弱,若再晚几个时辰……”医官眉头紧皱。 “不会晚。”蕾拉平静地道,站在旁侧,眼神冷静地盯着那只濒死的懒狸,“好了,我知道你有办法,别让它们死在永恒帝国的土地上。” 御兽医和助手们赶紧忙碌起来,一边调制驱除黑魔法残留的药剂,一边为伤口包扎净化。 小懒狸趴在旁边,被喂了温水,仍旧眼巴巴地盯着成年狸兽不肯睡去,哪怕眼睛已经困得眨巴不停。 蕾拉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它们。 医官与御兽师仍在忙碌,夜风从窗外拂入,带起她一缕墨黑的长发。烛光将她小小的身影拉长,她的瞳孔倒映着昏黄的灯火,表情淡漠而无波。 那只小懒狸终于困到坚持不住,蜷缩在毛毯中沉沉睡去,偶尔抽动一下圆滚滚的耳朵,还不忘将尾巴搭在那奄奄一息的成年狸兽身上,像是在拼尽全力守护着它仅剩的温度。 良久。 蕾拉终于转身,轻盈的靴音踏在地砖上,沉静而决然。 身影渐渐隐入夜色深处,唯有袍角拂过,像风卷过月下沉默的宫殿,冷淡而无声。 024糖球 翌日清晨,晨光透过高窗洒落在金色地毯上。 蕾拉刚刚穿戴整齐,宫廷女侍便走进房间轻声通报:“蕾拉殿下,御兽院传来消息。昨夜送来的懒狸已无大碍,成年那只正在静养,小的那只状态良好,已经开始四处乱跑了。” 蕾拉轻轻点了点头,神情如常,没有太多表露。 她抬手整理了下袖口,步伐轻缓地走出门,准备前往今日的课程。 等蕾拉抵达时,莱恩和西格蒙特已经落座。莱恩倚在椅背上,手里转着一枚徽章,显得有些不耐烦;而西格蒙特一如既往地坐姿端正,整齐得像本教科书。 “又迟到了五分钟,殿下。”西格蒙特抬眼说道,语气不轻不重。 蕾拉没有理他,只在属于自己的位置落座,翻开课本。 大厅高窗敞亮,阳光落在长长的红木课桌上。今日是《帝国政史入门》与《政体制度与继承权演变》的交叉课,由老学者梅林德授课。他的讲课风格古板,却用词极其精准,偶尔也会冷不丁提出一些复杂的问题。 “倘若皇室直系叁代同时在位,如何通过法理维持权力统一性?蕾拉?” 蕾拉顿了顿,声音平和:“将一方设为摄政,另一方冠名为荣誉皇位,实权归一,虚位安众。” “不错。”梅林德略微点头,随后目光转向莱恩和西格蒙特,“你们补充。” 西格蒙特沉声道:“可辅以’星轨议会’立场约束摄政权力,避免其任意扩权。” 莱恩则撇嘴一笑:“我觉得叁代同堂的问题在于野心,法理只是把戏。” 蕾拉没看他,目光依旧落在课本上。 // 阳光斜斜洒进皇家特训教室,古铜色的雕纹窗格投下斑驳的光影。 西格蒙特坐得笔挺,面无表情地翻着《帝国王权与法制原理》;蕾拉手肘撑着下巴,眼神游离不定,像在想着别的什么;而莱恩,则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摇着羽毛笔。 西格蒙特翻过一页,忽然道:“王权若无合法性支撑,终究只是篡夺。” 莱恩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说:“叁代同堂的问题从来不是’法理’,是人心太贪。法理只是个好看的剧本——谁认真,谁就输了 西格蒙特皱了皱眉:“那你是说——法律可废,规矩可乱?” 莱恩的笑容更深了些,眼神带着一丝挑衅:“规矩本来就是乱的,赢家定下什么规则,大家就得照着来。只是看谁能玩得更花更巧。” 西格沉默了一下,语气依旧平静:“你不觉得,这样会让所有人都失去信任吗?” 莱恩轻描淡写地说:“信任?在权力面前,信任不过是个笑话。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 他目光一转,扫过蕾拉,“你不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秩序吗?” 西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蕾拉默默看着两人的对话,一言不发。 西格缓缓开口:“你确实聪明,但有时聪明得过头了。你以为的秩序转变,可能也不过是对人性的背叛。假如所有的规矩都不过是赢家定下的,那么所有的失败者岂不注定成为牺牲品?” 莱恩的笑意依旧:“牺牲品?那也是一场交易而已。赢家,最终都得付出代价。没有人能永远赢下去,除非——” 他顿了顿,眼神再次往蕾拉的方向扫了一眼。 “除非你能让这场游戏的规则永远属于你。” 西格冷冷地看了莱恩一眼,没有再说话。沉默蔓延开来,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蕾拉把脑袋歪着搁在桌面上,指尖拨着笔,目光落在窗外一只飞过的信鸦身上,仿佛一切都听进去了,又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课程一直持续到午前。 课间时,阳光从高窗洒落,银羽厅课堂内亮得几乎有些刺眼。莱恩懒洋洋地趴在椅背上,偏过头低声问了句:“听说你最近捡了只狸猫?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有爱心了?” 蕾拉顿时一噎,冷冷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下课铃响的那一刻,她缓缓地站起身,随后不急不慢的离开了银羽厅。 莱恩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点笑意,眼神有点玩味,却没追上去。 // 御兽院坐落在东南角,层层白石阶通往一座静谧而宽敞的院落,阳光斜洒,落在青藤缠绕的屋檐下。 蕾拉一到,就有侍从引着她穿过长廊,走进了内院。 “殿下。”兽医连忙迎上来,“那两只狸……状况已经稳定了。伤口处理得很好,魔力恢复也挺快的。” 她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径直走入那间铺着厚厚草垫的小屋。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青草与药草香。小懒狸正缩成一团,窝在温暖的毯子里打着呼噜,而成年懒狸依旧闭着眼,但呼吸平稳,身体上的黑气已褪去,包扎妥当。 蕾拉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它们,没有靠近,也没有发出声响。 她看了一会儿,便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那只小懒狸突然动了动耳朵,一下子醒了过来。圆溜溜的眼睛一睁,先是迷茫地眨了眨,然后一眼看见了蕾拉,立刻扑腾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朝她跑来。 蕾拉一愣,正欲抬脚,就见那小家伙跃起,软乎乎地往她怀里扑来。 她眉头一皱,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一退,裙摆一摆,堪堪躲开了它的拥抱。 小懒狸扑了个空,跌坐在地上,抬起头,圆润的脸颊微微鼓起。它那对眼睛里写满了委屈和失落,静静望着蕾拉。 蕾拉低头看着它,一时间没有说话。 她的神情没有变化,只是眼眸深处,悄然泛起一丝淡淡的波澜。良久,她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那小家伙抱了起来。 “……真麻烦。” 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却没有放手。 // 清晨,晨光透过镀金窗棂洒落在银白色的早餐厅中,空气中飘荡着新鲜面包与果酱的香气。 长桌旁,莱恩正懒洋洋地叉着切片果塔,嘴角还叼着根金边抹刀。他一边吃,一边伸了个懒腰:“……今天的果酱不如昨天的好吃。” 对面的西格蒙特一如既往地安静,优雅地切着黄油烤蛋,头也没抬:“那你去换。” “我正有此意。”莱恩起身,摇着杯中的果汁走向餐台。可他刚伸出手,准备去拿那盘最外层的奶油面包时—— “啊啊啊!!” 他突然一声惊叫,整个人向后一跳,连带着身后的侍从也吓得差点把果汁洒了。 “殿、殿下!怎么了?!”?“有刺客吗?!” 西格蒙特皱眉,终于抬头望过去:“……怎么回事。” 而站在餐台前的莱恩,脸上写满了“见鬼”的表情。他僵着手指,指向面包盘旁边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 一只圆滚滚的懒狸,正偷偷叼着一块奶油面包,和他对视着。 它的眼神无辜又茫然,嘴边还挂着一点奶油。 “你、你你你你……你怎么进来的!”莱恩震惊得连语气都破音了。 小懒狸被吓得一哆嗦,扭头就跑,尾巴晃得像个毛拖把。侍从们一阵混乱,不少人被它的小短腿绕得乱了阵脚。 “有老鼠吗?!” “不对,是……狸?!” “快抓住它——” “等等别动!它会滚的!!!” 就在早餐厅陷入一片兵荒马乱时,大门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蕾拉走了进来,目光一瞥,顿时看见那团在地上滑来滑去的小团子。 她眉心一蹙,轻声喊道: “……糖球。” 被点名的小懒狸顿时僵住了,小耳朵抖了抖,像是立刻意识到自己干了坏事。它停了下来,转头看着蕾拉,呜咽了一声,然后飞快地蹬着小腿,咚咚咚跑回她脚边,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裙角。 蕾拉低头看了它一眼:“你又偷跑?” “唔呜……”糖球可怜巴巴地低下头,耳朵都耷拉了。 蕾拉叹了口气,弯腰把它抱了起来,然后转身看向一屋子还在发愣的侍从和莱恩,语气淡淡: “抱歉,它偷跑出来了。我没看好它。” 她话音刚落,小懒狸还懂事地朝大家摇了摇尾巴……顺便舔了一下蕾拉的脸颊。 莱恩:“……” 西格蒙特:“……” 侍从们:“……?” 莱恩皱着眉,看着蕾拉怀里的糖球,一脸嫌弃地撇了撇嘴: “你最好把它看紧点,别再让它到处乱跑。“他顿了顿,语气越发嫌弃, ”可别哪天跑我宫殿里去了,这么脏的东西。” 蕾拉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而一旁的西格蒙特虽没说话,但眼神落在糖球那还沾着奶油的爪子上时,眉头还是皱了皱。明显,他也不是太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早餐厅混入事件”。 他语气淡淡地说了句:“皇宫有卫生规定。你最好管好它,别让它再跑进食堂。” 蕾拉轻轻点了点头,没解释,也没辩解,只是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家伙,低声道: “听见了吗,今后好好待在你自己的屋子里,不准再乱跑,知道了吗?” 糖球仿佛听懂了似的,乖巧地点了点头,软软的前爪还抱住了蕾拉的手臂,毛茸茸的一团,格外安分。 蕾拉也不多说,转身就走了,糖球安安静静地窝在她怀里,小尾巴轻轻拍着她的手臂,仿佛也知道自己惹了麻烦。 026大扫除日 今天是皇宫的大扫除日,也是帝国正式迎接雪精灵族的日子。 蕾拉从床上悠悠转醒,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房间,照在她身上,温暖而柔和。 她伸了个懒腰,轻轻坐起身,看着窗外的景象。 整个皇宫内外都在忙碌着准备,空气中充满了混杂的清洁味道。 今天的清扫工作尤为重要,宫殿的各个角落都需要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飞天扫帚和魔法拖把在空中飘动,一边吸附灰尘,一边忙碌地清洁地面和墙壁。宫廷中的侍从们穿梭其间,迅速而有序地整理着每一处,显然,大家都在期待着雪精灵族的到来。 雪精灵族是永恒帝国的常客,每年这个时候,雪精灵一族都会带着一船最新研制的甜点样品来访,提供给皇宫以及市集中的居民们。 每次他们的到来,都意味着两件事: 第一,帝国的集市会变得热闹非凡,孩子们会蜂拥而至; 第二,宫殿内外的空气中将弥漫着一种特殊的甜蜜香气,那些糖果、蜜饼、果仁糕点的味道,足以让任何人陶醉。在皇城的集市上,雪精灵们总是会搭起一个小摊,展示他们精心制作的甜品,吸引成群的市民前来品尝。其中最受欢迎的,是他们的冰雪巧克力和糖霜蜜饼,它们不仅美味,外形也非常精致,仿佛每一块甜品上都蕴藏着冬雪的灵气。 蕾拉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宫殿外的景象。 大扫除的忙碌景象,与她脑海中那些即将到来的甜品摊位形成鲜明对比,今天的皇宫显得格外热闹。 蕾拉轻轻拍了拍糖球的头,它正趴在床上打瞌睡,看到蕾拉动了动身子,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似乎并不急着起来。 蕾拉低声对它说:“一会儿去看看雪精灵族的甜品摊位,但记住,不准乱跑。” 糖球听到后,乖巧地点了点头,虽然它的尾巴还是不时地摇晃着,显得懒洋洋的,但它似乎已经准备好跟随蕾拉一起去迎接新的一天了。 // 雪精灵族的到来总是引人注目。 他们带着两艘装饰华丽的甜品船,缓缓驶入了永恒帝国的街道。随着他们的到来,街道上瞬间弥漫起了一阵清冷的寒风,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整条街道仿佛被冰雪覆盖,瞬间进入了一个冬日的童话世界。 雪精灵们像是一群微型的白色天使,身形小巧。他们的皮肤晶莹如雪,散发着冰雪的光辉,每个雪精灵的背后都有一对漂亮的翅膀,闪烁着微弱的银白光芒。他们的耳朵尖尖的,眼中似乎永远带着一丝宁静的神色。 每一位雪精灵脸上都带着一抹甜美的微笑,美丽且优雅。他们手中捧着带有精致图案的篮子,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糖果、蜜饼和巧克力,看起来都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雪精灵的领头使节队伍中,有一位极为可爱的雌性雪精灵,她的头发是银白色的,微微卷曲,像是雪花洒在她的头顶。她穿着用雪花织成的蓝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条由冰晶编织成的腰带,冰蓝色的翅膀在阳光下闪烁着亮光。 进入宫殿的大厅内,气氛肃穆而庄重。 两位雪精灵使节优雅地行了个礼,主使节低头微笑,目光柔和:“尊贵的皇帝陛下,我们从雪精灵国而来,感谢您的热情接待。我们带来了今年最新的甜品,也希望这份甜美能够带给永恒帝国的人民一些温暖。” 达米安轻笑着迎接,目光温和:“雪精灵一族总是受到大家的欢迎。你们的甜品给帝国带来了无尽的欢乐。此次来访,不知贵国是否有其他重要的事宜?” 银发雪精灵使节微微点头,语气依旧柔和,却透着一丝沉稳:“这次来访,我们带来的是雪精灵国的友好与合作,同时也希望能与贵国建立更加稳固的关系。我们愿意与贵国在多个领域进行进一步的交流与合作,尤其是在文化和贸易方面。” 她的话语简短而直接,显然她是一个精明的外交官。她旁边的棕发雪精灵使节也跟着点头,虽然话语不多,但眼神中透露着坚定与认真。 达米安微微一笑,示意两位雪精灵使节入座,随即开始与她们商谈更深入的合作事项。 整个宫殿内的氛围,随着雪精灵使节的到来,变得更加温暖与和谐。 // 精灵是一个古老且神秘的种族,世上存在许多种类的精灵,它们虽然都属于同一物种,但却有着不同的特征与生活习性,他们分布在各个各具特色的区域。每一种精灵都有其独特的属性与文化,这些不同的精灵种类常常各自为群,不与其他种类相混杂,生活在不同的环境中,遵循各自的规则与传统。 其中,雪精灵是体型最为娇小的一支精灵种族。他们生活在永恒的寒冬中,栖息在飘雪的山脉与冰雪覆盖的森林里。他们天生适应极寒的环境,能够在冰雪中自如地穿行。 尽管雪精灵们体型娇小,然而他们却有着无与伦比的温柔与善良。他们诚实、纯净,天性中带着对世界的善意与好奇。他们的性格总是温文尔雅,从不急躁,始终保持一种宁静的态度。他们喜欢与世无争,更多的是在温柔的环境中享受自然与生活中的点滴美好。 除雪精灵外,其他精灵种族则各有其不同的特点。 比如火精灵,拥有炽热的火焰与极强的战斗能力,通常生活在火山或是炽热的沙漠中;水精灵则居住在深邃的湖泊与海洋中,拥有控制水流的能力;风精灵生活在高山的云层之上;而森林精灵则与大自然亲近,居住在茂密的森林中,擅长与植物和动物沟通。 这些不同种类的精灵虽然拥有不同的能力和习性,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与自然和谐共生,尊重大地,尊重世界。 精灵族并不求得霸权或领土上的扩张,他们的目标更侧重于与其他种族建立友谊与和谐的合作关系。正因为这种单纯可爱的天性,使精灵族成为了各大国度最受欢迎的外交伙伴与文化交流的使者。 而雪精灵因其独特的善良、诚实和温柔,成为了所有精灵种族中最容易与其他种族建立深厚友谊的代表。在世界各地,无论是人类的王国,还是其他种族的国度,雪精灵们都会受到欢迎。他们的甜品不仅仅是美味,更像是她们温暖与善良的象征。 每年,雪精灵都会定期前往各个国度,带去他们的美味与友好,成为各国节日庆典中最受期待的客人。 雪精灵族的到访不仅是文化的交流,也是帝国友谊与和平的象征。 027多利做了什么 殿外的集市热闹且繁忙,像是一场流光溢彩的梦。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甜香。蕾拉披着一件浅灰的斗篷,脚步轻缓,身旁跟着那只软乎乎的毛团。 糖球今天特别乖,像个棉花糖一样靠在她的斗篷边缘走路,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左看右看,对每一个摊位都保持着惊奇的凝视。 “小小姐你看这个!”?一个鼻音绵软的声音从左边响起,那是雪精灵一族的小摊,摊主像雪球堆出来的小老头,耳朵毛茸茸的,手里正热情地比划着一串亮晶晶的冰糖花串。每一颗冰珠里都封着不同颜色的雪晶,晶莹剔透,仿佛在发着光。 糖球当场被迷住了,两只前爪扒在摊子边上,眼巴巴地望着那串糖。 “不是给你买吃的。”蕾拉语气平静地说着,但还是从荷包里摸出几枚星辉魔晶, “这串和那个蜜饼,都要了。” 蕾拉自己也拿了一块烤得焦香的蜜饼,捧在掌心慢慢咬着。 糖球得了球,咬的两腮都鼓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开心的晃着尾巴,蹲在蕾拉脚边,活像个被宠坏的皇室小孩。 她们慢悠悠地逛到集市边角,那里有个魔法游戏摊位。 【命运光阵】——名字挺唬人的,但本质其实就是个施了轻度幻术的占卜+挑战小游戏,玩家需要投掷水晶骰,踩中对应区域,会有幻影出现,回答问题或完成小游戏则可获得奖品,失败就会被幻影嘲笑戏弄,比如突然变声,头发瞬间变成爆炸头五分钟之类的恶作剧。 蕾拉原本只是随意站了一会儿,结果不知怎的手一动就透了第一颗骰子。 “欢迎您!来自星辰的小小姐!” 光柱一闪,地面浮现出一道五芒星法阵,一直长着叁只眼睛的小幻影从空中浮现,发出轻快古怪的声音: “请回答问题——“您有多喜欢您的弟弟?” “…..” 蕾拉眉眼不动,手起一掌,将那只幻影拍回了光阵。 糖球鼓着脸在旁边发出“呼噜噜”的声音,似乎看得很起劲。 蕾拉正准备投第二轮,耳边却远远传来一个熟悉又清脆的声音: “蕾拉!是你吗?” 她偏头望去,只见赫尔嘉穿着一袭典雅的湖蓝长裙站在人群外,身姿优雅冷静,而卡蜜拉则已经像一只金色雀鸟般轻快地朝她跑来——裙摆飞扬,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一边奔跑还一边张开了双臂。 “蕾拉——!” 蕾拉眼神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脚步轻得几乎不发声。 那一瞬间她的目光变得极为冷淡。她不喜欢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也从未习惯过被这样亲密地拥抱。 卡蜜拉停顿了一下,似乎愣住了半秒,但很快就又鼓了鼓脸颊,像被打了个小结巴的蜜糖泡泡。 “哼——好吧,我下次提前打招呼行了吧?”她眨眨眼,立刻又笑得灿烂,顺势一把拉住了蕾拉的手腕。 “我们到处找你呢,艾希莉娅已经在等我们啦——就在晨晖巷的那家星露小馆,你记得吧?” 蕾拉被她拽住手腕,没有挣脱,目光落在她牵着自己的那只手上。 卡蜜拉这才注意到蕾拉脚边乖乖趴着的糖球,顿时双眼放光,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蹲了下来:“你哪儿弄来的这么可爱的家伙!” “捡的。”蕾拉言简意赅,语气平平地补了一句,“御兽院里还有一只更大的。” “什么!?”卡蜜拉抬起头,眼睛亮得几乎能点燃空气,“真的假的?还有更大的?!” 赫尔嘉站在蕾拉另一边,眼神温柔,目光落在糖球身上时也带上几分喜爱:“是灵系魔兽吗?很特别……身上的魔力流动很干净。” “以后想看的话,我带你们去。”蕾拉随口说道。 “真的?”卡蜜拉眼睛睁得圆溜溜,忽地欢呼一声,“那说定啦,不能反悔!” 话音刚落,她便干脆利落地一抬手,右手牵住赫尔嘉,左手再度钳住蕾拉,笑得像春风里疯长的蒲公英:“出发咯,星露小馆走起!” 赫尔嘉被她突然拽住时略显惊讶,旋即也只是柔和地笑了笑,任由她牵着。 蕾拉也没有挣扎,只是被迫被拽着跑了几步后,轻叹一口气,像只高傲又被迫妥协的猫,脸上不见怒意,只有一点淡淡的认命。 糖球蹦跶着跟在她们后头,小短腿动得飞快,毛茸茸的尾巴像绒球一样一颠一颠地晃。 // 小馆坐落在宫城外环的浮影街角,一栋叁层高的白色尖顶小屋,藏在藤萝缠绕的花架后头,外墙上挂着几盏星形的魔灯,随着午后的日光闪烁微光。 走进门,一阵温暖的奶香混合着花果味的清甜扑面而来,空气里漂浮着柔和的香草气息。 “欢迎光临——”身着云蓝围裙的猫耳店员甜甜地开口,朝她们行了个礼。 叁人走上楼梯。 “那边那桌。”赫尔嘉眼神一转,就望见了窗边角落的那个位置。 星露小馆叁楼的阳台区域安静得像隔绝了世俗的喧嚣,半敞开的窗帘拂动着银色光尘。阳光透过浮光帷幔散落在圆桌上,一道纤细身影正安静地坐在那里,指尖缓缓搅动着一杯温热的星云花茶。 是艾希莉娅。 她穿着一袭象牙色的高领裙,领口缀着月光银丝,整个人端坐着,背影几乎与窗后的光重迭。她没说话,只是听到脚步声后抬头,那双温和的眼眸中掠过一丝笑意。 “你们终于来啦。”她轻声道,语气温柔如她面前的那壶茶,“我刚准备给你们点甜点。” 卡蜜拉率先冲了过去,扑通一声坐在了艾希莉娅对面。 “我要吃那个!”卡蜜拉一进门就冲到窗边的位置坐下,手指点向菜单上那个华丽得像婚礼主蛋糕一样的叁层魔法蛋糕,声音响亮得连糖球都吓得抖了一下。 “那么大的蛋糕,我们四个人都吃不完啦。”艾希莉娅温声笑着,托腮看着菜单。 “那就边吃边聊嘛!”卡蜜拉理直气壮地说。 点完单后,女孩们窝在靠窗的卡座里,外头星辉灿烂,屋内灯火温暖。糖球趴在蕾拉腿边的座垫上,脑袋一动一动地盯着托盘上的蛋糕,神情可疑。 聊天从节日市集聊到最近的趣闻,艾希莉娅忽然说道:“对了,你们还记得一年前宴会那次吧?本来亚特兰蒂斯王要来,结果临时缺席,因为海兽袭击了王都。” “啊?”卡蜜拉眨了眨眼,“我还以为他们是借口推迟来永恒帝国的婚约谈判。” 艾希莉娅低声说:“我最近偷听到我父亲跟几位使臣谈话……那次袭击很严重,好像不止是骑士团大损,就连亚特兰蒂斯的叁皇子,多利安,也受了伤。” “多利?”卡蜜拉顿时露出一副“听到笑话”的表情,“他?受伤了?” “不是吧?”赫尔嘉也忍不住笑出声,“从小那家伙就横冲直撞的,我们小时候不是见过很多次吗?那时候他才多大,就能把帝国的魔兽展示场拆掉一半,还敢往禁林跳。” “我记得他有次还把你家的宴会厅石柱撞断了。”艾希莉娅微笑着说了一句。 “对对对!”卡蜜拉一下拍了下桌子,眼睛发亮,“然后还理直气壮地说‘柱子站那儿不合适’,还嫌石柱‘颜色太丑’。” “他不是最爱打架吗?”艾希莉娅笑着说,“听说那天他看海兽冲过来,不等骑士团发令就自己冲上去,结果当场被一只深海触手拍飞了五十米。” 卡蜜拉笑得整个人快要趴在桌上:“太解气了!我就说嘛,他那么莽,总有一天会被打肿脸。” 赫尔嘉含笑:“不过他小时候也挺可怜的,被海皇管得那么死,连找朋友玩的自由都没有。” 蕾拉一时没有回应,手指缓缓绕着杯沿,不知为何,一段早已被她遗忘的记忆忽然浮上了心头。 那是她六岁那年。 也是她第一次见到亚特兰蒂斯的叁皇子——多利安·泰尔瑟斯。 她还记得那天她穿着用星光丝缝制的礼服,被达米安带去参加永恒帝国与亚特兰蒂斯的友好会晤。 而那个据说“身份尊贵”、“贵客中的贵客”的男孩——第一次出现在她眼前时,却站在宴会厅角落,直勾勾地盯着她,嘴角还挂着一点可疑的水迹。 像个痴傻儿,蕾拉当时心里想。 他仿佛看见了什么稀世珍宝,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眼神发亮。 蕾拉不屑地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但就在宴会散场,她独自穿过御花园时,一个突如其来的黑影冲了过来。 “——?”蕾拉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什么东西重重一撞,整个人被一口麻袋拎了起来,世界在那一刻陷入黑暗。 她拼命挣扎,却发现周围被束缚得死死的,声音也传不出去,空气闷热,心跳狂乱。 怎么回事?! 她紧咬着牙,手脚发凉,脑中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一阵轻微的摇晃,麻袋终于被扯开,她眯着眼重新见到光亮时,却发现眼前赫然是一座布满蓝色水晶的宫殿。 那是亚特兰蒂斯的皇宫。 她,被绑架了。 大白天,还是在永恒帝国的宫殿内。 罪魁祸首此刻就站在她面前,那个比她还矮半个头的男孩,深蓝短发赤红眼睛,笑得一脸满足地蹲下来,盯着她看,仿佛在欣赏什么稀世艺术品。 “你干什么?”蕾拉怒吼,脸色涨红。 男孩却没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伸出手,慢悠悠地去扯她的袖子。 蕾拉抬手就要打过去。 男孩却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尖利如鲨鱼的牙齿:“你好漂亮,像洋娃娃……我要给你换衣服。” “…..” “你有病吗?!”蕾拉愣了一下,随后几乎尖叫出声。 门外的人鱼侍从听见动静破门而入,看到蕾拉时一惊,脸都白了几分。 ——天哪!大事不好,叁皇子又闯祸了! 他一刻也不敢耽搁,火速通报海皇。 海皇震怒。 第二天,永恒帝国的皇室使团气势汹汹地赶到,而蕾拉则被以“秘密传送门通道”火速送回了帝国。 那之后,多利被狠狠教训了一顿,据说被海皇关了整整一个月的水牢禁闭。 而这段“皇家丑闻”被严格封锁,除了几位知情高层之外,没有任何文书记载——但蕾拉一直记得那袋子里的黑暗与窒息,以及那个脸上挂着傻笑、想给她换衣服的小疯子。 蕾拉垂下眼睫,指尖轻敲桌面。 “……他确实不太聪明。”她终于轻声说。 // 而此时的另一边。 亚特兰蒂斯的深海皇宫,水晶般的穹顶折射着粼粼光辉,潮音低语,海生物偶尔从外墙掠过。而在皇宫最里层的海蓝卧室里,某个九岁男孩正蹲在地上,对着一只小型蓝光水母说话。 “你觉得我那时候是不是做得挺好?” “我那可是——一见钟情!” 多利安·泰尔瑟斯忽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尖,皱眉自言自语:“一定是谁在念叨我……是蕾拉吗?” 他顿了顿,然后微微扬起头,一脸理直气壮地咧嘴一笑,露出那一口招牌的鲨鱼尖牙:“她肯定还记得我。毕竟我是第一个送她’惊喜’的男人。” “……虽然她当时不太高兴,还咬了我。” 他揉了揉手腕,语气却带着得意洋洋的怀念,“但她真的好看得过分了嘛。像那种贵族宴会里的糖果雕像,我就想着,不如直接带回家。” “换衣服是我对她的尊重啊!”多利一边说一边从柜子里掏出什么——竟是一只被他亲手缝得乱七八糟的洋娃娃,穿着早年帝国风格的宫廷裙装,肩带歪了,裙边还打了结,显然当年模仿的就是蕾拉。 他爱怜地摸了摸那娃娃的脸,红眼睛里露出一抹近乎温柔的神色。 “她生气的样子也很可爱。”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泰尔瑟斯海皇的咆哮声:“多利安!你又把皇宫魔鲸塔炸了!滚出来!!” 多利叹了口气,把娃娃小心翼翼的藏回柜子里,一边走出去一边小声嘟囔: “我只是想听魔鲸唱歌来着……” 028台阶 甜点结束后,几人站在星露小馆门口道别。?天色已晚,夜幕如锦,银星低垂,浮空的路灯一一亮起。 “不想走路。”蕾拉站在原地,拢了拢披肩,懒懒开口。 “马车已经在前面等啦~”卡蜜拉笑着晃了晃她的袖子。 蕾拉也没再推辞,抬脚上车,赫尔嘉和卡蜜拉则步行离开,她们住在议政宫那一带,走回去不过十分钟。 一路回程安静,车轮碾过浮石路面发出轻响。 夜风微凉,蕾拉掀开帘子,没有等侍从上前,便干脆利落地一跃而下。?银白的裙摆在夜色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从空中悄然飘落。 她的动作轻盈却不失力度,落地时裙角翻飞,像一朵在夜色中绽开的白莲。 而这一幕,恰巧落进了刚从正门走出的莱恩眼中。 少年金发微扬,站在石阶尽头的金光中,身影清瘦但挺拔。他原本步伐平稳,却在看到蕾拉的那一瞬微微顿住。 他怔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会看到这样的她。 那裙摆翻飞的姿态,那毫不犹豫跃下马车的动作,不属于他从小被教导的任何一种“皇族之姿”。 不是皇女,不是贵族,甚至——根本没有触碰到他脑中那一套早已根深蒂固的条条框框。 她像是某种从秩序之外闯入的存在,带着风的自由与月光的冷淡,偏偏又落在了他最为熟悉、却沉闷至极的皇宫门前。 裙摆仍在她脚边轻轻荡动,夜风将她几缕发丝吹乱,衬着那张精致又带着点倦意的脸,像是从束缚中短暂逃出的灵魂。 莱恩的目光一闪,眼中浮现一丝难以察觉的神色,复杂、幽深,却转瞬即逝。 他很快收回目光,神情恢复如常,嘴角轻轻一勾,语气一如既往地带着嘲讽: “真是皇室的典范,皇女殿下连从马车上跳下来都能跳得如此……英勇。” 他说得漫不经心,像是在评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蕾拉却只是挑眉,轻轻一笑:“那你为什么不鼓掌?” “我怕一鼓掌你就真自己表演上了。” 莱恩淡淡回了一句,眼神却没有再看她,而是侧身准备离开。 // 莱恩走后。 蕾拉独自站在风中,指尖轻拂过裙边。?风带着雪精灵市集残留的香甜味扑面而来。 她微微偏头,闭上眼,睫毛轻颤。 清凉的晚风拂过脸颊…… 有些痒,但很轻柔。 029调查 清晨的微光如羽,温柔地吻过她的睫毛与指尖。 蕾拉自睡梦中幽幽转醒,睡眼朦胧。没等回神,手就已经下意识的打开了魔法传讯。 金色的页面自空中展开,随后接连蹦出几个大字——《星轨时报》 星轨时报是由帝国智库团“星轨议会”的叁位大贤者之一——克雷蒙·赫尔维希创办的,此报社的立场在于坚定支持帝国统治,推崇皇权正统。日常主要报道关于朝政、外交等核心信息。播报内容文笔严谨、格调高雅,甚至会因用古典魔法文献,以显示学术深度。 简单来说就是永恒帝国的官方报刊之一。 蕾拉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看着眼前的报道文章,整个人懒懒的瘫在床上。她的眼睛飞速的扫过一行行文字,在意识到自己读了些什么之后,微微瞪大了眼,困意瞬间一扫而空。 【星轨时报·急报】 ——今晨5时,雪精灵集市发生疑似谋杀事件,一名无头女尸被发现于雪精灵集市中心环区。死者身份尚未公开。据不愿透露姓名的目击者称,事发时天色未亮,一名身披紫色斗篷的陌生女子曾短暂出现于现场。 蕾拉瞬间坐起身来,雪白的床被皱起一角,黑色长发滑落在肩头,披散在身后的被褥上,如夜幕中缠绕星轨的流光。 她眉心轻蹙,眼神透出一丝清冷的锐利。 “谋杀?在雪精灵集市?” 她低声呢喃,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困惑——这个种族最忌讳暴力,一直以来都与人为善,尤其是在“集市”这种公众场合动手,对他们来说是极为严重的冒犯。甚至数百年来,雪精灵国度内都从未公开承认过有任何一起“谋杀事件”。 更别说,整个市集的外围是雪域结界,还有帝国士兵守卫着,而且还有永恒帝国特意加持的“星辉屏障”。除非内部自乱,否则任何意图动手的人都会被结界察觉并提前驱逐。 “是谁……竟能在皇家骑士团的眼皮子底下动手?” 她轻轻咬唇,眼神游移到空中的新闻残页。页面还未关闭,新的推送正逐渐浮现: 【跟进报道】?——据雪精灵族方面回应,暂不承认此次事件为“谋杀”,仅定义为“魔力失控意外”处理。对外声明中并未提及可疑女子的细节描述,仅强调“风雪所见非实、浮光非形”。 蕾拉眯起眼,指尖在光屏上一滑,放大了后续文字,轻笑一声: “……遮掩得真快。” 她下了床,白皙的足尖踩在冰纹浮地毯上,冰冷的触感将她的意识彻底唤醒。她拉过斗篷轻披在肩,转身走向窗前。 窗外的星辉还未完全退散,远处的高塔之巅仍有圣火未熄。整座皇宫此刻还沉在清晨的宁静之中。 蕾拉原本想直接将这则新闻关闭,但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那篇报道中的一行小字。 “目击者描述,案发时曾听到一阵极为短促的风铃声,疑似魔力波动引发的环境反应。” 她指尖顿了顿。 风铃声。 她脑中一瞬闪过什么—— 她前几天在雪精灵市集西北角、靠近遗藏区的街道中,听过一种独特的风铃,材质并非金属,而是以冰脉藤制成,只在“魔力斩击经过时”才会发出极短频的震颤音。 那种声音,极少人能辨认。 但是蕾拉可以。 “不是魔力失控,而是……精准施法。” 蕾拉的眼中光芒一闪,睡意与漫不经心的倦怠感彻底消散。 她突然意识到:如果那个声音属实,那就意味着—— 凶手是法术极其纯熟之人,而且,是故意引发风铃响动,作为“杀意掩饰”的一环。 她沉默了数秒,重新坐回床边,拂过空气将报纸内容重新调出,将每一条信息都放大排列。 “被设定为‘魔力失控’……没有尸体细节……不公开受害者身份……” 她的唇角轻轻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选在雪精灵来访期间杀人。” 她垂下眼眸,语气低轻,仿佛在自言自语:“我本来没打算插手的。” “……但既然你们杀得这么拙劣…..” // 蕾拉并不打算将自己知道的线索,告诉达米安或是星轨议会。她只是披上了斗篷,命令随侍的侍女备好传送浮环——目标,是雪精灵集市西北角的“遗藏区”。 她没有通报任何人,也没有带随从,只身前往,像是闲庭信步般地散心而去。 在她看来,这案子未免也太拙劣。既然掩盖得这么生硬,她只需要走上一圈,说不定还能顺手挑出几处漏洞。 “反正今天也没别的安排。” 她轻声对自己说,步入雪雾中的身影在寒光里渐渐融化,像是一朵紫色的幽莲,飘入无声的深雪。 “那就玩玩去吧。” // 旧契约遗藏区地处永恒帝国北境高阶浮岛之一,常年被寒冰封锁,只有在“雪精灵来访节”期间才对外开放部分边缘区域。其原为帝国早期魔法文明遗迹,埋葬着古代皇族与异端法师之间签订的数份禁忌契文与被遗弃的王权印记。 这里比起主集市更加冷清,几乎没有太多人愿意接近。 其中心区域——【誓石阵】与【断律碑林】至今仍为帝国魔法历史学派与星轨议会严密封锁的区域。 蕾拉脚步缓慢,在风中穿行而过。 她的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两侧。 最后止步于一座半毁的圣石前,仿佛被某种无形的“气息”吸引。 她弯下腰,从冰层的边缘,捡起一截断裂的风铃串。 冰脉藤的编制、断口处的魔法熔痕、以及残留在铃身上的魔力波动—— 她的指尖轻轻一触,掌心瞬间浮现出微弱的灵能回响,宛如某人死亡前最后一瞬遗留的法术残响。 不是巧合。 她抬头,眼眸像是沉入了另一片冰湖中。 也不是’魔力失控’。 而是……蓄意谋杀。 数小时后,蕾拉已回到皇宫。 她换下了外袍,坐在星辉宫的白玉阶上,手中依旧把玩着那枚风铃碎片。 “伊芙琳。” 她轻声唤道。 伊芙琳立刻上前:“殿下有何吩咐?” “传命,命人将我收藏的所有冰脉藤风铃样本取来。” 她顿了顿,眼神幽幽扫向窗外晨光下尚未消散的薄雾。 “要旧款的,新款的、残缺的都要。我要做比对。” “是。” 蕾拉靠在玉阶的边栏上,指尖轻点那枚风铃。 声音清淡,却有一丝几乎不容拒绝的意味: “我要确认,这到底是谁的魔法,杀了人。” // 皇宫深处,晨光尚未完全洒入的星辉议厅内,帝国皇帝达米安正独坐于长阶之上,翻阅着数份来自边境的军报。 蕾拉轻步而入,脚步落地无声,如雪落玉阶。 “你来了。”达米安没有抬头,只淡淡开口,语气不轻不重,像是早已知道她会来。 “是啊。”蕾拉勾了勾唇,随意地走到议厅中央,不请自坐,“谋杀案你也知道了吧?” “嗯。”达米安放下手中卷轴,目光依旧沉稳。 “所以呢?”她一边抚着手中那枚残破的冰脉风铃,一边似笑非笑地问道,“帝国有人死了,雪精灵不承认,尸体没见着,风铃还带着术痕,你打算当什么都没发生?” “我已经派军队去查了。”达米安语气平静,仿佛谈论的只是某种寻常事务,“雪精灵那边我自会交涉,你不必多管。” 蕾拉沉默了片刻,缓缓抬眼,紫罗兰色的眸子中浮起一丝讥诮。 “……你越让我别管,我就越想管。” 达米安看着她,眼神微凝,缓缓道:“这不是你的职责。” 蕾拉却微微一笑,神情懒散,像是一朵云雾中绽放的小毒莲。 “你说的对,父皇——” “我确实不太听话。” 她起身,风铃碎片在掌中旋转一圈,发出一声短促的脆响。 “放心,父皇。”她步出议厅,头也不回,“我只是出去’散散步’。” 030梦境 旧契约遗藏区内夜色如墨,冷雾缭绕。 蕾拉站在那道星轨结界前,面无表情地望着它微光荡漾的边缘。那是一种由星轨议会亲设的法阵结界,用于封锁高危遗迹,任何未经许可的魔力接近都会被反噬、标记、记录。 还真是完美针对了她这种没有魔力的。 可他们若是以为,这便能难倒她,那他们可就错了。 蕾拉缓缓自斗篷内掏出一小瓶晶蓝色药液,瓶身铭刻着繁复的刻痕,瓶底刻有“流转符文”的记号。 ——这是她从皇家药库中秘密取出的“诱流剂”,配合特定星轨走向,可以在短时间内模拟星轨波动,欺骗结界感应机制。 她将药液倒在指尖,一边轻轻在空气中勾画复杂的咒阵轨迹。 这并非施法,而是一种模拟——古代术士在失去魔力时常用的手段。 金光在空气中微微闪动,她将指尖贴向结界表层。 “3……2……1。” 她低声数完最后一秒,药液于触点震颤、扩散,结界闪动了一瞬,竟真的缓缓开启了一道缝隙。 她抬眸,眼神淡漠中带着一丝不屑: 星轨议会的封锁……也不过如此。 她静静踏入其间,身影没入雾气深处,仿佛从未来过。 // 雪与灰烬混合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风从破裂的石碑缝隙中钻过,发出低低的呜鸣声。 蕾拉一个人走在这片被封印多年的遗迹深处,脚步极轻。 四周的石墙上爬满了被时间腐蚀的古咒纹路,残缺不全,偶尔闪动的魔力残光像是眼睛,在盯着她看。 但她并不害怕。 斗篷下的身影冷静如常,紫色眼眸微敛,步伐稳而缓。 可她在走到这条长廊尽头时,突然顿住了。 风停了。 她的耳中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极轻极缓,像是整个世界都屏住了呼吸。 她闻到了一丝不该出现的气味。 血。 是陈旧的血腥气,被极薄的冰霜覆盖,却仍无法掩盖其腐败与温热交织的独特味道。 蕾拉缓缓转头,目光落在侧墙破碎的石阶后方——那是一处坍塌的祭坛角落,早已被剥离出正式通道,像某种被遗忘的裂隙。 她没有靠近,只是静静地站着。 目光穿透那片灰雾与冰层。 她看到了。 一具尸体。 横陈在塌陷的石壁之间,衣衫残破,血迹干涸。而她最先注意到的,是那尸体上方空荡荡的脖颈—— 她没有头。 就那么安静地倒在那里。 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弃在了这一寸无光之地。 蕾拉整个人顿时一震,身体在一瞬间紧绷。 这是她没想到的。 她以为这里早就被清理过,军方来过,封锁过,能留下的只有血迹与魔力残响。 可现在,尸体还在。 她心跳轻轻一滞,却没有退后一步。 几秒钟的停滞之后,她很快恢复了冷静,脚步缓缓地踏入那个死角。 身上的斗篷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仿佛已然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靠近了。 冰层下有脚印,模糊而浅,说明—— 有人来过,但没有带走她。 为什么? 为什么只带走了头? 她目光低垂,落在那具尸体那双暴露在外的手上—— 指甲断裂、手腕有抓痕,左小臂的骨骼角度诡异地歪斜着,似乎曾剧烈挣扎过。 蕾拉缓缓蹲下,脸上没有一丝情绪,目光如刀般扫过这具身体的每一处细节。 她是谁?是谁杀了她,又为何藏于此地? 她忽然意识到,这具尸体不只是“留了下来”。 它,是被故意留下的。 // 蕾拉抬手,指尖划过空气。 魔法传讯浮阵在她面前缓缓打开,一道专属符印在空中悄然旋转。 下一秒,通话接通。 画面那头,是她父亲——达米安。 他显然还未入睡,仍身着半正式的夜袍,眉眼间透着些许疲意。他看见蕾拉那张冷淡又明显不悦的脸时,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你现在在哪。” “封锁层。”蕾拉语气很平,像是陈述天气,“找到了那具尸体。” “尸体?”达米安眼神一变。 “对,无头的,很完整,血味够浓。”她轻描淡写地说着,像在念一封外交报告,“没人搬走,也没人处理。就这么丢在遗迹最深处。” 达米安沉默数秒:“……我不是已经让人清理过了吗。” 蕾拉笑了。 那是一个极轻极浅的笑,藏着某种让人难以言说的东西。 “也许他们以为,把尸体头砍了,就没人认得出来了。” 她低头看向地上的死者,又慢慢地抬起头:“你派人来吧。搬运、封存、带回研究。我不碰这东西。” “你要插手这件事?”达米安语气低沉。 “原本不打算的。”蕾拉盯着传讯魔影上的父亲,“但现在,我很想知道,这个人,为什么死在了你亲自下令封锁的地方。”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达米安?”蕾拉笑的有些意味不明,语气中带有一丝调侃。 达米安:“…..” // 夜色已深,星辉宫内,银蓝色的星轨悬浮在皇宫上空,如流动的光幕,洒落在铺满云绒地毯的寝宫内。远处的星塔钟声敲响了第七回。 蕾拉推开厚重的窗帘,站在星辉洒落的窗前,静静望了一会儿夜空。 她已经换下了外出的斗篷,只穿着一件柔软的深紫绸衣,长发松松披散在肩头。 她手边放着一枚水晶浮盘,是星轨议会专属的“医令回报节点”。 随着一道柔光闪烁,水晶中投影出一位身穿淡蓝色长袍的年长男子,面色沉稳,额前悬着象征“感知系魔法医官”的白色纹章。 他恭敬地行礼后,开始简短汇报。 “陛下,尸体已初步确认身份。根据体貌残留、肌肤纹理、骨龄、指骨划痕与魔力残响比对结果可知——死者为地下城’夜风街’登记妓女,编号L-13,原名玛蒂娜·罗西。” “她近叁个月未在登记点复核,身份已被列为‘失踪人口’,但并未引起管理层注意。” 蕾拉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听着,指尖轻触茶盏的边缘。 “她身上并无施法痕迹,也无契印,但可确认被某种魔力干扰过意识,死亡前曾遭短暂压制,致命伤为精准斩首。” 医官停顿了一下,眼神稍显凝重:“……斩首痕迹极其整齐,应是施法者使用细刃型咒刃所致,魔力特征不明,已无法追溯。” 蕾拉这才淡淡开口:“头找到了吗?” “尚未。” “行。”她微微点头,语气依旧轻飘飘,“先封起来,继续追查。明天我自己会去一趟。” “遵命。” 魔影消散,寝宫重新归于安静。 蕾拉靠在软榻上,轻轻合上双眼,长睫如羽落般微颤。 可她并未感到疲惫,脑中一直在思考些什么。 她侧过头,窗外星辉如水,她声音很轻,仿佛只对自己说: “明天再处理吧,反正人已经死了…..” 她闭上眼睛,沉入梦境。 但她不知道的是,那一夜,在星辉殿外的高空,有一只巨大的夜鸟从天而过——它的双眼泛着红光,口中吐出的,正是一声若有若无的…… “玛蒂娜……” // 夜沉得像一口没有底的井,蕾拉沉睡在银绒软榻上,呼吸平稳,睫毛静静垂落。 可在她意识的深处,有什么缓缓地、悄无声息地张开了。 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 她只是睁开了眼,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空无一物的白雾之地中,脚下是冰冷光滑的镜面地板,四周毫无边界,唯有远处传来轻轻的—— 哭声。 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悲鸣,轻柔、微弱,却绵长得仿佛能穿透骨髓。 蕾拉转过身,朝那声音的方向缓缓走去。 雾越走越浓,声音也越来越近,像是有谁在努力压低哭声,不想被人听见。但那种低低的呜咽,却像针一般一根根刺进她心中某个未曾触碰的角落。 然后她看到了她。 那具无头的女尸,就那么跪坐在镜面地上,双手紧紧抱着自己断裂的肩颈,身体微微发抖,像是在极力忍住痛哭。 她的裙角染着血,指甲破裂,手臂上满是抓痕。 她没有头,却在哭。 没有眼睛、没有嘴、没有脸,泪水却仿佛从空气中渗出,在她周围的镜面泛起一道一道水痕。 蕾拉站在原地,良久才缓缓靠近。 她的语气比现实中更轻,更温柔些: “你……是玛蒂娜?” 无头女尸没有回答。 她只是缓缓抬起一只手,向前伸出。 那只手苍白、冰冷、指尖泛青,却极为缓慢地落向蕾拉。 蕾拉没有退。 女尸手掌在她胸前轻轻碰了一下,仿佛是在寻找位置,随后—— 猛地在蕾拉心口画下了一个字。 蕾拉低头看去,那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笔划图案,像是用鲜血写下的,但很快就被雾气腐蚀,化作烟尘消失。 她只来得及看清两个残存的笔画: “楼”、“红”。 而在这之后,女尸忽然浑身一颤,剧烈抽搐起来。 镜面忽然塌陷,从她身下涌出大量墨黑色的液体,那些液体不断地翻滚着,像是有什么要从深处爬出来。 女尸被黑液一点点吞没,她试图挣扎,但没有头的她无法呼喊,只能无声地朝蕾拉伸出最后的手指—— 那一指,直指她自己心口的一块破布残痕。 那里,隐约刺着一行字母: “K13” 下一瞬,一阵尖锐的鸟鸣划破雾气,夜鸟从天空扑下。 蕾拉猛地惊醒,心脏剧烈跳动。 窗外的风将帘子吹起,远处星塔依旧寂静无声,但她的手,仍残留着刚才梦中被触碰过的冰冷感。 031人体草稿 清晨的阳光透过宫殿琉璃窗洒落进早餐厅,晨雾尚未完全褪去,远处传来侍从悄声行礼与落银碗的轻响,一切显得安静又有条不紊。 蕾拉今日比平时起得略晚些,穿着一身月白色宫装,头发没有完全梳起,只用一根缠银发带松松束在脑后,看起来有些随性。 她推门而入时,厅内已有两道熟悉的身影。 莱恩正坐在窗边,单手托腮,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窗外的庭园池水上。他穿着深金色的贵族外袍,神色倦倦的。而不远处的西格蒙特正坐在他斜对面,一贯的冷淡模样,低头翻着什么公函手札,像是随意陪聊。 蕾拉视若无睹地走进来,扫了眼桌上的食物,熟练地从侍女手中取过一碟蜜梨糕和一小壶温牛乳,坐在靠窗的角落,动作优雅得体,却带着天然的疏离感。 气氛静了一瞬。 “……你也来得真巧。”莱恩忽然开口,语气吊儿郎当地轻挑了一句。 蕾拉不理他,先喝了一口牛乳,动作极慢。 莱恩转头看她,眼神定了几秒,才似有些随意地问道: “你听说了吗?昨天的那起谋杀案,雪精灵集市那边。” 蕾拉睫毛轻颤,语气淡得像水:“听说了。” “你知道内幕吧?”他语调微妙地一变,“皇宫里不是传得挺快。” 蕾拉淡淡地看他一眼,嘴角挑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笑:“你觉得我这种只知道吃吃睡睡的人,会知道什么内幕?” 莱恩微微眯眼,眼中明摆着不信,但没继续追问。 蕾拉这人…..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他倒也算搞明白了点儿。她越是在意的事,越是装得轻描淡写。 西格蒙特合上书卷,起身向蕾拉略微点头,语气不温不火:“我宫中还有事,先行告退。” “拜拜。”蕾拉轻声道,眼睛也没抬一下。 西格蒙特离开时从莱恩身旁经过,脚步顿了顿,低声提醒:“你别太明显。” 莱恩挑了下眉:“我又没干嘛。” “……别蠢。”西格蒙特只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便毫不留恋地离开。 早餐厅恢复安静。 蕾拉吃得慢条斯理,像是真的只是过来填个肚子,一点也不急。 直到她吃完最后一口糕点、拈起手帕擦了擦唇角,才慢悠悠地起身,径直走出殿门,留下一串飘逸的衣摆。 她并未发现,几步之后,莱恩也起了身,目光沉沉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 他收拾了一下衣领,也悄悄离席。 // 西格蒙特的宫殿银辉苑,位于星辉殿的北侧,终年沉静。 他一回来便脱下外袍,命侍从退下,独自走入书房。 水晶窗外阳光正好,天蓝得毫无破绽,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一派清晨宁静之中。 可他站在那光下,却眉目淡然,眼底深沉如夜。 他轻轻将一本笔记本放到书桌上,指节在封面上摩挲了两下,没有翻开。 桌上的沙漏缓缓落下一缕金砂,与他沉思的神情一起静默。 他想起了今早早餐厅里蕾拉那副懒洋洋、若无其事的模样。 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可他知道她昨夜去了哪。 她去了旧契遗藏区的封锁层。 比军队还早一步。 她在那里,发现了一具无头的女尸。 而他,就在那座塌陷碑林的上方,看着她蹲下身,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尸体时的神情。?冷静、厌恶、克制得近乎优雅。 她没有哭,也没有愤怒,只是静静地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西格蒙特闭了闭眼。 她和其他人不一样。 她从不把“死亡”当作重点。 她看重的是——死亡发生的位置,和那个“杀人之后谁清理现场”的漏洞。 他指尖在桌面轻叩了一下,终于打开了那本笔记。 第一页上,是一张贴得极整齐的素描草稿。 是一张没有头的女人身体结构图,描画极为精准,连手腕伤口、左肩倾斜角度都与尸体完全一致。 那是他昨夜回来后,凭记忆画下的。 而在那张图的下方,他用极细的魔法笔写着一行潦草的字: 「她看到了,但没有说出来。?所以……她还没有打算让别人知道她在查。」 他沉默良久,忽然轻轻一笑,低得几不可闻。 “还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呢。” “可惜……我早就知道你会忍不住。” 他指尖拈起那张图纸,视线落在纸上蕾拉俯身那一幕的速写剪影——那是他昨晚随手画下的,藏在尸体图纸之后。 画中她侧身半蹲,长发垂落,紫眸如镜,冷静地审视死者,像断罪的小神女,也像审判者。 西格蒙特靠着椅背,缓缓闭上眼睛。 ——他从来没有放过她的任何身影。 // 帝都,日间坊市与地下口交界处,午后的阳光被遮蔽在高塔林立的城市结构中。蕾拉换了一身不带皇族标记的普通深灰斗篷,腰间系着一根腰带,整个人显得沉静又不起眼。 她脚步轻缓,却目的明确地穿过了层层人流,沿着石梯转入通往下层“夜风街”的密道。 她记得梦里那个无头女人在她胸口写下的那个字——“楼”。 而她刚才查过帝都的“红楼”记录,夜风街一带唯一带有“红楼”字号的,是一家低级妓馆——名为「红丝楼」。 它被弃置了一段时间,登记还在,但已无人运营。 没人注意到,远处人群中,一个穿着学宫制服的男孩悄悄避开了侍卫和视线,若有若无地跟着她。 是莱恩。 他皱着眉,一手搭在斗篷里,脸色不太好看。 “她到底要去哪啊?”他低声自语。 蕾拉消失在下层通道前的一瞬,他犹豫了半秒,也跟了上去。 // 地面上浮尘未扫,街道湿滑,空气中带着烂玫瑰与霉土混合的味道。红丝楼的门楣半塌,楼体只剩一半还勉强立着,窗棂歪斜,墙上的红漆早已剥落殆尽。 蕾拉站在楼前,没有立刻进去。 她目光落在一旁的门柱下,那里残留着一串极淡的数字涂写。 K13。 她眼神一凝,缓缓推门而入。 破木门发出吱嘎的声音,尘土被脚步惊起,在光影间晃动。 屋内昏暗,只有几道光从窗户中洒进,照出斑驳的地板与躺倒的木椅。 她绕过隔断,顺着楼梯走上二层。 走廊尽头的门微开着。 门上赫然写着: 13 蕾拉站在门口,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没有动。 风从走廊一头吹来,将门缓缓吹开了一些 门内,是一个极小的单间,只有一张破破烂烂的床和碎裂的梳妆镜。 但蕾拉的视线落在了床脚下—— 那里,刻着几道极深的指甲痕,还有一枚落灰的耳环,半埋在地板缝里。 她缓缓走过去,蹲下身,拨开灰尘,将那枚耳环拾起。 上面有个浅浅的名字首字母印花: M.R. 玛蒂娜·罗西。 她的指尖微微一顿。 梦境是真的。 她站起身,正准备离开,忽然神色一变。 ——她察觉到了什么。 她回头,目光如刀,扫向窗外屋檐的阴影。 可惜,她终究慢了一步。 莱恩已经提前收敛气息,藏进了楼下斜对面的旧拱门后,心跳加速,一动不动。 他没听见她说话,但看见了她拾起那枚耳环时突然收紧指节的动作,还有眼底那一瞬间的情绪。 她到底在追查什么? // 蕾拉站在十叁号房内,四周安静得像被什么吞噬了声息。她年纪还小,个子尚未长开,但那种站姿却极其稳——像某种动物在认真聆听猎物的声音。 她缓缓走入前方那间有些破烂的妓馆卧室,踢开门后,第一眼就扫到了床脚的痕迹。 紧接着,她看见了镜子。 那面已经碎裂的妆镜,残留着不自然的雾气与一点不合逻辑的水痕——室温不足以起雾,而那水迹却像是沿着某张看不见的脸流下的。 她没有露出多余的情绪,只轻声道: “昨晚的梦……是你引我来的。” 说完,她站定在镜前,目光沉静,像在面对一个真正存在的灵魂。 她抬起手,用手帕在镜下慢慢擦拭了一层灰。 纸片自边缘飘出,被她稳稳接住。 她低头扫了一眼,那上面只有一句残文: “罗莎 / 编号K13 / 无声接客 / 雪白发夹” 她眉头轻蹙,像是把线索快速记在脑中,随后抬头,轻声说了一句: “你没有被埋葬……也没有被登记死亡。” “你想要我找到你被藏起来的那一部分,是吗?” 这时候,房间忽然浮现一股轻微的冷风—— 蕾拉没有动,甚至连呼吸也未变,只是缓缓转身,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 她没看到什么,但眉头皱了一下。 “……啧。” 032红丝楼 红丝楼外,莱恩背靠着一根倾斜的柱子,目光落在楼上的窗棂。 他什么都没听见,却清清楚楚看见——蕾拉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房间里,和谁“对话”了整整叁分钟。 他不是怕。,但还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斗篷内侧的短匕。 他不是蠢货。他能感觉出来,蕾拉这几天在查某件连皇宫都试图封锁的事情。 估计就是今天早上他们谈起的谋杀案件。 “她到底知道了什么?”莱恩喃喃道。 他悄悄贴着墙根,从另一侧小道绕上二楼,脚步极轻。 心里某种预感越来越强烈,带着再也按耐不住的好奇心。 他必须要知道,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 蕾拉正准备离开,却在门口微微停顿。 她听到了脚步声。 很轻,但错不了。有人,正试图靠近。 这个人已经跟踪她很长时间了。 她眸光微闪,右手轻抬,拇指已抵在斗篷内侧的小匕柄上。 而门外,莱恩刚绕上楼梯,正打算贴着墙根继续藏,却猝不及防地—— 门猛地一开,蕾拉一把伸手,精准地将他从暗角拖了进来。 “哇——!”莱恩惊得差点叫出声,下一秒被重重摁进了屋内。 门被“砰”地一声甩上。 蕾拉眯着眼看他,眼神凉得像刚化开的雪:“为什么要跟着我?” “我才没有跟着你……”莱恩嘴硬又嘴快,眼神却下意识飘了一下。 “没有?”蕾拉声音冷飕飕地,“那你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 “我只是刚好路过!”他一边退了一步,一边强撑面子,“怎么了,路过不行?” “噢。”蕾拉淡淡地翻了个白眼,“路过?” 她的语气带着十成十的讽刺。 莱恩被噎了一下,抿了抿唇,正打算找台阶下,却见蕾拉忽然不再追问,像是懒得再浪费口舌。 “……算了。”她顿了顿,看着他那双橙红色的眼睛,思索了半秒。 “你既然都来了,”她转身走回屋内,“那就听好——” “我在查那起谋杀案。” 莱恩怔了一下,原本有些游离的眼神瞬间收起,取而代之的是认真:“你是说……雪精灵集市的?” 蕾拉点头。 “死者不是你们听说的什么外来人,是一个帝都地下城的妓女,被割了喉咙,头被带走了,尸体被扔进了遗藏区。” “我昨晚梦见了她,她给了我线索,我现在是来找她的‘另一半’。” 莱恩看着她,脸上浮现出一点说不出的复杂神色。 她真的什么都敢查啊。 “那……你是想让我一起?” “可以。”蕾拉扫他一眼,“但你不许捣乱。” “行。”莱恩干脆的点了点头。 结果下一秒—— 咚!——啪啦! “啊。” “……” 蕾拉缓缓扭过头,脸色一点点冷了下去。 莱恩回头看,自己不知道怎么一脚踢翻了墙角那只老木箱,里面的碎物和灰尘哗啦哗啦全散了出来。 “你是猪吗?”蕾拉低声怒骂,“我才说完‘不许捣乱’!!” “我又不是故意的!” 莱恩为自己辩解道。 蕾拉还没骂完,突然—— 咔哒。 房间某处响起一声沉闷的机关声,紧接着,墙角那扇原本封死的小格子门缓缓打开,一道幽蓝色的暗光从中渗出。 整个房间的气压瞬间下降,风猛地刮起。 碎镜之中再度浮现那道模糊的女性身影。 这一次,莱恩也看见了。 他怔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蕾拉瞥了他一眼,嘴角冷冷勾起:“你不是说不怕吗?” 莱恩咽了口唾沫,但强撑着嘴硬:“我只是没想到……她长这样。” 女尸的残魂站在镜中,缓缓抬手,指向那个打开的格子间。 她没有眼睛,但仿佛视线清晰地穿透两人,落在他们心里。 // 墙角那道小小的格子门缓缓打开,一股冰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蓝白色的光从门内溢出,像薄雾一样轻柔,却透着令人脊背发凉的压迫感。 蕾拉站在门前,神色依旧沉稳,抬脚就往里走。 “你疯了啊。”莱恩在她身后开口,“你就这么直接进去?搞不好那是陷阱。” “你不走就原地等着。”她头也不回地回了句。 “谁说我不走了?”他撇撇嘴,硬是跟了上去,“我只是提醒你小心点。” “我用你提醒?” “……你说句谢谢能死是吗?” “谢谢你多此一举。” “你——” “闭嘴。” 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踏入了那道石门之后的暗室密道。 // 蕾拉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那扇贴着残破符文的木门上。 腐臭和血腥味从门缝里若有若无地飘出。 她没有多说,只转头看了莱恩一眼:“这门我打不开。” 莱恩抱着手臂,皱着眉看了她一眼:“废话,你又没魔力。” 蕾拉没回应,眼神平静得像根本不觉得这句话有任何侮辱。 “你就打算每次都靠我开门?”莱恩不耐烦地撇撇嘴,声音带着小小的拽:“你是打算怎么调查?靠嘴?” “你既然都跟来了,”蕾拉语气冷冷的,“就干脆点,别废话。” 莱恩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真不知道你哪来的勇气,就你这点本事。” 他还是抬手按在了符文上,释放出一点点橙红色的破障魔力,符纸在空气中轻轻燃尽。 蕾拉站在他身侧,安静地等着,没出一声。 门应声而开,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夹杂着腥湿的气息。 里面是一间被遗弃的杂物室,但正中,却赫然摆着一张残破的沙发椅,椅子上披着破布,布下露出一截苍白的脚踝。 两人同时沉默了一瞬。 蕾拉没有犹豫,缓缓踏入其中。 莱恩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嘴里不忘嘀咕一句: “你别一会儿出事哭着让我救你。” 蕾拉扫了他一眼:“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哼,我至少能施法。”他抬了抬下巴,“不像你,只会动嘴。” “嘴比你的魔法好用多了。” “你——” 蕾拉忽然停住了脚步。 前方沙发上的破布轻轻颤动了一下。 空气开始不对劲。 两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某种气息,正在从布下缓慢溢出——不是魔力,也不是咒气,而是一种冷得像冰水渗入骨缝的“哀气”。 蕾拉缓缓伸出手,掀起了破布的一角。指尖触到布料时,一股刺骨的寒意立刻顺着皮肤钻入骨髓。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靠近的一瞬,睁开了眼睛。 “别碰——”莱恩下意识上前一步,却晚了半拍。 下一秒。 啪。 整个房间的灯火猛地熄灭,四周被浓浓的幽蓝光芒填满。空气仿佛瞬间沉入水底,墙面、地板、天花板都泛起一阵波纹般的扭曲。 蕾拉退后一步,稳稳站住,眼神瞬间冷静。 而在她掀开的破布下,一枚细小的银制发夹静静地滚了出来,落在地上。 正是她在梦里,看到那名女尸戴在耳侧的那只—— 雪白羽毛型发夹。 ——女尸的残魂,记忆投影,启动。 空间中央猛然浮现出一道残影: 一位少女,穿着艳俗的低胸衣裙,蹲坐在红丝楼的二楼走廊角落,怀里紧紧抱着什么东西。她耳边隐约有男人的低语,声音压得极低,听不清内容。 少女不敢吭声,甚至不敢哭。 她只是僵硬地看着面前某个模糊的身影——那是个穿着带有贵族袖徽的男人,站在门口,盯着她。 残影忽然抖动一阵,那人挥手—— 画面戛然而止。 // 房间重新归于寂静。 两人都没说话。 发夹静静躺在地上,银羽在微光中闪着凉意。 “她认识那个人。”蕾拉低声开口,语气冰冷,“而且还很熟悉。” “那是谁?”莱恩声音也沉了几分。 “不知道。”蕾拉捡起发夹,看了看,指尖顺着底部抹去一层灰尘——露出一个极小的金色家徽。 “这个徽章我见过……但必须翻贵族登记册才能对得上。” “所以你查的是贵族?”莱恩皱眉。 蕾拉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一个妓女的尸体能被丢进帝国禁区?如果没有人——替她‘安排’。” 莱恩一时间竟无话可接。 他虽年幼,但自然明白那句“替她安排”的意思。毕竟这种事在他的国度也并不少见。 “你为什么要管这件事?”他忽然问,语气还带着点少年才有的锋芒不羁。 “你又不认识她。” 蕾拉看着他,语气很平静。 “我本来也不打算管的。” “但她都到我的梦里来了。” “梦见了你就管?”他冷哼一声。 “她死得不该。”她的声音突然低了几分,像是寒霜拂过房间角落,“而我既然选择介入了,那么就该负责到底。” 莱恩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屋里再次沉寂。 “你现在还能走。”蕾拉说,“这之后会牵扯到皇族、贵族、黑街……我不想保护你。” “哈?”莱恩回过神,瞬间炸毛,“不是?到底谁保护谁啊?我用你保护??” “那你走不走?” “……你想让我走,我偏不走。” 莱恩傲娇的撇过了脑袋。 蕾拉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只自顾自地转身走出密室。 她知道他会跟上来。 而莱恩也知道,她根本没真打算一个人查到底。 033阿瑞斯的小屋 那是一栋倾斜的红砖平房,坐落在夜风街尽头的石巷转角处,半边屋檐已经塌了,门前挂着发白的珠帘,屋里透出微弱的香草烟味。 蕾拉站在门外,看了一眼手中那枚耳环与老旧的登记卡,淡淡道:“这里应该就是玛蒂娜登记的资料点。” “看起来像鬼住的地方。”莱恩皱着鼻子小声说。 蕾拉不理他,抬手轻敲了敲门。 一阵干咳声后,门被拉开一条缝。 开门的是一位年约五十的女人,脸上皱纹纵横,眼神却极为清醒。 她看见蕾拉,第一反应是防备:“你们……是来查玛蒂娜的?” “你怎么知道?”蕾拉语气不带情绪。 “她死了。”阿瑞斯喉咙干哑,“你们不该提她的。” 蕾拉没有说话,只将那枚发夹递过去。 阿瑞斯看着发夹,神色一变。 “进来吧。”她的语气突然低了下来,像是带着某种不得已的妥协。 屋内光线昏暗,桌上堆着各色香料瓶与退色的档案册,墙角有根未熄的香烟,空气中残留一丝奇异的刺激性怪味。 “她是个乖孩子。”阿瑞斯坐下后声音发涩,“不吵不闹,常常一个人发呆……说有个贵族常来看她。” “你记得他是谁吗?”蕾拉问。 “他说……自己是——” 她话音突然戛然而止! 一瞬间!她的眼白猛地泛起一丝雾状的灰色,整个人僵住了! 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出什么事了!!” 莱恩往后跳开了一步,低声问。 蕾拉神色沉静,盯着阿瑞斯那张疯狂“开合却无声”的嘴,心里一沉。 这是封口术。 “她被人动了手脚。” 莱恩眼中露出警惕:“那个人连知情者都提前处理了?” “不是物理上的处理。”蕾拉低声说,“是用某种方式,让她’闭嘴’。她记得、她想说、但说不出来。” 阿瑞斯忽然剧烈咳嗽,险些从椅子上跌落。 蕾拉立即扶住她,却发现她眼神依旧清醒,甚至露出一种近乎哀求的神情—— 她想开口,但无能为力。 “你……能写吗?”蕾拉递给她笔和纸。 她颤抖着手,笔尖划在纸上,但画出的只有一串重复的—— 圆环……圆环……圆环…… 她的手剧烈颤抖着,在纸上写出重复的“圆环”两个字后,忽然整个身体一僵——?嘴角流下一滴血,眼神涣散,随后如失去灵魂般缓缓倒下。 纸张忽然起火,字迹被瞬间吞没。 阿瑞斯手中垂下的手帕落地,上面绣着一行字: “给艾菲。” “艾菲是谁?”莱恩问。 蕾拉看着那条手帕,沉声道: “是玛蒂娜生前唯一留信过的人,我猜是她朋友之类的。” 莱恩轻声说:“这老太太还能醒来吗?” 蕾拉沉默了几秒。 “也许醒不来了。” 她转身离开前,眼神扫过桌上的香灰与那一缕尚未散尽的笔迹碎火。 “她是用尽了最后一点能量,把‘圆环’留给我们。” // 夜深了。 整个皇城沉入寂静,只有星轨在天穹上缓慢流转。 蕾拉睡得不沉。她安静地躺在床榻上,眼帘轻合,呼吸极稳,像是沉入了某种深湖。 她再次做梦了。 而此时的另一处宫殿,炎阳阁内的莱恩也翻了一个身,眉头皱着,像是也进入了某种不安定的睡眠状态。 这一夜,莱恩也做了同样的梦。 一阵淡红的雾从地面升起,楼体像是在水中漂浮般扭曲而模糊。 蕾拉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红丝楼的十叁号房门口。 她下意识皱眉——这里她今天白天刚来过,但此刻却染着古旧的血色光泽,门缝里传来低微的喘息声。 她还没开口,耳边却先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也在这?” 她转头,看见了莱恩。 那一瞬间,两个原本不该出现在彼此梦中的人,同时意识到—— 这不是单纯的梦。 “你也梦到了?”蕾拉声音压低。 “我不可能做你这种梦。”莱恩皱着眉,神情有些不自在,“这不是我梦出来的。” “是她。”蕾拉看向那扇门。 莱恩沉默片刻:“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蕾拉轻轻摇头:“不知道。但她好像想告诉我们什么。” 下一瞬,门缓缓自行开启。 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空气冻结,墙壁渗出一滴滴水珠。 他们没有退。 两个孩子一步步走进梦境深处,脚下踩着破旧的红毯,沿着狭长走廊前行。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玛蒂娜。 但这次她有头了。 只是脸被影子遮住,看不清楚。 她背对着他们,站在楼梯前,双肩微微颤抖。 像是在哭。 蕾拉开口:“你要我们看什么?” 女尸没有转身,只是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向走廊尽头。 他们循着方向前行。 地面上出现了新的画面投影—— 是一个男人的靴子,踏入了红楼,带着贵族徽章,走入十叁号房。 ——接着是脖骨断裂的声音。 是那场谋杀的起点。 玛蒂娜在梦里终于低声开口,声音混着水汽与呜咽: “那天,他没戴徽章。” “……你们替我……看看,他…有没有回头….看我。” 她的最后一句话说完,梦境猛然扭曲。 地板塌陷,红丝楼化作残影旋涡,连带着两个孩子一起被扯进那片漩涡中。 在彻底坠入黑暗前,蕾拉听见自己心底深处回响的,是那个声音: “他是温柔的…..” “他从来不会弄乱我的头发。” 画面一转。 这是一段破碎的记忆,像被血水染透的旧胶片,时明时暗。 蕾拉与莱恩在梦中并肩站着,面前是熟悉的昏黄小屋,墙面潮湿,灯影轻颤。 阿瑞斯正坐在桌边,一动不动。 她看起来比白天更有活力一些,穿着一件深紫色的旧绸衣,手上还戴着那条“给艾菲”的手帕。 她的眼神,怔怔地望着某个方向。 那一刻,蕾拉意识到—— 这不是幻觉,这是阿瑞斯最后一次完整的记忆片段。 莱恩皱着眉,低声道:“我们又回来了?” 蕾拉点点头,眼中浮起一点警觉:“这是阿瑞斯的记忆。” 房间忽然一阵轻颤。 他们看到,那扇屋门缓缓打开。 一个模糊的男人影子走了进来,带着沉沉的脚步声,面容在梦中被涂抹得毫无细节。 阿瑞斯的身体开始发抖。 她嘴唇张开,却没有发出声音。 她猛地站起来,想开口喊人,但喉咙像是被无形之物勒住,气息全断。 ——她痛苦地挣扎,手死死抓着桌角,指甲掐进木纹里。 蕾拉上前一步:“她想说话——” 但她一靠近,整个梦境像被抽线的幕布,啪地裂开。 他们被卷入黑暗。 下一个画面,蕾拉与莱恩重重落在某个“无光的空间”里。 四周只有一圈低语声在回荡: “她看见了他……她认得他……她认得声音……” “圆环……圆环……不许说……不许记……不许……” 梦境里出现一团浮动的红光,像是从阿瑞斯记忆深处挖出的某个封印。 而此时,蕾拉忽然感觉到,莱恩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回头看他一眼。 他并没有说话,但眼神清楚地告诉她一件事: 他也听见了这些话。 梦在这一刻崩塌。 // 蕾拉睁开眼。 她坐起身,额上微微冒汗。 几乎同时,宫殿另一头,莱恩猛地从梦中醒来,脸色有些阴沉,额前细汗涔涔。 片刻后,他咬牙低声骂了一句: “……该死的梦。”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连“梦见什么”都不用再和她确认了。 她也肯定看见了。 // 晨光刚洒进宫廷,银纱窗帘还未完全拉开,蕾拉坐在书案前,已经穿好了晨袍,头发半湿,像是刚刚洗过澡。 她的手指轻轻点过纸上的几个字: “圆环 / 贵族 / 禁语 / 家纹派系” 梦境没有吓到她,只是提醒了她一件事: 时间紧迫。 她不能再只是等着亡魂显现,必须主动往前推进。 她将那封被“梦中女尸塞入怀中”的信放进衣内暗袋,然后取出一枚皇宫图书证—— 专属贵族成员的身份通行卷,刻有星纹印。 她今日的目标很明确: 星轨档案室。 // 位于帝都中央图书塔的档案室,记录着所有关于贵族徽章、家族演变、纹章秘史、非法支系的资料。 蕾拉脚步极轻地走进来,身后斗篷擦过走廊的一排排书柜。 而她刚一拐入贵族徽章登记区,便听到有人在不耐烦地把一摞书“砰”地放下。 是个熟悉的声音。 “找个破徽章也能难成这样……真是一群饭桶。” 她站定。 抬头—— 莱恩正站在那排书架前,单手撑着额头,另一手快速翻书。他穿着制服,头发有些乱,像是也没怎么睡。 两人目光对上。 谁都没有先说话。 他们谁也没问昨晚梦见了什么,甚至没打招呼。 蕾拉只是走过去,站在他另一边的架前,伸手抽出了一本书,语气淡得像水: “你从哪个方向查?” 莱恩翻了翻书页,冷着脸回道: “从失踪贵族支系开始。” “我从已除名的特殊贵族分支查。” 两人默契地对了一句,就又都低头开始翻书。 像什么都没发生。 可他们都知道—— 昨晚在梦里都看见了些什么。 // 空气中弥漫着墨香与沉灰,常年未被翻动的族谱册页在魔法浮光中缓缓翻开。 蕾拉轻轻敲了两下书页的边缘,定位器在瞬间识别出她手上的那枚“圆环徽印”。 “定位完成。”魔法标注浮现在页上。 她的手指缓缓落在那一行文字上,瞳孔轻颤。 【特例贵族支系:卡尔莫·阿比利亚】 原西岭贵族议会第十七席 因私通贱民、违背贵族法典、试图篡改议会记忆,被强制除名 家族徽章作废,圆环印章收回 成员自由活动权保留,禁止再登记贵族婚姻 / 继承权 档案状态:冻结 莱恩探过头来读完,皱起眉:“所以这个人……是个早就被踢出贵族圈的废人?” “不是废人。”蕾拉轻声道,“他活着。记录更新日期在四个月前。” 她翻开附页——有一张模糊的魔法影像,虽然面容无法识别,但那枚圆环印记清晰可见,佩戴者右手无名指戴着一枚深红色戒环。 她的声音比刚才冷了几分:“卡尔莫,37岁,原为帝国副使之子,叁年前在夜风街活动频繁。” 莱恩顿时反应过来:“他是玛蒂娜的情人?” 蕾拉没说话,手指轻轻在桌上点了一下。 档案中的某行字映入她眼帘: “因非法私通而被降籍 / 被禁婚 / 剥夺公共记录权” 莱恩低声:“……这人不是第一次这么干。” “贵族身份被除名后,他就一直在夜风街晃。” “他不干净。”他眯了眯眼,“不止是不干净……他是惯犯。” 蕾拉将档案轻轻合上,手指拂过那句“灰籍观察者”。 “所以这不是一场意外,也不是失控。” “他只是……时隔多年又看上了新的猎物。” “而这一次,猎物怀孕了。”蕾拉语气冷冷的。 莱恩轻声道:“她太想被爱。” “而他知道这一点。” 他们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蕾拉忽然开口: “卡尔莫知道她会信,所以对她说了谎。” 玛蒂娜不是目睹了什么秘密。 她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 她曾以为那个男人会带她离开那个阴暗的红楼、赎她、保护她。 而那个男人,却在她试图“被认认真真地爱一次”的那天晚上,亲手割断了她的喉咙,把她的尸体,抛在了连士兵都不愿靠近的遗藏区深处。?—— 034埋葬 蕾拉的脚步声在书斋的水晶地砖上极轻极稳。 达米安正背对她站在星图前,披着金黑色长袍,肩背挺直,手中握着一枚魔力金针,似乎正在记录下一次的星轨震动数据。 “你找我。”他说,声音不疾不徐,没有回头。 “我查到了。”蕾拉站定,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 “卡尔莫·阿比利亚。”她一字一顿,“是她的情人,也是杀她的人。” 达米安没有出声。 他只是停了一秒,把金针轻轻插回了仪式板,然后才缓缓转过身来。 他的表情沉着、威严,没有丝毫波澜,就像王座上的王正在听一位臣子汇报。 “我知道。” 蕾拉看着他,目光没有一丝畏惧。 “你知道?” “我知道他和夜风街的某个女人有点‘纠缠’。”达米安淡淡地说,“我也知道尸体被扔进了旧契遗藏。” “你让人转移的?”蕾拉问。 “嗯。”他点头,“她死在集市中央,如果被‘雪精灵使节团’看见,会引发不必要的误会。” “那你为什么不管?” “因为她是个妓女。”达米安的语气没有起伏,“处理这件事情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你就直接当没看见。”蕾拉的声音淡淡的,但隐约透出一丝不满。 “我不是没看见。”达米安缓缓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我只是在衡量——一场’贱民之死’与帝国体系之间,谁更值得我出手。” “答案显而易见,不是吗?” 达米安冷漠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 “你在掩盖一个杀人犯。” “我在维持帝国秩序。” “她不是秩序,她是人。”蕾拉低声说。 “那也不是你该管的人。”达米安语气微凉,“你现在的身份、年纪、权柄,都不该浪费在这样一桩毫无意义的小事上。” 蕾拉沉默了半秒。 “她到了我的梦里。” 达米安微微蹙眉。 “她死前的残魂找到我,在我梦里哭。” “她没有头,也没有坟。” “她唯一求过的,就是让我’看看他有没有回头’。” 空气骤然安静。 “达米安…..我答应了要帮她。” 蕾拉顿了顿, “但如果你下令不让我继续查,那么我会听话。” 达米安看着她,眼神晦暗了片刻,终于道: “你想怎么做?” “我要他亲手埋了她。” “你要让帝国贵族,亲手承认自己杀了一个妓女?” “他若不做,我就把她的头,送到他家族厅堂上。” “你就不怕,这件事闹大,牵动更多人的名字?” “不会的。” 蕾拉抬头,眼神清亮、锋利,如晨光穿透积云。 “我向你保证。” 达米安沉默了。 星图前的光缓缓旋转。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那个年纪尚小却眼神已透出森冷决绝的孩子。 他没有说“准”,也没有说“不行”。 他只是抬手,理了理袖口的金边衣袍,淡声道: “这段时间,外访事务会转交由星轨议员打理。” 他停顿了一瞬,看似无意地补上一句: “东南区的守备队明日调防。” 然后,他转过身,重新背向她,不再说一句话。 蕾拉站在原地,静静地看了他片刻,低头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准备离去。 达米安沉默了片刻,正准备重新去描绘星轨上的轨迹。 这场谈话似乎已经结束。 但蕾拉脚下一顿,忽然抬起头,声音轻轻地开口: “等等。” 达米安停住。 蕾拉眉头微蹙:“你刚刚说……她死在集市中央?” “是的。”达米安语气平静。 “可是……卡尔莫分明是把她的身体丢进了旧契遗藏区。” “尸体怎么会出现在雪精灵集市正中?” 空气微凝。 一瞬的沉默里,星轨上的光芒在达米安眼中一闪而过。 他顿了顿,背影如山影般安静,然后缓缓答道: “……这一点,我也正在调查。” “帝国的排查记录没有失误,尸体确实是在两天前,自行出现在雪精灵集市中心的。” “没有人看到她是怎么过去的。”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词都像是落在某个隐秘真相之上的冷灰。 蕾拉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那一瞬间,她忽然想起——梦里女尸坐在那张旧沙发上,看着她说: “你终于回来了。” 她是在对着卡尔莫说没错吧? // 深灰色的迷雾在低处流动,封锁层深处已被皇室撤去守卫,只剩下魔力警戒线微微闪烁。 蕾拉独自站在通道前,披着旧色斗篷,斗篷下是一具伪装出的身份封面,她手里握着通行石,由达米安默许下的一道空白许可。 通行石亮起,她毫无阻碍地进入第九库室——帝国专门封存“无头尸体、无法登记的禁忌遗体”的区域。 冰柜排列如棺。 每一格都带着编号,没有名字,没有注解。 她一眼扫过,站定在编号 K-13.H 前。 她抬手按下启动按钮。 “身份认证。” 她将通行石贴近识别口,随后一字一顿道出: “玛蒂娜·罗西。” 冰柜缓缓开启。 雾气涌出,如地狱开门。 在一块黑铁寒台上,一颗女人的头颅静静躺着。 她的发是散的,唇是合的,面容已被帝国保存术保全——美丽,苍白,像是从梦里掉下来的遗照。 蕾拉低头看了她很久,什么也没说。 她伸手,轻轻取起那颗头颅,用黑纱包裹。 她转身离开,脚步稳健。 // 叁日后,卡尔莫家族偏院的私宅花园温室中,卡尔莫·阿比利亚正在调制香水。他从玛蒂娜那学会了这个癖好——他记不住她的脸,却记得她身上的味道。 那是一种叫葵语的香气,温热、湿润,像从雨后的巷子里捞出来的梦。 温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道声音响起,如夜风扫过玻璃窗: “卡尔莫大人,好久不见。” 他回头。 看见一位穿着灰色斗篷的女孩站在门口,手中抱着一个被黑纱包裹的小箱子。 她走近,每一步都不急,却压得空气越来越沉。 她停在他面前,把箱子放在桌上。 没有掀开。 她只是说: “她梦见你会回来。” “但你没有。” “所以我替她来了。” 卡尔莫愣住。 他忽然察觉到一件事—— 这不是讽刺,不是威胁,不是警告。 这是一场审判。 属于他的审判。 // 夜风拂过断垣残壁。 月光落下,照亮中央那一方已被蕾拉事先清理过的空地。 一处新挖的土坑,等在那里。 坑边,玛蒂娜的身体被妥帖安放,黑纱覆盖,只缺一物。 她的头颅,安静地躺在蕾拉身边的木匣中。 对面,卡尔莫·阿比利亚双膝跪地,手腕被魔力锁环束住,他脸色苍白,嘴唇颤抖,早已辨认不出是那个曾在妓女怀中低语的“贵族情人”。 他的周围,没有任何围观者,除了一名沉默站立的,乔装过的少年——莱恩,双手抱臂,懒懒的倚在断墙边。 而蕾拉站在坑边,身披暗紫色斗篷,眼神清冷如夜星。 她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在读一个早已注定的剧本: “你怕她叫,就掐住了她的喉咙。” “怕她流血,就把她的头包起来,带走。” “怕她被人记得,你就把她丢进帝国封锁区。” “现在——你跪在那里。” “她在你面前。” “卡尔莫·阿比利亚。” “请你亲手把她埋了。” 卡尔莫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脸色如纸,眼神空洞地望着面前的头颅。 “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说她会去找你。”蕾拉将头颅轻轻递给他,“你没来。” “我不想杀她的——”他的声音近乎崩溃。 “可你还是动手了。” 蕾拉语气淡淡的,没有丝毫起伏。 她将头颅放入棺木中,与那具被安放好的身体合一。 “她现在只求一件事。” “被你安葬入土。” “由你来证明——她不是你梦中的影子。” “她是真实存在过的。” 卡尔莫的双手颤抖地接过铁锹,满手是汗。他像是濒临崩溃,终于在沉默中开始一铲一铲地,将沙土覆上那具从未被安葬过的尸体。 每一铲,沙落如泪。 埋到最后,他跪在土堆前,整个人崩溃般伏倒,喉咙里发出扭曲的哭音。 蕾拉静静地站着,没有安慰,没有阻止。 只是看着。 等到最后一铲土落下,她轻声道: “现在,你可以继续回去做你的贵族梦了。” “她不会再来找你了。” 她转身离去,斗篷如夜幕翻开,风吹起她的发。 那一刻,整个夜风街仿佛都在屏息。 // 案子结束了。 玛蒂娜被埋了。 真相没有宣告,审判没有记录,但在这一夜,她终于完整地、被自己的“爱人”亲手——埋进了土里。 这,便是她全部的愿望。 …… 案子结束了,可回到星辉宫卧室的蕾拉,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脑中一直在想一件事。 那时,当她走出废墟,沿着断巷石路缓缓离开,风正从身后刮来,掠过她的耳廓—— 她本以为那只是哭声在远处回响。 但下一秒,她听见了。 卡尔莫伏在土堆前,泣不成声,却仍旧喃喃低语着: “我没有……我没有割下她的头啊……” “她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我是想让她……完整地离开啊……” 那声音很轻。 可她听见了。 听得清清楚楚。 那时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停步。 可现在,回到宫殿卧室,她坐在漆黑未点灯的书房中,眼神冷静,手却微微收紧。 尸体确实是无头的。 头颅……是达米安命人从遗藏区取出存放的。 那意味着,玛蒂娜被发现时,头和身体本就是分离状态。 可如果卡尔莫没有动手,那是谁…… 谁割掉了她的头? 是谁让她变成了那副模样? 那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割下一具尸体的头? 动机是什么? 没有人会再去一具尸体上补刀,这没有意义。 除非—— 她闭上眼,那晚的风铃声再度浮现。 清脆、微弱,却异常清晰。?像是有人在她耳边,用针尖划过灵魂的外壳,轻轻点了一下。 她本以为那只是“魔力斩击经过时”的震动声。 但现在想来……不对。 那种声响——太规律了。?不是随风,而是有节奏、有落点、有收尾。 那不是震动。?那是术阵展开时的脉冲音。 她忽得想起帝国法医处说的那句话: “……斩首痕迹极其整齐,应是施法者使用细刃型咒刃所致,魔力特征不明,已无法追溯。” 她的睫毛轻轻一颤,脑海中试着幻想出那个画面—— 紫色斗篷女子在遗藏区的阴影中俯下身,手中法力凝聚成环,银光一点点刺入玛蒂娜的脖颈;?下一秒,咒纹激活,血雾绽开,尸身头颅分离,而术阵悄无声息地吞下她最后一丝气息。 不是尸体被肢解,而是活人被献祭! 她睁开眼,夜色如墨,寒意沁入骨髓。 是啊,没有人会再去杀一具尸体。 除非—— 那人根本就没死。 也就是说——?玛蒂娜真正的死亡,并非卡尔莫所致。 卡尔莫以为自己掐死了她。 但慌乱之下的他却并没有注意到“尸体”的异常。 那个紫色斗篷的女人,极有可能才是杀死玛蒂娜的真正凶手。 蕾拉坐直身,揉了揉眉心。 案子……还没结束。 那个她亲手关上的棺,却仿佛在黑夜里又自己咯哒一声打开。 她沉默了片刻,忽然轻声开口,自言自语般道: “达米安肯定也发现了。” 这后面……恐怕涉及到更复杂的事情。 已经不再是普通的情杀案了。 蕾拉瞳孔轻微收缩,眼中暗光闪过。 甚至—— 极有可能是黑魔法事件。 ….. 该死的…..事情越扯越大了! 035去请厄布拉 大殿内,晨光未透。 星辉天顶的流光仍在缓缓转动,一圈一圈地映照着壁上的星形铭文,光影交错如棋盘。 天穹星图正上方,悬浮着一枚淡蓝色圆晶,晶体中储藏的是昨夜截取的加密通讯残片。 六名身披星轨银纹的议会成员坐在台阶之下,面色各异,却都沉默得可怕。 达米安站在高阶前方,披着晨袍,神色沉着,眼底却透出某种正在下沉的黑色。 没有人开口。 直到负责通讯拦截的“讯息长”走上前,面色发青地将手中卷轴放入星图投影中。 “昨夜,南方哨点在第叁星轨通道中……截获一份残缺的加密密函。” “起初我们以为是普通商会密信,但经解析后——发现其使用的是……‘禁书译典’中失传已久的排列编码。” 星辉晶体上缓缓浮现出解码后的内容: 【吉时已到 · 无名者归位 · 寻锁骨者 · 血回祭轮 · 于金冠地脉下开启。】 长老席一阵低语,一人低声喃喃:“……金冠地脉……这是帝都中心地底之下。” “谁能写出这种坐标?这是核心级地图内部才有的词汇。” 另一名老者面色煞白:“这不是迷信文本……这是亡灵法典第九页的格式。” 空气一时间仿佛冻结。 坐在左侧的灰发老者沉声开口:“这不是一封信。这是一次‘准备仪式’的任务指令。” “这意味着——帝国境内的黑魔法组织,已开始行动。” 达米安缓缓抬手,示意安静。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继续说。” 终于,坐在最边缘、沉默至今的那位暗紫袍男人缓缓开口。 他是星轨议会至高叁贤之一,——“推演者·克雷蒙·赫尔维希 ”。 他的声音微哑,但每个音节都像利针落地: “……而最值得注意的是。” “这份密函……并非从外部传入。”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一一扫过在场每位成员: “是从帝都内部,传出的。” 大殿一瞬陷入死寂。 没有风,没有人动。 直到达米安缓缓开口,嗓音带着金属般的寒意: “也就是说——星轨议会之中,已然有人叛离。” 星辉仪阵无声旋转,冷光映在他脸上,仿佛整个天空都沉了下去。 他看向星辉殿外,声音低沉如雷雨前夜: “竟然和黑法师私通。” “当真是不知羞耻。” // 星辉殿的晨光一如既往清冷。 达米安站在殿中央,手中握着未封的密报,指节微紧。 蕾拉没有穿礼袍,只披了一件外罩,脚步静悄悄地走进来。她看着他苍白却坚毅的侧脸,轻声道: “你一夜没睡?” 达米安没有回头,只道:“我不困。” 她没有接话,脚步走近几步。 他终究还是转过身,目光与她相触。 沉默片刻,他开口,声音不重,却藏着无奈: “蕾拉,停手吧。” 她眼睫轻动,没出声。 达米安看着她,语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柔软些许: “这件事,不适合你去调查。它牵扯太深……你可能会陷入危险。” “我知道你聪明,冷静,比这个年纪的所有人都强。” “但这件事你不能再继续查下去了……” 蕾拉低下头,睫毛投下一片浅浅的影。 “我知道了。” “我听你的。” 达米安微怔。 可她又接了一句,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极坚定的柔软: “我只是想帮你。” 她抬头看着他,眼神安静而明亮,不是逞强,也不是挑战。 她只是想为他分担些。 达米安看着她,好像看见了另一个人。 他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不”,只是缓缓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那动作很轻,却仿佛将她所有的倔强都揉进掌心。 “你母亲要是还在……”?他笑了一下,声音低低的,“也会拿你没办法。” 蕾拉眼神动了一瞬,什么都没说。 她转身离去,步伐稳稳的。 走到门口时,达米安忽然又开口了: “去帝国宝库,多拿些东西。” 她脚步一顿。 “再多带些护卫。” 她没有回头,只轻声应了一句:“嗯。” 然后推门离开,斗篷掠过光影。 达米安看着门口许久,低声自语: “孩子大了有主见啊…..” // 清晨,星辉未褪,蕾拉便已醒来。 她站在窗前,紫色瞳仁倒映着远处城塔流动的魔轨光线,静静地沉思片刻,随后转身吩咐侍从: “去通知治安部。” “把雪精灵集市那一夜,靠近遗藏区那一带的魔力波动记录——统统调出来。” 不到半个时辰,蕾拉便披上风斗亲自前往了遗藏区旧址。 晨风拂过废墟地砖,那里已无尸体残留,唯有一些尚未清理的焦痕、星渍与魔力烬斑,诉说着那晚的激烈。 蕾拉俯身细看,指尖轻轻掠过地面上若隐若现的术阵边线。 一切都太整齐了。 术阵虽早被破坏,但碎裂角度分布极其精准,像是有人刻意“毁完收场”后又“补了一层掩盖术”。 她没有轻举妄动,只静静坐在冰冷石砖上,目光像是穿透废墟,落在术阵早已熄灭的核心。 就在她准备返回之际,一道来自治安部的金纹传讯浮现在空中,波光如水。 传讯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掩饰的焦虑: “殿下——我们调取了当晚所有监控记录,但……” 声音顿了顿: “那一夜,靠近遗藏区的所有魔力波动痕迹,都被干扰了。” 蕾拉脚步微停,眼神一动。 “干扰?” 传讯中的法术波动纹浮出一段模糊图像——?像是被撕裂的画面,在星轨云层之间错乱跳跃,仿佛“当晚整个遗藏区上空,都被笼罩在某种不可测的魔力磁场之中”。 “……不是术阵本身的遮蔽,而是外部主动干扰。” “极有可能是某种古老的反侦测咒文与空间扰动术迭加使用。” 治安部低声道: “我们已经追查源头,但老实说……殿下,这种级别的干扰不是普通黑魔法师做得到的。” “若非帝国内有人暗助,就是——”?“……一个完全脱离控制的禁术组织。” 蕾拉静静站在废墟的尽头,瞳孔低垂,沉默良久。 晨风微起,风铃声隐隐从远街传来,像是那一夜的回响再度袭来。 她垂下眼,唇角微微勾起,神色却冷得彻骨。 “好,那就让我们来看看——你到底想用这具尸体,做些什么。” // 遗藏区的风依旧寒冷,破碎砖石间残留着魔力炙烤的焦痕。 蕾拉立在残阵中央,紫色瞳孔微微收敛,片刻后开口: “去请星轨议会——‘观察大贤者’,万法之眼·厄布拉。” 当日下午,星辉殿穹顶浮现一圈银蓝光晕。 一座由星轨织构的浮空虹桥缓缓降临地面—— 年轻的男人从光中走出。 他身穿深夜色长袍,袍角镶嵌着如星轨转动般的银金法纹,面容俊逸如雕刻,眼部却蒙着一层半透明的紫纱。 那纱层层交迭,纤薄如烟,遮蔽了他整双眼。 明明年纪应是数百岁,却没有一丝老态,反而还很年轻。 他的步伐平稳,动作精准,却从未睁眼。 ——他只靠听觉、嗅觉、空间感应与时间流速来“看”这个世界。 他,就是星轨议会叁大贤者之一,观察者: 「万法之眼 · 厄布拉。」 被誉为“世界之眼”的存在。 蕾拉等候于残阵中央,微微点头: “多谢前来。” 厄布拉声音低缓、温和,带着一丝天生的抽离: “你要我看什么?” “我只能告诉你该知道的部分。” 蕾拉点头,退后一步。 厄布拉右手轻轻抬起,指尖在空中划下一道银光细印。?随后,他伸出左手,缓缓揭开眼前的纱罩。 那一刻,风停了。 眼纱之下,是一双泛着光辉的眼球,眼白透明,瞳孔中漂浮着一层薄膜,如水面映星。 那不是人类的眼睛。 是窥穿过去、未来与真相的——观测器。 他凝视地面术阵残痕,不发一言。?半晌,低声开口: “这不是亡役术。” “这是‘唤器术’的一部分。” 蕾拉微怔,紫眸微微一凝: “什么意思?” 厄布拉缓缓道: “她不是被制造成尸偶。” “她……本就是容器。” 他侧过头,仿佛透过尸体与符阵,看到了什么更久远更庞大的漩涡。 “用活人容器连接深渊——通道、意志、信号与器物的多重缠绕术。” “她只是……‘钥匙’。” “他们不是为了杀她,而是——借她来开启某样东西。 蕾拉手指微紧,低声问: “开启什么?” 厄布拉静默片刻,声音仿佛落进了遥远星轨的低语中: “未知之物。” “或许是……下一具。” “或许是……一个器物组成的祭坛。” “又或许——是为了他们所信奉的’神祇’。” // 离开遗藏区后,蕾拉一直未曾言语。 金色马车缓缓穿梭于帝都星桥之间,繁花掠影如风。 她靠在车壁,指尖轻敲膝盖,眼神微敛。 “……艾菲。” 她低声重复那个名字,脑中却无任何具体形象。 玛蒂娜生前唯一信任的人,一个失踪叁个月的“妓女朋友”。 自己有必要去找她一下,或许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又或许….. 蕾拉眼中闪过沉思。 如果是女性朋友之间的杀人动机,那么无非就是因为爱情,或者友情的破裂。 但蕾拉可不觉得,单纯的绝交便能成为一个人杀另一个人的理由。 可如果艾菲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那么她也必将是一名黑魔法师。 一个藏匿在地下风尘馆的黑法师娼妓? …… 蕾拉抬手摸了摸下巴。 这倒也不是没可能,毕竟帝国的暗部本就隐藏着许多秘密。 甚至她估计帝国贵族中本就有不少黑魔法信徒,只是从前他们隐藏的很好。 可不知为何,近期却逐渐活动频繁了起来….. 蕾拉一边想着,一边下了马车,沿着星辉宫回廊走向自己寝宫方向。 可还未拐过下一个角,她脚步便微顿。 一道熟悉的气息,先她一步堵在了路口。 莱恩倚在走廊转角的金柱旁,双手插兜,头发被风吹得微乱,眼神看起来拽拽的,像是等了很久才故意摆出“刚好经过”的样子。 “哟,维斯塔小姐,刚回来?” 蕾拉懒得理他,继续走。 但莱恩却不慌不忙跟了上来,眼角斜挑,语气略带得意: “我这儿有点有趣的线索,想不想听?” 蕾拉停下脚步,侧过脸看他一眼。 “你这副语气,要是最后说出来只是‘她其实不是妓女’,我会把你扔出栏杆。” 莱恩笑了,语气不紧不慢: “放心,不是那么没品味的玩笑。” “我是帝国第一线索提供者,懂不懂?” 蕾拉眼神一挑:“帝国第一贫嘴还差不多。” “谢谢夸奖。”莱恩耸肩,“不过话说回来——” 他忽然转身,语气一变,带着点认真: “关于那个‘艾菲’——我查了点东西。” “她根本就不是登记在案的平民,也不是地下城的长期人员。” “她的魔力记录是空白的。” 蕾拉眼神微动:“空白?” 莱恩点头: “要么是高手,抹去了痕迹;要么因为那根本不是她真名。” “但我查到了几年前的某个登记。”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资料复页,递给蕾拉。 上头印着褪色的档案印章,依稀可见一行: “艾洛菲·德兰希亚。” 蕾拉眉头动了动。 莱恩轻声道: “原名,帝国南边小贵族家族的私生女,叁年前突然失踪,记录被封。” “她被登记为‘轻度精神异常,疑似误入魔法实验场’,之后……彻底消失。” 蕾拉看着那行字,指尖缓缓收紧。 艾菲——不,是艾洛菲。 她是旧案遗失的幽影,是帝国黑档中爬出来的“回归者”。 而她回来,带着死亡与黑雾。 036糖纸 蕾拉盯着资料上那行“艾洛菲·德兰希亚”良久,指腹摩挲着角落斑驳的封印印章。 她没有多言,只是缓缓合上纸页,转头看向莱恩: “跟我走一趟。” 莱恩挑眉:“去哪儿?” “帝国南城,旧区东环街——曾经的第五魔法实验所。” “叁年前,她在那里‘误入’后消失。” 蕾拉转身拂袖而行,身形轻快却分毫不拖。 莱恩看着她的背影,低声道:“不是吧……真要去那个地方?” 不过他还是追了上去,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诡异的笑。 “切,明明早就想我跟着,还装作不在意似的。” // 魔法实验旧址早已被封。 高墙倒塌一角,星轨供能已断,里面堆满了魔能废渣与灰白锈迹。 蕾拉与莱恩悄然入内。 这里是当年半公开黑魔法实验试点之一,后因“能量过载引发事故”而被帝国紧急封存—— 至少档案上是这么写的。 蕾拉在灰尘中俯下身,指尖轻轻掠过一枚斑驳的金属纹残片。 忽然,她眉头一皱。 “这不是帝国术式。” 莱恩也蹲下:“嗯,确实不对……排列顺序像是……” 他话音未落,空气中忽然泛起一股刺鼻的焦味。 下一瞬,一道黑影自废墟深处暴冲而出! 蕾拉反应极快,瞬间拔出腰间魔药瓶砸出,同时低喝: “遮蔽术——散!” 一阵金雾炸开,驱散了对方的视觉魔力。 雾气中,那黑影身披破斗篷、面目模糊,右手握着一柄呈不规则骨状扭曲的短杖,身后隐隐浮现出亡役术式与献祭残环! 莱恩手一挥,掌中玄火凝聚后炸开!强硬压制住对方魔法。 但那人未战久留,似乎只是试探。 黑影脚下术式一转,瞬间消失在一阵扭曲的空间漩涡之中。 雾散后,残留地面上只剩下一句话,用古老的魔文刻出: “器已开,门未闭。” “迎接我们的真主。” 蕾拉眸光一冷。 他们已经在准备下一具’容器’了。 星辉殿内暮光初沉,金辉染落殿高顶。 蕾拉立于阶下,一身深紫绣金法袍肃然垂地,眼中透着严肃。 达米安坐在大理石高座上,指节抵唇,沉默许久。 她将案卷一页页递上——包括厄布拉的术阵报告、莱恩调查出的艾菲旧档、魔法实验所留下的黑咒语残痕。 “他们是有规划的邪教组织,他们要唤醒他们的’邪神’。” 说到此处的蕾拉露出了一个有点轻蔑的笑容。 “听起来真是离谱…..” 达米安缓缓抬头,那双宛如被星辉染过的眼睛,在烛光映照下深邃得几乎无边。 他没有立刻回应,只是轻声叹了口气,声音几不可闻: “…..五年,终究没把他磨死。” 他轻轻敲击座椅,眼神中却掠过一丝极隐约的疲惫。 半响,他开口: “多带些人,别单独出动。” 蕾拉微怔:“…..我可以继续去调查?” 达米安没看她,只随意地拂了拂袖: “我可不想看到星轨时报上出现‘皇储遭刺,帝国不察’的荒唐标题。” 他顿了顿,终是看了她一眼: “小心点,蕾拉。” 蕾拉眼神一动,点头行礼。 // 艾菲的住所位于帝都南部旧区的一条废弃花街。 那里早已被列入“不稳定区域”,普通调查官无法深入,蕾拉靠着对魔力感知的直觉,一步步探索进去。 旧屋阴暗破碎,地板下还残留着一道微弱的术阵回响。 蕾拉蹲下,取出魔能触针探入其间,指尖顿时一麻——?一块拳头大小的金属星盘碎片浮现于废墟之间,边缘铭刻着断裂的纹路。 她立刻将其收起,心中已有计较。 数日后,星轨议会主塔·法理圆厅。 身穿银白长袍的男人立于祭台之上,他眉眼端肃,身形修长,手持白金权尺,身后悬挂律法之钟。 他是「大贤者 · 伊兰瑟尔」。解读“因果逆转”魔法的传奇学者,也是制定“神圣契约”的大贤者。 他掌控「时间与命运之魔法」,据说已经活了数千年之久,能在历史的洪流中行走,预知未来与改变过去。传闻他曾一眼破解旧日封印语,重组千年前的预言图卷,是唯一能将“崩坏之术”与“星轨理论”同时驾驭的魔法解析者。 蕾拉将残片放在石台上。 他目光一凝,仅片刻,便已动手。 指尖星辉浮现,一圈圈魔纹自残片中浮出。 下一瞬,原本残缺不堪的金属盘忽然震颤,竟于空中缓缓展开—— 化作一幅完整的星象祭路图。 伊兰瑟尔语气低沉: “这是’神坛引路图’。” “每一条星轨线,标记的都是献祭用的‘路径点’。” “他们以失落天象为坐标,借魔法节点重组地脉……这不是一场简单的仪式。” 他顿了顿,目光透出一丝肃穆: “这是一次国家级的献祭工程。” “他们可费了不少功夫。” // 星辉殿议厅内,达米安缓缓起身,看着那幅投影图卷,沉声下令: “动员‘星辰狮鹫’。” “全面进驻祭坛可能路段,任何可疑迹象,先斩后审。” 就在命令下达的当日清晨,银白铁骑列阵于皇城之外。 他们是帝国皇家骑士团的最高战力——“星辰狮鹫”。 空中骑兵、地面魔骑、法阵炮骑叁系齐发,战旗迎风展开,银白与星蓝交织成肃杀风潮。 最前方,一名身披金银军铠、手握重戟的高大骑士骑于狮鹫之上。 他面如雕石,眼神如鹰,手中战戟镌刻帝国誓语: 「守星轨,护皇血,镇皇城。」 他的名字曾响彻战场与史书: 卡法·西德里,?帝国雄鹰,星辰狮鹫团长,?达米安·维斯塔亲授的第一支“破魔之刃”。 // 巫神庙深处,潮湿腐朽的黑石柱下,冥火摇曳,血线如藤。 空间像是被封锁于某个不存在的时空角落,四壁不断低声喘息,仿佛整座建筑本身就是活物。 那扇蛇骨大门缓缓被推开。 一阵极淡的香气随风潜入,像混着乌鸦血、月桂油的炭灰香料——极其稀有,极其致命。 脚步声很轻,却在神庙内回荡得极远。 那是一个披着暗绿色长斗篷的女人,每一步落下,裙摆仿佛都划出蛇鳞般的纹路。 她走至殿中央,缓缓抬起手,摘下斗篷帽子。 纤细的手指宛如冷玉,斗篷滑落的一刻,那张妖艳的脸露了出来—— 五官极为立体,唇色嫣红却不艳俗,皮肤白得像蛇蜕之后的第一层新皮。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 ——一双金绿色的竖瞳。 那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睛。 冷冽、冰湿、近乎冷血,却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诡异魅惑。 她的每一次眨眼,都像是毒蛇轻吐信子,舌尖扫过灵魂。 她没有说话,只缓缓走到黑祭坛前。 祭坛周围跪着的十余位黑巫教徒,已低头叩拜,齐声呼唤: “赫尔希娅大人——” 那女人终于开口,声音轻柔,却仿佛毒酒滑入喉咙: “他们已经看见了引路图。” 她伸出一只手,食指划过祭坛边缘,血液自她指尖流下,落入图腾槽内。 轰—— 整座神坛剧烈颤抖,地面浮现出蛇形浮刻的星轨残图。 “把献器移走。” “启动备用祭坛。” 一名年幼的黑巫学徒忍不住抬头:“可赫尔希娅大人……那具器物还没稳定,——” 啪。 赫尔希娅一挥手。 黑蛇从她袖中飞出,缠住那学徒的喉咙,只一瞬——血染成黑色。 她面无表情,只淡淡说: “神主不会等我们。” // 神庙最深处,石门缓缓开启,阴影在地上拉长。 赫尔希娅步入那间几近密封的囚室。 屋内黑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甜气味。 而在囚室中央,一位身穿破损贵族裙装的小女孩,正被一只庞大至令人心悸的绿鳞鬼蟒紧紧缠绕。 她看起来不过七八岁,身形瘦小,双腿在蛇鳞间勉强支撑,却已经被勒得发白。 那蟒身覆满不规则的蛇纹与幽光斑点,鳞片闪着湿漉漉的冷光,尾部如锋刃般倒钩,颈处则生着两根骨刺状突角,正缓缓地、几乎贪婪地舔舐着她发抖的脸颊。 蛇的信子一寸寸伸缩着,像是在品味即将被献祭的血肉。 而少女虽然脸色发白,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却仍咬牙抬头,死死盯住门口那缓步而入的绿衣女人。 赫尔希娅站在少女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就像是蛇在俯视一只垂死挣扎的猎物。 小少女的嘴唇颤抖,但声音却倔强坚定: “我……绝对不会……助你们完成仪式!” “我不会主动把身体奉献出去!宁愿死也不要!” “你们这群……恶毒的黑巫师……” 赫尔希娅闻言,眼睛微眯,金绿竖瞳轻微地闪动。 她没有言语,只缓缓抬起手指。 巨蟒像听懂命令般松开了对少女的束缚,嘶嘶作响地游向赫尔希娅,沿途不断滴落出暗绿色毒液,在地面上腐蚀出一个个坑洞。 少女因剧烈喘息而发出几声轻颤,手脚因失去支撑而几乎摔倒,却依旧强撑着身体,站着。 赫尔希娅走向她,没有丝毫迟疑。 就在那一瞬,她猛地抬手—— “啪!” 那一记耳光仿佛带着魔力加持,直接将那个瘦小的女孩扇得跌倒在地,?身体轻盈得仿佛整个人都要被拍飞出去,头侧重重撞在冰冷石地上。 黎拉的脸被打得偏向一侧,嘴角迅速浮现血迹。 她一动不动地蜷着身体,小小的肩膀颤抖不止,却没有哭出声音。 赫尔希娅俯下身,声音低而凉,贴在她耳边: “她们一开始都这么说。” “但放心,你会乖的。” “到最后……都会乖的。” // 女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铁门缓缓合上,沉重的咔哒声落下,如同一柄钝刀切断了所有光。 房间重新陷入黑暗。 绿鳞鬼蟒盘卧在角落,眼睛半睁,吐着信子,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像一尊活着的蛇像。 而安妮·法尔——那位帝国南部香料侯爵的小女儿,此刻正蜷缩在墙角的石床上,纤细的手指紧紧抱着膝盖,脸颊肿起,嘴角血迹未干。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轻轻颤着肩膀,呼吸凌乱。 片刻后,她从破碎的袖口内,缓缓掏出一颗细小的糖果。 那糖果被油纸包得很紧,糖纸上还有“法尔家族”手工坊的印记——是那种用南部橘叶和丁香浸泡过的香料软糖。 她低下头,把那颗糖紧紧握在手心里。 许久,她轻声呢喃: “……爸爸。” 声音很小,几乎听不见。 “我还在。” 她咬着牙,眼泪终于滑落,却迅速被她擦去。 “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你说过,法尔家的孩子,不可以屈服于黑魔法,要做坚强的星星。” 她把糖果小心地塞回怀里,如同守住最后的火种。 她今年才八岁,比蕾拉还小一岁。?但这一刻,她的眼神里没有哭泣和绝望,只有不肯低头的光辉与倔强。 黑暗依旧,湿冷未散,令人寒毛直立的蛇瞳还在冷冷注视。 但少女的眼睛,却重新亮了起来。 // 艾菲留下的临时住所共有四处。 其中一处在帝都北侧——一间看似早被弃用的砖房,藏于一条几乎无人踏足的小巷中,紧邻教会旧仓与废弃传送装置,是典型的“能藏人,却难追踪”的位置。 蕾拉亲自前往。 屋内没有明显的魔力残留,几乎被清理得一尘不染。窗户是新换的,灰尘却仿佛有意铺上;木地板上没有脚印,甚至连魔法痕迹都被遮蔽术术后重涂封印层。 凶手很专业,非常专业。 蕾拉走了一圈,眯起眼睛,忽地低下头。 在墙角的一个缝隙里,她看到了一抹细微的……金红色。 她蹲下去,指尖小心拨开砖缝,一张薄薄的糖纸滑落在掌心。 那是一种帝都极少流通的包糖纸,纸质柔软却带有香料涂层,触感独特,印着精致的烫金纹路—— “法尔私坊·丁香蜜糖” 蕾拉的眼神顿时凝住了。 这是只有南部法尔家族领地才能出产的手工糖果,?而这款“丁香蜜糖”,更是只有法尔侯爵亲自宴请贵族客人或家庭旅行时会随身赠送的限定糖种。 她的手指收紧了些,思索片刻。 糖纸很干净,仿佛刚被人偷偷藏进缝隙中。?像是……有人在悄悄留下什么,等待“被找到”。 蕾拉缓缓站起,目光沉静。 她脑中迅速掠过前阵子南部贵族圈私下传言—— 某位侯爵之女,在出行途中离奇失踪。 “安妮·法尔……” 她低声念出那名字。 “你还活着。” 037列队 夜色降临,星辉殿内仍灯火通明。 蕾拉快步踏入议政厅,将那张糖纸轻轻放在达米安案前。 “这是我在艾菲留下的废屋里找到的。” 达米安抬眸,接过那张香料糖纸,眉头微蹙。 那香气独特,是南境香料之地的特产,他不可能不认得。 片刻,他按下纹印,调出帝国贵族档案。 当他翻到“安妮·法尔”那一页时,指尖微顿。 那是他记忆中的一个孩子,聪明、安静,是南部领主亚历山大的小女儿。 蕾拉道: “她失踪已经叁周。” “我调查过,法尔侯爵在她失踪后的第一时间便叁次亲自进城——向你递过紧急通报。” 达米安眼神沉了下去,许久才开口: “当时我们也派人去查……但没留痕迹。” “连感应网都没有记录到她离开南境。” 他缓缓合上档案,声音低了些: “就像——被某种东西‘抹去’了存在。” 蕾拉点了点头:“她大概率还活着。而她是‘第二具祭品’。” 达米安没有说话,右手却重重按下命令符印。 下一瞬,传讯光阵在空中浮现。 “卡法。” “南线’第叁区’的神坛路径点——全面搜索,不惜代价。” 星辉狮鹫团长·卡法·西德里在另一座前线作战所内接到命令。 他身披白银铠甲,长戟静置于一侧,鹰眼在暮色中格外凌厉。 接到传令的瞬间,他只回了一句: “遵命。” 随后转身: “全团——出发!” // 神庙内烛火低垂,地面蛇形轨纹缓缓流淌着发暗的血线。 赫尔希娅静坐于祭坛之后,金绿竖瞳微闭,身下的蛇骨椅仿佛与她融为一体。 就在此时,殿门静静开启。 一名身披紫色斗篷的女人缓缓走了进来,袍角拖曳过地面,似带着烧灼过的残香。 那女人头发深黑,被一根紫金发环束在耳后,但半张脸却狰狞扭曲,皮肤如熔岩烧灼后的褶皱,眼角牵连着蜷缩的瘢痕组织,宛如面具与真实混杂的噩梦。 她没有掩饰,只是走到祭坛前,静静跪下,低头行礼。 赫尔希娅睁开眼,目光落在她身上。 那女人语气平静,却每个字都像烫铁落地: “玛蒂娜·罗西的灵魂——已归于神坛。” “心魂、愿力,皆已献上。” “神主已‘收下’。” “祂很满意。” 赫尔希娅轻轻点了点头,唇角浮现出一丝几乎不可察的笑意。 她缓缓起身,走下祭坛,站在艾菲面前。 指尖轻抚过她烧毁的脸颊,没有怜悯,也没有嫌恶。 只是低声道: “痛苦让你变得合格,造就了你的新生。” 艾菲低头,声音低哑: “愿为神主献上更多‘贡品’。” 赫尔希娅微笑了一下: “我相信你。” // 那一夜,神庙最深的内坛被彻底封锁。 赫尔希娅立于蛇骨高座之上,金绿瞳微眯,声音冰冷: “准备第二坛。” 艾菲躬身领命,转身步入那座被层层锁链封印的祭坛室。 这里不同于外殿的蛇骨与石碑,整个空间仿佛是活的结构。 她一步步踏入,脚下是湿漉漉的黑石地面,隐约传来低微颤音,如同有什么正在地底呻吟。 四周悬挂着一圈圈“器物残环”—— 那些是曾失败过的献祭物件残片,有的仍在缓慢蠕动,仿佛还未彻底死去。 祭坛中央是一座螺旋状高台,台阶全由“削平的脊骨”铺设而成,每一级骨阶都刻着某种古老的文字印记。 顶端,是一块半透明的灵能刻印石,晶体中已经嵌入了“第一具器物玛蒂娜”残魂的封痕,仍隐约发出淡红色的光。 艾菲走向祭坛,掏出一张布满血咒与刺针缝线的生皮图纸,铺开在供台上。 她手指轻轻一划,血珠落入图纸,瞬间点燃了整个供台下的魔纹。 咔、咔、咔—— 整座祭坛缓缓旋转,中心升起一组新的环形装置: 叁具小型黑石柱,呈叁角分布,分别嵌入: 一瓶尚未凝固的人类“初之泪” 一撮安妮的头发 一块标记了“献愿者姓名”的咒骨板 艾菲神情平静,一边调试祭纹,一边低声念咒,口中重复: “封躯、渡愿、引魂……接神主之意,献第二位环主。” 不远处,一只血红眼的独目浮空悬停,将祭坛上的一切通过“魂识图腾”回传至赫尔希娅面前。 赫尔希娅冷眼注视着,忽而抬手,一根长针缓缓插入地面的灵力沟槽中。 “滋啦——!” 血液顺着沟槽流转,全场忽然一静。 赫尔希娅低声道: “这次我们不能再失手。” “器皿必须成型。” // 黑雾未散,神坛之门再次开启。 一个中年男人缓缓走了进来,身穿黑紫织纹长袍,肩背有些微驼,走路时带着细微拖步声。 他看起来有些油腻,头发油亮却凌乱,面部松垮,嘴角挂着一抹阴测测的笑意。 最惹人不安的,是他那双眼睛。?——混着赤红与墨灰,仿佛长年盯着某种毒火,不安分地燃烧着复仇的执念。 他停在赫尔希娅面前,嗓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耐: “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 “也为你们提供了路径、献器、旧星轨残图。” “现在,我只想知道——” 他往前一步,目光阴毒如蛇: “你们什么时候完成我的愿望? 他所许下的愿望,不是简单的财富,不是高强的魔法,而是: “杀掉维斯塔皇室。” “杀掉达米安。” “杀掉那个……维斯塔女孩。” “让我坐上那该死的王座。” 赫尔希娅依旧坐在高位,没动,只是抬起眼角轻轻扫了他一眼。 那一眼冷得像蛇蜕之下的骨。 片刻,她才语气冷漠地开口: “你着什么急?” “我们答应你的,自然会做到。” 那男人咧嘴笑了。 笑容极其诡异,嘴角裂得很大,牙齿黄中透黑。 他像吞下了一口仇恨酿成的毒酒,缓缓道: “我要他们死。” “死得不干净。” “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那男人还在笑,笑得像毒蛇吞下了自己的尾巴。 赫尔希娅却并未再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金绿竖瞳中毫无波澜。 他在咆哮、在诅咒、在描绘他未来称王的幻梦。 而她只是安静地听着——像听一只猎物最后一次求生前的胡话。 她唇角缓缓勾起,几不可察地扬起一抹冷笑。 不是回应,而是讽刺。 她没有打断他,也不需要。 可笑又可悲的无聊男人。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他离开时低声道: “王座在为你预热呢。” 男人得意离去。 赫尔希娅目送他走出门槛,随即转身,冷声吩咐: “加强祭区封锁。” “下一步……开始准备’终环’。” // 星辉殿内,光线自琉璃穹顶缓缓洒下,将整幅祭路地图照得宛若天穹反投。 蕾拉立于地图前,身影被星轨印记拉出一道冷冽光斑。 她手中拿着那份达米安给的机密卷宗,轻轻翻过最后一页。 那人的名字被列在最顶端,墨迹鲜明如刀痕: 【欧斯维尔·萨尔洛特】?【前帝国议政贵族】?【酷刑罪 / 器官走私 / 虐待罪】?【处决失败:星轨议会票决未达标】?【状态:已流放 / 与黑巫私通 / 当前活动位置:西境黑巫神坛】 蕾拉缓缓收起卷宗,视线停留在地图上某一角。 那是欧斯维尔曾经的家族封地,如今已被废弃。 她轻声呢喃,嗓音清冷如夜雨: “既然你不愿好好活着……” 指尖轻轻点在他的名字上,一下一下,像是倒数: “那就满足你的愿望。” 她缓缓抬眸,紫瞳之中星纹微动,语调平静,却像断案: “——送你去死。” // 夜色未退,晨星隐耀。 星辰狮鹫骑团在帝国西门外列阵完毕,战旗高悬,银白铠甲在黎明第一线中折射出冷冽光华。 骑士们依照骑种编制整齐排列,天骑高空巡行,狮鹫啼鸣低伏,魔纹战车嗡鸣待发,整片广场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银白巨兽。 高阶战术塔中,蕾拉与卡法·西德里并肩而立。 卡法身披军纹长戟袍,鬓角隐现白发,眉眼肃穆,如同用石刻出的“帝国之锋”。 他静静看着作战卷轴,片刻后转头望向蕾拉: “我知殿下如今非昔日无力。” “但这场战斗,我们要对付的不是士兵。” “是黑巫,是疯子,是没有底线的恶鬼。” 他顿了顿,语气压得很低,却极为认真: “我希望您好好待在后方。” “不要自行行动。” “哪怕——您觉得自己能应对。” 蕾拉轻轻一怔,随后乖巧地一笑,眸中光华轻漾: “好的。” “我听你的。” 那笑容软软的,乖顺又温和,像是全然接受安排的小女孩。 卡法目光稍稍一松,点头: “属下感激。” 蕾拉却没有再多说一句,只是收起地图,转身走向战车的后方。 ——她没有否认, 但也没有保证对吧? // 日晷已转,战号长鸣。 银白狮鹫破空而起,雷纹车阵驶出皇都,帝国西门缓缓开启,朝神坛方向打开前线路线。 星辰狮鹫骑团,正式出征。 作战目标:围剿西境黑巫祭环,夺回第二具器物。 而皇室徽印的纱帐之中,蕾拉静静地坐着,指尖轻触那张刻有“萨尔洛特”名号的金属铭牌。 她轻声道: “等我。” // 夜战开始第叁刻,星辰狮鹫已在西境外围与黑巫伏兵交火。 而此时的蕾拉,已脱下皇室纱帐,换上一身素黑行动服,悄无声息地翻入西线祭环的封锁后段。 她的背后背着那把细剑——?一把几乎比她本人还要高出半尺的长剑,剑鞘极轻,却刻满星轨与玫瑰纹路,通体由帝国“流银陨铁”锻造,仅皇家核心血脉可触发共鸣。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带它出来。 脚下是隐秘的岩道通路,地砖湿冷,魔力脉络嵌线还残留着尚未散尽的黑咒痕。 她的呼吸极轻,目光沉静。 走着走着,前方那道岩廊尽头,忽然亮起了微光—— 是烛火。 还有微弱的血气。 她停下脚步,靠在石壁侧,静听叁息。 没有错。 那是脚步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熟悉的节奏。 下一刻,她绕过最后一段回廊拐角。 然后,她看见了她。 她身着紫袍,半边脸掩在阴影中,另一边则是一张有些印象的脸。 那张烧伤后的面容在微光下泛着光,狰狞而安静。 她没有蒙面,也没有遮掩,只是一步步走着,怀中抱着一束束紫黑色咒纹线束,正准备往下一座献台中植入。 ——然后她也看见了蕾拉。 两人四目相对。 通道中没有风,却像有雷声在地底震荡。 艾菲停下脚步,目光冷而错愕。 她没想到皇储殿下会亲自来,更没想到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而蕾拉只是微微偏了偏头,眼神毫无波澜。 她缓缓拔出了那把过长的剑。 剑刃出鞘那一刻,通道的光仿佛都被细剑反射,划出一道极窄的银光—— 像将这一刻,切开成了“生”与“死”的两端。 她的声音轻淡,却带着某种致命的安静: “果然是你。” 036道歉吧,艾菲 空气仿佛在她们之间凝固。 艾菲站在通道另一头,脸上的伤痕在火光中扭曲,像一块破碎的旧画布。 蕾拉缓缓举起剑尖,对着她,不急不缓开口: “你应该向玛蒂娜道歉。” 艾菲怔了下,旋即冷笑,笑声带着某种几近病态的轻蔑: “哦?你说的是那个死的时候都哭着喊‘艾菲’的小傻瓜吗?” 她抬手撩了撩自己披在胸前的紫袍,声音如毒酒流过蛇吻: “她太天真了,不适合活在这个世上。” “谁让她自己蠢,轻易就信了我,所以才会死。” 蕾拉的眼神沉了下去。 原本平静的瞳孔里,骤然闪过一丝深深的光芒。 不是愤怒,而是杀意。 那是冷淡的杀意,属于真正审判者的杀意! 她轻轻垂下眼睫,然后低声道: “没关系。” 下一刻,她缓缓举起那把比她整个人还要高的皇室细剑。 声音清冽,带着死亡的宣告: “我会让你亲自下去——跟她道歉。” 艾菲本只是冷笑,但那一刻,蕾拉的剑开始发光。 那是一种星轨核心共鸣的白银光辉,随着她的手臂流转至剑身,形成一道肉眼难辨的震波纹。 那不是魔法,而是星轨流律被她血脉唤醒的共振。 艾菲的笑意终于微微凝固了一瞬。 蕾拉却已踏出一步,脚下瞬间起动。 她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 在进军前,她已服下以“星曜炼金配比”调制的五感强化魔药,虽无法使用魔法,但身体协调性与敏捷速度却迅速提升。 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 “人类 vs 黑巫术”的赌命。 蕾拉确实是赌徒没错,从小就是。 但她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 艾菲刚抬起魔咒,一缕血色雾气已开始聚集。 然而下一刻,蕾拉猛然低身一滑,整个人贴着地面骤然窜近,在极近距离抬剑—— 细剑携着破魔星轨震波,直斩咒纹! ——“嘶啦”! 那一记刺击,直接切开了艾菲的手腕护阵,一道咒印被强行斩裂,血光飞溅! 艾菲吃痛退后,神色终于变了。 “你——你……居然!” 蕾拉没有说话,只是收剑立定,声音淡得像审讯冷厅中的审判官: “我不需要和你讲规则。” “你已经没资格活着了。” 细剑破咒,鲜血飞溅。 艾菲踉跄后退,眼中的轻蔑终于被一丝短促的惊惧所取代。 她的术衣被星轨之刃划破,裂口沿咒线而断,术纹闪动混乱。 “你这小畜生……” 艾菲咒印裂开,地面再度震动。 血咒缠枝再起,如鬼爪挥击而下! 蕾拉身影晃动,眼前一片炽白。 她的体力有些不支了,而且药效的时间也已经快要过去。 她强撑着拔剑迎敌,却知这一击若落,自己绝难再挡。 就在此刻—— “砰!!” 一道重盾带着雷纹震爆声,从侧翼猛然撞入战圈,将那缠枝咒法连根击碎! 碎裂声与咒光炸响同时,艾菲被冲击余波逼得向后退开数步。 一名全身披覆银白重甲的骑士缓缓站定,单膝落地,重剑支地,发出铿锵一声。 他低头行礼,语气如铁: “殿下,末将奉命前来接应。” 他的铠甲左肩刻着星轨铭文,披风上金红交织的狮鹫纹清晰可见—— 是星辰狮鹫骑士团 · 第一列·皇家锋卫! 蕾拉看了他一眼,抬手抹去嘴角血迹,轻声应道: “来得很及时。” 她没有示弱,也没有交出战场,只是重新站稳。 身后,更多的星辰狮鹫精英骑士已进入地道支援,手持反咒长矛、破纹光盾,将整个地底封锁通道层层压缩。 艾菲面色终于变了变。 她冷眼一扫四周,手中术法未收,却在评估自己能否全身而退。 蕾拉举起那把仍染着血的细剑,剑尖稳稳指向她,低声道: “你逃不掉了。” 艾菲眼中浮起疯狂的红光,术印在手,体内咒力疯狂翻涌。 但她已失阵位,失应援,被断咒包围。?她正要咒逃,一名星辰狮鹫骑士瞬步前冲,破纹长枪横扫其臂骨! “咔!”一声。 艾菲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身形重重跌落,被数名骑士死死压制在地。 “放开我!你们不明白——神主正在看——!!” 她嘶哑怒吼,但她的声音,已被战场轰鸣吞没。 蕾拉目光冷淡看了她一眼,随后轻声道: “带走。” 命令一出,狮鹫骑士将艾菲押入拘魔囚阵,封锁其灵魂与话语权。 与此同时,主路方向—— “西通道已破!” “黑巫残军已退守祭坛心室!” 战报如流火般传来。 “进攻。” 骑士团统领一声令下,帝国骑线全面压境,一道道破咒之光斩开扭曲魔纹,银甲战士冲入神庙腹地。 而就在此时,蕾拉与两名星辰狮鹫骑士一同推进,在拐角处,一道扭曲的魔纹光墙忽然炸裂! “殿下小心!” 光墙碎裂带起的震荡将众人震得分散,蕾拉脚下一滑,却没跌倒,只是身子一侧,恰好撞入一道半敞的石门。 她转头看去。 那门后,黑雾弥漫,一方完全封闭的祭坛密室赫然显露。 而那密室中央,一具小小的身体正蜷缩在石柱下,瑟缩发抖,浑身缠满献祭咒丝。 是她。 是安妮·法尔。 蕾拉瞳孔微缩,毫不犹豫踏入密室。 就在她踏入的那一刻,地面剧震。 “嘶啊——!!!” 一声穿心的蛇鸣! 那条被称为“绿鳞鬼蟒”的魔物,猛然从石壁缝隙中跃出,整条蛇身几近十米,带着滞重腥臭,朝她猛扑! “殿下小心!” 两名随行骑士从后方冲入,长矛破咒,盾阵齐开,与鬼蟒正面交战! 血光四溅,毒液腐蚀地砖! 蕾拉毫不退缩,逆风奔入战圈—— 她跪下身,双手抱住安妮那轻如羽毛的小身体,将她从咒丝中小心剥离。 安妮·法尔一动不动,像是失去了知觉。?她瘦得过头,浑身缠满咒丝,脸色苍白到几近透明,像是一张被遗忘的人偶。 蕾拉扑到她身侧,跪下,一把扯开那些发黑的献祭符线。 安妮眼睫轻颤,意识模糊地低喃一声: “……爸爸?” 蕾拉愣了一下,随即轻声道: “不是你爸爸。” “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她伸手将安妮抱起,却在那一瞬,感到身体猛地一沉—— 安妮很轻,轻到几乎没有重量。?可她自己的身体也太小了,两人体重相近,让她几乎站不稳。 她咬了咬牙,半扶半抱地撑起安妮,将那小小的身子贴在自己怀中。 “撑住……我们要走了。” 身后,震动声再次袭来。 “嘶吼——!” 那条绿鳞鬼蟒已怒然扑来,毒舌撕风,声势骇人! “殿下!” 两名星辰狮鹫骑士冲了过来,一人抬盾挡住鬼蟒冲击,另一人猛冲到蕾拉身侧,一把接过安妮: “交给我!” 骑士迅速将安妮接到怀中,启动护盾。 蕾拉点头,没有丝毫犹豫,下一刻拔剑转身,与他们并肩撤退。 她站在骑士与黎拉之间,持剑戒备,步步后退。 那暴走的鬼蟒发出撕裂般的嘶吼,从咒痕石柱间猛冲而来! “快——出口快封了!” 骑士加速前冲,而蕾拉则一边护卫一边回斩,将尾随而来的咒触斩断数根。 就在她最后一剑划出时,骑士猛然一掌开启魔法机关! 轰然—— 一道星轨锁阵自密室穹顶垂落,将整个神庙深段彻底封锁! 她们叁人跃出那片摇摇欲坠的咒域残影,风沙吹起,晨光终于透进来。 蕾拉站定在通道出口,一手持剑,一手稳稳护在黎拉身边。 安妮昏昏沉沉地靠在骑士怀中,而蕾拉的目光望向逐渐坍塌的神庙方向。 // 当他们踏出神庙时,天边已泛出一抹沉紫。 安妮已由治愈法师照料,被严密护送至后方安全线。 而神庙上空,帝国军旗高扬,最后一座献坛彻底沦陷。 然而,蕾拉望向远处,却微微皱起眉头。 “……赫尔希娅呢?” “逃了。” 卡法赶到,身上仍带血迹,神情凝重: “清理完地底后,我们没有找到她。” “有人看见她的蛇影沿北林方向遁逃。” “术式断尾,像是早有预谋。” 蕾拉沉默了一会儿。 风拂过她鬓边,那眼神没有动怒,只是愈发冷静。 // 在帝国军团彻底控制神坛区域的当夜。 在遥远的西境雾林深处,一缕细长的暗影在腐叶间游走。 赫尔希娅身披破裂长袍,缓缓穿过密林深处。 她没有回头,嘴角却勾起一丝森寒讥笑: “此次败了又如何。” “神主终将归来。” “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蛇瞳在雾色中一闪即灭,隐入无边暗影之中。 // 厚重的铁门缓缓打开,囚室内光线极弱,镣铐与符咒印压在空气中,连回音都带着束缚感。 囚笼内,艾菲被术锁缠身,低头坐在角落一言不发。 而另一侧,那个曾名动帝国的贵族——欧斯维尔·萨尔洛特,正冷冷地站在栏前,手腕嵌入铁环,嘴角却带着诡笑。 蕾拉步履轻缓地走了进来,眼神毫无波澜,站定在他们面前。 她的目光只在艾菲身上略微停留,便转向欧斯维尔。 而那男人却像被点燃了什么一般,猛地扑到铁栏前,阴鸷之色几乎从眼底溢出来。 “你和你的父亲达米安一样恶心!!” 他一字一句地挤出这句话,仿佛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女孩撕碎吞下。 “他凭什么!?” “他凭什么将我,一个贵族,流放到那种……那种肮脏的边境去!?” “我才是帝国旧政的继承者!我辅佐过你祖父!而他——他不过是个披着仁义皮的刽子手!” 蕾拉本在男人开始吼的时候,就已经转身欲离开,但听到这句话后,她的脚步微微一顿。 空气陡然冷了几分。 她缓缓回头,眸中光华一敛,静得像刀刃的倒影。 片刻后,她轻轻一笑。 那笑容温和、无害,却让人背脊发凉。 她声音淡淡: “你错了——他没有披皮。” “他本就不是个仁慈的人。” 男人愣住了。 蕾拉走近一步,语气平静得可怕: “他是帝王。帝王的仁慈从不该是惯性,而是一种选择。” “他曾为帝国的平衡放过许多人,但不包括你。” 她轻轻勾了勾唇: “不是因为你不重要。” “而是你已经太过分。” “你设酷刑、贩人口、侵残幼童,你不是挑战了他的权威,而是挑战了帝国的秩序本身。” “你不是被驱逐,是被放逐到‘道德之下’。” 她顿了顿,看着他仍想反驳的眼神,平静补刀: “达米安确实擅长权衡利弊。” “但他并不是不辨是非的君主。” “这一切都是你活该罢了,欧斯维尔·萨尔洛特。” 男人咬牙切齿,眼角几乎要裂开。 而蕾拉只是轻声说: “若你还有余力——” “就留到那场审判里。” “好好听清楚你犯下的每一桩罪行。” 她转身离开,声音缓缓落下,如雪刀劈风、字字凌厉: “别再装作一副受害者的样子。” 她步伐未停,语气却带着致命的收割: “你只是终于该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了。” 既然选择了做这种事,就该做好被惩罚的准备。 // 帝都的夜格外安静。 星轨议会与议政厅已连夜通过最后审议,?明日拂晓——艾菲与欧斯维尔将被送往星辉广场的处刑台。 这一桩黑巫谋乱案,终于落下了它的第一枚铁锚。 而星辉殿后庭,月色如洗,草叶上挂着清冷的露光。 达米安披着斗篷,从御书房走来。 蕾拉坐在回廊边的石阶上,身上披着军团外袍,正安静望着夜色发呆。 他在她身边坐下,沉默片刻,才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听士兵们说了。” “你在祭坛救了安妮。” “面对那种魔物,你没有退一步,还主动冲上去掩护。” 他顿了顿,眼中那惯有的帝王冷色终于缓缓散去,?转而浮现出一种极为罕见的、藏不住的柔光。 “你做得很好,蕾拉。” 他目光停在她侧脸,声音低而坚定: “我为你自豪。” “真的。” 蕾拉没有转头,只是微微低下眼眸,轻轻“嗯”了一声。 她没有说“谢谢”。 因为她确实做的很好啊。 038处刑 黎明时分,天边星辉未散。 星辉广场上,钟塔已敲响第叁响。 帝国最庄严的审判高台,如列光下的十字圣坛,立于中心。 银白石台之上,两名罪人被押至刑台之上。 ——艾洛菲·德兰希亚,黑魔法紫袍女巫者; ——欧斯维尔·萨尔洛特,帝国昔日贵族、如今的黑魔法叛徒。 台下,人山人海。 魔法投影高悬天顶,投映至整个世界各大广场与城镇屏幕上。 【星辉帝国·全球联播】 这一刻,所有目光——皆聚向这座平台。 达米安身披星纹冕袍,立于审判高位坐席,目光沉冷如铸铁。 星轨议会叁位大贤者与几位长老分列两侧,整座宫殿气氛神圣且庄重。 宣罪之声缓缓响起: “艾洛菲·德兰希亚——于帝国内非法传播禁忌咒文,谋害生命,献祭灵魂,黑巫神庙祭祀事件主谋之一…..触犯《帝国神圣律法》十七条罪行,证据确凿。” “欧斯维尔·萨尔洛特——前帝国贵族,私建酷刑所,贩卖人口,走私器官,暗通黑巫,企图煽动政变……触犯《帝国神圣律法》叁十四条罪行,证据确凿。” “——即日执行死刑。” 人群中,蕾拉站在前列。 她身着深金纹礼服,长发被风轻拂而起,双瞳沉静得仿佛水面未起波澜。 莱恩站在她左侧。 少年穿着正式的浅金礼服,站姿看似随意,眼神却时不时偷瞄她一眼。 他嘴角动了动,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 “…..人真是你救的?” 蕾拉没反应,继续望着形台。 他顿了顿,又轻声嘀咕了一句: “就你那种冲进去的蠢法子…..居然还能救回来…..” 他说得嘴硬,声音压得很低,语气还是拽拽的。 可最后那一瞬,眼神里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转过脸,小声别扭补一句: “这黑巫师也挺拉垮……” 蕾拉终于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清淡: “你很崇拜我是吧。” 莱恩一瞬眼神炸裂,整张脸都绷住了,像是被戳中什么开关。 “……放屁!” 他立刻炸了,耳尖红得发亮,瞪着她,嘴角扯得死紧: “你在说什么鬼话?怎么可能啊?!本殿能崇拜你?” 他越说声音越大,连站在后排的贵族少年都听得一清二楚,有人偷偷憋笑。 蕾拉却只是轻轻笑了一下,重新转回视线,紫眸在阳光下微微发光,像是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而莱恩还站在原地,嘴角抽了两下,像是还想说什么,但终究狠狠咬住舌头。 气鼓鼓的。 不知在气她,还是气自己。 而在人群另一端,西格蒙特站在黑衣贵族区最角落。 他目睹了整个小插曲,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两个拌嘴的孩子。 眼神深了些,嘴角微微抿紧,眸色晦暗不明。 他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只是在整个审判过程中,他的目光,从未从蕾拉身上移开。 最终钟响落下第七响。 审判之锤落下。 一道星轨流光自空中划落——?带着神圣、肃杀与正义。 艾菲与欧斯维尔,终被送上了他们罪行的终点。 世界屏息。 帝国震慑。 这场席卷半国的黑暗阴谋,终于在黎明前——结束了。 —— 审判落幕,帝都的晨光终于拨开层云。 蕾拉走出星辉广场时,天边微光洒落在她肩头,她身披的深金皇袍仿佛笼着整座帝国的光辉。 随她步出阶梯,街边已聚满围观百姓。?在这一夜之间,她的名字,已随处传颂。 “皇女蕾拉·维斯塔亲赴祭坛、独斩黑巫”、“年仅九岁、力挽狂澜”、“无魔之身却挡下禁术蛊兽”、“孤身对抗黑巫师妖女”…… 种种传闻在贵族、民众与世界议政厅间迅速传播发酵。 帝国军方甚至将她的影像封存于“星辉档案”。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高兴。 至少,某个臭屁的小王子并不是很开心。 // 广场西侧,蕾拉刚走入回廊,就被一群少年“挡了路”。 为首的,是浅金头发、衣着贵气的莱恩。 他叉着腰,身边跟着叁四个贵族家的小少爷,表情怎么看怎么欠揍。 蕾拉停下脚步,抬眸淡淡扫了他一眼。 “有事?” 莱恩哼了一声,嘴角噙着一抹刻意压不住的拽笑,语气酸得快结冰: “帝国最近可真厉害啊。” “连一个没有魔力的小孩,都能上战场、打败黑巫了?” “你到底是用了什么阴谋诡计啊?” 旁边几个少年也起哄附和,有人笑着补刀:“对啊,不然怎么可能啊。我哥说,连大人都不敢正面对上那个蛊蛇来着。” 蕾拉看着他,眼神一如既往平静: “所以?” “你是在质疑我的行动,还是质疑帝国的通报?” 莱恩一噎,耳尖微红,却还死撑着冷笑一声: “我只是好奇而已。” “别太得意忘形了,你可不是靠魔法赢的。” “真要是拼魔力——你,还是个吊车尾。” 蕾拉闻言轻轻一笑,眼神却突然深了几分。 她上前一步,靠得他近了一点,语气温和得像春风: “那你猜,若我以后连魔法也学会了——” “你会不会哭着喊我前辈?” 那一瞬,莱恩脸上彻底绷不住,耳根烧红,嘴巴张张合合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他狠狠地别过头,咬牙憋出一句: “做梦。” 然后气呼呼地带着一群人转身走了,?背影明晃晃的写着:他急了,但他不说。 蕾拉站在原地,目送着那拽得不行的小男孩儿逃离,?她眯了眯眼,抬手拨了拨风中垂下的长发。 039飞天小狗 永恒帝国皇都,星辉列廷广场。 晨光如洗,光辉洒落如流银。 帝国欢迎新一任质子入驻的仪式正式开启。 从空中缓缓降落的,是一艘来自天弯之国的飞舰,银翼环绕,尾焰流转天绿符纹,彰显着独属于云国贵胄的高位威仪。 帝国皇室与星轨议会也早已到场。 包括: 皇女蕾拉·维斯塔,身披深紫轻礼袍,站在高阶侧前,神色清冷如常;?星轨议会的两位长老与大贤者·伊兰瑟尔,端坐其上,审视飞舰降落;?贵族少年团代表——莱恩与西格蒙特也一并到场。 莱恩站在蕾拉身边,一脸兴致缺缺地望着那缓缓落下的飞舰,嘴角还叼着一块还没吃完的面包。 “天弯之国的皇子?就是那个叫以撒的?” “我听说他特别吵,嘴一天到晚说个不停。” 西格蒙特站在另一侧,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 “比你安静就是好事。” 莱恩“啧”了一声,懒得反驳,抬头望了望那已经稳稳降落的飞舰。 众人等待了片刻。 然而——舱门落地,却迟迟没有人出来。 众人:“…..?” 现场一度有些尴尬。 连议会长老都轻轻皱眉,低声问达米安: “……是不是出了什么故障?” “要不上去看看?” 蕾拉也皱起眉,正要移步—— 下一刻。 “砰——!!” 舱门附近突然飞出一道模糊的白影! 众人一惊,几乎同时抬头—— ——只见那道白影竟张开了一对雪白羽翼,像闪电般从舰内直冲天际! 少年身着天蓝短袍,脚踩风环,翅膀展开时羽光流动,如星落之雨。 他一边在空中盘旋,一边开心地大喊: “哇——帝国好大啊!!” “嘿!大家都在下面啊?!” 众人:……??? 蕾拉仰头,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眨了下眼睛。 而站她身边的莱恩,脸色已经僵住。 ——因为空中那个笑得人畜无害的小天使,已经一边飞一边冲着蕾拉挥手了。 莱恩:…… 他转过脸,挑眉看着蕾拉,语气拽拽的: “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 蕾拉淡淡回道: “我跟他只见过一面。” 以撒却已经“唰”地一声从空中降落,稳稳停在蕾拉叁步之外,脸上挂着阳光灿烂的笑。 他站直身体,理了理羽毛,一边笑一边开口: “你好啊——蕾拉殿下。好久不见~” “我听说你打退了黑巫!哇!你好厉害!” 蕾拉:“……” 她甚至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莱恩已经整张脸黑掉,嘴里蹦出一句: “谁让你先说话的?!” 以撒愣了一下,歪了歪脑袋: “你谁啊?” 莱恩冷笑一声: “别装。” 西格蒙特:“……” 蕾拉:“……” 以撒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蕾拉,突然眨了下眼睛,认真问: “你是她的护卫吗?” 莱恩:“……” 他快炸了。 // 夜晚,星辉宫主宴厅。 鎏金灯光洒落长桌,银器整列,香气弥漫。 这是帝国礼节规格中的“迎新晚宴”,按理说应当庄重体面。 然而。 当莱恩与以撒一坐下来,体面这两个字就不复存在了。 “你用勺子的手势太蠢了。” “你吃饭像个贵妇,不是个男人。” “你整个金毛脑壳都在闪光,信不信我拿叉子叉你?” “你不也是金毛吗?!还说我?!你就一个翅膀八字还没长齐的羽绒团子。” 声音此起彼伏。 两人夹菜互踩,抢鸡腿、抢酱汁,甚至互相在桌子底下踢腿,全程斗智斗嘴,场面混乱得像打仗。 坐在他们正对面的西格蒙特,头一次放下了叉子,默默叹了口气,眼神像极了一位提前步入中年倦怠的苦主。 而蕾拉—— 她坐在左侧,整个人全程低头吃饭,动作飞快、精准,一句话没说。 简直像在执行一项秘密撤离任务。 终于,在叁分钟内解决完主菜后,蕾拉放下刀叉,轻声站起,正准备优雅离席。 她走到长桌一侧,已经拿起手套—— “欸、蕾拉!”身后传来以撒的呼唤。 蕾拉回头一瞥,只见以撒一边笑着挥手,一边想从桌角快速绕出来追上她。 然而—— “咚。” 他脚下绊了一下。 “啪!” 果汁盘飞出一个优雅的抛物线——?下一秒,整杯覆满浆果碎果肉的深红饮料,泼在了蕾拉的裙子上。 场面,瞬间凝固。 空气安静了两秒。 蕾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果汁顺着她裙角滴落,沾上了淡金色的刺绣边线,如同雪地上突兀绽开的深红花斑。 空气凝固了两秒—— 以撒整个人僵在原地,举着空盘,脸都白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试图解释。 蕾拉沉默着什么也没说。 她的额角青筋悄然鼓起,表情却毫无波动。 她淡淡扫了他一眼,像是在看一块特别吵的地毯。 站在不远处的莱恩实在没忍住,捂着嘴,发出一声: “噗。” 是那种带着明显幸灾乐祸、又极力克制却失败的嗤笑。 他看着一身果汁的蕾拉,又看了一眼一脸懵的以撒,嘴角几乎都快抽筋: “……真不愧是你,羽绒团子。” 蕾拉慢慢回头扫了他一眼。 那眼神没有言语,没有愤怒,却莫名让人有点脊背发凉。 莱恩立刻收声,背过身去咳了一声,“我没笑。” 以撒小声嘀咕:“你刚才明明笑了……” 莱恩:“闭嘴。” 而蕾拉只是一言未发,转身离去。 回到房间,她换衣服时动作缓慢,目光淡漠地望向窗外。 脑中缓缓浮现一句极度精准的结论: 又来个缺心眼儿的。 040赔礼 第二日清晨。 星辉宫的光尚未完全洒进走廊,宫内一片宁静,仿佛都还沉浸在黎明前的朦胧梦境中。 蕾拉正窝在被子中半梦半醒,眉心微蹙,明显还没完全回魂。 “咚咚咚——”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不算响、但极其执着的敲门声。 “……”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 “咚咚咚咚咚咚咚——!” 声音变得更急促了,还带着某种欢快的节奏感。 蕾拉终于睁开眼,额角青筋悄悄浮现。 她披上外袍,赤脚踩在冷玉石地砖上,面无表情地打开门—— “谁啊?!” 门一开,一张天真无害的大笑脸立刻冒了出来。 以撒双手捧着一个装着甜点的小盘子,站得笔直,整个人像刚洗完脸的哈士奇一样闪闪发光: “早上好呀!蕾拉殿下!” “我来道歉的!” 蕾拉低头扫了一眼他手里的盘子,又抬眼扫他一眼。 “……那是什么?” 以撒笑容更加灿烂: “我亲手做的甜——”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厨房侍仆一声惊天动地的哀鸣: “不是!那是我们做的——他刚才把厨房炸了!!!” 另一个声音跟着喊: “求您了殿下!快收下点心,让他别再进厨房了!!!” 蕾拉:“……” 她沉默地看了以撒叁秒,接过盘子,然后缓缓—— “砰。” 把门关上了。 以撒站在门外,眨了眨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小声嘀咕: “她收下了……应该是原谅我了吧?” 他转头,正巧看见莱恩路过,正一边吃苹果一边看热闹。 莱恩冷冷一笑: “你可真给天弯之国长脸。” “做个甜品还能把厨房炸了。” 以撒一边追一边喊: “喂!给我收回你的话!!” 走廊里又开始吵了。 // 午后,星辉宫的银羽厅学堂内。 今日课程是由星轨议会派驻的讲师主讲,主题为《帝国危机反应·年轻领袖应对术》。?课程是给四国质子与皇室子女开的精修课,今日特邀评议员还坐在一旁旁听。 而今天,被点名表扬的—— 是蕾拉·维斯塔。 讲师捧着星轨议会刚刚发布的军情公文,念得铿锵有力: “面对敌方突袭,毫无魔力却能临场调度、沉着应变。” “在紧急撤离过程中还亲自护住了安妮小姐。” “这份判断力与精神力,已远超寻常年龄,值得全场借鉴。” “——我们应该为皇女殿下的冷静与果敢,鼓掌。” 周围学员鼓掌时,蕾拉坐在最前排,礼貌的微笑着,神色淡淡,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起伏。 但坐她左后方的两名少年,就不是这么淡定了。 莱恩眯着眼盯着讲台,嘴角几乎要绷成结。 以撒则小声靠近他耳边,压着嗓音笑嘻嘻道: “哇哦,原来你朋友这么厉害啊?” 莱恩:……朋友? 他下意识一瞪: “她不是我朋友。” 以撒挑眉:“哎哟?那你嫉妒什么?” “我哪有嫉妒!” “你脸都黑了。” “你再吵一句我就用书卷堵你嘴。” “你试试看呀,我用翅膀打你脸。” 两人一边小声互掐,一边桌面下疯狂互踢。 讲师眼神扫过来,蕾拉回头看了一眼,语气平静地提醒: “要吵出去吵。” 莱恩抱胸,立刻装出一副坐得笔直的样子: “我没吵,是他动嘴。” 以撒朝她笑了笑,嘴角沾着点墨: “嘿嘿,我是想为你庆祝来着。” 蕾拉没接话,淡淡转回头。 心中只剩下叁个字: 都很吵。 课后。 讲师笑眯眯地拍了拍蕾拉的肩: “皇女殿下,若帝国未来有您在,便多几分安稳。” 旁边评议员也在点头赞赏。 蕾拉依旧礼貌微笑,而身后传来啪一声—— 莱恩手里的羽毛笔被他折断了。 西格蒙特坐在斜后方,面无表情看着那两只快炸锅的雄性生物,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突然有些怀疑: 等到辉月公国那维克多也入住帝都——这日子……还能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