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欢喜【校园 强取豪夺 1V1】》 想走可以,脱 “还以为是这小子同伙呢,怎么是个女的。”花臂啐了一口,将手里的人狠狠掼到女孩脚边,那人痛呼一声,抱着手臂死死地蜷成一团。 简泠低头看去——是个满脸是血的男孩。施暴者穿着职高校服,下手却异常狠辣,完全是要把人往死里打。 她与三教九流打过交道,也见过不少混混,但大多数学生不过是虚张声势,真动起手来连刀都握不稳。可眼前这几人不一样,招招见血,眼神里透着股亡命徒的狠劲。 真不该贪近走这条路,简泠心中后悔至极。如果这不是条直巷,如果这里面不是只有一个垃圾箱可以藏身,她不会多管闲事报警,她只是担心自己作为目击者会被牵连。 可警察还没到,这群人明明走了,却又杀了个回马枪,把掉以轻心的她堵了个正着。 情况糟得不能再糟了。 “女的就不能是同伙?”红毛斜眼打量她,“也许是他小媳妇儿,是吧哥? 简泠这才注意到汽油桶上坐着的人,他很安静,慢条斯理地在削苹果,路灯堪堪勾勒出他锋利的轮廓——黑色短发,凌厉细长的眼睛,校服下隐约可见精瘦的肌肉线条。 江明铮潦草看了一眼,女孩身材单薄,像张壁纸般绷直了贴在墙上,避他们如蛇蝎。 “不过铮哥神了,巷子里还真藏着人。”红毛突然踹向瘦高个,“让你守个巷口都守不住!滚回去,连只苍蝇都不许放进来啊!” “就撒泡尿的功夫……”瘦高个踉跄着往外走,语气委曲,“谁知道这女的就摸进来了。” “没事,不重要。”江明铮对简泠没兴趣,他嗓音干净,语气平和,说话微扬着调,没什么喜怒,乍听给人一种好说话好商量的错觉。 他仰起头长叹了口气,似乎是累了,懒散地扭扭脖子,他不在意地垂眼,“五分钟后还问不出来,剁两根手指。” “还有拖远点。”他刀尖指着巷子深处,语气稍有些不耐,“吵得烦。” “好嘞!”红毛兴奋地应声。 地上的男孩几乎要吓疯了,他双手在空中疯狂挥舞,一把抓住简泠的小腿,“我说!在二楼厕所的垃圾桶里!” 他哭嚎着,指甲几乎掐进她肉里。 简泠低头对上男孩充血的眼睛,那刺耳的哭声像钝刀般刮着她的神经,顿时心跳声震耳欲聋,她听到了什么?剁手指?他们不是学生吗?怎么张口就要剁人手指?! 这不是她能掺和的事情,这是犯罪! “我不认识他!”简泠猛地后退,撇清关系,“我去那边坐公交,我只是按导航走,我路过,我不是他的同伙!” 江明铮漠然注视着这边,苹果皮从他指缝掉落,像条垂死的蛇,他目光掠过她,轻描淡写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急什么。”他轻笑了一下,“还没轮到你。” “去喊个人找东西。”江明铮示意红毛,他不在乎她是怎么来的,跟谁有没有关系,因为这些横竖都不会影响结果——他不会轻易让她走。 简泠有些急,成为一件故意伤人案的目击证人会惹来无尽的麻烦,她尽可能诚恳地保证,“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同学都在附近的会所,我爸妈也在等我回家,如果我没有按时到家报平安,他们肯定会报警。” “我真的不是他的同伙,不会报警,你相……” “想走可以。”江明铮截断她的话头,这些陈词滥调他听得耳朵起茧。简泠的辩解毫无新意,他连戏弄的兴趣都提不起来,他轻车熟路地掏出手机,黑洞洞的镜头对准简泠,而后上下扫她两眼,凉凉吐出一个字,“脱。” 现在到你了 简泠的呼吸瞬间凝滞。八月的闷热夜晚,她后背却爬上一道刺骨的寒意。 “什么?”她不敢相信。 “脱光。”江明铮悠闲地吃苹果,漫不经心地重复,“给我一个把柄,我就信你不会乱说。”他晃了晃手机,“如果下不了手,我可以找人帮你。” 他语气稀疏平常,有恃无恐,好像断人手指,拍人裸照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想做就做,想干就干,谁也奈何不了他。 黏腻的汗顺着简泠后颈滑下。 “你这是犯法的!”她很久才找回声音。 “嗯。”江明铮忽然笑了,他从汽油桶上跳下来,手中灵活地转着那把水果刀,他俯身逼近,眼底映着她惨白的脸,轻声嘲弄:“所以呢?” 旋转的刀尖离她很近,他校服不大合身,一串蛇骨链从手腕处露出来,瓷白的蛇头被精心打磨过,蛇口衔着一颗黑色珠子,手腕翻转,椎骨碰撞,像毒舌吐信般让人毛骨悚然。 巷子里死寂一片。 远处传来模糊的车鸣,却像是另一个世界。 简泠意识到乞求与威胁都很天真——人为刀肉我为鱼俎,是她被堵在巷子里孤立无援,是她束手无策,在这里,没有法律,没有对错,只有他说了算。 巷口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红毛警惕地站直了身体,一个戴黑框眼镜的普通男生喘着气闯进来,目光先撞上简泠,明显怔了怔。 不是警察,简泠充满希冀的双眼黯淡下去。 “铮铮,找着了。”黑眼镜摊开手,一枚泛着青光的铜钱躺在汗湿的掌心,“绳子被割断了。” “辛苦了哥,找到就行。”江明铮终于露出一个真心的笑,这枚铜钱是江明铮死掉的妈留下的遗物,他一直戴在脖子上,视作护身符,不知道灵不灵,不过这些年他确实也没出过什么大事。 他屈指把铜钱收起来,笑容不减,却侧头冷厉地看了眼花臂和红毛,两人立即会意。 墙根传来窸窣声,小偷正用肘关节往后蹭。花臂将他拎过来踩在脚下,红毛默契又粗暴地在男孩嘴里塞了块破布,按住他的手,谁都没说话,巷子里弥漫着雨欲来的宁静。 “我很公平。”江明铮暂时撂下简泠,用刀尖拨弄男孩颤抖的手指,像是在挑选一只待宰的牲畜,他语气平静,带着点熟门熟路的淡漠,“你不犯我,我不动你,但既然偷了我的东西,就得吃点教训,否则以后什么东西都敢来惹我。” 男孩的瞳孔骤然紧缩,开始簌簌发抖,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呜咽,身体疯狂扭动,像条被钉住的蛇。 简泠同样浑身冒着冷汗,心里有不详的预感,她应该逃,应该闭眼,可她的视线却像被钉住一般,眼睁睁看着江明铮抬手— 刀光一闪。 “唔——!!”伴随一声闷在喉咙里的惨叫,小指落地,在尘土里滚了半圈,血珠溅开。 简泠的呼吸停滞了,她难以自控地哆嗦起来,耳边嗡嗡作响,男孩痛苦的哼声忽远忽近,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花臂拽着疼到脱力的男孩拖走,江明铮连眼神都没多给一个。 他不愿意浪费一秒,立刻打开手机录像对准简泠,透过镜头,他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惨白的脸色,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惊恐、痛苦、愤怒,他看在眼里无动于衷。 “现在到你了。”他说。 记得保守我们的秘密 简泠定定注视着江明铮。 这些年和妈妈相依为命,她见过形形色色的恶人。收保护费的地痞,掀摊子的混混,但从未遇到过像他这样无情干脆。 他的眼神太平静了,没有愤怒,没有波动,就像在完成一件稀松平常如吃饭喝水般的小事。这种从容反而更令人胆寒,法律是什么东西?人又是什么东西? 无论是她还是那个小偷,在他眼中皆如蝼蚁,不值一哂。他从容不迫地施以惩戒,不为泄愤,只为让他们吃个教训。 简泠突然明白了,这不是她能硬碰硬的对手。 多年摸爬滚打的经验在提醒她:这种时候,低头才是最明智的选择,识时务才能让她付出最小的代价。照片和录像固然屈辱,但比起更可怕的后果,这些还算不上最糟。 她得豁出去。 地上的断指无人收拾,周围洇着一小滩血,电光火石间,一个主意成型。 简泠咬咬牙下了狠心,干脆利落地抓住衣角猛地向上一掀,T恤被甩在地上,接着是内衣、裤子…… “哇哦!”红毛吹了声口哨。 江明铮眉梢微扬,眼底掠过一丝讶异。她的果断出乎意料,他见了太多死到临头还要负隅顽抗的人,可她没有,恐惧没让她崩溃,反而让她清醒。 他第一次真正打量她。 她生得漂亮,巴掌大的小脸,五官都很精致,只是肤色并不白皙,带着几分风吹日晒的痕迹,所以乍看不起眼。此刻她抿着嘴角站在那里,看似顺从,腰背却挺得笔直,眼神里透着股倔强。那是种刻进骨子里的本能——无论何时都不肯在人前示弱。 表面的屈服不过是权宜之计,骨子里的韧性才是她的底色,江明铮忽然觉得,她有点意思。 少女的身形仍带着未褪的青涩,纤细而易折,江明铮轻佻的视线久久地停留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游走,如钝刀割肉般折磨她,但他眼里没有欲望,他只是太知道,怎样才能最大限度地羞辱一个人。 目光是无形的刀锋,唯有将自尊也剥蚀殆尽,才算是真正的“一丝不挂”。他要她畏惧这个夜晚,要她永远噤若寒蝉。 但简泠没有崩溃,尽管她眼眶通红,可脊背依旧不肯折弯。 “够了吗?”简泠声音颤抖但字字清晰。 “不大够。”江明铮笑了,和红毛交换了一个意犹未尽的眼神。 他们的目光赤裸裸,像是看什么玩意,简泠死死攥着拳头,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上他们的当,如果她真的羞愤欲死,才是真的如了他们的意。可她越是这样,江明铮越是好奇,痛哭流涕的女孩子见多了,这么坚强的没见过。 “那要怎样才够!”她强压着颤抖,声音里还是漏出一丝恨意。 江明铮歪着头想了想,突然笑了,“表情不自然啊,你笑一笑。” 简泠浑身发抖,硬生生将翻涌的屈辱咽下。她慢慢扬起嘴角,拼尽全力露出一个笑容。 江明铮深深地看着她,手下毫不留情地拍下几张照片,刺眼的白光一次次照亮她苍白的脸。漂亮的人哪怕是被逼的,也笑得好看,如此一来,谁又能说她是被迫的呢? “只要你闭嘴,这些照片不会再有别人看见。”江明铮突然开口,“但如果你报警——” 他顿了顿,笑意更深,“那我保证全资丰的大街小巷都会贴满你的照片,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恶意冻透了她的身体,简泠声音冰冷,“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时间耽误太久,江明铮玩够了。 简泠手脚不听使唤,但依旧以最快的速度套上了衣服,拿起白色T恤时,如愿在背后看见了一片血迹,她假装为难地咬着唇,确保江明铮也能看见衣服的不妥。 “可以借我一件衣服吗?”她极其不甘地开口,似乎屈服于他的恐吓,“这样穿出去,别人会看见。” “可以。”江明铮慢条斯理地脱下外套,却在简泠伸手时忽然收回。他迈步逼近,无视她瞬间绷紧的身体,亲手将外套披在她肩上,挡住一片春色,他很仔细,将拉链拉到底,又帮她整理好领子,像一个耐心的情人。 “记得保守我们的秘密。”气息落在简泠耳侧,声音里带着恶意的愉悦。 他轻轻往前一推,简泠如提线木偶踉跄几步,她的背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气,宽大的衣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 简泠没有回头,脑海中某个念头在疯狂滋长——她绝不会放过他。 南陵里小辣椒 简泠住在南陵里,一个城中村,妈妈在这里开了一间小卖部,她们两就住在小卖部的二楼。简泠魂不守舍地回到家中,鼻尖残留的血腥气挥之不去,她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可神经却清醒得发疼。 最近真是倒霉透顶,换下衣服,她蜷在沙发里,膝盖抵着胸口,累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高考第二天她被寻仇的飞车党抢走了准考证,缺考一科,现在又被人拍下那样的照片,一桩接一桩,几乎要把她压垮。 在客厅枯坐片刻,直到胸口那股沉甸甸的钝痛渐渐散去,她才缓缓直起身子。 对面,佛龛静立在阴影里,龛门半开,隐约可见一尊白瓷佛像静坐其中,慈悲而静默。妈妈信佛,从她记事起,她们家便萦绕着经年不散的檀香。简泠从案几上取了三支细香点燃,双手持香举至眉间,闭眼虔诚地默念片刻,才恭敬地将香插入香炉。 求一份顺随心安,求一份恶有恶报。 充电中的二手手机突然亮起,是派出所的来电。 “哪条巷子不说清楚,手机关机也打不通。”警察语气很急,简泠安静地听着,最后不出意料地得到一个结果,没找到人。 不管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都没找到,每条巷子都被收拾得了无痕迹,监控也没有拍到任何东西。 警察问她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简泠盯着佛龛里将熄的香火,脑子里闪过那根血腥的断指和自己那些照片,只有校服的线索找起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如果被他们听到风声……简泠沉默了很久,才哑声回答:“……我不知道。” “宝宝,是你回来了吗?”妈妈的声音从卧室传来,小心翼翼几不可闻。 简泠立刻挂了电话,揉了揉僵硬的脸,扬起笑容回应,“是我,妈妈。” 话音未落,房门便开了,欧阳爱林赤着脚冲出来,神色担忧:“宝宝,你怎么不接电话,妈妈好担心。” 怎么光着脚就出来了?着凉了怎么办?简泠无奈地蹲下身,轻轻握住妈妈冰凉的脚踝,把自己的鞋子给她穿上。欧阳爱林像个听话的孩子,乖乖抬起脚。 妈妈二十出头便经历了丧夫之痛,但命运的打击并没能成功锻造她,反而让她的心停留在了最无助的那一刻,她疯过几年,治好后依旧敏感脆弱,像一件摔坏的漂亮瓷器,此后的人生只能勉强应付。 这些年来,总是简泠在前面冲锋陷阵。小的时候,她拎着比她还高的扫把,像只炸毛的小兽,硬是把那些调戏妈妈的混混赶出巷子;长大了,她学会用更狠的手段——往那些想占便宜的房东门口泼红漆,在骚扰妈妈的工头车上划下深深的刻痕。 生活所迫,她不得不成为一个硬茬,街坊们背地里叫她“南陵里小辣椒”,说她没家教、不像个姑娘。简泠从不在意这些闲言碎语,她可以满身污泥,可以声名狼藉,只要能让妈妈安然无恙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妈妈不需要变强大,不需要像其他家长那样为孩子遮风挡雨。对简泠来说,妈妈只要还存在,只要还能在清晨对她温柔地笑,就够了。这份存在本身,就是她战斗的全部意义。 “只是没电了。”简泠依偎在妈妈颈侧,轻声安抚她,“我出门前告诉过你呀,同学升学宴会玩得晚一点。” 欧阳爱林摸着她的发尾:“妈妈攒了钱,也给你办升学宴好不好?” 简泠鼻子一酸,埋头蹭着她,该怎么告诉妈妈,她高考出的意外,该怎么告诉她,她今年收不到那张录取通知书了,她要去复读。 “省着吧。”她挤出笑,“我走了你一个人在家,多留点钱我才放心。” 哄着妈妈回房,听着三道锁依次咔哒落下,她才松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父亲早逝,母亲疯癫,简泠的人生像一捧碎玻璃,靠强大的自控来维持人生的秩序,她已经过了遇事崩溃失控的阶段,苦难之于她是养料、是淬火的铁,命运给的,她照单全收。 咽下去,炼成骨;磨利了,就是刃。 江明铮,他叫江明铮 她强忍疲惫,目光落在那件摊开的旧校服上——袖口火星烫出的不规则小洞,背面夸张的动漫剑纹,还有心脏位置褪色的“SXT”缩写。 “东湖职高,电焊相关专业,动漫爱好者,看校服磨损程度大概率是高三毕业生。”她喃喃自语,笔尖在本子上划出重点,“女友缩写SXT,名字带‘zheng’,有可能是征、铮、峥。” 想了想,简泠又在本子上写下一点——长得好。 至于其他人——花臂男手臂纹着龙,红毛的头发像团火,剩下两人特征模糊,但大概率是同校。 简泠首先从东湖职高的贴吧入手,通过关键词“帅哥、校草”搜索帖子,重点关注最近三年的内容,但无果,随后她通过QQ搜索东湖职高表白墙加上了好友,翻了半年的内容依然空白,他这样的长相不应该如此低调,什么都没有就说明他大概率不在这所学校。 校服借别人的?还是常用来掩人耳目的道具? 简泠思考片刻,从sxt这个人入手,学生才喜欢在校服上做这些小心思,简泠先假设她和校服的主人同校同年级,如果查不下去再换思路。 s开头的姓氏并不多,如果可以拿到花名册排查起来不难,专业花名册在网上不公开,但如果他们是高三毕业生,那有一个地方可以看到完整的名册和照片,那就是毕业相册,简泠花了一点时间联系同学,辗转要到了东湖职高高三年级的毕业相册照片,匹配到了学前教育专业一个叫石昕桐的女孩子。 简泠从来都很耐心,她有逻辑地利用起了所有可能存在有效信息的平台——先根据名字和专业在贴吧搜到了石昕桐的爆照贴,再根据贴吧名和QQ昵称大概率一致的规律,从几十个同名的QQ中筛选出了年龄、地区、头像风格都比较符合的几位申请好友。 理由写:“你是石昕桐吗?朋友推荐我来加你。” 只有一个通过了她的申请,她的个性签名是ypy(爱心)sxt,简泠顾不上她发来的问号,紧锣密鼓地去翻她的空间,最终在评论区锁定了一个人——杨培宇。 头像是个动漫人物,通过毕业相册,她确定他是机电维修专业,都对上了。 以简泠自己的力量想要通过杨培宇找到那个“铮哥”不是没有可能,但她马上就要开学,没有时间耗下去,她把校服和染血的T恤送到了派出所,警察承诺会尽快抓到杨培宇并问出他把校服借给了谁。 当晚,电话就打来,说人抓到了,让她尽快去做笔录。 得到结果的那一刻,简泠血液似乎都在沸腾,感受到了久违的痛快感。 人只要活着,就会像蜘蛛结网,足迹错综复杂,却又首尾相连。一根可以抽丝剥茧的线头,再加上足够的耐心和那么一点运气——再会躲藏的鬼,也能被拽出来见光。 江明铮,他叫江明铮。 简泠挂掉电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挺好,送上门了 江明铮被放出来时已经是深夜,派出所门口的灯光刺得人眼睛发疼。江明铮抬手挡了挡,眯起眼,看见齐小咚顶着一头红毛风风火火地冲过来。 “哥,给,热的。”齐小咚往他手里塞了杯奶茶。 江明铮没接话,他心情差得很——虽说在派出所没人敢动他,但被关了几个小时,换谁脸色都不会好看。齐小咚知道他这会儿不想说话,自觉地汇报情况:“杨培宇那怂货全撂了,说是校服惹的事。” “校服?”江明铮脚步一顿,脑子里蓦地闪过一张倔强坚韧的脸。 “对,就校服。”齐小咚挠了挠头,一脸莫名其妙,“咱们那天从包厢出来,不是顺手捞了几件东湖职高的校服套上吗?你最后不是扔给那女的了?就那件惹的祸。”他咂咂嘴,又嘀咕:“奇了怪了,咱们自己都不知道拿的是谁的衣服,条子怎么查到的?” 江明铮手指一收,奶茶杯“咯吱”一声被捏瘪。 “那就得问问报警人了。”他语气淡淡的,但齐小咚还是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对对对,就那女的报的警!”齐小咚愤愤地踢飞一颗石子,“胆子够肥啊,咱们手里还有她的照片呢,她居然还敢报警?活腻歪了吧!”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东一句西一句,没个重点——平时不读书的人讲话都这样,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江明铮懒得听废话,只挑重点,直到某个信息让他猛地停住脚步。 “你说她叫什么?” “简泠。” “去哪个学校复读?” “清远高中啊。”齐小咚怕他没听清,又补了一句,“就咱们母校,咱们不也得去那儿复读吗?” 冷风灌进衣领,江明铮没吭声。齐小咚被他这反应弄得心里发毛,正想问问接下来怎么办,却见他忽然扯了扯嘴角,笑了。 “挺好。”他说。 送上门了。 真巧,简泠同学 简泠准备报完道就去一趟派出所。 高考的意外她没告诉妈妈——说了也只会让她崩溃,不如等明年考上大学,一切尘埃落定,再轻描淡写地翻篇,她骗妈妈自己提前去大学适应环境,妈妈送她到车站,但等人一走,简泠便拎着行李离开了。 各大高中的复读班抢着要她,清远高中开出的条件最优厚:学杂费全免,食宿补贴,自己租房补贴400,考上名校还有奖金。她在附近安置小区租了间40平的小屋,简单收拾后赶去教室。清远的复读班开了两个,每班60人,他们班主任姓刘。 简泠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前排的女生自来熟地凑过来,她叫李宜笑,高考发烧考砸了所以来复读一年,之前就是清远的学生。 听说简泠之前是市一中的她特别激动,“那你成绩肯定超级好!” “一中没复读班的吧,难怪你来我们这儿。”李宜笑说完又赶紧找补,“不过我们学校也不错的,虽然师资比不上一中,但我们学校超有钱!而且食堂巨好吃!” “真的假的!”简泠很配合地笑。 “真的,还很便宜,我们学校还有室内游泳馆、网球场……”她叽叽喳喳说了十分钟,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我们学校也有个缺点。” 简泠好奇地问:“什么?” “你知道的啦,资丰好的生源几乎都被你们市一中几个名校瓜分了,来我们学校的学生大多数都……”李宜笑挤挤眼,“再加上附近几所职高,有些学生……挺乱的。” 简泠皱了下眉,江明铮的脸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李宜笑以为她害怕,赶紧安慰:“不过我们不招惹他们就没事!他们特好认,成群结队,流里流气,看着脏脏的……” 正说着,班主任点到“李宜笑”,她举手答“到”,放下手又突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对了!我们班有个不能惹的人,听说他初中时杀过人!” 简泠失笑:“杀了人还能上学?” “真的!其他混混都怕他!”见简泠不相信,李宜笑急得抓头发,“叫什么来着?就在嘴边……” 简泠耐心等着她想,心里却没当真,她随意望向窗外,每个学校都有夸张的传说,大都没什么可信度,她心里惦记着待会儿去派出所的事情。 视野中,一个高挑身影自对面渐行渐近,起初她并未在意,直到视线第三次不受控制地追过去时——那张脸清晰映入眼帘的瞬间,她的血液仿佛凝固了,眼睛瞬间瞪大。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派出所吗?! 简泠竭力按住课桌边缘才没惊叫出声。派出所的警察明明说已经抓到了人,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她希望自己是看错了人,可那张脸上慵懒的笑容,手腕上泛着冷光的蛇骨手串,每一个细节都熟悉得令人窒息。 他是来找她算账的吗?他怎么知道她学校的?他知道她报警了吗? “江明铮!我想起来了!”李宜笑突然压低声音惊呼。 简泠脸色极其难看,像个断了发条的玩偶,连转头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变得无比艰难,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李宜笑被她的状态吓了一跳。 简泠的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她的目光死死钉在教室门口—— “江明铮?”班主任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 “到。”熟悉的嗓音带着惯有的散漫在门口响起。 这个声音像一把尖刀刺进简泠的耳膜。她的大脑疯狂运转:警察抓错人了?他也在这个班?她该怎么办?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炸开,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 “简泠?还没到吗?”班主任的呼唤第三次响起。 李宜笑用力戳了戳她的手臂,“点到你了!” “到!”简泠猛地惊醒,机械地举起右手。就在她抬头瞬间,猝不及防撞上了门口那道讥诮的目光——江明铮正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 他迈步而入,教室里顿时响起窸窣的议论声,周围的目光在他俊美的五官和意味深长的神情间游移,更在被他死死盯住的简泠身上来回打量。她的临时同桌甚至不等他开口,就慌忙让出了座位。 “真巧。”江明铮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一字一顿地吐出几个字,“简、泠、同、学。” 车门关上,扬长而去 简泠攥紧了颤抖的手指,绝望如潮水般漫上心头,尽管不想承认,但她怕江明铮,他剁人手指的平静给她留下了阴影。 江明铮泰然自若地在她身边坐下。 “老师!”简泠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班主任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抬头,“怎么了?” “我……”简泠咬紧下唇,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身侧——江明铮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指尖转着一支笔,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他丝毫没有阻拦她的意思,甚至没多看她一眼。 他凭什么这么镇定?凭什么不害怕?他有什么依仗? “……我不舒服。”简泠攥紧衣角,声音发颤,“老师,您能送我去医务室吗?” 班主任快步走过来,眉头紧锁,“哪里不舒服?” “肚子……突然很疼。”她弓着背,手指死死抵住腹部,像是真的疼得直不起腰。 “能走吗?”班主任伸手扶住她,“要不要叫校医过来?” “不、不用……”简泠摇头,借着他的力道踉跄往外走。她的余光瞥见江明铮微微偏头,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眼底带着几分嘲弄,几分怜悯,仿佛在看徒劳挣扎的蝼蚁。 他给她一种“随时都能碾死她”的错觉。 她不知道一个高中生,一个小混混凭什么这么有底气,凭什么捅破了天也无所谓。 刚拐出走廊,确认江明铮没有跟上来,简泠立刻直起身,一把抓住班主任的手臂,声音压得极低,微微颤抖着:“老师!帮帮我……江明铮他、他拍过我的照片!” 班主任脚步一顿,脸色骤然凝重,“什么照片?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简泠语速飞快,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他。班主任眉头越皱越紧,沉默几秒后,他低声说:“这不是一件小事,我会去查,你先回家。” “不行!”简泠死死攥住他的袖子,“老师,您得报警!” 班主任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闪烁,像是在权衡什么。最终,他只是拍了拍她的肩,“你先回去,学校会处理。” 班主任转身回了教学楼,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简泠的心沉到谷底,他不信她,或者说学校处理这种事情自有一套流程,她没有证据,老师不会偏信她。 简泠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得惊人,不行,她不能指望老师和学校,她得去报警,警察才能保护她!她飞快地跑出校门招停一辆出租车,可刚上车还来不及说出目的地,两个陌生的男人便突然从左右两边挤了进来,不由分说捂住了她的嘴。 “砰!”车门重重关上,扬长而去。 蝉鸣依旧,烈日依旧,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会把你的裸照贴到大街小巷 简泠被挟持到了一家会所的包厢,不久前同学的升学宴她来过,就离那条巷子不远,他们将她丢在这里看管起来,却并不跟她多话。 手机被收缴,短时间内没人会发现她的失踪,不会有人来救她——简泠迅速认清了现实。 江明铮知道她报警了。 这是报复。 他在学校之所以那么镇定,是因为早就决定了要绑她,简泠没想过他会如此无法无天,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明目张胆地犯罪。 他会怎么做?剁她一根手指?还是用更下作的手段?那些曾在社会新闻里看过的可怕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闪回,简泠的心砰砰直跳。 她不能坐以待毙! 简泠飞快地行动起来,在包厢里寻找称手的工具,骰盅、果盘、话筒,都不算什么有威力的东西,简泠思考片刻,拿起话筒冲进了厕所。 “哥,她进厕所了,不管吗?”齐小咚看着监控屏幕,悠闲喝着一杯奶茶。 江明铮窝在沙发里,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屏幕,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他那串蛇骨。他没做声,把人拘禁起来撂在那儿是他玩惯了的把戏,对未知的恐惧,往往比暴力更能摧毁一个人的意志,不用他做什么,心智脆弱的人自己都能吓死自己。 在简泠之前,他这一招百用百灵。 可她不一样。 她不仅没有吓得痛哭流涕,甚至想要反击。 监控里,她冷静地锁门,用毛巾包住话筒砸碎镜子。挑出最锋利的玻璃片,又把毛巾撕开,塞满碎玻璃做成刺球。最后拆下马桶水箱盖——完全是一副准备拼命的架势。 尽管这些简易的兵器他们都不放在眼里,但还是对简泠的行动力刮目相看。 这女的有点猛啊!齐小咚叼着吸管,惊得连奶茶都忘记喝了,“她不害怕吗? 怎么不哭着叫救命?” 江明铮静静地看着监控中的少女,脑子里浮现出简泠借他衣服时的表情,她把担惊受怕表演得很到位,哪怕是被人胁迫着,她依旧在冷静布局——借环境、揣摩心理、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他没有对她设防,他不觉得一件校服会成为一个破绽,但偏偏她靠一件衣服找到了他。 恐惧但不怯懦,痛苦但不脆弱,江明铮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女孩。 “铮铮,要不算了吧,你又没真的进去,别惹事了。”蒋明顺习惯性推了一下他的黑框眼镜,不忍道,“她还是个女的……” 江明铮轻笑了下,语气无奈,“哥,是她惹我啊。” 他笑着,眼里却一点温度都没有,“我不高兴,那就得有人比我更不高兴。” 眼看关押没什么效果,江明铮站起来拍了下蒋明顺的肩膀,“你先回学校。” 齐小咚几大口吸完了奶茶,自觉地拿起一迭照片跟上。 他与蒋明顺都是江明铮的“心腹”,但又不大相同,蒋明顺是江明铮亲舅舅的儿子,两人沾亲带故,有不听话的自由,他不同,他为江明铮马首是瞻,他铮哥指哪儿他就打哪儿。 两人进了包厢,齐小咚拿出钥匙开厕所门,刚打开,迎面就是一个流星球,他有所防备,轻而易举就躲了过去,简泠难掩失望,没想到连他们的皮毛都没伤到一点。 她握着那块玻璃,警惕地与他们对峙。 江明铮轻蔑地上下扫她一眼,嗤笑一声,“你觉得这个东西有用?” “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用。”她冷冷地看着他,“只要能让你见血就是我赚了。” “大言不惭。”江明铮转身,懒得和她胡扯,“出来,我们聊聊。” 厕所门大敞四开,简泠思考片刻,举着玻璃小心翼翼地走出去,她靠在门边上,随时准备逃进厕所,虽然可能没什么用,但聊胜于无。 “我有没有说过——”江明铮在沙发落座,手里捏着一迭照片,冷冰冰地瞧她,“别报警?” 简泠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心跳逐渐加快。 她想反驳,想装傻,心里残存着一丝奢望想蒙混过关,可看着江明铮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又绝望地清楚不可能。 她咽下苍白的辩解,沉默了片刻才哑声道:“许你犯罪,不许人报警,没有这样的道理。” 跟他讲道理?江明铮忽然笑了,他松手,照片如雪片般散落茶几。 ——全都是她。 赤裸的,屈辱的,带着泪痕强颜欢笑的。 “我说过,如果你不听话。”他笑容渐收,直至面无表情,“我会把你的照片贴满资丰的大街小巷。” 江明铮,我们谈谈 简泠的眼眶红了,蓄满了眼泪,她不敢抬手擦,担心一错眼就会被夺走唯一的武器。说不怕是假的,但她不吭声,不求饶也不激怒他,拖着时间努力想办法自救。 包厢密闭得像口棺材,门外还有脚步声来回踱步。她心里清楚,这块玻璃伤不了人,连自保都勉强。从被绑来的那一刻起,她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而江明铮握着刀。 是她太小看江明铮的能耐,也低估了他的嚣张。 流言蜚语逼不死她,但她有软肋,如果被妈妈看见了这些照片…… 简泠怕得打了个哆嗦。 她果断丢掉手中的玻璃,主动向他低头,“江明铮,我们谈谈。” “谈什么?”江明铮歪着头,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镜片,他想起那天晚上她也是如此果断地配合他拍下了照片,可转头就报了警,这次呢?是真屈服还是另有主意? “照片曝光对你没好处。”她放软语气,眼睛却亮得惊人,“警察会查,你会惹上麻烦。” “哈!”齐小咚像听到什么笑话,“还指望警察?哥,她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江明铮看他像看个傻子,都不用花什么心思套,一点老底都给漏干净了,但他无所谓,知道又能怎么样,一百个一千个简泠都动不了他分毫,他指尖玩着一个瓶盖,毫不在意地说:“我不怕麻烦,坐牢也没关系,我只要解气。” 他随心所欲,做事全凭心情,从不顾忌后果——规则?报应?那都是别人的麻烦,反正承担代价的从来不是他。谁触了他的霉头,他就让谁加倍偿还。 简泠紧紧抿着唇,内心绝望。 起先她只是怀疑江明铮有背景,上面有人,否则他不可能这么快就安然无恙的放出来,现在几乎确定了,警察奈何不了他,她更拿他没辙。 江明铮嘲弄地问:“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个?指望搬出警察就能够吓住我?” 简泠沉默了一会,她无计可施,“那你要怎样才能消气?” “把你的照片贴到大街小巷我就解气。”江明铮耸肩,自下而上抬眼看她,眸子黑沉。 “不过——”他突然又说,“我有个事情很好奇,你是怎么找到杨培宇的?” “我说了,你就不贴照片了吗?”简泠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江明铮讥笑,“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 “既然这样,那我凭什么要说?” “凭什么?我觉得你还不大清楚你的处境。”江明铮表情讽刺,他不紧不慢地挑出一张照片,指尖在画面中少女裸露的肩颈流连。 简泠看见自己在画面里笑着,胃里翻涌起恶心。 江明铮抬眼看向简泠瞬间惨白的脸,眼里泛着冷意,“这张贴在会所门口,其他的每分钟贴一张。最近升学宴很多,你说会不会遇见同学?肯定会的,你的老师,你的家人很快都会知道,他们会知道简泠同学平时一副好学生的样子,私生活却一塌糊涂,拍下这么多照片,不知道被多少人玩过。” “你看看你,笑得多开心。”他将照片推过来,威胁她,“我也可以帮你做成海报,贴到清远门口,一定让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123,木头人,不许动 简泠想到那个场面,眼泪终于掉下来,她满腔恨意,凶狠地低吼,“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就受不了了?”江明铮皮笑肉不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是不是应该和我道歉?” 简泠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匪夷所思,“我为什么要和你道歉?” “你说的,自己绝不会报警。”江明铮前倾身体,叩了叩桌面,理所当然道,“是你出尔反尔,难道不该向我道歉?” 这简直是强盗逻辑!简泠气得发抖。 凭什么她道歉,是江明铮犯了法,是他先欺负她,凭什么要她道歉! “不想道歉可以。”江明铮冷冰冰地盯着她,举起照片作势要递给齐小咚,“贴出去——” “我道歉!”简泠几乎是吼出来的,下唇咬得发白,“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报警,这样可以了吗!” “怎么找到杨培宇的?”江明铮将照片收回指尖把玩。 照片里被他碰过的地方泛起一阵黏腻的恶心,像被蛞蝓爬过。她攥紧手指,声音低哑却清晰:“校服上的校名、图案、磨损痕迹……都是线索。” 她仔仔细细地交代,没有一丝隐瞒。 齐小咚瞪大眼睛:“卧槽!这特么是刑侦天赋啊!”他低头扯了扯自己的外套,小声嘀咕,“以后衣服都不敢乱丢了……” 江明铮斜他一眼,懒得搭理。但目光转回简泠时,却多了几分审视。 她机敏、聪明、大胆,换个人早该栽在她手里。他向来瞧不上那些循规蹈矩的“好学生”,觉得他们空有一个脑子,实际却脆弱不堪一击,可此刻却不得不承认——聪明人确实不一样。 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是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他突然很想知道她现在在想些什么。 “我有另外一个选项给你。”江明铮冲她微偏头,眼睛发亮,“你玩过123木头人的游戏吗?” 123木头人,不许动,谁都玩过。 简泠戒备地反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当10分钟木头人,我找一些人过来,无论他们对你做什么,你都不许动,不许叫,你做到算你赢,我就放你离开,照片也归你处置。” 简泠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要她做他们十分钟的玩具,是这个意思吗? 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她觉得自己像个筛子,他的声音如冰山雪水,从她的四肢百骸流进去,连血管都冻成了冰渣子。 “别这么看着我,像要吃人似的。”江明铮故作无奈地叹气,倒像是她小题大做、无理取闹,“总比把你的照片贴得满大街强吧?至少这个‘游戏’只在这个包厢里玩,出了这道门,我不提,他们不说,谁会知道发生过什么?” 他装模作样地替她着想,仿佛给了她天大的让步,齐小咚多看了他好几眼,心道他哥真是可怕,把折磨人说得像是恩赐一样,10分钟不能动不能反抗,那弄得快的,都能搞几次了。 他激灵灵抖了下,难得怜悯地看了简泠一眼,默默离开了包厢。 “二选一。”江明铮不紧不慢,饶有兴味地观察她的挣扎——是任由那些照片传遍每一个角落,还是咬牙熬过未知的十分钟? 他莫名笃定她会选后者。 简泠发着抖,从未有过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绝望,她恨透了自己的无力。她想不管不顾地发疯,想拉着江明铮同归于尽,可理智却像枷锁,紧紧勒住她的冲动,逼她审时度势,逼她权衡利弊,逼她咽下屈辱,伺机反击。 她其实没得选,她无法承担妈妈知道一切的风险,相比之下,她坚韧如野草,可以被践踏被焚烧,她生生不息。 ——忍。 ——必须忍。 这事没完 她死死咬住牙关,良久,才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说话算话?” 江明铮愉悦地笑了,“说话算话,照片可以先让你处置。” 简泠沉默地拾起那些照片,一张一张地撕。她的动作很慢,像是要把每一道折痕都碾碎,把每一寸画面都彻底销毁。 江明铮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并不催促。 她终于撕完最后一张,将碎屑全部倒进垃圾桶,甚至仔细地给垃圾袋打了个死结。 “弄完了?”江明铮轻笑一声,“那轮到我了。” 齐小咚早已带着人在外等待,闻言他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十几个浑身痞气的市井混混。 简泠不再说话,她目光凛然地看着江明铮。 江明铮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漠然。他抬手,打了个响指,早已按捺不住的众人一拥而上。 这是她人生中最漫长的10分钟,仿佛身处地狱,她想起了国外艺术家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的行为艺术作品《节奏0》。 6小时内,阿布拉莫维奇静止站立,如同物品般完全被动。桌上放置72件物品,观众被允许用任何物品对她为所欲为,且无需承担后果。 起初他们只是轻轻地触碰她的皮肤,但最后升级为了性骚扰和虐待。 在无后果的环境下,普通人会迅速滑向暴力,何况她面对的是一群本就毫无底线的混混。 但没关系,简泠将自己真正抽离成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件,那些餍足的叹息、得意的狞笑、在她皮肤上游走的粗粝手掌,都不过是无关痛痒的背景音,连她的影子都玷污不了。 简泠脊背笔直,无论遭受怎样的欺辱,眼睛始终盯着江明铮,像是在看一团腐烂的垃圾,她用沉默的蔑视狠狠扇在他这个卑劣者的脸上。 江明铮很不高兴,比之前更不高兴,他脸色阴沉地和她对视。 ——她为什么不哭? ——为什么不觉得羞耻? ——为什么不跪下来求他饶恕? 她凭什么敢用那种不屑的眼神挑衅他? 他想看戏,但简泠的反应让他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在台上耍宝的小丑,到底是谁在看谁的笑话,又是谁在自讨苦吃? 齐小咚偷瞄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试探:“哥,要不……我再多叫几个人?” “行啊。”江明铮冷笑,他连眼皮都懒得抬,淡淡讽刺,“你叫一百个人来,一人碰她一秒钟就走,这样我就能‘看爽’了?” 齐小咚缩了缩脖子,暗自腹诽——看得不爽又不是他办事不利,这跟人多人少没关系,纯粹是因为这女的骨头太硬,硬得让人心里发怵! 10分钟一到,齐小咚就带着人溜之大吉,生怕触到江明铮的霉头,一瞬间包厢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简泠头发散乱,眼眶通红,她颤抖着手整理衣服,想把凌乱的头发拢好扎起来,可几次都没能抓住散落的发丝,只有在此时此刻,江明铮才能从她难以遏制的身体反应中窥探到一丝脆弱。 痛快了吗?好像也没有,简泠付出了代价,但他也没有赢,这不是屈服,这是另一种成功的反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靠着沙发,目光如影随形地追随着她,像一场无声的角力。 简泠始终视他为空气,她缓慢地整理好自己,起身,朝门口走去。 门被拉开的瞬间,江明铮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就这么走了?” 她回头,嘴角扯出一个苍白的笑:“不然呢?你还想要什么?” 他沉默,他想要什么? 想看她崩溃?想听她求饶?还是期待她再玩一次校服那样的把戏? 江明铮忽然笑了——他总是这样笑着,像个没心没肺的高中生,嬉笑怒骂、散漫肆意,对世界毫无敬畏。可他的眼睛永远是冷的,看谁都像在看一件待处理的垃圾。 现在没有答案没关系,主动权总是在他手里。 “没完呢,简泠。”?他轻笑着说。 简泠全身的气血都往上冲,出奇愤怒,“你想出尔反尔?” 江明铮无辜地耸肩,无耻得理直气壮,“我答应今天放你走,没说这事完了。” “那你还想怎样!” “谁知道呢?”他怠惰地闭了闭眼,又睁开静静地看她,似是抱怨,“十分钟不够精彩啊,要不你退学,或者也折腾点事去派出所关两天,也许我就消气放过你了。” 他总能把一些过分的要求讲得如此天经地义。 简泠认真地看了他一会,突然笑了,她不再多话,转身离开。 她不怕他了。 此刻充斥在她胸腔里的,是比恨更炽热的东西。 ——这事当然没完。 因为她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一定。 高复一班简泠,别让她好过 “哥。”?齐小咚从门框边探出半个脑袋,“就这么让她走了?” 江明铮冷冷抬眼,眼底压着躁意,“不然?把人锁这儿?” “关几天怎么了?一个没背景的高中生,还能翻出天去?”?齐小咚满不在乎地咧嘴,“你要是怕她父母报警,那就全家绑来,整整齐齐的,多省事!” 江明铮拧开矿泉水灌了一口,喉结滚动,火气却压不住,“你当绑架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事?绑完呢?放不放?放了怎么堵嘴?你当警察是吃干饭的?” 齐小咚抓了抓头发,他最烦这些弯弯绕绕,“那找几个背过案的,把人绑了找个工地,弄完就安排人走,牵连不到咱们头上。” 江明铮没说话,他仰头靠进沙发,盯着天花板的水晶灯,光影在他脸上割出锋利的轮廓。 齐小咚观察着他的神色,试探道:“我去安排?” “算了。”?江明铮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这两年不比从前,风头紧,别把事情搞得太复杂,教训一一个学生有的是钝刀子割肉的办法。” 齐小咚皱眉,显然也想到了什么,语气收敛了些,“那……按老规矩,来点‘温和’的?” 江明铮没应声,他眼前忽然闪过简泠临走时的那个笑——平静的,甚至带点讥诮。 她凭什么笑? 那种程度的羞辱,换个人早该崩溃了,可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还能笑得出来,寻常手段对她有用? 但最近确实不能太张扬。短短两个月,他进了两次局子,太惹眼了,他不能做得太过,起码近半年需要收敛一点,避一避风头。 越想越躁,江明铮抬手罩住眼睛,从高考开始,他就跟撞了邪似的,诸事不顺。而现在,他竟然在一个毫无威胁的女生身上,尝到了无力感。 ——仿佛弱小的人是他。 这感觉让他恶心。他习惯了把人踩进泥里,看对方恐惧发抖的样子,只有那样,他才能痛快。 齐小咚等了半晌,见他没反对,低头摆弄手机去安排。 江明铮猛地站起身,带起一阵低气压,径直往外走。 “哥,你去哪儿?”?齐小咚忙问。 “洗澡,睡觉,晚点去学校上晚自习。”?他头也不回,声音压得阴沉,“还有,把你那红毛染回去,谁给你出的主意让你染个大红,像个火龙果,丑得眼睛疼。” 火龙果怎么了?火龙果多好吃!齐小咚撇嘴,敢怒不敢言,心里却把账全算到了简泠头上,要不是她,江明铮能挑他头发的刺? 他狠狠敲着屏幕,往群里发了条消息: 【高复一班简泠,别让她好过。】 就这样的人,他也配 而简泠还不知道将要面对什么,她回到出租屋,反锁房门,整个人蜷缩进被子里大哭了一场,她必须把不能消化的情绪垃圾全部都发泄出去,然后坚强起来,去冷静地想办法。 哭完后,她去洗了个澡,水流开到最烫,她机械地搓洗着皮肤,直到全身泛红刺痛才停下。换下的脏衣服被她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像在丢弃什么令人作呕的秽物。 ——太恶心了。 她再也不想看见任何能让她想起那十分钟的东西。 收拾干净后,简泠去了派出所,她假装对一切毫无所知,只说自己是去做笔录的,接待她的依旧是之前的民警,他说案子有些奇怪,确实有个惯犯被砍断了手指,但他咬死了是自己剁排骨的时候剁掉的,那件沾血的T恤他只说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江明峥也有证人证明他整晚都在会所里唱歌,杨培宇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借出了一件校服,并不犯法,所有的证词都漏洞百出,却又诡异地自洽。 民警问简泠还有没有别的证据和线索。 简泠抬起眼,仔细端详对方的表情。这张脸上写满正气,但她已经分不清真假。或许这份正直也是表演?或许他下一秒就会把她的供词转述给江明铮? “我能看看受害者的照片吗?”她轻声问。 “可以,刚好你认一认是不是这个人。”民警打开手机,里面是一张稚嫩年轻的脸,但对于简泠来说很陌生,这不是那晚的那个男孩。 他们做过血样比对吗?凭什么确定这个人就是当晚那个受害者? 简泠垂下眼摇摇头,“我不知道,太害怕了,天又黑,现在记不清他的样子。” “好吧,那你如果想起来什么别的随时联系我们。”民警没有为难她,他似乎也觉得蹊跷,但又对她有所保留。 出了派出所的大门,简泠觉得周身发冷,她站在台阶上,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眼前扭曲变形,她对其中的规则一无所知,那些她曾经相信的秩序、正义,原来都脆弱得像张一捅就破的纸。 茫然无措地站了很久,简泠攥着身份证去了网吧,五月刚过完生日,她已经成年了。屏幕的蓝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她依样画葫芦一个接一个地搜索,试图在网上寻找江明铮的踪迹。 他是什么人?他有什么背景?他有什么案底? 可整整一下午,毫无收获。唯一找到的,是一张泛黄的旧新闻照片——小学时的江明铮戴着红领巾,在市三好学生颁奖典礼上笑得乖张桀骜。 简泠盯着那张照片,突然笑出了声。 就这样的人,他也配。 网吧里烟雾缭绕,呛得人眼睛发酸。简泠揉着太阳穴起身,径直去了学校。 晚自习七点半开始,教室里人还不多。她推门进去的瞬间,几道视线立刻黏了上来——探究的、戒备的、甚至带着恶意的。 李宜笑下意识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手指欲盖弥彰地瞎忙,翻动着根本没看进去的书页。 她在躲着她,她环视一周,大家都回避着她的视线,简泠眯起眼睛。 ——不大对劲。 简泠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位,目光却始终锁定在李宜笑僵硬的背影上。正思索着如何套话时,课桌突然被轻轻叩响了。 她心神一动,手指悄悄探入桌底,触到一张对折的纸条。确认简泠已经拿到,李宜笑立刻缩回手,起身快步离开了教室。 纸条展开,只有潦草的两个字:【厕所】。 FAW——法外 简泠将纸条揉进口袋,安静等了几分钟才起身。李宜笑早已在厕所门口焦灼徘徊,一见她便拽着她往楼上无人使用的空教室跑去。 你是不是得罪江明铮了?刚站定,李宜笑劈头就问。 简泠心一沉,她没有回答,谨慎地反问:“你为什么这么问?” “都在传!”李宜笑急得跺脚,“都说你在江明铮那儿挂了名了,他要整你。” 在简泠调查江明铮的同时,显然对方也没闲着。 “谁在传?”简泠反而镇定下来,对这个结果有所预料。 李宜笑愣住,掏出手机:“我……我也不清楚,但你看这个。” 屏幕上是张班级群里的截图——匿名发布的帖子:【高复一班简泠,惹到江明铮了】。界面陌生,不是常见的社交平台。 “谁在传不重要,问题是大家都信了!”李宜笑见简泠不慌不忙,以为她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我之前跟你说过,千万不能得罪江明铮,因为这个学校多的是人为他冲锋陷阵,你惹了他,就会有很多人通过欺负你来讨好他,上一个被挂出来的人,被折磨得直接转学了,简泠,这真的不是一件小事!” 简泠紧抿着唇,“为什么?为什么要讨好他?” “因为他有钱有势。”李宜笑的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面,声音压得更低:“不,不是,江家……不只是有钱。” 她抬头环顾四周,目光扫过崭新的教学楼,“听说这些楼,都是他爸爸捐的。校长见了他爸都要赔笑脸,他不管犯了什么事,他爸都能给他摆平,别说欺负几个学生,就算是杀人他都敢!” 简泠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阳光下,教学楼的玻璃折射出刺眼的光。 “这种人——”李宜笑平白无故哆嗦了一下,“多的是人巴结他,根本不用他亲自动手。只要他稍微表露出对你的不满,就会有人争先恐后地来‘教训’你!” 能捐半个学校的家庭会是什么背景?难怪江明铮有恃无恐,难怪连警察都办不了他,简泠忍不住苦笑。 “还有一件事,你知道吗,我们换班主任了。”李宜笑歇了口气,接着说。 “换班主任?”简泠错愕,“为什么要换班主任?” “我不知道。”李宜笑看了简泠一眼,“就刚刚有个姓任的年轻老师来教室,说他来当我们班主任。” 她眼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意有所指,“刘老师扶你出去后,就没回来过。” 简泠紧皱着眉头,是因为她吗?是因为刘老师去调查了江明铮,所以才被罢免了班主任的职务吗? 老师和警察都拿江明铮没有办法,在这个学校跟他作对好像真的只有死路一条,简泠难以避免地有些灰心绝望。 她心情沉重,“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知道了,以后你也离我远一点,别被我拖累。” “我……”李宜笑似乎还有话说,但张了张嘴又没说出口,她叹了口气。 她确实很怕被牵连,只有一腔孤勇做不了救人于水火的英雄,只会和对方沦为一样的境地,一样被孤立,一样被欺负,一样成为谁都能踩一脚的可怜虫,她只是个普通人,承担不了如此大的因果。 偷偷给简泠递个消息,让她有所准备,已经是她能做的所有了。 “对不起,简泠。”李宜笑情绪低落地道歉,她不能选择和她站在一起。 “没关系的。”简泠心中一暖,因为成长环境的原因,她对别人没有什么期待,也因此,旁人释放的一点点善意,都会让她倍加珍视。 “你知道他为什么复读吗?”简泠突然问。 “听说是高考缺考了一门。” 缺考?简泠心中一跳,那不是和她一样吗? “不过就算全考也上不了什么好大学,他成绩一般,平时在学校就是个中游,毕竟一周只来三四天,他心思都放在别的地方了,这种态度就算是天才也学不好。”李宜笑提起江明铮鄙夷又畏惧。 “你的座位……”她欲言又止,“最好换掉。江明铮身边的座位,不是谁都能坐的,从来没有一个女生能在那里坐满一周。” 简泠嘴角紧绷,她也不想坐他旁边,但选择权不在她手里。 气氛越来越低迷。 “不过我都是道听途说,我跟他不是一个班的,不熟悉。”李宜笑苍白地安慰她,“也许都是假的,他没有那么可怕,只是谣传……” 她声音越来越没底气,直到完全没声。 “要不……你去道个歉?”李宜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她自己都知道这个建议有多可笑。 简泠勉强笑了笑,没有回答,转而指向她的手机:“那个帖子,我能看看原始链接吗?” 李宜笑在相册里翻了翻,找出另一张截图,上面有一个app的图标很奇怪,黑红的配色,主体是一个面目模糊的笑脸,乍一看有些瘆人,下方标注着FAW。 “这个是清远内部的社交平台,需要邀请验证才能注册,我只是初级会员,没有权限看这个帖子,你如果想下载我可以给你发邀请码,但注册了也没用,你也看不了。”李宜笑不自觉地皱起眉,她欲言又止,“而且FAW很奇怪……” 简泠挑了下眉,疑惑地看着她。 “听别人说的,FAW对于初级会员和高级会员来说,是完全截然不同的两个平台,级别越高,可以解锁的玩法就越多,但我身边的朋友都只是初级,所以我不知道具体可以玩些什么,只隐约听说不大好,越往上好像……越不堪。” “而且FAW有另外一个名字。”李宜笑突然压低声音,“他们说FAW是清远的暗网,都叫它‘法外’。” 法外世界的法外。 她在威胁他? 李宜笑给简泠发来了一串FAW的下载链接,班级、姓名、身份证号、家庭住址都是必填项,她首先用假信息填写了一遍,没有通过,首页还弹出一个弹窗,警告她还有两次机会,必须填写真实信息。 想了想,第二次她填写了真实的班级、姓名,胡诌了身份证号和家庭住址,依旧没有通过,第三次她老实填写了除住址外的信息,通过了。 “FAW的后台,应该有全校学生的电子档案。”简泠心想,否则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实名验证。 登录后,她发现初级会员权限极低,只能浏览一些闲聊交友的普通帖子,关于她的那一条连搜都搜不到。FAW?不支持积分升级,也没有经验系统,唯一的升级途径是——向管理员申请。 她没犹豫,直接提交了请求,等了许久都没有回复,仿佛石沉大海。 简泠没有急着回教室。 她趴在栏杆上,任由冷风灌进衣领,试图让混乱的思绪沉淀下来。 情况比她想象的更糟——江明铮家世显赫,校方和警方都奈何不了他。那条恶意帖子像一把火,几乎将她变成了公敌,不知道会引来多少蠢蠢欲动的恶意。 明面上,她不能再和他硬碰硬。 他有她的把柄,贸然向老师或警察求助只会激怒他。可一味忍让也不是办法,软弱只会招来更肆无忌惮的欺辱,做人得有锋芒才会被他人尊重和忌惮,她得想办法让自己不那么被动,要从万分之一的可能中争取一点点主动权。 可机会在哪? 简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不着急,就像解题一样,越慌只会越乱,她的优势是头脑和韧性——前者能帮她找到破绽,后者能让她撑到最后。 “哥,这破学咱非上不可吗?天天来,烦不烦啊!” 楼梯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简泠转身,视线落向楼梯口。 “不然呢?”江明铮懒洋洋的嗓音传来,“江老板断我生活费,你养我?” “行啊!我偷电瓶车,偷井盖,我卖身!我每天都给你点最贵的外卖养你!” 江明铮嗤笑一声,懒得搭理他,齐小咚染了头发,不知道哪里弄的劣质药水,难闻得很,他嫌他臭,落后两步。 齐小咚急着抽烟,三步并作两步窜上楼,却在拐角猛地刹住脚。 “怎么了?”江明铮慢悠悠走上来。 齐小咚侧身让开——栏杆旁,简泠正静静看着他们。 江明铮一怔,随即扯出个玩味的笑:“哟,还没退学呢?” 简泠没接话,默默往旁边让了让,准备从另一侧下楼。 江明铮脸色骤冷:“站住。” 她脚步没停。 “齐小咚,”他慢条斯理道,“把她的照片发出去。” 简泠猛地转身,眼底压着怒意:“你除了威胁,还会什么?” 江明峥哼笑一声,不以为耻,“有用为什么不用。” 他走近两步,居高临下看她:“我问话你不理,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简泠几乎已经习惯了他不讲道理,随便挑刺的性格,她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压下情绪,冷着脸低下头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江明铮看着她黑色的发顶,身心舒畅,他假好心地问:“你真的不考虑退学吗?” “我转学你就会放过我吗?”简泠抬起头。 “转学?”江明铮笑着摇头,一字一顿,“我说的是退学,退学懂不懂?” 他要毁的是她一整年的时间。 简泠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那不可能。” 江明铮耸肩,也不恼,只是意味深长地道,“那你得做好一些准备。” 简泠明白他讲的是那条帖子的事,她冷笑着问:“江明铮,看我倒霉,你就高兴吗?” “对。”江明铮淡淡一笑,他坦然说道,“你越惨我越高兴。” “那你注定要失望了。”简泠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她眼睛里闪烁着坚毅的光,似乎什么都打不倒她,什么都吓不退她,“我不会倒霉,你也不会高兴。” “还有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道理,围师必阙,穷寇勿迫。” 她突然咬着牙发着狠,眼神决然,“威胁固然好用,但若是不给人留一线生机,那也别怪人鱼死网破。” 说完她不再管江明铮的脸色,转身离开。 齐小咚叼着烟不知死活地凑过来:“哥,她刚说啥?围什么穷什么的?” 江明铮盯着简泠的背影,神情阴鸷。 她在威胁他? 就凭她? 简泠,我们打个赌? 教室里人声鼎沸,熟识的同学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笑,但简泠推门而入的瞬间,喧闹声戛然而止。有人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有人匆忙移开视线,李宜笑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瞥向她的座位。 简泠心下一沉,迎着众人的目光走向自己的课桌—— 恶臭扑面而来。 桌洞里塞满了腐烂的果皮、用过的纸巾,甚至还有黏糊糊的残羹剩饭。酸腐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周围同学都捂着鼻子,满脸嫌恶。 能不能快点处理啊?臭死了。角落里传来抱怨,却没人敢抬头与她对视。 简泠抿着唇,沉默地拿出一个垃圾袋往外清理垃圾,拽出一部分后,剩下的怎么都扯不出来,像是粘在了桌子里,她弯下腰往里看,看见了一个502的瓶子,还剩下一小半没倒完。 教室里陷入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在偷瞄她的反应,窃窃私语中夹杂着失望——她没有崩溃,没有哭闹,甚至没有露出一丝难堪。 这不符合他们的预期,不是他们想看的热闹。 简泠去杂物间找来铲子,一下下铲着顽固的垃圾。 就这? 她想起在老城区摆摊的日子,那些泼向她和妈妈的秽物比这肮脏百倍。倒垃圾?堵厕所?扯头花?谁怕谁,尽管放马过来,她哪怕掉了一滴眼泪都算她输。 偷窥的视线突然瑟缩着收了回去——江明铮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他盯着她利落的动作,眉头紧锁。 我不会倒霉,你也不会高兴——他脑子里响起她这句话。 简泠清理完课桌准备用水再洗一下,一转身差点撞上江明铮,他狠狠皱了下眉,后退两步,可却诡异地没有冲她发难。 她以为他会捏造一个空气波出来,让她为隔空撞到了他道歉。 可他没有。 他回了自己座位,沉默地看她忙上忙下,齐小咚歪在他身后的座位上,噼里啪啦地发消息,斥责他们办事不利,倒个垃圾都只敢倒在桌子里。 一众人喊冤,他们总不能把欺负人放在明面上干,不藏着掖着学校肯定会管,到时候他们都得请家长,况且以前都是这样搞的,哪个人不委屈得哭? 就是,哪个不哭?齐小咚下意识看了简泠一眼,她已经收拾干净准备开始学习了。 【给我上强度!】他转头就在群里呐喊。 新班主任任原匆匆露了个面,这个看起来像刚毕业的大学生手忙脚乱地交代了几句,就赶去开会了。高三复读班正式开课的第一晚,大多数人都埋头苦读,读书声不大,并不影响简泠解题。 江明铮什么都不干,他垂着眼似乎在睡觉,可在某个突然的瞬间,又毫无预兆地抽走了简泠的笔。 他大概是生了很久的闷气,开口时语气夹枪带棒,极冷淡,“这还只是个开始。” 简泠平静地看了他一会,从容地换了一支,写下几行公式后,她突然抬头问,“江明铮,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她声音不高,仅仅只有两人能听见,却有力量,“如果你希望我什么都不做,我可以,如果你希望我痛哭流涕,我也可以,但你心里清楚,那是假的。” “我装得再惨,哭得再真,那也是假的,这些把戏伤害不了我,我不害怕,这才是真的。” 江明铮阴晴不定地看着她,冷笑一声,“你是在提醒我下手太轻?” 简泠垂下眼帘,敛去锋芒,语气忽然柔和,和下午威胁他时的尖锐格外不同,“不,我希望你高兴,我希望你想一想怎样折磨我才能让你真的高兴,才能放过我。” “过犹不及,你得给我一点希望,无法通关的游戏是不会有人玩的。” 江明铮端详着她的神色,手里无意识地转着她那只笔,似乎在认真考虑。 简泠越发收敛了气势,刻意放低姿态,希望能够迷惑他,给她一个喘息的机会,就在刚刚,简泠突然想明白她的一线生机在哪里——就在于江明铮本身,用他想要的结果和他谈判,把逐渐复杂的事情变得简单一点。 “简泠,打个赌吧?”江明铮突然放下笔。 哄我开心 简泠心猛地跳了一下,“赌什么?” “赌今天晚上你能不能完好无损地走出校门,你证明给我看这些在学校里玩的把戏确实奈何不了你,我就给你一点通关的希望。” “当真?”简泠的指尖下意识触到口袋里的东西,从课桌里清理出来,来不及丢。 “当真。”江明铮半真半假地笑着,他真的只给她留了“一线”生机,因为他有一万种方法让她完好不了,这个学校是他的地盘。 他给齐小咚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安排人,可没想到就在这时,简泠突然出手,冲着他的手臂过来,他身体反应极快,下意识抬手挡过去。 啪!两只手掌在半空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下一秒,两人同时僵住。 简泠最先反应过来,触电般想要抽手,却为时已晚。透明的502胶液以惊人的速度凝固,将两人的手掌死死黏合成一体。指缝、掌纹、每一寸相贴的肌肤都被胶水封印。 她其实是想粘住江明铮的手臂,这是刚刚在电光火石间她想到的办法——想要全身而退,只有人仗狗势,只要将江明铮和自己绑定,就没人敢轻举妄动。泼脏水?动手?谁敢保证不会误伤到这位大少爷? 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江明铮会抬手格挡,更没想到他们的手掌会以这样亲密又恶心的方式紧密相连。 江明铮动了动,完全挣不开,她不知道倒了多少胶水在手心,连指缝都粘得死死的,他甚至能感受到她手心那层薄薄的茧子。 简泠的手和她的人一样,不够柔软,手指细长瘦削,骨节突出,没什么肉感,像起伏的山峰,她努力挣扎着,指腹牵动他的皮肉,他的手指似乎摸到了她的脉搏,一下一下,有力又急促。 他明白了她的意图,既恼火她的聪明,又为她的失策而幸灾乐祸。 齐小咚盯着两人紧握的双手看了好一会,直到看见掉在地上的502瓶子,才终于反应过来,“我草,哥,是502!你等等,我去给你找水。”他小声惊呼,一溜烟跑了。 胶水已经完全凝固,江明铮比谁都清楚——至少在今晚的赌约结束前,这胶是解不开了。没人敢冒着误伤他的风险对简泠动手,这场赌局,她确实赢了。 掌心的温度在攀升,皮肤撕扯得疼,他心中不爽,忽然收拢五指,强硬地制止她的挣扎——想出这个主意的是她,现在急着挣脱的也是她,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江明铮本可以反悔,就算他当场毁约,简泠又能如何?还不是得忍气吞声,任他戏弄?光是想象她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就足够让人高兴。 但此刻,他改变了主意。 她眼中那份避之不及的嫌恶太过刺眼,他厌恶别人是天经地义,却容不得别人这样对他,既然她讨厌他,那他就偏偏让她来讨好他。 感受到手上不容抵抗的力度,简泠错愕地抬头。 “你赢了,简泠。”他说,“我给你一线生机。” 简泠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好说话,她居然愣住了,“什么生机?” “这是你的问题。”江明铮定定地看着她,“惹我不高兴的是你,所以怎样哄我高兴,是你的问题,做到了,我放过你。” 铮哥找你 江明铮手里有简泠23张照片,她哄他开心一次,他删一张,删完他们就两清——这是两人的约定,很苛刻很不平等, 简泠严阵以待,做足了忍气吞声供他取乐的准备,可之后连着一周江明铮都没来学校,他和齐小咚的座位空荡荡的,班上四十多个老清远学生对此习以为常,连多余的目光都不愿施舍。 但江明铮的缺席并未给简泠带来片刻安宁。每天早上来到教室,她都要做好心理准备,她的课桌里可能会出现各种东西——发馊的早餐、不明的粘液、尖锐的图钉,甚至是一条僵硬的死蛇。那条蛇从课本里滑落的瞬间,她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骤停的声音。 走廊里素不相识的吹着口哨的男生,教室里避她如瘟疫的女生,每个人都在用眼神参与这场无声的暴力。 班主任任老师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在某一个早自习叫她去办公室谈心,让她有困难可以告诉他,他语气诚恳,可简泠看着他那张年轻的脸,只是沉默着摆了摆头。 一个连编制都没有的年轻老师,能做什么呢?告诉他只会牵连他丢掉工作而已。 简泠走后,任原看着她的背影很担忧,但更让他介意的是班上另外两个人,他再一次尝试联系江明铮,可电话那边依旧是忙音。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办公室其他老师见他可怜,忍不住劝,“任老师,早跟你说了别管江明铮的事,这个学生的事你管不了,不来就不来,当没看到就行了,不会有人找你麻烦的。” “为什么管不了?”任原有着年轻人的通病,比较执拗,喜欢刨根问底。 可没人回答他,之前劝他的老师低头喝了口热水,假装没听到。 于是任原又叹了口长气,继续不死心地打齐小咚的电话,他就不信了,管不了几个学生,可打了几次,还是忙音。他狠狠挠了挠头,意气损了一半,他刚来这所学校,本来说好的教高一,却不知道为什么被临时喊来当复读班的班主任。 他没有经验,也没时间准备,被一些琐事缠得焦头烂额,学生这边更棘手,简泠疑似遭受校园欺凌,但她不信任他,不肯跟他说实话,江明铮和齐小咚就更不用说了,招呼都不打,直接不来,同事都劝他别管,说他是学校董事的儿子,可难道有钱就能旷课吗! 任原愁得饭都吃不下,觉得自己短短一周苍老了十岁。 别的老师看了他一会,均是摇摇头,却不再劝了,年轻人就是这样爱较真,再过几年被社会打一打就好了。 当简泠回到教室时,她的语文书正泡在一滩污水里,椅子上整齐地粘着一排图钉。后排男生们嬉笑着交换眼神,期待着她崩溃的表情。 可她只是站在那里,用纸巾一点点吸干书页上的水渍,动作细致得像在修复一件古董。 这幅画面被定格成为一张照片,发到了江明铮的手机里,对话框里堆满了类似的照片——被扔进垃圾桶的笔记本,写满污秽词语的黑板......每张照片里,简泠都保持着惊人的平静,仿佛这些羞辱与她无关。 他有的时候都纳闷,她一个刚成年的女孩子哪来这么强的内核,你丢一块石头进去,以为这是一片浅滩,必然水花四溅,可没想到却犹如掷进了大海,悄无声息。 江明铮盯着屏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边缘,许久后,他突然推开靠在身边的女生,起身穿过群魔乱舞的人群,拨了个电话过去,“把手机给简泠。” 接到电话的男生立马弓着腰,从后排绕到简泠那边的走廊,把手机塞她手里。 简泠一脸困惑。 男生指了指耳朵,“铮哥找你。” 简泠警觉地扫了眼教室角落的监控,将手机掩在耳边。她没有出声,但话筒里清晰地传来她平稳而克制的呼吸声。 “现在来会所。”江明铮命令道。 简泠蹙起眉头,声音压得极低:“现在在上早自习。” “关我什么事?”他嗤笑一声,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简泠盯着骤然黑屏的手机气笑了——他以为自己是谁? 作话 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这本写的好艰难哦QAQ 是我有了新欢 江明铮摁了手机,随手拽住了一个上完厕所准备回包厢的圆脸女孩子,“你去门口等着,等会儿会有个女生来找我,你直接带她到包厢来。” 小圆脸甜甜地诶了一声,听话地去办了。 这时身后的包厢门突然打开,孙嘉琦终于忍不住踩着细高跟踉跄地追了出来。厚重的粉底掩盖不住她精致的五官,夸张的假睫毛下,一双眼睛写满不安。 “铮哥.……”她怯生生地挽住江明铮的手臂,试探道,“刚才在和谁打电话呀?” 江明铮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跟你有关系吗?” “怎么无关嘛~”孙嘉琦撅起嘴,声音甜得发腻,“我可是你女朋友。” “分手三个月了,琦琦。”他语气轻佻,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笑话。 “我不同意!”孙嘉琦突然激动,她死死咬住下唇,不甘心地说,“我没同意就不算分手!” 她放软身子贴上来,声音带着刻意的甜腻,晃着他的手臂:“我们和好吧好不好?以前不是很开心吗?”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那边说简泠已经请假出发了,江明铮满意地勾起嘴角。他捏住孙嘉琦的下巴,审视这张曾经让他欣赏的脸——依然漂亮,但现在看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差点意思,大概是厌了。他作势要吻她,却在孙嘉琦闭眼期待的瞬间,冷漠地抽身。 “算了吧。”他冷漠至极,“我对你没兴趣了。” 孙嘉琦的脸色瞬间煞白,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摆:“为什么?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她眼眶里蓄满了泪水,越发显得楚楚可怜,“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那天拒绝你了。” “我知道错了。”她颤抖着抓住江明铮的手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声音卑微到尘埃里,“我现在就可以补偿你.……我们现在就去酒店好不好?求你别和我分手……” “别哭了,怪可怜的。”江明铮叹了口气,他抽出手帮她擦掉眼泪,似乎心软了,孙嘉琦几乎以为下一秒他就会松口,可他只是用温情的假象戏弄着她。 “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江明铮弯下腰亲昵地贴近她,可眼睛是冷的,像是看着陌生人,他故作不解,“好聚好散不好吗?是礼物没给够,还是想要钱?” “不好!我什么都不要!”孙嘉琦哭喊起来,这三个月她几乎要被折磨疯了,一想到江明铮要和她分手她就想死,她都问过了,以前江明铮谈恋爱从来没有超过两个月,但她不同,他们谈了半年,她以为她是不同的,不,她必须是不同的,她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不复合也行。”她退而求其次,声音支离破碎,“让我留在你身边,我什么都不要。” “你反正不亏不是吗?”她哭着求他,连自尊都不要了,“你不用对我负责的。” 可江明铮依旧不为所动,女孩子的眼泪他见的多了,值钱吗?不值钱,他愿意哄是一时的情趣,并不代表他吃这套,他慢条斯理地说:“不是负责不负责的问题。” 孙嘉琦像是看到了希望,立马追问:“那是什么问题?” 江明铮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是我有了新欢。”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孙嘉琦整个人僵在原地,精致的面容扭曲了一瞬:“不可能!” 尖锐的嗓音让江明铮不悦地皱眉,眼神骤然转冷:“女孩子死缠烂打就不可爱了,琦琦,乖一点,别让我不高兴。” 他毫不留情地关上包厢门,孙嘉琦呆呆地站了会,眼里突然迸发出强烈的狠意。 清远距离会所并不远,简泠下车后站在会所门前,凝视着那烫金的招牌良久。她早已在网上查过江明铮的父亲江海——他有两个儿子,网上对两人描述很少,只知道大儿子叫江明礼,今年29岁上下,而江明铮,几乎像不存在一样。 关于江海的传言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早年靠岳父家发迹,也有人称他年轻时就是个混迹街头的痞子,靠着见不得光的勾当才积累起如今的财富。这些传言真假难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如今的江海已是资丰市首屈一指的企业大亨,眼前这座视界会所正是他名下的产业之一。 这是简泠第三次踏入这个地方。她下意识攥紧了书包上挂着的一个红色福袋,里面藏着的微型录音机被柔软的棉花包裹着。确认录音键已经按下后,她又将折迭小刀放入口袋,这才迈步走进会所大门。 亲吻她,会让他高兴 一个圆脸女孩立即迎了上来,脸上堆着殷勤的笑容:“姐姐,你是来找小江老板的吧?” 简泠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女孩长相甜美可人,却刻意打扮得过分成熟——紧身连衣裙勉强遮住臀部,脚上踩着镶满水钻的细高跟,鲜红的指甲油在灯光下格外刺眼。虽然浓妆艳抹,但眉眼间仍透着几分稚气,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 “姐姐叫我绒绒就好啦~”女孩操着一口甜腻的台湾腔,自来熟地挽住简泠的手臂,“你是小江老板的新女朋友吗?” 没等简泠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道:“我是咚咚的女朋友哦,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玩。” 咚咚?齐小咚? 简泠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她抽回手臂,语气冰冷:“我不是。” 绒绒明显一怔,但很快又堆起笑脸贴上来:“姐姐认识路吗?是小江老板让我来接你的。” 她领着简泠往三楼包厢走去。刚转过走廊,就看见江明铮懒散地倚在包厢门口,脸上写满不耐:“你是爬着来的?” 简泠懒得理会他这没来由的脾气,她不动声色地向前靠近一步,悄悄将录音设备转向江明铮的方向:“找我什么事?” 江明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某些人日子过得太舒坦,忘记了什么。”他俯身逼近,灼热的呼吸几乎要喷在她脸上:“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两人之间过近的距离让简泠几不可察地蹙眉。她正想反驳他一周不来学校,自己哪有哄他的机会,话未出口,旁边的包厢门突然被猛地推开。 “就是你这个小贱人!” 面目扭曲的孙嘉琦尖叫着扑来,尖锐的指甲直冲简泠面门。简泠本能地后退抬手格挡,却见江明铮一个侧身挡在她面前。 三道狰狞的血痕立刻在他手臂上浮现。简泠瞳孔骤缩,错愕地看向江明铮,内心有些后怕,如果被她抓到自己脸上,那她的脸就毁了。 “对不起对不起!”孙嘉琦慌乱地捧起江明铮的手臂,声音发颤,“我不是故意的,疼不疼?我给你吹吹……” 江明铮不耐烦地甩开她,“我让你走,你没听见?” “我不走!”孙嘉琦歇斯底里地哭喊,“和你分手我会死的!我真的很爱你!” 简泠嫌恶地看着这场闹剧,悄悄后退两步避开战区。 “姐姐,这是小江老板前女友~”绒绒凑过来解说,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死缠烂打三个月了,真难看~”她撇撇嘴,语气轻蔑。 简泠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转瞬即逝的讥讽,不由多看了这个看似天真的女孩一眼。 见江明铮无动于衷,孙嘉琦又将矛头转向简泠:“就是这个贱人!”她颤抖的手指几乎戳到简泠眼睛,“不要脸的小三!你不得好死!” 她无端的辱骂让简泠怒火中烧,她冷眼看向江明铮:“你叫我来就是听疯子乱骂的?这会让你高兴?” “叫你来当然是来解决麻烦的。”江明铮被吵得也烦了。 孙嘉琦还在骂,各种难听的词不喘气地输出,要不是绒绒拦着,她几乎要扑上来厮打她,简泠脑瓜子嗡嗡地响,并不想沾手这个麻烦,她想也不想,立马拒绝,“我解决不了。” 他始乱终弃惹得人家女孩子发疯,关她屁事。 “我要回去了。”她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转身就走。 可下一秒,手臂突然被大力拉住,她惊呼一声撞进江明峥怀里,他毫无预兆,摁着她的后脑强硬地亲下,简泠脑子轰地炸开,猛地瞪大眼睛。口齿中都是他的气息,他探进来,不带任何感情地攻城略地,简泠剧烈地挣扎,眼睛里冒着火,她用力推他,可江明铮纹丝不动。 他甚至还嫌不够,揽着她按在墙上,简泠被迫抬起头,承受他更深入的亲吻。 孙嘉琦呆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两人亲密相贴的身影,突然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机灵的绒绒立刻上前,连拖带拽地把这个崩溃的女孩拉离现场。 周遭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远处包厢里飘来的模糊歌声。江明铮清晰地听见了简泠剧烈的心跳声——她气得浑身发抖。他凝视着她那双充满怒火的眼睛,瞬间看穿了她的意图 他撤离一点,轻声威胁,“如果你敢咬我,那我就叫他们出来,都尝尝你的味道。” 简泠恨得咬牙切齿,她低骂,“你无耻!” “对,我无耻。”江明峥无所谓地承认,他原本只是想利用简泠让孙嘉琦死心,他实在是懒得应付她的纠缠,可现在他盯着简泠发红娇嫩的嘴唇,却有了异样的感觉,刚刚简泠问他什么来着?这样会让他高兴?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底翻涌着欲念,心想对,这样会让他高兴。 他手指抚摸着她的发丝,无视她的抗拒和恨意,随手推开一间空包厢,将人推了进去。 作话:求评论QAQ 我不愿意 简泠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跄几步,还未站稳就听见门锁咔嗒落下的声音。她本能地将书包护在胸前,另一只手死死攥住口袋里的折迭刀,警惕地后退:江明铮,你想干什么? 灯光骤然亮起,江明铮好整以暇地勾起嘴角:我想做什么很难猜? “哦,对,你是乖学生。”他故意拖长声调,一步步靠近,语气轻佻,“没谈过恋爱?初吻?” 简泠的背脊抵上沙发边缘,退无可退地跌坐下去。还未来得及起身,江明铮已经倾身压下,他双手撑在她耳侧,高大的身体将她困在沙发上,灼热的目光在她嘴唇上暧昧地流连,他的眼神晦暗幽深,那是一种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简泠心中一惊,下意识缩起手脚,不与他接触,她内心慌张,可却不愿意在江明铮面前露怯,只能强装镇定地直视着他,沉声提醒,“江明峥,我们有仇。” 江明铮不可置否地挑眉,戏谑道:“所以呢?哪条法律规定仇人之间不能上床?” “你不恶心吗?”简泠紧皱着眉,明明是两相厌恶的两个人。 “不啊。”江明铮捏着她的下巴左右端详,“没人告诉过你吗?你长得很漂亮。” 他又露骨地打量她的身体,饶有兴趣地点评,“有点瘦,但该有的都有。” “再加上你还是个雏。”江明铮又看向她的眼睛,轻声笑,“怎么想,我都赚啊,你说是不是?” 简泠恼怒地攥紧拳头,她很讨厌江明峥这种轻贱她的态度,他没有将她视作对手或者仇人,他始终将她看作一只逃不出掌心的虫子,一件供他取乐的物品,想戏弄就戏弄,想捏死就捏死。他不在乎她的感受,不在乎她的意愿,更不在乎她的尊严。 她紧抿着唇,心跳越来越剧烈,两人的力量悬殊让她无力反抗,她只有一点点微弱的机会。 简泠一边摸索着去打开口袋里的折迭小刀,一边不动声色地与他周旋,“江明铮,我们有约定,我哄你开心,你就会放过我。” “你乖一点就是哄我开心。”江明铮声音嘶哑,意图昭然若揭,他半真半假地勾唇,“也许我一高兴,就把照片全删了也说不定。” 简泠强忍着不适,单手抵着他的胸膛,“我不愿意。” 江明峥古怪地看着她,语气惊讶:“不愿意?” “对,我不愿意。”简泠掩藏住厌恶,冷声道,“如果你说的哄你开心是指陪你上床,那我不愿意,照片任你处置,公开也好,随便你。” 为了照片不被公开而选择陪他上床?孰轻孰重她不知道吗?她是疯了才这么选。 “不。”江明峥讥诮地看着她,“我的意思是,你凭什么觉得你愿不愿意很重要?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讨价还价?” 他突然冷下脸,用力捏住她的下巴,“是因为我废话和你说得太多?” 简泠吃痛,她咬牙忍下,倔强地不肯泄露一丝脆弱,江明峥突然很讨厌她那双充满冷意的眼睛,他盯着她,强迫简泠抬起头迎合他的亲吻,毫不怜惜地与她厮磨,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袭来,如同狂风暴雨,令人无法招架。 简泠的呼吸急促起来,她难受地推他打他,江明峥身体在这种刺激下很快起了反应,他不再满足于这点甜头,撩起了简泠的衣摆,可骤然之间,他又停住了—— 简泠终于能够喘口气,她剧烈地呼吸,像下一秒就会因为缺氧而晕死过去,可同时她的手却稳稳地握着刀把,抵在江明峥的大动脉上。 那是一把锋利的陶瓷刀。 我的读者呢,请你们高举双手! 是你先没有诚意 她忍着他的侵犯就是等他松懈的这一刻。 “现在我有没有资格说不愿意?”她痛快地笑了,有种跟人同归于尽的疯感。 江明峥从未被人抵在脖子上威胁过,他的眼里有风暴卷起,脸色寒如坚冰,可简泠不怕他,她说:“你让我走。” 但江明峥纹丝不动,只一味盯着她,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 简泠将刀往里送了送,压入江明峥的皮肤,“你听见了吗?让我——” “你要走到哪里去?”江明峥突然打断她,冷嘲热讽道,“你觉得你走得了吗?你只要还在清远,还在资丰市,我就有的是办法找到你,你走得了今天,走不了明天。” 他越来越无情,“你是不是想着还可以转学?我可以告诉你,你转不了学,只要我一句话,清远不会交出你的档案,你只能逃,逃到外地,逃到我找不到的地方,放弃读大学,躲我一辈子。” “但简泠——”他嘲弄地靠近她,“你愿意吗?” 简泠的恨意瞬间暴涨,她怒道:“没有人能管得了你吗?江明铮,我不相信没有王法,我要去派出所告你!一家派出所管不了你,我就换一家,这里的管不了你,我就去外地!总有能治你的地方,你有本事时刻看住我,但你看得了我一时,看不了我一世,这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 “告我?”江明铮气极反笑,“告我什么?你有证据吗?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些照片是我强迫你拍下的,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找了人猥亵你?你什么都没有,能告我什么?” “你只有一件事可以告。”他突然扯开她的衣领,寒声道,“那就是等今天过后,带着一身伤痕,带着我留在你身体里的东西,去告我强奸。” 刀刃划破皮肤,鲜血顺着脖颈滑落,他却恍若未觉。倒是简泠身体一僵,被他疯狂的气势震慑,手不自觉地往外挪开。 感受到她的惊恐和退缩,江明铮嘲笑,“你就这点本事?” 他神色自若,仿佛颈间抵着的不是利刃,而是一件无伤大雅的玩具。 “简泠,你真以为一把刀能吓住我?”他从容不迫地解着她的衣扣,动作缓慢得近乎残忍,“刀就架在这儿,我不躲,你有胆量就杀了我。” 随着他的动作,刀刃又深入一分,鲜血顺着刀锋滑落,滴在简泠苍白的脸颊上。她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此刻竟连阻止他的余力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江明铮,你是疯子!”她眼眶通红,声音嘶哑,她恨他的肆无忌惮,更恨自己的软弱。她下不了手,她不敢,她抖得越发厉害,几乎拿不住刀。 她从未想过,这人竟疯狂到连死都不放在眼里。 “没错,我是疯子。”江明铮冷笑,对她的绝望视若无睹,“但你不是。” 所以她斗不过他。 最后一层遮蔽被褪去,江明铮报复性地咬上她的肩膀。简泠如同失去生气的木偶,一动不动地躺着。江明铮心头涌起病态的满足感——不愿意又怎样?他只要他高兴。可当他抚上她的脸庞想要亲吻时,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凉。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齐小咚急促的敲门声:哥,出事了。 江明铮动作一顿,无暇顾及门外的事。因为他抬眼的瞬间,对上了简泠的脸——她流了满脸的泪水,可嘴角却在笑。 “你是不是觉得你赢了?”她缓缓转动眼珠,目光如刀。 江明铮沉默地凝视着她,维持着抚摸她的动作,简泠的泪水顺着眼角流进了他掌心,她哭了,之前他找人那样对她,她也没有哭成这样。 简泠轻轻地笑了,“你对我们的新班主任有印象吗?你知道吗,他特别负责任。” “你什么意思?”江明铮下意识握拳,把她的眼泪攥在手心。 “你不好奇吗?我怎么请到假的?”简泠说着,原本发木的眼睛慢慢散发出了奇异的光彩,“我没有请假,我逃课了。” 门外,齐小咚的敲门声愈发急促:哥,你听见了吗? 江明铮眉头紧锁:“你到底想说什么?” 简泠的笑意更深:“江明铮,你真以为我会蠢到只带一把刀就来赴约?在你手上吃过亏,我知道这里是你的地盘,我怎么可能不做准备?” “我在课桌上留了张纸条,”她眼中泪光闪烁,却笑得愈发灿烂,“上面写着我去了会所找你。” “你说,一个女生去会所这种地方找另一个男生,老师慌不慌?如果他赶到这里,某些人又因为一些不可告人的原因无法给出我的下落,老师会不会着急?他着急了会怎么样?” 她意味深长地拖长语调,江明铮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齐小咚焦急的声音穿透门板:“哥,班主任来了,在楼下闹着要见你们,你快一点,再不出去他要报警了!” 江明铮直起身,他的欲念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不能把警察招来会所,这里有太多东西不能见光,他们不怕警察,但那是私底下的交易和共识,若是太嚣张,彼此都吃不了兜着走。 他没想到简泠会留这么一手。 “把衣服穿好。”他沉声说。 简泠缓慢地坐起来,一件件穿上衣服,打理头发。 江明铮静静地看着她,突然问:“你不怕我生气吗?” 简泠淡淡一笑,“如果你只是单纯叫我来哄你开心,做点陪你喝酒陪你唱歌之类的小事,那么我只是泄露了你的行踪而已,你会因为这点事生气到哪里去呢?” 简泠背起书包,将染血的折迭刀收回口袋,“但如果你打算强迫我——”她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为什么还要在乎你生不生气?” “江明铮,你承诺过要给我一点希望。”她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是你先没有诚意。” 作话:加油加油! 我们在谈恋爱 任原被请到了包厢,简泠和江明铮两人分坐在沙发两端,均是面无表情。 见他进来,简泠默默起身,把沙发让给他,自己站着听训,江明铮却是没动,只是阴晴不定地盯着简泠。 任原火急火燎地坐下,囫囵在两人间扫了一眼,稍稍放下心。天知道他都快急疯了,江明铮就是个肆无忌惮的混小子,简泠逃课来找他,还是去了会所这种地方,他怎么能不慌。 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作为班主任难辞其咎! 简泠见任原呼吸急促,贴心地给他递了一瓶水,“老师,您喝水。” 任原瞪了她一眼,“现在知道——”说一半觉得嗓子冒烟,又停下没好气地拧开水瓶猛灌了一大口,才接着说后半句,“讨好我了?” 他口气极严厉,要不顾及为人师表得稳重,他几乎要跳脚,“简泠啊简泠,你胆子大得很嘛,居然还敢逃课!” 简泠理亏,半句辩解不敢说,直接低头认骂,“对不起老师。” 江明铮瞧她那个低眉顺目的样子,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哼什么哼!”任原立马调转矛头,他对江明铮更加火冒三丈,“你有什么资格哼!江明铮,旷课一周,你还想不想读书!” 任原自觉已经够气势够威严,可他实在年轻,哪怕拍起桌子也没有太多威慑力,起码对江明铮如此,他嗤笑一声撇过头,并不理会。 可任原却在他扭头的瞬间惊惧地瞪大眼睛。 “等会儿!你脖子上怎么了?!”江明铮那边光线暗,伤口又是另一边,因此他扭头时任原才发现他后颈部分红得不自然,他起身绕过去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脖子至锁骨,那一片都是血,看着极可怖。 “你这伤怎么来的?”任原急了,又不敢冒冒然碰他。 但江明铮仿佛未觉,擦都懒得擦,他一掀眼皮看向简泠,似笑非笑地答,“被猫抓了。” 糊弄鬼呢!猫能抓出那样的伤口?!任原不能放心,他顾不上其他,去拽江明铮的手臂,“走,去医院看看!” “一点皮外伤,死不了。”江明铮不耐烦地甩开他,语气不佳地看向他:“老师,你来干嘛的?” 他来干嘛的?任原突然愣住了,他看向简泠,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最关心的问题。 “简泠,你逃课来这里干什么?你老实告诉我,你和江明铮是不是——” “没有!”话没说完,简泠便急忙地打断,似乎非常不愿意和江明铮扯上关系,说完她才发觉自己情绪太激烈,下意识看了江明铮一眼,如愿看见他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一分。 她抿了抿唇,不由得攥紧了包带,“没有,老师。” 不管任原想问什么,她都不想听见自己的名字和江明铮出现在同一句话里,她觉得恶心。 关于如何解释她逃课来找江明铮的行为,简泠也早有打算,她包里放着一堆学习资料,打算骗老师说她是来给江明铮补习的,之所以逃课过来,是怕江明铮等久了会针对她,这样解释虽然有些漏洞,但也合情合理,她只是个普通学生,怕江明铮这个横行霸道的校霸是很正常的。 “老师我是来——”她从包里拿资料。 “我们在谈恋爱,老师。”江明铮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她。 __________________ 周末啦,家里电脑上不了PO,许愿周一收藏大涨特涨! 他拉起她,转身上了五楼 简泠手一顿,先是愣,仿佛被江明铮的话说懵了,然后怒火才一点点升腾,他在说什么?他在乱说些什么! 江明铮说话时一直盯着她的脸,见她脸色慢慢变得苍白难看,心中才觉得有些痛快,他知道简泠肯定另有后手,但他偏不让她如意,不是不愿意和他扯上关系?那他就非得将她绑在一起。 “什么?”不仅简泠难以置信,任原也怔愣住了。 “老师我们在谈恋爱。”江明铮这会出奇地耐心,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看着简泠复述,“她逃课是因为思、我、心、切。” “是这样吗?简泠。”任原半天才缓过来,向简泠求证。 简泠的视线看向江明铮,他坐在沙发里似笑非笑,眼睛瞥了一眼任原,无声地威胁她。简泠不知为何秒懂了他的意思——如果她否认,他会向对付上一个班主任一样,让任原也从高复一班消失。 她利用任原已经是亏欠了他,不能再害得他丢掉工作。 简泠沉默了许久,几乎是浸着血气挤出几个字,“是,我们在谈恋爱。” 两人如此坦诚,任原反而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心情沉重地领着简泠离开,没有要求江明铮一起,有些事不能在大庭广众下闹出来,如果有风言风语传出,这两个学生就毁了,尤其是简泠,如果被别人知道她逃课出来找男同学,她会在学校抬不起头。 他看见简泠夹在课本里的纸条,没有惊动学校任何人,他希望就算简泠和江明铮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那也只有他知道,这样他才能救她。 但显然简泠没有跟他说实话,她的衣领上也有星星点点的血迹,什么情况下,江明铮脖子上的血才会滴到简泠的衣领上?那道明显是刀伤的伤口又是谁干的?这不是一句谈恋爱就能自圆其说的,这两人都拿他当傻子耍! “我跟同学说你家里有急事,不要说漏嘴。”他冷着脸交代。 简泠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闻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半饷才低低地“嗯”了一声,“谢谢老师。” 光谢谢有什么用,他要实话!任原本想再训斥她几句,但回头见简泠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又有些不忍。 他尽可能放轻声音,就像怕惊扰了树上的小鸟,“简泠,你老实跟我说,你跟江明铮到底怎么回事,他是不是霸凌你了?你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没有,老师,就是谈恋爱。”简泠心灰意懒。 任原觉得有点心梗,要吃两粒速效救心丸才能缓过来。他又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我知道你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不会拿复读开玩笑,这么关键的时候你会去谈恋爱?老师不信。” “老师,这不重要。”简泠突然没头没脑地说。 任原皱眉,“那什么重要?” 简泠摇了摇头,只是沉默地移开视线,不肯再开口,任原劝了她一路,眼看已经快到学校,简泠还是三缄其口,他终于挫败地叹了口气。 “开学考之前,你在家自学吧。”任原灰心丧气地说,“有好心人要资助贫困生,我知道你有困难,所以报了你的名字。” “这几天不要多想,专心学习,争取考试考个好成绩。” “谢谢老师。”简泠衷心地感激,能不去学校最好了,那些层出不穷的麻烦多少还是有点影响学习状态。 任原似乎是被他俩的事打击得很了,什么都没说,拍拍简泠的肩膀就走了。简泠目送着他进入校门,目光佯装不经意间往来时路瞥了一眼,有个身影在她看过来时飞快地躲进了旁边的文具店。 简泠冷笑了一声,并不理会,这人从会所就跟着她了,除了江明铮会派人跟踪她,她想不到别人,但她并不在意,横竖不会有比现在的情况更差的处境了。 简泠几天没去学校,班里很快就起了传言,有说她休学了,有说她跟人私奔了,各种难听的揣测纷至沓来。但江明铮连着来了几天却饱受赞誉,连办公室的老师都忍不住感慨一句他改了性了,是个好兆头。 江明铮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来上这个学,就是突然之间觉得会所、台球厅……之前享乐的地方都没什么意思,甚至不如来学校,于是他就来了,按时准点上下学,没缺过一堂课。 但来是来了,脸上还是如同上坟一样阴沉。 齐小咚尽职尽责地当着江明铮的开心果,把全部的心思都拿来揣摩江明铮,终于在各种办法都想尽了以后,丢给了江明铮一个地址。 “这什么东西?”江明铮懒洋洋看一眼,没有兴趣。 齐小咚嘻嘻哈哈,一副胸有成竹包你满意的模样,“简泠租房的地址。” 江明铮的脸色瞬间更难看了。 “哥,我得到一个消息。”齐小咚笑着邀功,“咱学校来了大款要资助,班主任把简泠名字报上去了,咱不是查过,简泠家里穷需要钱?明天开学考,早上我们去她租房,给她把门一锁!考不好开学考,她就拿不到资助,你说开不开心!” 齐小咚一边说一边乐,似乎已经想到了简泠那崩溃的样子,笑完了才发现他哥久违地沉默了,并没有表态,齐小咚的笑容慢慢收起来,一脸纳闷,“哥,这主意不好?” 不应该啊,是还不够狠? 江明铮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他手里夹着那张纸条,似乎在出神。 “哥,哥,哥!你想什么呢?”齐小咚连着叫了他好几声,“是不够好玩吗?那干不干?” 齐小咚不明白,摇头的意思是不好玩,还是不干? 可江明铮没吭声,他只是下意识摸着自己脖子上被纱布捂着的伤口,不知道是不是结痂的原因,他总觉得伤口在密密麻麻地痒,抓了鲜血淋漓,不抓心痒难耐,横竖都让他不痛快。 第二天在学校见到简泠,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痛快到达了顶峰, 简泠没想到江明铮会来学校考试,早自习没看到他,她以为他不在,只是没想到快开考了,她来上个厕所,居然刚好遇见从楼上下来的人。 齐小咚浑身烟味,应该是刚抽完。 简泠下意识后退两步,她已经养成了一个条件反射——见到江明铮的那一刻起便浑身紧绷,如同戒备中的豹子,她这几天一直在家中严阵以待,等着江明铮上门报复,可出乎意料地他没来,这种反常的平静让她更加不安。 她并不会单纯地觉得江明铮是善心大发,她只会揣测这是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毕竟她没有如他的意,又伤了他,以江明铮睚眦必报的性格,不可能会让她如意。 他的报复只会如同潮水,退潮时多安静,涨潮时便会多汹涌。 “你想怎么样?”有了心理准备,简泠出奇地冷静。 江明铮想着她后撤的那两步,脸色阴着。 对峙了片刻,学生都远远地躲开了这边,眼看周边几乎已经清场—— “你先去考场。”他对齐小咚说。 然后他拉起简泠,转身上了五楼。 ———————————————————— 读者多多,猪猪多多,收藏多多! 我拿命和你谈 上了楼,江明铮将简泠推进一间空教室。教室后方有个杂物间,久未使用,空荡得只剩一张还算干净的课桌。没有窗户,却奇怪地没有灰尘的气味。 他将她抱上桌抵着墙坐着,而后强硬地分开她的双腿。 简泠惊呼一声,怒目而视,“江明铮,你……唔——” 话音未落,他的唇已带着狠劲压下来。她奋力挣扎,手掌抵上他胸膛,触到的却是磐石般的肌肉,于是她该推为挠,指甲转而狠狠划过他的脖颈,留下一道红痕。 男性的力量优势被江明铮发挥到极致,但简泠的指甲就是她最好的武器。每一次喘息的机会,她都在他皮肤上刻下新的伤痕。 他们不像是在亲吻,反而像是两具身体在殊死搏斗。 江明铮吃痛,也不耐烦,他腾出一只手抓着简泠不老实的手腕举过她的头顶,死死地固定在墙上,另一只手从她荡开的衣摆下伸进去,扯下那层薄薄的衣料,用力揉捏,简泠浑身一僵,险些尖叫出声,可声音被堵在喉咙里,变成了一声声细碎难受的呻吟。 那声音听在耳朵里,堪比催情曲。 江明铮眼里欲色更浓,简泠惊恐地看见他的眸色变化,跟那天在包厢里如出一辙,她更加奋力地挣扎,腿间不慎碰到了什么,顿时脑子里轰地一声,身体控制不住地绷紧。 这是在学校,在教室!楼下就是寂静严肃的考场,她甚至还能听见学生疾奔的脚步声,在这种地方,江明铮他怎么敢! 她不肯服软,手上逐渐使不上劲,就用上牙齿,磕磕撞撞,两人的嘴唇都咬破了,一嘴的血腥,江明铮睁开眼睛,看见简泠眼里燃烧着恨意,似乎恨不得生吃了他。 他稍稍撤开一些,几乎抵着简泠的鼻尖瞧她。简泠混乱的呼吸与他心跳的频率保持着微妙的一致,有人说,男女之间最亲密的事就像一场双人合奏——需要相同的节奏,相契的力道,恰到好处的配合,才能奏出最动人的乐章。 江明铮不知怎的有些高兴,连日的郁闷在激烈的纠缠中一扫而空。 简泠的手腕被他捏得发白,但关节处却又因她的挣扎而红得刺眼,那双不安分的爪子直到现在还在用力磨着,试图抠他的手背,江明铮笑了一声,松开了她。 简泠顾不上手腕的疼痛,狠狠地擦了擦嘴,怒瞪着他,“你只剩下这点无耻的招数了吗?” “我当然还可以更无耻。”他恶意地笑着,手滑到她的腰际,突然按着她的后背用力地贴向自己,他身体的轮廓坚硬、恶劣,如同他这个人。 简泠猛地窒住,连怒意都僵在脸上,她下意识按上自己的口袋。 江明铮注意到她的动作,讥笑一声,“怎么?又想拿你那把小刀?” “现在有胆子杀我了?”江明铮玩味地瞧她,故意退开,给足了简泠拿刀的空间和时间,似乎料定了她不敢动手。 趁这个空挡,简泠迅速把刀掏出来,可却不是指向江明铮,而是搁在自己脖子上,“江明铮,我们谈谈。” 江明铮愣了一下,很快嗤笑一声,“你傻了吗?拿自己的命来威胁我?” “对,我就是拿自己的命和你谈。”简泠语气决然,不似说谎,她用了些力,脖子上很快出现了一条血线。 江明铮的脸色蓦地冷下来。 —————————————————————————— 每日三省:收藏多了没,写得还行不,有人爱看不 卖力点,简泠 “我承认你说的是对的,我没有证据,拿你没有办法。”简泠冷静地说,“我一个人,撼不动你这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我只要还在资丰,就逃不出你的手心,但我同样不想任你随意摆弄,我没有别的筹码,没有过硬的手段,我只剩下自己这条命够分量。” “我希望我们可以各退一步。” 江明铮的嘴角轻轻扬起,讥笑道,“你连杀我都不敢,难道敢动手自杀?” 简泠也笑着,“你不明白,我的筹码不是我此刻敢不敢动手,而是我有动手的能力,江明铮,你知道核威慑吗?” 核威慑的核心逻辑是“以毁灭相威胁,阻止战争”,而非实际使用核武器,换言之,简泠并不是真的要去死,而是用“你不退让,那她会选择自毁”这样的可能性去威胁江明铮妥协,简泠要的是与核威慑同样的“恐怖平衡”。 “你看得见我的心吗?”简泠的神色逐渐冷漠,“我总有一天会有勇气在你的心口捅下刀子,也总会有那么一个时刻,想用自己的命和你一换一,换不了也没关系,至少给你找一些无穷无尽的麻烦。” 你可以逼我,可以强迫我,可以想尽办法折磨我,我决定不了你的手段,但能决定自己的命,大不了一死了之,只看你能不能承受这个结果。 江明铮的笑容彻底消失,他慢慢退开,脸色很是难看,他当然不想弄出人命,尤其是简泠的人命,可她的命不在他手里。 简泠知道自己赌对了,她扬起头,嘴角勾起,“所以能不能谈?” 江明铮此刻想抽一支烟,好压下自己心中的烦躁,他黑着脸,冷冰冰地问:“怎么谈?” “哄你高兴就删照片的约定还作不作数?” “当然。” “那我需要和你定一个安全的底线。”简泠逐渐把那一点微弱的主导权攥在手里,“我不奢望你放过我,你也别指望我能任由你为所欲为,我的底线是,我不犯法,不作恶,也不陪任何人睡觉,行不行?” 江明铮不吭声,他倚着墙注视着她。 简泠浑身出了一层薄汗,发丝凌乱地黏在泛红的脸颊上,狼狈中透着一股惊心动魄的漂亮。江明铮从前偏爱那种白嫩如瓷的女孩,像刚出笼的包子,软糯可欺,任人揉捏。可此刻,简泠小麦色肌肤下透出的粉晕,野性难驯的眼神,却让他挪不开眼。 她瞪着他的样子像荒原上的野火,一点就着,风一吹便燎原千里,烧得又凶又烈。那种矛盾而蓬勃的生命力,让他既想毁灭,又忍不住想靠近,再靠近些,直到一起烧成灰烬。 她坐在那张他们纠缠过的桌子上,手腕上他的指痕未消,他如今已经算是退了一步,但那又怎么样,他留给她的印记会刻在她心上,不过是轻或重的区别。 开考铃在这时响起,15分钟后,两人将被禁止进入考场。 江明铮突然妥协,“可以。” 他其实并不一定要逼人入绝路,他只是图好玩,只要能让无聊的生活多点起伏,玩法由简泠定又何妨,他总是不亏的。 简泠惊讶于他的爽快,他以为他会和她讨价还价,她内心欣喜,忍不住松了口气,可下一秒他又慢悠悠地说,“但我要看到你的诚意。” 她一口气立马又吊了上来,目光警惕,“你想让我怎么样?” “很简单。”江明铮靠近她,眼神晦暗,他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裤带上,低声说,“现在,让我高兴。” 简泠惊愕地抬头看着他。 江明铮笑着,逼仄的空间让气氛更加粘稠,他暧昧地俯身,轻轻地吻着她的嘴唇,声音逐渐嘶哑,“还有15分钟,你的时间不多了,卖力点,简泠。” 他的暗示赤裸又无情,简泠的身体猛地一僵,她不甘地咬着下唇,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可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让步,半晌后,还是慢慢伸出了手…… ———————————————— 晚点还有哦~期待大家的留言!周一看! 30分钟,高清无码 赶到考场时,几乎是卡在15分钟的死线上,老师皱眉不满,“怎么才到?” 简泠低着头,不想被老师看见自己通红的眼睛,她不愿意哭,可那是生理性的眼泪,喉咙被异物刺激得生疼,她呛得干呕,连声音都嘶了,“对不起老师,有点闹肚子。” “行了。”老师上下打量她,到底没有多为难,“你怎么笔都没带一支?” 简泠脸色一变,她给忘了…… “老师,我有,可以借给她。”教室里响起一道声音。 简泠循声看去,不由得眯了眯眼睛,这个人…… 蒋明顺眼神躲闪,并不敢看她,他就坐在她旁边的位子,伸手将笔放在简泠桌子上后,蒋明顺便不再开口,低头做题。 简泠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这个人和齐小咚不一样,她只在那一晚见过他给江明铮送东西,后面再也没见他跟在江明铮身边,她依稀还记得,当时江明铮是不是叫他“哥”?她看向黑板上的名字——蒋明顺,瞧着是跟江明铮不一样的人,她留了心。 一堂考完,简泠没回教室,她就站在考场外拿着一本书慢慢看,书的主人很细心,笔记做得整整齐齐,看得出很爱学习。这样一个人……简泠在心里慢慢思量,性格唯唯诺诺,学习认真踏实,却又是江明铮的帮凶吗?她抬眼,对面楼下就是江明铮的考场,他倚在栏杆上,也正看着她的方向。 简泠难免又想起了不久前发生的事,顿时只觉胃里翻江倒海,她捧着胸口干呕,旁边有人给她递了一张纸巾,她道了声谢接下来擦了擦嘴,直起身才发觉是蒋明顺。 他局促地避开她的视线,指了指她手中的书:“这个是我的。” 简泠看了一眼书封,没有要还给他的意思,蒋明顺在旁边尴尬地等了会,居然也就这样算了,转身去拿另一本资料,于是简泠明白,对他应该要强硬一点,最好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你以为做一点借笔送纸的小事,我就会原谅你们吗?”她低声在他心里埋下一颗刺。 蒋明顺身体一僵,突然理亏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他手足无措地转过身,张了张嘴,但又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简泠盯着他看了会,从他身边错身而过,这时突然听见他小声说了句,“FAW有个新帖,关于你的,你要看吗?” 简泠疑惑的看向他。 蒋明顺在包里迅速操作了几下,把什么东西夹在资料里递给她。简泠接过来打开,是他的手机,已调整到FAW的页面,那是一条图文并茂的帖子,标题是“好大胆!清远五楼教室门,高清无码!” 简泠的脸色骤然惨白。 配图是她与江明铮的三张照片,第一张是江明铮拉她进教室,第二张是他俩进了杂物间,第三张是她低着头从教室跑出来,而江明铮走在她身后,似乎在笑,拍摄视角是对面,虽然有些模糊,但足够令人臆想连篇。 正文只有一句话——两人进去了足足有30分钟,大家猜猜都干了什么嘿嘿。 再往下翻,已经有了几百来条评论。 ——还高清无码,什么关键的东西都没拍到啊! ——孤男寡女,杂物间,还待了30分钟,这还要拍什么,硬要床照才满意? ——啧啧啧,简泠看着一副好学生的样子,私下玩得太野了吧,杂物间诶,不嫌脏吗? ——我早就听人说过,简泠在外面卖的 ——她请假一周,不会去打胎了吧? ——有没有去看过,杂物间里有没有留什么东西? ——哈哈哈哈,我去了,现场很激烈!垃圾桶里好几个用过的套! ——咦,好恶心,不会有几个人一起吧 ——能不能有个人去问问江明铮,在杂物间干爽不爽啊 ——简泠,公交车 ———————————— 真的,江明铮会有报应的 那里有一记心跳,慢了半拍 屏幕上的文字像毒蛇般缠绕上来,每一条谣言都带着恶意的倒刺,肆无忌惮地扎进她的视线。那些素未谋面的人,仿佛个个都是“目击者”,言之凿凿地编造着莫须有的细节。简泠浑身发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脸上却绷得一丝表情也无。她缓缓抬头,走廊上人影交错,窃窃私语声如影随形——是她的错觉吗?还是真的有人在指指点点?那些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得她浑身发麻。 这帖子是江明铮安排的?还是有人恰好撞见,便迫不及待地添油加醋? FAW像一潭腐臭的死水,滋生着最肮脏的污秽,水面平静无波,水下却暗流涌动,蛰伏着无数张贪婪的嘴,咀嚼着她的痛苦,再吐出更恶毒的谣言。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像被无形的手扼住,钝痛从心脏蔓延至四肢。可越是窒息,她越不肯露出一丝脆弱,她咬着牙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帖子飞快地拍下几张照片,留下证据,蒋明顺似乎想阻止,但不知道想到什么又保持了沉默。 简泠侧身挡住他的视线,手指迅速滑动,退出当前页面,转而浏览其他帖子。蒋明顺的账号权限高得惊人,许多隐藏板块都对他开放,光是标题就令人心惊肉跳。她冷静地筛选关键内容,拍下照片,然后不动声色地退出来。 还给蒋明顺之前,简泠打眼一晃,留意到了他的会员号,前面的数字不管,后面是一串零跟个3,3,她敏锐地想,为什么是3? 如果能弄到一个高级会员的账号就好了,这些内容应该可以作为证据才对。 她脸色苍白如纸,却不再颤抖。黄谣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霸凌,和倒垃圾、放图钉一样,只是从肉体折磨升级成了精神凌迟。 她想着,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走进考场。且视他人之凝目为荧荧鬼火,大胆去走自己的夜路,她不会羞愧难堪,该夹着尾巴做人的人不是她。 开学考结束那天,那条帖子已经高悬在FAW首页,被无数双眼睛反复咀嚼。所有人都等着看简泠崩溃、狼狈、痛哭流涕——可成绩单一出,整个理科班鸦雀无声。 八百多人,她排第一。 “这……怎么可能?”齐小咚的嗓音卡在喉咙里,像被掐住脖子的鸡,“她、她还是人吗?这种时候还能考第一?!” 江明铮没说话,他站在走廊边缘,目光钉在楼下那个孤零零的身影上。人群像潮水般自动分开,有人故意撞到她面前再夸张地躲开,仿佛她是什么肮脏的东西。可她连脚步都没乱一下,脊背挺得笔直。 ——有些人摔进泥潭就再也爬不起来,可有些人,偏要把泥潭烧成淬火的窑。 江明铮忽然觉得胸口发闷。他抬手按住左胸,那里有一记心跳,迟了半拍。 ———————————————————— 且视他人之凝目为荧荧鬼火,大胆去走自己的夜路——史铁生 和大家共勉 又是许愿读者多多的一天~ 算了,走吧 任原把简泠叫到办公室,先是恭喜她拿了第一,然后跟她聊了聊资助的事,钱不太多,每个月一千,一直资助到高中毕业,但有个条件,成绩必须一直保持在年级前五十。 一千对于简泠来说已经很多了,条件也不难办,她难得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年级前50没问题的老师,谢谢您。” “嗯。”任原见她笑也很高兴,他总觉得简泠这个女孩子心思重,心事多,偶尔见她笑也不大像发自内心,他喝了口水,纠结着是否要在她如此高兴的时候和她聊关于江明铮的事。 想了想,还是觉得宁愿扫兴也不能拖。 他清了清嗓,四周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老师呢,也不跟你绕关子,你和江明铮谈恋爱的事,我不赞同,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把这段感情放一放,高考完再说,谈恋爱也不急这一时半刻对不对?况且——” 任原顿了一下,委婉地提醒,“况且我觉得你和江明铮并不合适,他读不读书,考不考大学都自有家里兜底,但你没有,你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去赌一份爱情。” 简泠从他提起江明铮时笑容就淡了,闻言她轻轻点头,“我都明白,老师。” 任原从她的态度中看到点希望,“那能不能暂时先分开?” 顶着他希冀的视线,简泠漠然摇摇头。 “哎呀!”任原气恼地抓头,“跟你白讲了!” 他觉得自己是太好声好气了,导致这些学生一个两个都不把他当回事,他故意板起脸,“跟你好好说不听,那我就要联系你家长了!” “老师,这件事和我家长没关系。”简泠态度也突然强硬起来,“您如果要告诉我家长,那我退学。” 退学?任原一头雾水,不明白怎么问题就严重到要退学了。 旁边高三的两个老师也在聊学生的事,两人的声音传过来。 “搞不明白现在的家长,送培训机构能比我们教得好?” “你管呢,又劝不了,学生家长都同意保留学籍,去外面学,你就别操这个心了,少管一个学生,多活好几年。” “呵呵,倒也是……” 保留学籍?简泠心里一跳,原来还可以保留学籍去外面学吗?那如果有家长的签字,她是不是也能申请在家自学? “没必要退学……”任原的声音突然响起,“老师就是给你提建议,我们可以商量。” 简泠回过神,抿了抿唇,“老师,我保证不会影响学习,如果有一天我掉出了年级前10,我们再来聊是不是要分手的事情可以吗?” 任原心想他能说不可以吗?你都要退学了!这也算是个折中的办法,他叹了口气,冲简泠摆摆手,一副头大的样子,“行行行,走吧走吧,别在我面前晃。” “谢谢老师。”简泠郑重冲他鞠了一躬。 教室里已经空了。按照清远中学的惯例,高三年级周六中午开始放假,一直放到周日下午。今天是周六,同学们几乎都走光了。 简泠孤零零地站在第八组最后一个座位旁,突然感到一阵疲惫和寂寞——这是她强烈要求的位置,任原拗不过她,只好把她的课桌安置在这个远离人群的角落。 她曾以为复读生活会是在题海中忘我地拼搏,会结识一两个新朋友,会有一段虽然辛苦却充满意义的经历。她没想到自己会陷入一场孤立无援的欺凌中,日复一日地承受着似乎永无止境的压力和痛苦。 在一中的时候,一切都不是这样的。那时的同学友善,老师和蔼,她有自己的小圈子。她们常常聚在一起分享少女心事,放学时总会互相等待,谁也不落下谁。还有那个让她心动的男同学,考试时会主动帮她搬沉重的课桌,而她则会默契地塞给他一包小零食。这些温暖的回忆,如今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 现在她每天睁开眼面对的,只有无尽的恶意。身边仿佛只剩下心怀叵测的人。 这一切,都是拜江明铮所赐。 简泠吸了吸鼻子,用力眨了眨眼睛,把即将涌出的泪水憋回去,唯有在没人的时候,她的脆弱才会占领高地,但她从小就知道,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坏人不会因为你哭而手下留情,他们只会更兴奋。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收拾要带回家复习的书本。刚抽出一本,其他的书便哗啦啦散落一地——不,掉出来的不是书,而是数十张恶俗的照片,赤裸女郎的脸被拙劣地ps成了她的模样。 这是第几次?简泠已经记不清了。 她机械地蹲下身,指尖碰到照片时不受控制地发抖,一张两张……她突然攥紧那些照片,把脸深深埋进膝盖,就哭一小会,一小会。袖口很快洇开两团深色的水渍,但教室里静得仿佛连她的抽泣声都被吞没了。 江明铮站在对面,心里默数着,数字一点点攀升,直到六百,简泠依然一动不动。 齐小咚已经无聊到开始研究蒋明顺的掌纹了,他抬头见江明铮几乎要站成一座雕像,忍不住开口:“哥,咱们到底在等什么?” 等什么?江明铮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蛇骨,像是遗忘了某件重要的事。他下意识向前迈了一步,却又顿住,眉头微蹙,最终只低低说了句:“算了,走吧。” “算什么?”齐小咚望着江明铮大步离去的背影,一头雾水,他转头看向身旁的蒋明顺,“顺哥,我哥刚才想干什么?” 蒋明顺向来寡言,性格内敛,跟在江明铮身边时,常常像个无声的影子。但齐小咚清楚,他比自己敏锐得多。 蒋明顺的目光短暂地扫向简泠的方向,摇头:“我也不知道。” —————————————————— 她们这种被孤立的人,最缺朋友了 简泠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直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才猛然惊醒,倏地回头:“谁?!” 是个陌生的女生,穿着宽松的运动服,微胖,扎着低马尾,脸上带着谨慎而友好的微笑。 简泠站起身,警惕地打量着她。 女生被她防备的眼神刺得有些局促,下意识后退半步,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我路过,看你一直蹲在这儿,担心你不舒服……所以过来看看。” 她顿了顿,“我叫许多米,你还好吗?” 简泠没回答。自从得罪江明铮的事在学校传开,再没人主动向她示好。恶意太多,她早已习惯对所有人竖起尖刺。许多米在她的审视下笑容渐渐僵硬,但眼神里并无敌意。简泠收回视线,转身整理书包,淡淡道:“没事,谢谢。” 身后静悄悄的,许多米没走。 简泠懒得揣测她的意图,背上包径直越过她。许多米犹豫一瞬,还是追了上来:“你脸色不太好,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她努力维持笑容,声音放得轻软,试图传递善意。可简泠只是平静地看她一眼,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许多米的笑意凝滞了一瞬。 简泠了然——她知道。 “知道就离我远点。”简泠加快脚步,“别给自己惹麻烦。” 许多米愣在原地,咬了咬唇,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又追了上去:“我不怕麻烦!”她声音坚定,带着执拗,“我就是想和你做朋友。” “你想跟我做朋友?为什么?”简泠语气冷淡,目光审视。 “因为你很厉害啊!”许多米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那么难的题目,你居然能考那么高的分诶!而且——”她狡黠地眨了下眼,“你长得也好好看。” 简泠扯了扯嘴角,笑意很浅,显然不吃这套。 她不热情,许多米也不气馁。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许多米突然试探性地开口:“我不怕江明铮,我觉得他太过分了。” 听到这个名字,简泠脚步一顿。 这个学校厌恶江明铮的人不少,但敢说不怕他的,一个都没有。这些日子她看得清楚——江明铮的狠和那些张牙舞爪的校痞不同,他的危险不显山不露水,是沉在暗处的,像一条不叫的狗,反而更让人忌惮。 可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女生,凭什么不怕? 简泠面上适时浮现一丝冷意,像是被勾起不快的回忆,语气也硬了几分:“你不怕和我做朋友会被针对?” “不怕啊!”见她冷脸,许多米反而更热切,她无视简泠的抗拒,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大不了就是被人说坏话嘛,不听就行了!” 她笑得天真,带着一股莽撞的乐观,“而且我们两个人一起,就不是他们孤立我们,而是我们孤立他们!对不对?” 简泠被她带着往前走,沉默半晌,似乎被她的情绪感染。许多米偷偷瞄她,发现她眼里隐约有泪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你等会儿直接回家吗?”许多米期待地问,“好不容易休息,我们一起去玩吧?” 简泠迟疑片刻,态度已不像最初那样冷漠,但最终还是摇头:“算了。” “啊?”许多米顿时垮下脸,“为什么啊?是不是爸妈不让?能不能回去商量一下?”她不死心地凑近,语调雀跃,“你去过中联吗?我知道中联有个超好玩的地方!电玩城、KTV,还有超好吃的烧烤火锅——我请客!”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描绘得天花乱坠。简泠表面认真听着,偶尔配合地露出向往的神情,可心里的警戒线却越拉越紧。 许多米长相亲和,性格热闹,换作从前,简泠会很乐意结交这样的朋友。但现在,她站在自己的防线后审视对方,只觉得她的一举一动都透着反常。 人天生趋利避害,可许多米却反其道而行——对一个被孤立的人如此执着,要么是天真到近乎愚蠢,要么就是另有所图。 两人走到校门口,许多米拽着简泠的手臂轻轻摇晃,声音甜得发腻:“去嘛去嘛!我陪你回家请假!” “算了。”简泠抽回手臂,语气平淡,“我要回家休息。” 无论许多米打什么主意,她都不准备接招。 许多米瞬间垮下脸,但很快又挤出笑容:“那下次,下次我们再一起去玩!” 简泠嘴角微扬,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她转身走进小区,跨过大门的瞬间,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许多米还站在原地,见她回头,立刻高高扬起手臂,热情地挥舞着。 “叫不出来,哪有那么快。”许多米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声音却冷得像冰。她一只手夸张地挥动着,另一只手举着电话贴在耳边,等简泠的身影彻底消失,她脸上的笑意骤然褪去,语气变得焦躁:“哪里是我没用!你以为她很好骗吗?” “年级第一诶!很聪明的好不好。”她突然拔高音调,带着夸张的嘲讽,“慢慢来吧,多叫几次总会成功的。” 她嗤笑一声,仿佛已经胜券在握:“她们这种被孤立的人,最缺我这种朋友了” ———————————————————— 解锁新人物! 这本书又是裸奔,没大纲,每天都得现想,好为难哦QAQ 小江老板等你很久啦 简泠回到家,照例先给妈妈打电话。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她的声音立刻轻快起来:“妈妈,有个好消息!有老板要资助我上学啦!” 她刻意把语调扬得高高的,只报喜不报忧:“以后每个月你就不用给我打生活费了。” “那也要打。”电话那头,欧阳爱林的声音温柔似水,“你现在是大姑娘了,该买些新衣服、化妆品。妈妈希望我的宝宝和别人一样,什么都不缺。” 那轻柔的语调,让简泠恍惚觉得妈妈正在轻抚她的发梢。 突然觉得好委屈,好想躲进妈妈怀里哭一场。 “真的不用……”简泠强忍着,可一开口就破了功,鼻音浓重得藏不住。 “宝宝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欧阳爱林听见简泠的抽泣声,瞬间慌了。 “没事,就是想家了。”简泠胡乱抹掉眼泪,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谁能欺负我呀?你忘啦,我从小就能一打三!” 她深吸一口气,”你把钱攒着,等我毕业了,咱们就在这边买个小房子。” “那我打给你,你帮我攒着也一样。” 简泠一想也是,她又忍不住操心家里,“小卖铺生意还好吗?还有人找麻烦吗?” “没有,生意挺好的。”欧阳爱林也挑些好事说给她听,“我跟你说啊宝宝,之前用假钱的那些人都消失了,听说是被抓起来了。” “这样吗,那就好。”提起这件事,简泠有些恍惚,笑得有些勉强,她不放心地交代,“如果有人欺负你,千万不要忍着啊,你退一步,别人就会进一步,我们不跟他们硬刚,直接报警。” “好的好的,妈妈知道了。”欧阳爱林点头如捣蒜。 简泠絮絮叨叨和她聊些小事,直到手机电量告急才依依不舍地挂掉。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妈妈还在,只要家还在,她就永远都有取之不竭的勇气。 一切都会好的,简泠一动不动地蜷进被子里,小声地呢喃,一切都会好的。 她一觉睡到了下午四点,接到电话时人还没醒透,声音透着一股子迷茫。 那边顿了一下,“你在睡觉?” 是江明铮。简泠猛地睁开眼睛,突然就清醒了,打起十二分戒备,“你有事吗?” “你现在出发到台球厅来,我发给你地址。” “我没——”简泠下意识就想拒绝,她打从心底里抵触和江明铮在学校以外的地方见面,那样他只会更肆无忌惮。 “我不管。”江明铮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他不满地冷笑一声,“五点前,我要见到你,穿漂亮一点,别穿你那一身运动服,又土又丑。” 电话戛然而止,连反驳的机会都不给。 简泠气得狠狠砸床,她点开江明铮发来的地址,搜索了一下路线,发现走过去要30多分钟,要在五点前赶到就得马上出发。她匆忙起身去翻衣服,迅速找到了她唯一的一条白裙子换上。 站在台球厅外接她的依旧是绒绒,她今天没化浓妆,越发显得面容稚嫩。 “姐姐,你今天真漂亮。”绒绒亲热地挽着她的手臂,“小江老板等你很久啦。” 她带着她进门,又在她耳边小声说,“跟你嗦喔,那个孙嘉琦也在,你要小心一点。” ———————————————————— 加油烊烊! 江明铮是什么好东西吗?值得她争 简泠蹙眉,想起了孙嘉琦那股疯劲,所以江明铮今天叫她来干什么?又拿她当挡箭牌吗? 台球厅面积很大,生意很不错,几乎人满为患,除了兴奋张扬的男人,最惹眼的是穿着JK制服的漂亮姑娘们,她们或陪着玩,或站在一边喝彩,一声声“哥哥真棒”把一帮本就情绪高涨的男人哄得忘乎所以,连球杆都拿不稳了。 绒绒见她似乎感兴趣,边走边跟她介绍,“这家台球厅是小江老板开的喔。” “江明铮的店?”简泠惊讶地瞪大眼睛。 “对呀,小江老板很有钱的。”绒绒语气艳羡,“不光台球厅,还有电玩城,视界也归小江老板管,不对不对,视界小江老板现在管一半啦。” “呀,到了。” 穿过拥挤不堪的前堂,后面是几个包厢,绒绒推开最中央那道门,数十道视线刷刷都集中了过来,简泠在这种拥挤的关注下不适地蹙起了眉。 简直像街痞聚会,囫囵一扫,全都歪歪斜斜地杵在台球桌旁。几个穿着褪色背心的男人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没骨头似地拄着球杆,杆头在地上不耐烦地嗒嗒敲着,活像一群等着分食的秃鹫,还有几个歪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攥着啤酒瓶在喝。 他们全都年纪不大,看上去不过20左右,但已经早早烂掉了。值得庆幸的是里面没有烟味,环境也干净,否则简泠连踏进这里都嫌脏。 江明铮正俯身在那张靠里的球桌边瞄准,孙嘉琦倚在桌沿,捂着嘴不知说了什么俏皮话,笑得肩膀直颤。台球厅的嘈杂声减弱,他下意识抬眼望去,握着球杆的手指突然收紧了——简泠站在门口,冷白的灯光从她身后漫进来,给裙摆镀了层滤镜。 平心而论,那不是一条好看的裙子,版型一般,洗得发旧,但胜在人漂亮。掐腰的设计勾勒出纤细的腰线,裙摆下的小腿白得晃眼,大概是常年藏在长裤里的缘故。她走动时小腿肌肉拉出流畅的线条,像是林间突然跃出的幼鹿,带着不自知的生动。孙嘉琦的笑话还悬在空气里,江明铮的视线却黏在那些随着步伐轻轻颤动的碎发上,直到母球咚地撞上库边。 察觉到江明铮的失神,孙嘉琦几乎又要发疯了,她看向简泠的视线几乎在喷火。 可简泠却无视了她,她冷漠地问江明铮,“找我来有什么事?” “玩啊。”江明铮直起身,他拎起一根杆丢给简泠,“你来陪我打。” 简泠接住球杆,皱起眉,“我不会。” “赢了有彩头。”江明铮不慌不忙地弯起嘴角,说着别人不懂的暗号,“四张。” 简泠抿着唇,这对她来说诱惑很大,但—— “我真的不会。”她说。 不是每个人都像江明铮一样每天都忙着吃喝玩乐,她过去的十九年人生几乎都在忙着学习和生存,哪有时间来玩这些东西。 江明铮诧异地挑眉,想了想又有些了然,他把自己的球杆放在一边,“那我教你。” 他走到简泠身后,自然而然地用双手拢着她,他们不是第一次这么亲密,可简泠还是身体一僵,本能地抗拒他的接近,她正想找个理由拒绝,却听见球桌对面孙嘉琦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不许你教她!我不许你教这个贱人!”她站在原地愤怒地尖叫。 满屋子人都因为她突然的发狂而安静下来,静默几秒后,有人不怕死地吹了声口哨,“哇喔,两女争一夫啊!铮哥牛逼!” 简泠瞪了那人一眼,冷下脸,江明铮是什么好东西吗?值得她争? 简泠,你得赢 她顺势往后顶肘,推开江明铮,“江明铮,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把男女之间的矛盾转化成女人之间的战争很下作?你能不能先解决好自己的事,不要每次把我立成靶子,是个男人就跟她说清楚,不要把矛盾转移到我跟她身上,我跟她本身也没矛盾。” 江明铮怀里一空,脸也沉下来,他想说孙嘉琦不是他找来的,他打她电话的时候,孙嘉琦不在,她是后来自己找上门的,可他又觉得自己没必要和简泠解释。 他不耐烦地给了个眼神,齐小咚立刻上前去拽孙嘉琦,可孙嘉琦不肯走,她死死扒着桌子,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恨意地看着简泠,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简泠其实很困惑,她不明白孙嘉琦为什么会恨她,而不是恨江明铮,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她甚至觉得孙嘉琦是不是需要看医生,正常人会这样歇斯底里吗? “铮哥,干嘛这么狠心嘛。”大概是有人和孙嘉琦关系不错,看不过去为她说起了话。 “硬是彼此容不下,要走一个,那不如比赛?赢的留,输的走怎么样?” “这主意可以诶。”在场其他人纷纷附和起来,七嘴八舌地起哄,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乐得看人争抢的把戏,连齐小咚也松了力气,等着江明铮表态。 “我跟你比!”孙嘉琦涨红了脸,昂着头挑衅简泠。 简泠想说她不比,她可以认输马上就走,但又怕说多错多惹江明铮不高兴,索性闭上嘴,等江明铮的意思。可她眼睛时不时瞥着门外,想走的心思一览无余。 见她装都装不好,江明铮心里冷笑不止,他淡漠地将球杆往桌上一丢,“可以啊,比。” “那加个彩头吧!给两位美女多一点动力。” “就加铮哥的一个吻怎么样!”齐小咚大声喊起来,在场他和江明铮最亲近,也只有他敢提出这样的建议。 “就这个!”众人兴奋地围过来。 简泠的脸色变了变,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江明铮捕捉到了这点变化,突然变得极好说话,他点头,“行。” “等十分钟后开始。”江明铮绕到简泠身后,再次弯腰躬身,将简泠困在怀里,孙嘉琦又想尖叫,被江明铮冷冷的一个眼神吓住了——再发疯,他会把她丢出去。 简泠看不到两人的交锋,她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跟江明铮紧贴的地方像针扎一样,她挣扎了一下,被江明铮不耐地喝住,“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可以学,认真一点。” 他的气息落在她耳边,唤醒了一些不好的记忆,简泠身体紧绷住,瞬间不敢再动。 江明铮握着她的手摆好姿势,带着她瞄准,“其实很简单,保持身体稳定,叁点一线,用巧劲把球送出去,细腻走位用轻力,长台进攻用大力。” 他边说边动,带着简泠打出一球,白球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把桌上的蓝球打进了洞。简泠自己领悟了一下,觉得台球考验的无非就是对力度和角度的把控。 “你自己试一下。”江明铮松开她。 简泠模仿着刚才的姿势弯腰,第一杆滑了,第二杆直接打空,江明铮耐心地帮她调整姿势,讲述要领,简泠表面学得认真,内心不以为然,她为什么要赢?她有什么必要赢? 可江明铮仿佛知道她藏起来的敷衍,他在她耳边轻哼了一声,暧昧地为赌注加码,“简泠,你赢了,我删六张照片。” 六张,简泠心里狠狠跳了一下。 她得承认她动心了,可又总是不甘愿,赢了以后呢,真的要跟江明铮在大庭广众下接吻吗?她心里还在犹豫,江明铮却又在她耳边低声哄着。 “你得赢。” “简泠你听到了没,你得赢。” 他站在那里,看她赢 鉴于简泠是新手,所以规则有一点变化,两人打叁局,只要简泠能赢一局,都算她赢。 孙嘉琦熟练地挑出一根球杆,手腕一抖,球杆便稳稳落入手中,她俯下身试打,左手在台上架出一个标准的桥手,右手持杆前后试推了几下,啪的一声脆响,白球笔直击出,将远处的红球精准地送入底袋。 打得很漂亮,简泠默默想,这技术赢她绰绰有余。 孙嘉琦其实水平也一般,她只是想给简泠一个下马威才装得如此内行,没想到运气极好,试球如此顺利,她倨傲地直起身,食指随意地转着球杆,靠在桌边轻蔑地看了一眼简泠,有心给简泠施加一点心理压力,“新手局,让你先开球。” 她故意将球摆在偏离中心的位置。 简泠没有理会她的挑衅,她生疏地握着杆,俯下身瞄准白球中心,果断送出,杆头滑了一下,球软绵绵地滚出去,一个都没进,围观的男生们发出此起彼伏的嘘声。 “各位,要不按老规矩开个赌局吧?我赌旧嫂子胜!” “我也赌旧嫂子胜,我压五百!” 他们唱着简泠的衰,几乎没人看好她,孙嘉琦虽然对他们口中那个“旧”字非常不满,但又因为他们的追捧而越发得意。她像表演一样优雅地俯身,把最好看的一面朝向江明铮,然后自信推杆,连进了两个球。 四周爆发出喝彩,孙嘉琦直起身冲简泠抛了个挑衅的眼神,她期待看到对方慌乱或者愤怒的表情,可简泠只是安静地站在一边,似乎事不关己。 与她同样平静的还有江明铮,他倚在墙上,手上握着一瓶冰水在玩,见此他只是浅浅地勾了下嘴角,待众人七嘴八舌地下完注,他才慢悠悠道:“我赌简泠赢,压两万。” 全场静默了几秒,简泠忍不住蹙眉看向江明铮,心道他发什么神经,她拿什么赢? 江明铮拿出一张银行卡压在一堆现金的上面,转身经过简泠,她忍不住低声开口,“我真的从来没玩过,我赢不了。” “那关我屁事。”江明铮轻笑了一声,弯腰靠近简泠耳边,动作自然地将她的碎发别在耳后,“赢了这钱算你的,输了也算你的,你自己好好想想能不能赢。” 简泠怒瞪他一眼,几乎想骂娘了,他这意思是如果输了,赔掉的两万算她的?关她屁事啊!江明铮自己要赌,凭什么要她兜底,再说,她哪有钱! “我没钱!”她咬牙切齿。 “没钱就别输啊。”江明铮笑得更深了,“加油喔,简泠同学。” 两人声音放得极低,在喧闹的环境中几乎听不清,外人看来只觉得两人亲密又暧昧,关系斐然,孙嘉琦被刺激得红了眼,下一杆便失了手。 她又下意识去看简泠的反应,可她依旧是那样,既不为对手的得势而沮丧,也不为她的失误而得意,她莫名就有些慌,怀疑简泠是不是扮猪吃老虎,她手指紧紧握着球杆,盯着简泠的动作,连眼睛都不敢眨。 简泠下一杆依旧是正常发挥——打空了。 孙嘉琦猛地松了口气。 简泠直起身,在两万块的逼迫下开始思考,她一边回想江明铮教她的技巧,一边观察台桌上的变化,她用自己的方式来理解这个游戏,台球在她眼中不再是简单的运动,而是一个由速度、角度、旋转构成的题目。 两颗球体碰撞时,入射角和反射角的关系是什么? 击打白球上半部分和下半部分的区别是什么? 不同的力度会导致两球相撞时偏移的角度发生什么变化? 她在脑中罗列出问题,然后一次次去试,不明所以的人看她打,只会觉得这个人毫无长进,只有江明铮看出点门道,他眯着眼睛观察简泠,发现她每一次出杆都在验证某个猜想。 一次次看似毫无章法的行为,实则另有谋算。 简泠的球杆再次划出弧线,这次加了侧旋。白球撞偏目标球,却在台边反弹后诡异地进了底袋。 漂亮!她忍不住无声地笑起来,眼睛因为兴奋而微微发亮。 江明铮靠在墙边,水瓶在掌心转了个圈,缓慢地停下来,他看见她瞬间亮起来的眼睛,突然有些失神。但很快,周围响起一片欢呼声——孙嘉琦拿下了第二局。 江明铮回过神来,拧开水递给简泠,这瓶水被他拿在手里捂了许久,早已没了什么寒意。简泠似乎还沉浸在刚才那个精彩进球的兴奋中,难得地没有对他设防,她接过水喝了一口,甚至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还有最后一局。”江明铮提醒道,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我知道。”简泠整个人的气场又内敛回收,表情恢复不动声色的淡漠,就仿佛刚刚她身上势在必得的自信从未出现过,但江明铮知道,此刻简泠是那个冷静蛰伏的捕猎者,孙嘉琦才是猎物,她以为自己已经将胜利收入囊中,殊不知自己已经身处简泠掌心了。 江明铮退后一步,又突然定住,他就站在那里,看着她赢。 闭上眼睛 第叁局一开始,简泠的气势便不同寻常,孙嘉琦起初还不以为然,以为简泠只是和前两局一样,偶尔撞了大运,但打了两轮后,她就发现了不对劲,那种刁钻的进球,不可能是凭运气打出来的。 再看简泠这个人,她目光锐利,动作干脆利落,可以说是锋芒毕露,哪里还有之前的拘谨,论心态,孙嘉琦远不如简泠,她慌了神,越打心态越崩,连着失误了好几次,别人都帮她急,怕自己下的赌注全亏出去。 可颓势一发不可收拾,孙嘉琦勉强追了一个球,之后便溃不成军。局面完全一边倒,简泠稳扎稳打,没给她任何翻盘的机会。 当黑球清脆地落入袋中,简泠感觉自己的心跳明显加快了,她骨子里就是个不服输的人,任何形式的胜利都能让她感到兴奋。但这种喜悦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她就清醒地意识到这场比赛的输赢其实毫无意义。 “卧槽!铮哥,你们该不会合伙设局了吧?”房间里顿时哀嚎四起。 “就是啊,这哪是新手能打出来的水平?十分钟就能学会?骗鬼呢!” 江明铮眉梢都是笑意,他毫不留情地嘲讽:“自己做不到,不代表别人也不行。” 他利落地把桌上的赌资全部收拢,厚厚一沓钞票粗略估计得有五千多块,随手就递给了简泠。简泠下意识后退一步,摇头拒绝:“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江明铮皱起眉头。 “这不是我的钱。”简泠语气坚决,这些钱来自江明铮和他那群狐朋狗友,谁知道是不是干净钱?她嫌脏。 江明铮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他不喜欢被人拒绝,凡是他给的,不管好的坏的,别人都得照单全收。他举起那迭钞票,一字一顿地重复:我说,这、些、给、你。 他的脸色沉得明显,简泠抿着唇,短暂犹豫后,到底不愿意在这些小事上惹他不高兴,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接过那迭钞票,小声说了句:“谢谢。” 江明铮这才满意地勾起唇角,他转了个身,左手自然地搭在简泠肩头,将她揽进怀里,整个人顺势懒洋洋地靠着她,接受来自全场的目光洗礼。 “你很厉害。”他夸赞道。 简泠手一紧,又不动声色地放松身体,“只是运气好。” 孙嘉琦一直沉浸在难以置信的情绪中,这会儿才终于回过神,她怒火四起,下意识就要发难,可江明铮只用了一个冷冰冰的眼神,便令她哑了口,她了解他,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任性,什么时候该收敛,此刻,他不希望被扫兴。 她委屈地憋着嘴,自己找了个椅子坐着,眼睛痴迷又痛苦地盯着江明铮,可惜他的目光半点都没有分给她,他笑着在简泠耳边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简泠愤怒地瞪着他,可江明铮非但没生气,反而更高兴地捏了下她的腰。 “还有个彩头呢!”有人高声提醒,“铮哥不能赖账啊。” “我不赖啊。”江明铮低头看着简泠干净的脸颊,语气暧昧。 他单手揽着她的腰,猛地将她抱上卓沿坐着,简泠吓了一跳,下意识揽住了江明铮的脖子,他喜欢这样亲她,因为方便不费力,可以亲得更深。 简泠对此早有准备,她克制住没有松手。 江明铮说,“闭上眼睛。” 她听话地闭上,不想多生枝节,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酷刑,然后离开,她的睫毛轻轻地颤动,江明铮的心头仿佛拂过一根羽毛,心痒难耐,他低头亲下,周围起哄声一片。 简泠一反常态地温顺,任由江明铮撬开她的唇齿,她放空自己,灵魂飘在上空,置身事外地看着这一切,可江明铮不满足她的被动,他咬她的唇,强迫她回到现实,他需要她回应他,需要更多热情疯狂的回应。 他的攻势突然猛烈,简泠跟不上节奏,逐渐喘不上气,江明铮故意在她窒息前松开,给她一点呼吸的时间又很快继续,几番折磨,简泠心里恼得厉害,她也去咬他,只是控制着力道,不敢让他见血。 这样才对,这样才爽快,江明铮的身体兴奋起来,内心躁动不止,他猛地将简泠拦腰抱起,大步流星地往休息室走去。 张嘴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简泠惊慌失措地挣扎着,双腿在空中乱蹬。 “别乱动。”他声音沙哑,手臂肌肉绷紧。 周围人立刻会意,嬉笑着让开一条路。有人吹起口哨:“铮哥悠着点啊,休息室那破床可摇不起几回!” “还有二十分钟中联那帮人就到了,哥你抓紧时间啊!” “要不要我给你看门啊,我保证不偷听哈哈哈。” “滚蛋!”江明铮笑骂一声,却也没真生气,“都给我把场子守好了。” “好嘞!您慢慢享受!”众人哄笑着应和,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休息室。 简泠被他放在床上,冷着脸出声提醒,“江明铮,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江明铮低声笑,“不违法,不犯罪,不陪人睡觉,我记得,我遵守,但这不妨碍我尽兴,还是说你不介意当着他们的面接吻,也不介意在大庭广众下给我口。” 简泠气红了脸,“老是拿这些事来折磨人,你也就这点本事了吗?” “能让你听话,就是我的本事。”江明铮不在乎她的挑衅,他拉着她的手去解他的衣服,轻柔地抚摸她的脸,像哄情人一般,“张嘴,简泠……” 简泠很生疏,江明铮引导她取悦他,可她手忙脚乱,呛得满脸泪水,江明铮被她折磨得难受至极,最后勉强裹在她手心弄出来,简泠嫌恶地去洗,洗手液打了叁遍,还是觉得味道挥之不去,她恨不得把皮都挫掉一层。 江明铮反手撑在床上,心情愉悦地看着她的背影,眼睛满足地眯着,他一遍遍地回味刚才的亲密,心里有一根羽毛轻轻摇曳,他突然说:“恭喜你啊,首战告捷。” “什么?”简泠不明所以地回过头。 江明铮心里想的是她开学考第一的事,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台球赛啊。” “这没什么好恭喜的。”简泠垂下眼,表情冷淡。 她擦干净手,又将散乱的头发重新扎好,转身站到他跟前来,“六张照片,我看着你删。” 江明铮嗤笑一声,似乎笑她的谨慎,但看在简泠今天格外温顺的份上,他配合着打开手机,点开相册,当着她的面删掉了六张照片。 简泠松了口气。 “不多玩会儿吗?”江明铮饶有兴趣地留她。 简泠手放在门把手上,闻言回头看,“我留下来你还删照片吗?” 江明铮讥笑一声,“你也太贪心了。” “那没什么好留的。”简泠拉开门走出去。 门外还是那些人,各自在懒懒散散地玩着,他们像是在等什么人,时不时警惕地看着门口,听见休息室的动静,又齐刷刷看向她,用一种赤裸裸的、玩味的眼神上上下下扫着,似乎想从她身上看出一点激情过后的证据。 简泠沉默着从中穿过,路过孙嘉琦时,对方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 简泠嘴角嘲讽地勾起,脚步未停,再狠不过江明铮这样的,不讲道理随心所欲,羞辱人的办法层出不穷,那些不及他的手段,她都不放在眼里,尽管过来就是了。 绒绒歪在齐小咚的怀里,翘起手指给他看新做的指甲,见简泠打算走,她似乎想站起来送,但被齐小咚用力拉了一下,又摔回去了。 简泠拿起包,不留痕迹地捏了一下包上的挂件,停止录音。 推门出去时,夜色已深。她迎面撞上一伙气势汹汹的男人,为首的那个满脸戾气,活像随时要找人干架,等他们进了台球厅,简泠才若有所思地回头,这就是江明铮在等的人? 是仇人吗? 她边走边想,身后一个小尾巴见她低着头,毫无警惕之心,便跟得越来越放肆,可没想到转过一个角,目标就那样凭空消失了。 他惊慌地左右寻找,简泠突然从暗中冒出来,用小刀抵住他的后腰,“你是谁,跟着我干什么?” “别动手别动手!”声音听着稚嫩又莫名熟悉。 简泠皱起眉,借着路灯去看他的脸,是那个小偷,那天晚上被江明铮剁掉了手指的男孩。 小三养的野种 小偷的名字叫欧阳卓,还没满16岁,简泠请他吃肯德基,他三两口就干掉了一个汉堡,像是饿了许久。 “谢谢…你啊。”他含糊地道谢,又忙不迭地去啃鸡腿。 简泠把可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视线落到他右手的小指上,那上面裹着厚厚的纱布,大概有几天没换了,纱布很脏。 他伤了多久了?简泠有些恍惚,到今天为止,是第二十天,她也做了足足二十天的噩梦。 “你和江明铮…嗝…什么关系啊?”欧阳卓吃完了东西,眯着眼睛瘫在椅子上打嗝。 “没什么关系。”简泠淡淡道。 “骗人。”欧阳卓哼了一声,他前倾身体,露出一脸“抓到你小辫子”的表情,“我都撞见两次了,你来找他。” 两次?简泠挑眉,之前她从会所出来察觉到有人跟踪她,原来不是江明铮派的人,而是欧阳卓?他为什么跟踪她?还是说他跟踪的人是江明铮? 她没有回应他这句话,反问道:“那你和江明铮什么关系。” “我和他能是什么关系!”欧阳卓满脸恨意,他举起自己的右手,“我和他是仇人!他剁了我一根手指,害得我变成了残疾人,我要让他死!” 说到最后一句话他龇牙咧嘴,莫名有些滑稽,简泠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欧阳卓突然生气,“你不相信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吹牛?” 简泠摇摇头,收起笑,“我没有。” “你有!”他这个年纪的男生要面子爱较真,就看不得别人小看他,欧阳卓冷哼一声,将可乐重重放在桌上,“你以为江明铮很厉害吗?我跟你说,我老大更厉害,迟早有一天,我老大会给我报仇,到时候我要剁他一条手臂!” 简泠心里一动,脑中瞬间浮现出了一张充满戾气的脸,她试探:“你老大?刚刚进台球厅的人?” “对!”欧阳卓神色骄傲,“我老大叫张咏,你听说过没?以前中联那一片都是他的地盘,江明铮算个屁,迟早有一天,我们要让他在这一块混不下去!” 中联,这个地名已经是简泠第三次听到了。第一次是许多米约她去玩时提起的,第二次是在江明铮的台球厅里听人说起。 那里原本是个老厂区,全称已经没人记得,老一辈都习惯叫它“中联”。后来厂房拆了,改建成商业娱乐中心,虽然改了新名字,但大家还是习惯叫它中联。从广义上说,连江明铮的台球厅也属于中联的范围。 张咏看上去不到二十五,他什么来头,凭什么说中联是他的地盘? “吹牛吧。”简泠故作平静地试探,“你知道江明铮他爸是谁吗?” “江海嘛,谁不知道。”欧阳卓压低声音,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你以为江明铮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小三生的野种,连江家的大门都进不去,也就只能在外头唬唬你们这些不知情的人,你信不信,在江家,我老大能坐着吃饭,他江明铮只能吃屎。” 江明铮是私生子?!简泠心里一惊,眼睛微微瞪大,她追问,“你怎么知道江明铮的身世?你老大和江家什么关系?” “我老大……”欧阳卓开了个口突然反应过来,戒备地打量简泠,“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你跟江明铮到底什么关系,不会是他派来刺探情报的吧?” “不是。”简泠脸上适时地浮现出恨意,这种时候与欧阳卓同仇敌忾,无异于是拉近关系打听消息最好的办法,她说:“我跟他也有仇。” “他威胁我。”简泠咬着唇,艰难开口,“他拍了我的照片。” 听到照片两个字,欧阳卓突然就回忆起了那天晚上的事,虽然怕得要命,但他是依稀记得江明铮让她脱衣服来着?他顿时对简泠有些同情。 “没事,等我们弄死江明铮,我帮你把照片拿回来。”欧阳卓拍着胸脯给她保证,可惜他的肚子在此时不争气地叫出了声,气势顿时弱了一截。 简泠二话不说,又叫来服务员点了一份套餐。 欧阳卓有些羞赧,他跟着张咏混,但算不上什么得脸的人物,又没有工作,平时只能靠小偷小摸过日子,饥一顿饱一顿是常有的事,今天刚好没吃什么东西,实在是饿急了。 套餐一上来,他就迫不及待地去拿,可简泠突然手一缩。 欧阳卓拿了个空,疑惑地看向简泠。 “想吃可以。”简泠和他谈条件,“你都知道江明铮什么事,全都告诉我。” 这钱我不白拿 “没问题。”欧阳卓嘴馋地舔唇,眼里都是对汉堡的渴望,江明铮的事在他们圈子里又不是什么秘密,“不过——”他抽空瞥了一眼简泠,“你要知道这些干什么?” 简泠不回答,她把食物推过去,强调道:“好好想,越多越好。” 欧阳卓知道的也不多,都是从张咏和其他兄弟那里听来的。江明铮的妈妈死了十多年了,活着的时候是夜总会的小姐,据说长得非常漂亮,榜上江海后一心做着他的金丝雀,不到一年就怀上了江明铮,但可惜生了儿子心也大了,要房要车还不够,还想要名分,江海嫌她贪心,就将人冷落了,连带着不管江明铮。 直到那女人把自己喝死了,江海才把江明铮接过去,但也不是接回江家,只是放在信得过的兄弟那里养着,不过倒不是江海真无情,而是他老婆那时有些厉害,他早年靠岳父的扶持发家,还要仰仗他们一家,不敢得罪自己的老婆。 江明铮从小跟着江海那些混社会的兄弟长大。这些人不是开赌场就是放高利贷,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孩子,自然长不成什么好人。十三四岁时,他就靠着一股子狠劲在道上出了名——别的孩子还在打嘴仗,他已经敢提着砍刀追人几条街。要不是江海在背后打点,这些事够他吃十几年牢饭。 他上高中后,人突然低调起来,渐渐收敛了戾气,从明着狠,变成暗中坏,不轻易给人留把柄,江海也终于肯腾出点心思分给这个儿子,可能是出于补偿,他给钱给地盘,慢慢让江明铮参与了一些产业的管理,可江明铮手段硬,不给人活路,非要占尽所有好处,他挤垮了张咏的店,也跟他结下了梁子。 但张咏跟江明铮的过节远不止此,张咏的亲姑姑张穗就是江海的老婆,这两人说起来算江家的内斗,所以张咏并不怕江明铮,他背后站着的是张穗和她儿子江明礼,他们要争的也不仅仅是地盘这么简单。 “所以你懂了吧?”欧阳卓打了个饱嗝,神色得意,“我老大还真不把江明铮放在眼里,我们只是现在不动他,等时机到了,分分钟弄死他。” “你们打算怎么做?”简泠还在理这些信息,下意识顺着自己的思路问,“要收集证据送他进监狱吗?” “当然不是啊。”欧阳卓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江明铮的证据哪有那么好搞,而且我们之间的事为什么要让警察管,那不是坏了江湖规矩。” 简泠一愣回过神来,混混之间都信奉以牙还牙以暴制暴,报警是普通人的做法,她有点失望。 欧阳卓打量着她的表情,突然问:“你不会想要搞江明铮的犯罪证据吧?” “不行吗?”简泠静静地看着他。 欧阳卓起初觉得好笑,但看简泠表情认真,慢慢态度也严肃起来,他皱着眉,“你不是吧,这不可能的,他不可能让你抓到把柄,连我老大都抓不到。”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是人就会松懈,只要他松懈就有机会。 简泠没有解释,她开始收桌上的垃圾,“你吃饱了吗?还要不要打包?” “不用了。”欧阳卓这会儿才觉得撑,他满足地扭自己的脖子,不留神碰到了伤口,顿时疼得脸都皱成了一团。 简泠多看了他两眼,突然从包里把江明铮给她的钱全部都拿出来给欧阳卓。 “你干什么啊?”欧阳卓吓了一跳,就买点消息而已,不是已经拿套餐付过账了。 “这是你应得的,好好去看一看手指,别感染了。”简泠把钱放在桌上。 欧阳卓盯着那迭钞票,喉结上下滚动。这笔钱够他逍遥好一阵子了——不用铤而走险去偷抢,还能在兄弟们面前充回大爷。可他的手指悬在半空,迟迟伸不出去。 不知怎的,这钱要是别人给的,他早就一把揣兜里了。可偏偏是简泠……他对简泠印象不错,那天晚上的事始终让他对她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所以认出简泠以后,他才会忍不住跟着她,忍不住想问问她和江明铮什么关系。 “这……这也太多了吧?”他声音发干,拼命控制自己,可眼睛却黏在钞票上挪不开,“就买点消息而已……” 简泠轻笑一声,“不要就扔了。”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拿出手机,“加个好友,留个联系方式,如果你还有江明铮其他消息可以联系我,我出钱买。” “啊,行。”欧阳卓拿出一个旧手机。 简泠加完就起身往外走,今天晚上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录音机里的录音也得花时间听,她得赶快回去整理一下。等她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欧阳卓终究没抵挡住诱惑,正手忙脚乱地把钱往兜里塞。 “喂!”他追出来时,简泠已经走远。夜风里,他扯着嗓子喊:“这钱我不白拿!我会帮你找证据的!” 300一晚 录音里没有录到其他新鲜的东西,也还是在说张咏来砸场子的事,他们好像在用台球赌球,一场打下来输赢上千,张咏常输,两方人的梁子也越结越大。 简泠在本子上写下张咏的名字,与江明铮连成一线,想着这其中可以做什么文章,但她沉思了许久后,又摇了摇头,将他圈起来叉掉。 张咏听起来也是个不输江明铮的烂人,从他这里入手对付江明铮多半只会给自己招惹更多的麻烦,她只能观望,隔山观虎斗,等两败俱伤的时候去捡便宜。 至于欧阳卓,虽然是个小偷,但接触下来感觉人不坏,只是年少不懂事,走歪了路,他在道上混着,比她更有机会接触到江明铮的脏事,如果能从他那里得到一点消息……她摩挲手里的手机,她缺一个切入点,缺一个方向,只能耐心地等着。 周日上晚自习,简泠按习惯提前了一个小时到学校,路上她就觉得周围的目光不大对劲,她记得上周这些人看她的眼神还只是冷漠与回避,如今却像在看什么脏东西,女生们交头接耳,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男生们则轻佻又大胆,甚至对她吹起了口哨。 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而她不知道。 简泠没带手机,想着下自习回家再看看FAW上有没有新的帖子,然后就没有再多纠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是针对她的迟早会舞到她跟前来,到时候再见招拆招就是了。 她放好书包去厕所洗脸,路过隔壁班教室,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窗内。教室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学生,蒋明顺正埋头苦读,头几乎要栽到书里去,而许多米则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一张小小的卡片,嘴角挂着古怪的笑意。 那张卡片在阳光下泛着彩色的光,隐约可见模糊的人像和密密麻麻的字迹。简泠正要收回视线,许多米却突然抬头,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明显慌乱了一下,迅速将卡片藏到身后。简泠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余光瞥见许多米匆忙起身。 简泠慢慢打开水龙头,不慌不忙地洗脸,她闭着眼睛耐心地数了三十秒,不出意外地听见了许多米刻意放低的声音,“你跟我来一下。” 她说完径直往前走,简泠甩了甩手上的水,又拿出纸巾,这才慢悠悠一边擦脸一边跟上去。在走廊尽头的偏僻角落,许多米早已等在那里,一见简泠就急切地抓住她的手腕。 “泠泠。”她直切主题,声音里透着显而易见的慌张与担忧,“孙嘉琦要整你!” 简泠垂眸扫了眼许多米紧握着自己的手,那刻意亲昵的触感让她心里有些微不适,她忍了忍,问:“她要整我什么?” “你看这个。”许多米塞来一张硬卡纸。简泠低头看,卡片上密密麻麻印着露骨的字眼,“300包夜”“随叫随到”等字句被刻意加粗,还配着艳俗的荧光色。 是那种最下作的小广告。 简泠厌恶地皱眉,随手翻到正面,正面是个穿着暴露的女人,低胸短裙裹着丰满的身材,电话号码及地址用红色放大加粗,画面极具冲击力,女人的头部更是用拙劣的技术P上了一张青涩漂亮的脸。 那张脸简泠再熟悉不过,熟悉到她只要凑近许多米,就能在她的瞳孔里看见,那是她的脸,呼吸猛地窒住,简泠刹那间血色尽失。 排队等着睡她 江明铮下了晚自习才知道这件事,周末台球厅和会所事都比较多,所以他周日晚上通常不去学校,他习惯利用这个时间在家休息。十点多他刚洗完澡,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齐小咚就举着手机凑了过来。 “啧啧啧啧,哥,你看这个。”齐小咚语气里带着看好戏的意味,“造谣还不够,不知道谁这么毒,搞这种小卡片。” 江明铮随意地瞥了一眼,嗤笑道:“一张小卡片也值得你大惊小怪?” 屏幕上只是一张印着露骨文字的小广告,随处可见,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第二张才是重点!你往下翻啊。”齐小咚挤眉弄眼地提示。 江明铮哼笑一声,给了他点面子,他在齐小咚期待的目光中接过手机,修长的手指划过屏幕,第二张照片加载出来,是卡片正面。起初江明铮只是漫不经心地扫过那些熟悉的号码和地址,直到简泠的脸猝不及防地撞进视线。 他突然就顿住了,水珠从发梢滴落,刚好溅开在简泠那张被P得艳俗的脸上。 “你说这主意是不是很毒?咱们都没用过这招,听说印了一千张,学校周围那片都发遍了!”齐小咚夸张地咂着嘴,“号码地址都写上了,那手机不得被打爆?” 他们极少用这种大规模杀伤的招数对付女人,觉得没必要,搞一个女的搞得如此大张旗鼓,他们也没面子。 “我要是简泠,今晚连家都不敢回,说不定她家门口现在都排起长队了,都拿着300块等着睡她。” 齐小咚正说着,对话框里就又进来一张照片,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简泠一个人还孤零零地坐着,她微低着头,在看桌上的练习册,表情看不清,只觉得侧脸很平静。 整栋楼只有他们班还亮着灯,简泠是孤岛中的孤岛,江明铮半垂着眼一动不动,看着照片失神,他每次在这种时候都很想知道简泠在想什么,是在强装坚强,还是真的被构陷成小姐也无所谓。 “我说中了吧!真不敢回家了!”齐小咚凑头过来,“这是打算在教室睡一宿了?” 江明铮没回应,把手机丢还给他,转身进了房间。 见他似乎兴致缺缺,齐小咚也觉得无趣,他又开了一把游戏,刚玩没几分钟,就见江明铮换下了睡衣,又从房间里出来了。 “哥你干嘛去?”齐小咚连忙收起手机,从沙发上跳起来。 “我去学校。”江明铮行色匆匆。 “那我——” “不用你跟着,你回家去。”门重重关上,剩齐小咚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 去学校?找简泠?他哥这个点去学校找简泠?也不像是去看热闹啊……他慢腾腾地扯了充电器出门,心里直嘀咕,他哥该不会对简泠有意思了吧?欺负人还欺负出感情了? 整所学校都静下来了,看客与小鬼都已离开,连风声都听不见,简泠关了灯,肩膀垮着,呆坐在黑暗里,她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黑板,宛如失去生气的枯树,怎么办呢?她出神地想着办法,住址暴露了,家里不能轻易回去,怕有不怀好意的人在门口等着,手机身份证都在家里,身上没钱,旅店也住不进去。。 或者去派出所报案呢?可那样又会闹大,警察如果来调查,老师就会知道她被霸凌的事,以任老师的性格,他会一查到底,到时候势必牵扯出江明铮,也会惊动妈妈。 算了,等周末有空,先换个地方住吧,号码也换了,那样起码不会被骚扰,今晚先在教室对付一晚,其他的再想办法。 简泠终于支撑不住,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她瞻前顾后束手束脚,但别人却肆无忌惮,这么多天过去,她一直处于下风,连敌人的一点皮毛都没伤到,自己反而深陷在各种麻烦中,真是太没用了,她越想越气,委屈、愤怒和不甘在胸口翻涌,下一秒鼻尖一酸,眼泪直流。 起初她还咬着嘴唇强忍,可想着反正只有她一个人,忍个屁,她就要狠狠地哭,最好是漫进他们梦里,淹死那群欺负她的王八蛋,她像小时候受了委屈一样,边哭边在心里骂,抽泣声先是细碎地漏出来,很快便化作撕心裂肺的嚎啕。 哭声在寂静的教室里回荡,把积压的屈辱和无力感统统宣泄出来。 其实江明铮很早就已经到了教室前门,太暗了他看不清她的样子,正想开灯,就听见小猫一样的呜咽声,他顿住了,手一直轻轻地压在开关上,又静悄悄地放下。 这算什么 眼睛适应了黑暗,他看见简泠哭得一抖一抖,像只受惊无措的小动物。他心里有些闷,仿佛她的眼泪落在了他心上,带着千斤的重量,密密麻麻地砸着他的心脏。 他本来是来干什么的?好像就是来瞧瞧她的反应,她的热闹,来听她伶牙俐齿地讽刺他、讽刺他们这些拙劣的手段,然后挺直了腰一脸凛然地告诉他她不怕这些。 如果真是这样,江明铮觉得自己可能会不爽,他应该会用一些诱惑强迫简泠低头,看她跪在自己身前,又恨又不甘。 可他来得不是时候,此刻的简泠不是一只扎手的刺猬,反倒是她的脆弱一览无余,他破天荒地有些心软,难得想放她一马,起码给她片刻哭的自由。他就那样耐心地站在黑暗中,收敛了气息不去惊动她,默默听简泠哭得一声比一声大,看她狼狈又脆弱的另一面。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简泠哭累了,逐渐没了声响,江明铮打开灯。 “谁?!”带着鼻音的质问与开关的轻响同时炸开。刺目的白光里,简泠泛红的眼角还悬着未落的泪水,她看见是他的那一刻,明显怔松了几秒,脸上浮现出尴尬和无措。 反应过来后,她手忙脚乱地去翻纸巾。 江明铮轻嗤一声。他都站这儿听她哭了十几分钟,现在才想起来掩饰,有什么用?但他那点心软的劲儿还没过,懒得拿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刺她。他走进教室,随手从某张桌子上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 “谢谢。”简泠闷声道谢,嗓音还带着哭过的沙哑。 江明铮拿起她桌上的书,在旁边坐下,简泠的字迹工整有力,看着赏心悦目。他向来不爱看书,却难得认真读完了她这篇笔记。再往后翻,书页自动摊开到某一页——里面夹着那张小卡片。 简泠擦完脸,一抬头就见江明铮正捏着那张卡片饶有兴致地看,顿时绷紧了神经。 “擦完了?”江明铮抬眼,把卡片夹回书里还给她,语气随意得像在闲聊,“留着这个干什么?作纪念?” 简泠把书收进怀里,低声道:“跟你没关系。” 江明铮嘲弄地勾了勾嘴角,没计较,他站起身,“跟我走。” “去哪儿?”简泠立刻警惕起来。 江明铮竖起两根手指,“跟来,我删两张,不跟,什么都没有,你自己选。”顿了顿,他又笑着转了转食指,意有所指,“还有,你不会真觉得教室很安全吧?” 四面都是窗,一把小破锁,防得住几个坏人? 他说完转身就走。简泠飞快地权衡了两秒,咬牙抓起两本书,锁上门跟了上去,江明铮听着身后亦步亦趋的脚步声,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学校附近有几个高档楼盘,简泠找房子时看过价格,租金高得离谱。江明铮带她走进了中意路上最贵的那个小区。他在前面刷开门禁,脚步不停,压根不管她跟不跟,简泠犹豫了两三秒,差点被关在门外,只得小跑两步挤进电梯。 江明铮刷卡按下楼层,瞥了眼她背着书包闷不吭声的样子,莫名觉得像看见个跟着家长放学的小学生。 天盛湾全是独门独户的大平层,最小面积两百平起步,电梯门一开,简泠就顿在了原地,这是江明铮的家里,她踌躇不前。 江明铮换好鞋,冲她晃了晃门禁卡,讥诮道:“现在才后悔,是不是太晚了?” “爱进不进。”他倚在门边,手指点了点门槛,似笑非笑,“不过我的承诺,得你踏进这道门才算数。” 简泠狠狠瞪了他一眼,抬脚跨进去。江明铮满意地看着她,顺手揽住她的腰,心情愉悦地带上门。 房子大得站在门口都望不全客厅,整面落地窗外是粼粼湖景,夜风仿佛能穿透玻璃拂到脸上。简泠不自觉地想起南陵里那间终年晒不到太阳的小二楼——狭窄的楼梯间总泛着霉味,邻居一做饭,油烟就从四面八方渗进来。 江明铮从鞋柜里翻出一双一次性拖鞋丢给她。 家里常年只有他一个人,齐小咚和蒋明顺偶尔会来,他懒得准备多余的拖鞋。 落地窗前摆着一张单人沙发,江明铮坐下,冲简泠伸出手,意图再明显不过。既然进了这道门,简泠就知道自己该扮演什么角色,她垂下眼,顺从地将手放进他掌心。 江明铮猛地收紧手指,一把将她拽进怀里。 他的手臂箍着她的腰,低头吻她,不同于以往的粗暴,这次他出奇地有耐心,一下一下轻啄着她的唇,像是在逗弄什么小动物,简泠浑身紧绷——这种情人般的亲昵比直接的侵犯更让她难受。 感受到身下的反应,江明铮突然松开她,他眼底翻涌着欲念,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简泠了然,熟练地去解他的裤子,却被他一把按住手腕。 她诧异地抬头,对上江明铮复杂的目光。 江明铮想这不是他的要的,他想要她乖一点,却又厌恶这种死气沉沉的顺从。他自己都觉得可笑,就在刚才,简泠颤抖的睫毛让他突然想起她在教室里痛苦哭泣的样子,想起她通红的眼眶。 他不是一个把女孩子的眼泪当回事的人,可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软,他的心冷硬得像钢铁,却好像被她的眼泪砸塌了一块。 莫名的烦躁涌上来,兴致顿时散了大半。 “算了。”他粗暴地将人按进怀里,强迫她的脸颊贴在自己胸前,两人以亲密的姿势面向湖面,像极了一对温存的情侣。 简泠浑身僵硬得像块钢板,眼里慢慢升腾起怒火。 ——这算什么?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明月高悬,湖水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岸边的树木模糊成深浅不一的墨影,宁静、开阔、一览无余。 简泠倚在江明铮胸前,耳边传来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如同春日里破土而出的新芽般生机勃勃。可这份虚假的温存只让她胸中的怒火愈燃愈烈——江明铮可以沉醉在这精心编织的幻梦里,但她不应该是这场戏码中的一个点缀,他不配,她也不愿意。 她挣脱开他的怀抱,起身垂首站在一边,低声问:“我可以走了吗?” 江明铮怀中一空,顿时心里就不大爽快。 “走?”他歪着头,嘴角噙着幸灾乐祸的笑,“你能走到哪里去?” 他打量她全身,一个包,两本书,是其中哪一样能给她找个容身之地? “这跟你没关系。”简泠倔强地抿着唇。 跟他没关系,江明铮轻哼一声,他懒洋洋地闭上眼,似乎浑不在意,“你可以走啊,但照片我也可以不删。” 这是他今晚第三次拿照片说事,简泠深吸一口,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她不再给他反复加码的机会,问道:“是不是我在这里待到明天上自习,你就会删照片?” 江明铮饶有兴味地打量她,终于点点头。 “行,那我待在这里。”简泠干脆地答应下来,不再跟他纠缠,她走到茶几边上,把包里的书、笔拿出来,跪坐在地毯上开始学习。 平心而论,江明铮这里的环境和她的小租房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那边隔音不好,一到半夜总有飞车党呼啸飙车,她常常伴着噪音做题,也经常在睡梦中惊醒,哪像这里,关上门感觉天地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既然走不掉,不如就享受,只要心态好,到哪里她都照学不误。 她几乎只用了半分钟就进入了忘我的学习状态。 可江明铮眯着眼睛看了她半晌,眉头却渐渐皱起,他叫她来这里,是为了看她搞学习的吗?他嫌恶地扫过她正在做的习题册,那又是什么碍眼的东西,为什么要出现在他家? 他突然起身,大踏步走过去,果断抽走简泠手里的练习册,笔在纸上划出一道狰狞的印记,几乎要把书页割成两半,简泠心疼地皱起脸,忍无可忍地问他:“江明铮,你到底想怎么样?能不能一次性说清楚?就不能给人一个痛快吗?” “不可以。”江明铮理不直气也壮,“你闲得慌可以搞卫生,总之不能在我家学习。” “我家里不能有练习册这种脏东西。”他随手一丢。 简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书划出一道抛物线,精准地掉在一堆瓜子壳里——那是齐小咚一个小时的杰作,她顿时就气笑了,看一眼垃圾桶,又讥讽地看向江明铮,淡淡刺他,“这就是你们差生的肚量吗?” “差生?”江明铮眉梢微挑,像是听见什么新鲜词。他低笑一声,非但不恼,反而饶有兴致地蹲下身,指尖钳住她的下巴:“对,这就是差生的肚量。” 他的拇指恶意地碾过她下唇,“你数学能考140又怎样?年级八百人考不过你又怎样?你还不是要跪在我这个差生面前,张嘴为我服务?” 简泠被迫仰着头,眼底却浮起一丝讥诮:“江明铮。” 她突然笑了,“你是不是觉得学习好真的一无是处?” “不然呢?”他凑得更近,几乎要吻上她的唇,“学习好可以让你更懂怎么取悦男人吗?” 他就是故意的,想激怒她,看她张牙舞爪,可简泠并不恼。 “玩个游戏吧?”她不躲不闪地与他对视,“我会向你证明学习好有什么用。” 江明铮动作一顿,来了点兴趣,“玩什么游戏?” 简泠微微笑了,脸上浮现出势在必得的自信,“你家有扑克牌吗?” 你要不要求我 简泠要和江明铮玩的游戏叫达芬奇密码,是一种猜牌游戏,规则很简单,一共保留黑桃红心两种颜色的牌各13张,大小joker两张,每人摸取四张牌,按照黑左红右、从小到大的规则排列,然后猜对方牌,手牌被全部猜出的人输。 玩法不难,但很考验玩家的记忆力、逻辑力和观察力。 简泠以前常常和朋友们玩这个游戏,人数越多,游戏越难,还可以变幻各种玩法,两人局对她来说不过是最简单的入门模式。 江明铮听完规则后,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缓慢而规律,他脸上那副惯常的漫不经心的笑意渐渐收敛,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 沉吟片刻,江明铮提出:“先试玩三分钟。” 既然是有输有赢的对局,就必须全力以赴,他不熟悉规则,而简泠显然是老手,这种情况下贸然开局,对他很不利。 他抬眼看她时,那双眼睛清明如镜,所有的恶意、冷漠、轻浮都褪去了。简泠突然意识到,江明铮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擅长以暴制暴,却同样也精于算计,他走下的每一步都冷静缜密,哪怕对手是她,也从不冒进。 这才是他令所有人忌惮的根源。 “可以。”她微微正色,暗自警惕。 两人试玩三分钟,江明铮摸透了规则,游戏正式开始。 江明铮并不擅长智力游戏,他的记忆力远不如简泠,唯有的优势是沉得住气,以及虚张声势的本事,这种情况下,简泠稳占上风,第一局,简泠只用了五分钟就轻松赢了江明铮。 “再来。”江明铮表情愈发认真,眼里跳跃着跃跃欲试的战意。 简泠从容洗牌,这个游戏不是玩得够多就能取胜,在其他方面他或许不及江明铮,但论智力和聪明,她笃定自己肯定高他一筹。 第二局过半,江明铮也意识到了这点,学霸有学霸的优势,他自认不是笨蛋,成绩一般也只是因为心思不在上面,但他得承认,简泠是真的聪明,几乎过目不忘。 他垂眼看了下牌,他这边被猜出了一大半,简泠那边还只亮了三张,他翘了翘嘴角,再抬眼时,心思已经不在牌上了。 胜负都不再重要,他无声地凝视着简泠,看她游刃有余的笑,镇定自若的眉眼,以及眼中那簇笃定的光。 最后一张牌被简泠自信点出。“你输了。” 江明铮翻开牌面——红心10。简泠眼底瞬间亮起,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胜利的弧度,她抬起头,带着一丝倨傲迎向他的目光:“江明铮,你输了。” “嗯。”他无所谓地笑了笑,随手将牌丢开。 “看见没?学习好起码能赢你。”她强调。 “这很重要?”江明铮从茶几对面起身,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墙上的时钟指向12点半,已经很晚了。 简泠抿着唇,对她来说很重要,起码证明她是能赢的,她不会一直输。 清冷的月光倾泻而下,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泾渭分明的光带。江明铮等了片刻,没听见回答,目光失焦地投向窗外那片过于辽阔的夜色。他其实不喜欢这扇窗,外面一望无垠的景致总衬得他格外孤寂渺小。 他忽然转身,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简泠,你要不要求我?” 简泠一怔:“求你什么?” “求我帮你。”他走近,单膝点在她面前的地毯上,与跪坐的她平齐,阴影笼罩下来,他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低声诱惑,“学校里那些麻烦,小卡片,黄谣……我都能替你解决。” 帮我?简泠心底蓦地涌起一股荒谬的冷笑。他有什么资格用帮这个字?她此刻所承受的一切屈辱、所面对的所有恶意,源头不正是他吗? “你笑什么?”江明铮捕捉到她唇边一闪而逝的讥诮,眉头微蹙。 “别开玩笑了,江明铮。”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是不是夜太深,你在梦里?” 他们玩的不是什么破冰游戏,他们也不是什么可以握手言和的关系。 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的这个提议是痴人说梦。江明铮嘴角那点残余的笑意骤然绷紧、拉直,最终凝固成一片冰冷的漠然。他霍然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客厅。 是夜太深。 而他已经在梦里。 他把照片发给了简泠 简泠蜷在沙发上对付了一宿,早上醒来时不到六点,她轻手轻脚地收拾好东西,江明铮也起来了,径直去了卫生间洗漱,他浑身笼罩着骇人的低气压,像是积蓄了一整晚的怒气。 简泠默默注视着他绷紧的背影,突然开口,“江明铮,删照片,两张。” 水流声中,江明铮的动作猛地一顿,水珠沿着他锋利的下颌线滑落,他的脸上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倏然转头,冷冰冰的视线刮过她,一言不发。 可简泠却不怵,她很清楚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他答应了删两张,简泠不怕惹怒他,横竖也不是第一次惹他生气了,她只是执拗地站在原地,用沉默的目光索要他该履行的承诺。 江明铮胸腔里那股憋闷了一整晚的邪火“腾”地窜起——说好的哄他开心才删!她哄了吗?他现在哪里有一丝开心的样子?!他猛地抄起洗手台上的手机,手指狠狠戳了几下屏幕,然后像扔垃圾一样,“啪”地一声重重掼在台面上。 “滚。”声音已经不耐烦至极。 简泠抿紧唇,毫不犹豫地抓起书包转身就走。门锁“咔哒”落下的脆响在死寂的清晨格外刺耳。几乎是同时,卫生间里传来玻璃杯被狠狠砸在墙上、碎裂四溅的刺耳声响。 清晨的街道冷清,只有零星早起的学生和推着早餐车的小贩,简泠小心地回了一趟租房,门口没人,但撒了一地的烟头,墙角还有一些难闻的白色粘液,她厌恶地攥紧拳头,开门拿了手机和钱,迅速离开。 手机开机,无数条恶毒的骚扰信息争先恐后地挤满屏幕。她面无表情地一键删除,关机,塞进书包最深处。趁着天色尚早,她避开人群,迅速在家庭旅馆定下了一周的栖身之所。 她做足了打一场持久恶战的准备,可现实的情况却透露出一丝诡异的平静,她敏锐地察觉到那些扫向她的目光里除了惯常的恶意,还有难以言说的忌惮,她不明白为什么,只好私下找到李宜笑,她给她看了几张照片——是她和江明铮,那天晚上她跟着他回家,被人拍下来了。 简泠的嘴唇瞬间抿得死紧,原来他们忌惮的是江明铮。 江明铮没有回应这组照片,他不表态,所有窥探的目光都蛰伏下来,在暗中谨慎地揣度,简泠和他是什么关系?简泠这个人还能不能动? 这疑问最终辗转传到了齐小咚耳中。他摸不准他哥对简泠的态度,索性豁出去直接问:“哥,那简泠……” 江明铮陷在包厢的阴影里,眼皮都没抬,只冷冷甩过来一句:“关我屁事?” 齐小咚瞬间在自己嘴上做了个拉链动作,懂了。 他转而汇报另一件事:“哥,跟着你鬼鬼祟祟那孙子,逮着了。”他嗤笑一声,“还是个熟人,记吃不记打的东西。” “谁?”江明铮蹙眉。 包厢门猛地被撞开,一个瘦小的身影被反剪双臂,粗暴地推搡进来。他像条离水的鱼般拼命挣扎,押送的人毫不留情地将他往茶几角上一掼!那人顿时痛嚎着蜷缩在地。 “铮哥,就是他。” 江明铮冰冷的视线扫过去,齐小咚一把薅住那人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人已经被揍过一轮了,颧骨青紫,嘴角渗血,模样看着有点惨,但不算面目全非。 “哦,是你啊。”江明铮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目光掠过对方残缺的手指,“手好了?教训就忘了?谁借你的胆子敢跟踪我?是张咏?” 欧阳卓死死瞪着他,牙关紧咬,一言不发。 “给张咏打电话,让他来领人。”江明铮失了耐心,阖上眼。 “得嘞!”齐小咚蹲下就去掏欧阳卓的口袋,但没想到拿个手机跟踩着电门一样,一直沉默抵抗的欧阳卓骤然爆发出骇人的力量,嘶声咆哮:“把手机还给我!” “哟?”齐小咚夸张地一躲,乐了,“这么紧张?手机里有什么?” 江明铮闻言睁眼,他伸出手:“拿来。” 齐小咚强硬地掰开欧阳卓的手指解锁,递过手机。江明铮指尖划过屏幕,相册里塞满偷拍他的照片,联系人列表却空空如也。 “去查,看他把照片发给了谁。” 江明铮连日低气压,手下人无不提心吊胆,因此办事效率奇高,不到半小时,一张薄纸便递回江明铮手中。 上面只有两个刺目的名字,一个是张咏,另一个—— 是简泠。 空气骤然凝固,江明铮用力捏着纸张,脸色阴沉得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齐小咚连大气都不敢出,心里默默给简泠点了蜡,跪着好好挨打不好吗,非得整这些事,现在好了,他哥气成这样,彻彻底底完蛋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张几乎要被捏碎的纸张才被松开,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然后江明铮忽然笑了,好,很好。 简泠,你耍我! 下晚自习后,简泠被齐小咚“请”到了视界。 她在路上一直在猜测江明铮发什么神经,是想算那天被她气到的账,还是有了什么新的把戏,到了包厢发现,是最糟糕的那种。 包厢里满满当当都是人,江明铮的人马与张咏一伙壁垒分明,各据一方,而欧阳卓被人按着跪在中间的地上,脸上鼻青脸肿。 他从肿得只剩一条细缝的眼睛里看见了她,立马挣扎着想要和她说什么,可没开口就被人又狠狠地扇在脸上,一颗牙齿和着血沫吐了出来,看得简泠心里猛地一抽。 “不关……她的事。”欧阳卓强撑着抬起头,为她辩解。 江明铮从简泠进来开始,就没挪过眼,他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平静地问:“是这样吗?简泠,不关你的事?” 简泠紧抿着唇,被他那目光钉在原地,浑身寒毛倒竖——他生气了。 她原以为自己常惹江明铮生气,此刻才惊觉错得离谱。他以前那些顶多是恼,是烦,像水面上刮过的风,转瞬即逝。而此刻,这才是真正烧起来的怒气。 没有一丝声响,但却沉甸甸地压下来,让你本能地、无可名状地感到心悸。 简泠其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手机里有太多骚扰信息,她不敢开机,自然也不知道欧阳卓每天都在勤勤恳恳地给她发江明铮的动向,但她能大概猜到,应该是她想调查江明铮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在众人的目光下,她摇摇头,“是不关他的事,你把他打成这样,给的教训已经够了。” “挺好,敢作敢当,是你的性格。”江明铮面无表情地赞扬她,抬起手虚虚给她鼓了两下掌。 他又看向张咏,“把你的人带走,从今往后,别让他再犯上我。” “别啊!来都来了,热闹才开场呢。”张咏大喇喇往沙发里一躺,笑得不怀好意,他的目光在简泠和江明铮之间来回扫着,最后饶有兴味地停在简泠身上,“而且我和这位小美女也有事情要聊啊,她花钱请我的人办事,怎么也不提前和我通气?” “花钱。”江明铮单手捂着脸笑了两声,他站起身朝简泠走来,简泠被他狠厉的气势逼得后退了两步,又硬生生强迫自己停下来,不落下风地和他对峙。 “花我给你的钱,请人调查我。”江明铮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简泠,你摸着良心告诉我,你这算不算恩将仇报?” 不论前因后果,凡是针对他的皆是对不起他,江明铮这个无理取闹的强盗逻辑简泠听一次就想笑一次,横竖今天是没法全身而退,伸头是死,缩头也是死,简泠大胆地笑了。 她捂着自己心脏的位置,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不算,江明铮,我是对的。” “好!现在连道歉的场面功夫也不做了?”江明铮气极反笑,“是谁要和我约定删完照片就两清,是谁求着我给她一点机会,你表面哄着我,背地调查我,你说你是对的?!” 他突然攥着她抬起的那只手,狠狠将她甩到地上,“简泠,你耍我!” 他们会为你买单 “哗啦”一声,桌边的酒瓶被震落在地,简泠重重撞在茶几上,半边身体都失去了知觉,她趴在桌面上,疼得直抽气,可却还是强撑着挤出几声讽刺的笑来,恨意滋长了她的胆量,她梗着脖子恶狠狠地瞪江明铮,冲他破罐子破摔地吼回去。 他以为只有他一个人有资格生气吗?他以为她不愤怒吗? “你问一千次一万次,我也是这个答案,不算就是不算!我是对的就是对的!江明铮,我就是耍你了又怎么样?你想报复我直接来,我等着,别他妈讲这么多废话!” 她吼他?这世界上还没有一个女的敢这么吼他!江明铮几乎要被简泠气疯了,他转着手腕上的骨链,怒火疯涨。 “去!搬两箱酒进来!”他随手指了个人。 那人立马拉开门跑出去,半分钟不到就搬进来两箱酒,24瓶,整整齐齐地放在茶几上。 江明铮蹲下身,粗暴地捏住简泠的脸颊,强迫她直视自己,他冷笑着说:“既然你这么硬气,那就把钱还给我,之前给你的时候也没有数,就算5200。” 他撩眼看向茶几上的24瓶酒,“在这个包厢里,想办法哄着这些人,把24瓶酒卖出去,什么时候凑够5200还给我,你什么时候走。” 简泠气得发抖,要她去一个个去求着这些她视作垃圾的人,简直比杀了她还让人难受,他要把她的骄傲,她的自尊全都踩在脚底,碾碎了,去消他的气。 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憎恨的目光去剜他的肉。 “不愿意?”江明铮阴恻恻地笑,“不愿意也可以,那你就去卖,看看这里有没有人愿意出五千二睡你一晚。” “简泠,好好发挥你的优势。”他抚摸着她的脸,这副倔强的、漂亮的皮囊也曾短暂地迷惑过他的心,“你很漂亮,说点软话,放低身段,装装可怜,会有人买你的账。” “江明铮,我不是小姐。”简泠咬牙切齿,任谁被这样轻贱都会怒火中烧。 “你可以是,我给你两个小时。”江明铮打定主意要让她做个奴颜婢膝的玩具,他冰凉的手指划过简泠的脖子,猛地扣住她的后颈,“两个小时后我看不到钱,那我帮你找人,有些上了年纪的男人特别大方,他们会为你买单。” 打蛇打在七寸才致命,他不会像对待欧阳卓一样对待简泠,对于简泠来说,身体上的疼痛远不如心理上的折辱来得痛苦,只有她创巨痛深,他才能消气。 他松开她,随手扯了一张纸巾擦着手指,神情嫌恶,简泠仰头看着他,愤怒的情绪却在几次深呼吸后奇异地平复下来,他就是想看她被击溃的样子,不能让他如意。 不就是卖酒吗?她可以。 她憋着一口气,捂着被撞麻的腰站起来,目光先在包厢里转了一圈,一共18个人,人人都用看好戏的目光看着她,等着她求到面前,摇尾乞怜。 简泠心里有了主意,她拎一瓶酒,径直走向沙发角落,递出去,“卖给你。” 我是问你怎么卖 蒋明顺本来安安静静地当着自己的背景板,没想到简泠会第一个找上他,他为难地抬起头,飞快地看了江明铮一眼,可江明铮只是冷眼旁观着,连一丝丝表情都没给他。 简泠又把酒瓶往他跟前送了送,声音微微放软,听着像是示弱,“就买一瓶。” 蒋明顺对上她乞求的目光,下意识闪躲,半晌后,他从兜里慢慢掏出三百块递给简泠,“我只有这么多。” “谢谢。”简泠真心实意地道谢,她会选中蒋明顺也是因为他大概是这群人里最有良心的那一个,他是江明铮的哥哥,不会无脑地跟随他,而第一个人的态度往往会成为一个参考,其他人见他态度和善,多少也会收敛一点。 她把三百块小心地放进书包,手指悄无声息地摸了一下福袋。不知道蒋明顺有意还是无意,三百这个数字其实很有意思,在场18个人,平均每个人要给她289,她才能凑够5200,蒋明顺给出的价格,刚刚好在平均线之上。 这无形中也给了一个标准。 简泠拿着第二瓶酒走向齐小咚,齐小咚一脸晦气,皱着眉后退一步,“我不买,你干什么我都不买。” 他才不沾他哥和简泠之间的事,他觉得他哥反常得很,说不好明天就又变了。 “我不找你。”简泠蹲下去,轻声问跪在他脚边的欧阳卓,“你身上有钱吗?” “有的。”欧阳卓含糊地回答,他挣了一下,想抽手拿,奈何双手都被齐小咚反剪着,难以动弹。 简泠回头,面无表情地问江明铮,“你说卖给包厢里的人,不包括他吗?” 江明铮目光冷淡,不愧是她,绝不放过一点点可以做文章的漏洞,但她以为欧阳卓这种人还能拿出多少钱,他嘲讽地勾起嘴角,“包括。” 齐小咚闻言松开手,欧阳卓从身上摸出一迭零票子,总共加起来不到100,他愧疚地低着头,“对不起,只剩这么多了。” “没关系。”简泠把钱收起来。 卖完两瓶酒,简泠靠在茶几边短暂喘息,她的掌心始终抵着受伤的腰侧,指节用力到发白,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压制疼痛。江明铮扫了一眼,烦躁地别开视线。 “十分钟了。”他冷声提醒。 “我知道。”简泠扯了扯嘴角,笑意讥诮,“时间还很宽裕,不是吗?” 江明铮眼底浮起一丝嘲弄,他倒要看看,第三瓶酒她能卖给谁,还能不能这么顺风顺水。 简泠缓了口气,拿起第三瓶酒,径直朝张咏走去。江明铮见她居然去了那边,眸光骤冷,五指用力收紧。 张咏诧异地挑眉,目光先瞥向江明铮,见他脸色阴沉,顿时心情大好,江明铮这个野种,不过是情妇生的贱东西,也配和他叫板? “小妹妹。”他笑容玩味地转向简泠,语气轻佻,“你准备怎么说服我买这瓶酒?”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简泠直视他,声音平静,“你不缺钱,但只有现在,能用钱买到江明铮的不痛快——我卖的不是酒,是他的坏心情,我觉得很划算。” 张咏大笑,目光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扫着,兴趣更浓:“你说得有道理。” 他伸手作势接酒,却在即将碰到酒瓶时猛地攥住她的手,他的指腹恶意地摩挲她的手背,眼睛却挑衅地看向江明铮——如愿捕捉到对方眼底倏然闪过的杀意后,他恶劣地勾唇:“那你准备怎么卖?” 简泠浑身绷紧,强忍着甩开他的冲动,咬牙道:“一瓶四百。” 张咏摇摇头。 “你想出多少?”她声音发冷。 “你误会了,我是问你怎么卖。”他低笑,突然用力一拽,将她猛地扯进怀里。 简泠猝不及防惊叫一声,酒瓶脱手砸落,玻璃碎片四溅。 几乎同一瞬间,江明铮抄起酒瓶砸向茶几,“砰”的一声爆响,尖锐的玻璃残片抵上张咏的喉咙,他声音森然:“放开!” 你跪下来求我,我就饶了你 简泠愣住了,诧异地看向江明铮,她右手下意识收了收,把手心的玻璃碎片好好藏起,起身时她就偷偷捡了一块碎玻璃,借着捂伤处的掩饰一直藏在手心,就为了应付这种情况。 她打定了主意,如果出现最糟糕的情况,宁愿重伤别人,也要保全自己,但她比江明铮慢了一步,她没想到他会突然救她。 其他人也迅速围过来,剑拔弩张地对峙,一时间氛围极为紧张。 张咏用力箍着简泠,将人狠狠扣在怀中,他就当没看见脖子上要命的玻璃一样,兴味盎然地和简泠接着之前的话题聊,“相比买酒,我更想买你,你开个价,或者我按照行情给。” “你跟江明铮睡过吗?”张咏贴着她的耳朵,嘴里不干不净,黏腻的气息让简泠一阵反胃,她用力躲开。 “放开我!”简泠低吼。 张咏置若罔闻:“睡过我出价就低一点,是处女的话我给你一万怎么样?” 他越说越起劲,简泠不停地挣扎,让他的身体起了反应,他兴奋地将人往腿间压,简泠察觉到他的意思,又惊又怒,眼眶蓦地红了。 江明铮瞥见她眼里有了泪,顿时耐心尽失。 “我说,松开!”他语气阴冷,毫不犹豫地刺下去,碎片扎破了张咏的脖子,瞬间见血。 颈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张咏心底涌现出一股强烈的预感,江明铮动真格的,他会对他下死手,早些年这小瘪三下手就是这么没轻没重。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在江家见到江明铮,他才六岁,他把他从二楼丢下去,人砸在花圃里一动不动,他以为他摔死了下去看,没想到这兔崽子突然就拿着一根树枝冲他的眼睛狠狠戳过来,他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够疯,现在只会更甚。 张咏垂下眼,眸子闪过阴狠的杀意,这贱种居然敢伤他,迟早有一天,他要把他剁了喂狗! 他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突然妥协,张开双手举起,笑着说:“好,我松手。” 简泠猛地站起来,江明铮攥着她的手腕将人拉到身后。 他没有收手,声音狠厉地警告,“带着你的人滚。” 张咏看他一眼,又意味深长地扫向简泠,略微有些遗憾,江明铮的热闹不是什么时候都有得看,但来这一趟不亏,也算是看了一场大戏,他站起来,神情同样阴沉,“阿铮,视界的老板现在还是我爸,你别太嚣张了。” “还有,这伤我记下了。”他接过手下人递来的布按住伤口,领着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包厢门再度关上,简泠从江明铮的手下猛地挣脱,警惕地退到两米的距离之后,江明铮低头看一眼空荡荡的手心,再抬头整个人怒气毕露。 除了残留的一点恐惧,她脸上没有丝毫动容,他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吃了。 “你把人赶走,那规则是不是变了?”简泠冷冷地问,“还是说我照样要在剩下的人里把酒全部卖出去?两个小时的时间还算数吗?” 几个问题连着问下来,江明铮脸上越来越难看,他突然觉得简泠骨子里也是个冷漠无情的人,她心极硬,更胜他一筹。 他把手里的半截啤酒瓶往茶几上一丢,在碎裂声中绷着脸开口,“简泠,你跪下来求我,说你错了,我就饶了你。” 你喝一瓶,我给一瓶的钱 有的时候简泠真的觉得他像个小孩一样天真,她蓦地冷笑,拿起酒瓶随机走向一个男人,用行动表达她对他这个提议的不屑与抵抗,她放低姿态,去求江明铮的手下,“你要买酒吗?八百两瓶,有什么要求可以商量。” 那个男人往后缩了缩,小心地看江明铮的脸色,他原本想好了怎么折腾她,比如让他摸一摸,或者跳段艳舞,可现在却不敢开口,任谁都看得出江明铮的异样,他以前手段干脆说一不二,从来不会说出“只要求他,就放过”这种轻飘飘的话。 他咽了口口水,连连摆手,像躲一场瘟疫,“我不买……不买。” 简泠不强求,她转身去找旁边的,“你呢?你买不买?” 那人摇头,往旁边挪,磕磕巴巴地拒绝,“不买。” 开什么玩笑,他们又不是瞎的,老大的态度摆在那里,谁敢买简泠的酒?他们敢买,下一秒估计就会被老大开瓢! 简泠问了一圈,没一个人敢买,她面无表情地看向江明铮,事到如此,她还剩多少理智真的说不清楚,她就是憋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疯劲,自毁式地想着不能向他认输低头,不可以,不愿意,绝不能。 江明铮绷紧的下颌线透着一股压抑的戾气,她却觉得痛快,她笑着挑衅他,像个真的一心一意只想卖酒的女郎,语气似乎还带了一丝丝抱怨:“江明铮,你的人都太小气,我能不能去外面卖?” 江明铮没做声,他安静地和她对视,静得像丛林里埋藏的地雷,现在简泠一脚就踩在上面,不知死活地横跳。 宁愿去外面卖也不肯求他,她想卖什么?酒还是自己?如果今天他执意让她还钱,她是不是宁愿去让人睡! 半晌,他冷冷抬眼,唇角忽地勾起一抹与她如出一辙的、带着狠劲的笑:“不用那么麻烦,我买你的酒请你喝,按你的价,一瓶400,你喝一瓶,我给一瓶的钱。” 江明铮伸出手,立刻就有人把钞票递到他手上,他将厚厚一迭钱重重放在茶几上,同时利落地撬开一瓶酒,瓶盖弹飞,“现在开始,给你半个小时。” “好!”简泠不甘示弱地和他杠上,她拿起酒瓶就往嘴里灌,一口不带歇,江明铮紧盯着她,直到瓶底见空,他“啪”地甩出四百块在桌面,又面无表情地开了第二瓶。简泠二话不说,抄起,仰头,再灌! 第二瓶很快也见了底。江明铮抽出四百,动作精准冷酷,第三瓶应声而开。 这种喝法,铁打的胃也扛不住。简泠灌第三瓶的速度明显变慢,眩晕感袭来,胃里涨得翻滚,每咽下一口,嗓子眼里都是火烧一样的难受。 她几乎是挣扎着灌完最后一滴,然后身体一晃,踉跄着跌坐在地,双手死死抵住痉挛的胃部,额角渗出冷汗。这一次,江明铮没有替她开酒,只是冷眼旁观,心里翻涌着莫名的情绪。 他在等,但自己也不清楚在等什么。 简泠喘息片刻,将空瓶重重顿在茶几上,声音嘶哑却透着股狠:“再……来!” 你看,没有意义 江明铮突然就笑了,他毫不犹豫地开了第四瓶,推给她。 蒋明顺对江明铮的行为向来秉持一种不赞同不插手不参与的态度,但此刻也有些看不过去,他出声劝,“铮铮,算了,她只是个女孩子,这样喝受不了的。” “她受不了吗?”江明铮冷漠地站起来,走到简泠身边蹲下,在她耳边低语,“你受不了吗?简泠。” 浓烈的酒气混着恶心感直冲喉头。简泠想开口,一张嘴却“哇”地吐了出来,吃完晚饭已经很久了,没吐出别的,都是酒水。 江明铮不在意,纹丝不动。 简泠胡乱抹了把嘴,胃里好过了一点,她头很重,意识也有些模糊,但她仍挣扎着抬起头,扯出一个虚浮却倔强的笑,伸手去够酒瓶,“受得了,再来。” 任谁都能听出她语气里的逞强与痛苦。 江明铮抿着唇沉默了,他并不觉得快意,只觉得自己的愤怒找不到出口,他早就知道简泠骨头硬,如今这种局面只是意料之中,如果他坚持,她能喝死在这里,这个念头掠过,非但没有激起掌控的快感,反而带来一阵深沉的疲惫与……索然无味。 仿佛他和简泠在唱一场无人喝彩的大戏。 简泠举瓶就倒,江明铮猛地抢下来,学着她的样子一口闷了。简泠的神经被酒精麻痹,呆呆地看着他,眼神迷茫。 江明铮喝完把酒瓶重重放在茶几上,突然问:“为什么不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把过错推到他身上?你是不是觉得你这样逞英雄很有意义?” 他?他是谁?简泠缓慢地想了想,反应过来,他是指欧阳卓。 她想说她不是逞英雄,她只是就事论事,可头晕得厉害,她咬紧牙关,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江明铮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而清晰:“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只要他踏出这个门,主动去派出所自首,把这几年偷鸡摸狗的烂账都交代清楚——” 他顿了顿,“那我们两清,我以后,绝不再找你麻烦。” “你愿不愿意?”这话是问欧阳卓。 简泠用力咬着下唇,疼痛让她清醒了一点,她顺着江明铮的目光看过去,欧阳卓垂着头,在触及她视线的瞬间,仓惶地别开了脸。 江明铮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结论冰冷:“你看,没有意义。” “把她丢出去。”江明铮站起身,眉宇间尽是厌烦,显然不想再有任何纠缠, “滚开!我自己……会走!”简泠猛地甩开试图架住她的男人,咬着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她踉跄着挪到门边,扶着门,脚步虚浮地飘了出去。 包厢内陷入短暂的死寂。 几秒后—— “咚!” 一声沉闷的重响从门外走廊传来。 齐小咚立即探头看了一眼,转身回话:“哥,倒在走廊了,还丢不丢?” 江明铮阖着眼坐在沙发里,似乎真不打算管了,齐小咚耐心地数了一分钟,江明铮突然站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一言不发地抱起地上昏迷的女孩,消失在走廊尽头。 蒋明顺一直沉默着观望,此刻才终于松了口气,一场闹剧,结束了。 这么漂亮,赚大了 已过12点,街上人迹寥寥,江明铮绷着脸抱着人走出会所,拐进一条幽暗的小巷。这一带娱乐场所密集,酒吧街的喧嚣隐约可闻,常有醉成烂泥的女人横卧街头,而某些蛰伏在暗处的“捡尸队”,专挑这些不省人事的猎物下手。 他们行动迅速,分工明确。一个独身女孩倒在路边不出十分钟,就会被悄无声息地抬上车。再醒来时,往往赤身裸体躺在廉价旅馆的床上,身下疼痛难忍,地上一片狼藉。 江明铮面无表情地将简泠丢在无光的街角,转身离开,仿佛只是随手丢弃一件垃圾。 简泠只剩最后一丝模糊的清醒。水泥地粗粝的触感硌得她生疼,可她连蜷缩身体的力气都没有。不远处,一个叼着烟的中年男人窥伺已久,见江明铮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才慢悠悠地晃过来。 他抬脚踢了踢简泠的腰侧,见她毫无反应,软绵绵地瘫在地上,这才咧嘴一笑,一把将她扛起,快步冲向路边那辆早已发动的面包车。 车门“砰”地关上,男人急促地拍打驾驶座:“赶紧走!” 前座两人回头:“开灯看看,别是个丑的。” 男人按开车顶改装过的黄灯,昏沉的光线笼罩下来,映出简泠苍白的脸。他呼吸一滞,喉咙发紧:“操……这么漂亮?赚大了!” 可很快他又皱起眉,手指拨开她凌乱的发丝,迟疑道:“……看着像个学生,不知道年纪多大了……” 副驾的同伙嗤笑:“怂了?怂了就换我,老子可不怕。” “滚你妈的!”男人骂了一句,眼神却黏在简泠脸上,浑浊的眼底涌出贪婪,“老子捡的,当然老子先来。” 他舔了舔嘴唇,嗓音沙哑:“……说不定还是个雏儿,那可真撞大运了。” 他的手指贪婪地抚过简泠的脸,呼吸逐渐粗重,“不行……等不了了,你们开稳点!” “出息,没见过女人是吧?”前排两人嗤笑,放慢车速沿着偏僻无人的小道行驶,目光却也时不时通过镜子落在男人身上。 车厢后排的座椅早已放倒,铺着凌乱的软垫,男人急不可耐地扯掉自己的衣服,又去撕扯简泠的衣领,她昏沉中察觉到不适,本能地挣扎,可四肢软绵无力,反倒让男人更兴奋。 他刚俯身压下去—— “砰!”车身猛地急刹,惯性将他狠狠掼向座椅,头重重撞上去,顿时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 “你他妈会不会开车?!”他捂着脑袋暴怒咆哮,疼得龇牙咧嘴。 可前排却一片死寂。 狭窄的车道中央,横着一辆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路虎揽胜,他们的车头狠狠撞上了那辆百万豪车的侧门,两人盯着那辆车,一时竟忘了骂娘。 刺目的车灯下,路虎车门猛地推开,车上下来两个人,年纪看着都不大,但杀气腾腾。 齐小咚抡起棒球棒,二话不说照着车头就是一记猛砸。 前排两人浑身一抖,副驾的男人喉结滚动,声音发颤:“这、这他妈什么人?你惹的仇家?” “我哪知道!”司机疯狂拧钥匙,引擎却死了一般毫无反应。 唯独被打断好事的男人暴怒地套上裤子,一把推开车门,张嘴就骂:“哪来的傻——” 话没说完,脑袋突然传来剧痛,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眼前血红一片,才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被人开瓢了。 __________________ popo的作话真的好麻烦啊,以后还是这样写好了 今天也祝大家看得开心哦~~ 同时,跪下捧碗:要猪猪要收藏要评论!虽然我没承诺也没存稿,但万一被夸成翘嘴,我就加更了呢! 今晚当他行善积德 男人往前一栽,摔出车外,江明铮看都懒得看,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无知无觉的简泠,那块垫子上不知道有多少女孩的血和泪,肮脏至极,但现在简泠躺在上面,昏黄的灯光一照,像一幅被烧过的油画。 他面色铁青,冷冰冰的视线扫向前面两个幸存者,杀气四溢,那两人几乎吓破了胆,副座连连摆头,“我们没动她,他…他也没动,没进去,没来得及…” 江明铮一言不发,他脱下外套,将简泠整个人罩住,从车里抱出来,齐小咚看着他把人抱进后座,又看了看撞得惨烈的侧门,忍不住腹诽,神经病嘛不是,把人丢了,又反悔急匆匆跟来救,车撞成这样不知道要修多少钱,家里有几个钱能让他这么浪费。 他叹了口气,吐槽归吐槽,还得帮他哥善后,他用棒球棒敲敲车窗,语气核善,“两位大哥,下来聊聊呗。” 江明铮把简泠送回了她的出租屋。她昏昏沉沉,沾上床就满足地蹭了蹭枕头,像是睡过冰冷的水泥地和狭窄的车后座后,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安心入眠的温床。 他站在床边,冷眼盯着她。今天晚上他本来是打算狠狠给简泠一个教训,谁让她胆大包天调查她,谁让她想送他进监狱,谁让她不识好歹惹他生气。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等他折返回去发现简泠真的不在原地的时候,内心有多想杀人。 齐小咚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说,他喜欢简泠。 ——放他妈的屁。 多少人上赶着讨他欢心,要跟他在一起,他是贱吗喜欢简泠。 他承认他的身体对简泠有感觉,也承认自己对她的眼泪心软过,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过,只要她肯低头求他,他就放过她。 但那不是喜欢,那是他施舍的慈悲。 江明铮越想越气,指节捏得发响,恨不得直接把她拽起来再丢出去一次。她活该吃点苦头,活该为惹他生气付出代价。 他绷着脸伸手,可指尖刚触到她的腰,动作却又猛地顿住。 一片淤青刺眼地横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是他之前甩开她时撞的。才几个小时,就已经呈现出狰狞的紫色,再过几天,恐怕会更可怖。 他盯着那片淤痕,眸色沉了沉,最终收回了手。 今晚就当他行善积德,以后不会了。 回到会所,齐小咚已经在包厢等他很久了,见江明铮进来,他难得脸色严峻地迎上来汇报,江明铮面无表情地听完,平静地反问一句:“所以呢?你没处理好?” 齐小咚愣了一下,“那倒也不是。” 这三人都不是什么善茬,也各自有案底,处理起来有点麻烦,但还在他们的能力范围内。齐小咚挠挠头,懒得再说了。 “还有个东西。”齐小咚一指地上的包,“简泠的包掉这儿了。” “拿出去烧了。”江明铮现在看见简泠的东西就烦。 “行嘞。”齐小咚弯腰去捡。 “等等。”江明铮余光一瞥,看见了拉链上的小福袋,有一面歪歪扭扭地绣了个福字,看着像是人的手笔,字写得那么好看,绣个东西像是蚯蚓爬,他内心嘲弄,手上却鬼使神差地把福袋拆了下来放进口袋里,“其他的烧了。” 齐小咚撇撇嘴,在心里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 江明铮:我是贱吗? 泠:超级贱 烊:包贱的 包?被小江老板烧掉啦 简泠做了一夜混乱的梦。 梦里全是飞驰的车、冰冷的水,还有无数双伸向她的手,搅得她不得安宁。她挣扎着睁开眼,视线模糊地落在出租屋开裂发黑的天花板上,一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大脑迟钝地运转着,昨夜发生的事情碎片化地浮现在脑子里,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自己强撑着出了包厢门,之后的事情再无印象。 谁送她回来的? 她动了动身体,忽然察觉到异样,身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穿,一瞬间,无数不好的猜想涌进脑海,她猛地坐起身,跌跌撞撞冲到落地镜前,手指发颤地检查自己,腰间有一大片淤青,是昨晚撞的,除此之外,皮肤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痕迹。 没有侵犯,没有折磨。 虽然难以置信,但确实什么都没发生,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心里疑窦丛生,为什么江明铮会放过她? 她把江明铮得罪死了,之前的约定肯定不再作数,她原本都以为自己走不出那个包厢,以为他会将她随便丢给哪个男人抵那莫须有的五千多的债。 但不管为什么,好在没有,还好没有,简泠脱力蹲下去,抱紧双臂,昨夜被气昏了头,一心只想着不能服软,不能认输,凭着胸前一股气哪怕面前是地狱也打算硬闯,现在平静下来才觉得后怕,江明铮那样的人,有一万种方式毁了她。 简泠环顾四周,没有看见昨夜的脏衣服,所以昨晚发生了些什么?她皱眉敲着脑袋,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沮丧地埋着头,怪自己酒量太差,但她不知道,其实这会所的啤酒根本不是什么普通货色,而是特制的高度数酒液,就算是常年混迹酒场的老手,也扛不住那种喝法。 她努力想了很久,还是一无所获,最终她叹了口气,不再为难自己,她呆坐了会,眼睛掠过墙上的日历,蓦地瞪大眼睛。 周六!今天是周六!上午有半天课! 她慌张去找手机,旷课半天没有消息,任老师不会急得报警吧?! 她在书桌上找了半天,最后发现手机就在枕头边上,她打开一看,页面正好是她与任原的聊天记录,昨天晚上1点多,“她”给任原发了消息,说自己感冒发烧,要请半天假,任原早上给她回复了好,让她好好休息。 有人以她的名义为她请了假,她突然松懈下来。 会是谁?江明铮? 简泠抿着唇,再次把昨夜的事情在脑中过了一遍,可这次越想脸色越难看,她想起了一件事,昨晚下了自习她直接被带到了包厢,当时她身上是带着书包的,但现在,包不在房间里,她的包落在包厢了。 重点不是那个包,重点是挂在上面的福袋,里面放着微型录音机! 虽然江明铮已经知道她找欧阳卓打听消息的事,但如果被他发现了录音机,那肯定又是另一场灾难。 想到这儿她再也坐不住,忙收拾好自己出门去会所。 到的时候运气很好,刚好撞见江明铮和齐小咚离开,她等两人走远才走进大堂,怀着万分之一的奢望找前台打听,有没有人送来一个遗落的书包。 前台正在查,旁边突然传来一道甜腻腻的声音,“姐姐,你来找小江老板吗?” 简泠回过头,看见绒绒踩着细高跟摇曳着走过来,她满脸疲惫,像是熬了个通宵,但还是强撑着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对简泠示好,“小江老板刚刚走咯。” 她挽着简泠的手臂,“要我带你去找他吗?” 简泠打量她两眼,摸不准她是不是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她抽出手,试探地问:“我掉了一个包在这里,你看到过吗?” “包?”绒绒笑起来,“被咚咚烧掉了啦。” “烧了?!”简泠脸色一变,急忙问,“为什么烧了?!” 绒绒耸耸肩,“小江老板要烧的呀,咚咚只是听他的话而已。” 简泠皱起眉,脸上变幻不定,江明铮为什么要烧她的包,单纯为了泄愤,还是发现了什么?她忐忑地揣测着。 正想多打听几句,绒绒突然冲她身后招手,“小江老板,姐姐在这里!” 简泠浑身一僵,猛地回头,原本已经离开的江明铮不知为何又折返,正站在门口。 四目相对,江明铮一丝表情也没有。 简泠瞬间就想起昨晚他无情折磨她的样子,顿时身上寒毛倒竖,全身肌肉紧绷,打起了十二分戒备。 然而这次,江明铮只是淡淡掠过她,仿佛拨开了一团空气。 —————— 你确定锁住了? 针对简泠的霸凌进一步升级。 去上厕所,会有人突然从顶上倒下脏水,上体育课跑步,会有人旁伸一脚,打好的饭会被人掀翻,一离眼,水杯里就混进粉笔灰或胶水,半夜也总有人敲她租房的门,发出一声声怪笑……她睡不大好,身上叁天两头会出现一些伤痕,书包里永远备着替换衣物,碘伏和创可贴消耗得比笔芯还快。 而江明铮出现的日子,这场霸凌还会进一步加剧。 就像舞台专为他搭建,她是所有人用来取悦江明铮的工具,他不在时,只是彩排,他在时,大家都得用力演好这一出霸凌的戏码,来逗他一笑。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些欺凌始终被束缚在某种隐形的界限内,他们避开老师的视线,不敢太过明目张胆,更不敢真正触碰法律的底线,这让简泠虽然狼狈,但并不凄惨。她尽量不落单,少出教室,吃喝的东西都不离身,还向班主任申请了在校住宿。 任原察觉到了什么,虽然一切都藏在阴影里进行,但简泠的状态骗不了人,她消瘦了很多,人也更加沉默,可不管他怎么问,问多少次,简泠都坚持什么都没发生,他试过去打简泠妈妈的电话,但根本打不通,那个号码不知道是停用了还是根本就是胡诌的,他找班上其他人了解情况,得到的不是装傻充愣,就是矢口否认。 他工作繁忙,并不能时时刻刻盯着班上,任原没办法,只能竭力帮简泠争取到了在开学典礼上代表高叁学生发言的机会——尽管简泠开学考第一,但校方还是有些犹豫是否要选择复读班的学生。 这个人选代表校方的一种态度,是一种震慑,代表这个学生是学校重点关注的对象,谁想向她下手都得掂量掂量。任原不知道简泠是不是真的被欺凌,没有最好,如果有,他希望这个机会能够给她上一道保险。 任原本是好意,可对简泠而言,这份“风光”反而成了她的负担。 开学典礼定在高一高二返校后的第二个星期一。按照流程,作为发言代表的简泠本该直接前往礼堂,不用随班级同行。可就在她到了会场后台,有人却趁她上厕所的时候迅速从外面别上了隔间的门。 四周骤然安静下来,脚步声渐远,整个厕所被清空。她用力拍门呼救,但只能听见自己的回声,这边的厕所使用率不高,原本就没多少人过来,关她这人应该蓄谋已久。 他想干什么?想让她发不了言出丑吗?简泠紧贴着墙壁,警惕着头上可能会倒下来的水。 没过多久,外面隐约传来校长的声音,开学典礼开始了,按照老师告诉她的流程,学生代表发言排在第四,前面会有40分钟的时间。简泠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确定外面真没人后,她决定自救。 简泠后退半步,仰头打量隔间,门板两米多高,门缝只有十厘米,外面估计是被拖把之类的东西卡主了,拉着纹丝不动。厕所里没有马桶,只有一个普通的蹲坑,四周光秃秃的,连个能踩的地方都没有。 角落里有个塑料垃圾桶,她把它倒扣着,踩上去踮起脚,伸手去够门板顶端。 第一次没够到,她又使劲跳了一下,这次终于扒住了门沿。门板很滑,她不得不用指甲抠进木头的缝隙里,脚在门面上胡乱蹬着,找借力的地方,努力几次后,终于勉强蹬上了把手,她不敢松手,只能绷紧腰腹,像一只笨拙的壁虎贴在门上。 刚松了口气,门外却突然传来开门声。 简泠浑身一僵——是谁?她松手落地,迅速退到隔间最深处,后背紧贴冰凉的瓷砖,眼睛死死盯住门。 门外传来熟悉但刻意压低的女声:“怎么没动静?你确定锁住了?” “我亲眼看着她进去的!” “开门看看。” 污水池里,内衣半沉半浮 简泠屏住呼吸,侧身挪到门轴右侧,门被打开的刹那,她铆足劲朝门外撞去—— “砰!”她的身体狠狠撞在猝不及防的女生身上,对方惨叫倒地。 简泠闷头就跑,奈何外面居然还守着两个人,她们拦住她用力往里一推,她后腰撞上开放式水槽的边缘,顿时一阵剧痛,她没有停顿,咬牙就着滑倒的姿势抓起沥水架上的拖把,湿漉漉的布条对准她们。 里面叁个,外面两个,一共五个人。 全校师生现在都集中在礼堂,再加上话筒声音那么大,听见她呼救声的概率很小, 除非有人走到这附近来。 简泠冷眼看向孙嘉琦,一句多余的废话都不说,“顶多再过20分钟,就会有老师来找我,你要是不怕事情闹大,就尽管来。” “吓唬谁啊?” 女生嗤笑着点燃香烟,劣质烟草味弥散开,“收拾你要二十分钟?” 孙嘉琦就看不得简泠这样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她装什么装,显得自己多有能耐,她们多幼稚可笑一样,在江明铮面前更是,明明是个不要脸的贱人,偏偏还要故作清高! “别废话了。”孙嘉琦厌恶地瞪起眼睛,“撕了这张脸我看她还装!” “别过来!”简泠挥舞着拖把,布条上的脏水四溅。 女生们仓皇躲避,面面相觑,“琦琦,拖把上会不会有屎啊……” “都洗干净了。”孙嘉琦脸上带着狠意和急切,“我们时间不多了,快一点,等会儿老师该来了。” “行!”女生们咬咬牙,从两侧包抄。 简泠奋力用拖把反抗,但寡不敌众,没几分钟拖把就被人夺走,她们一人钳制着她一条胳膊,将她死死压在墙上。 “你再狂啊?”孙嘉琦狠狠在她腰上拧了一把。 简泠疼得咬紧了下唇,硬生生咽下痛呼。孙嘉琦见她这样心里更是火大,恨不得不管不顾地把简泠的脸给划得稀巴烂,天知道她在FAW上看见照片的时候有多愤怒,她凭什么去江明铮家里,她都没有去过!如果不是简泠横插一脚,江明铮肯定会和她复合的。 管他们是谈恋爱还是结仇,简泠根本没资格靠近江明铮。光是想象他吻她的画面,孙嘉琦就嫉妒得发狂,这种贱骨头,也配代表高叁发言? 今天非得让她在全校面前出个大丑! 孙嘉琦把手机交给旁边的女生,让她录像,自己上前猛地掀开简泠的T恤下摆,攥住内衣肩带,“咔嚓”一剪刀剪断,然后粗暴地将整件内衣扯出,扔进洗拖把的脏水池。 整个过程女生都绕着简泠拍摄,将她屈辱的一幕留在手机里。 “行了,放开她吧。”孙嘉琦满意地看完小视频,确保该拍的隐私都拍到后,示意同伴松手。 她今天本就不是来揍人的,跟江明铮那么久,她早就悟透了,身体上的疼痛其实是对一个人最轻的惩罚,打一顿太简单了,真的要折磨一个人还得摧毁她的意志,折磨她的内心,让她无地自容,日日恐惧。 女生们嬉笑着退后,几双眼睛轻蔑地看向简泠前胸。 门轴“吱呀”一响。 江明铮站在门口,撞见的正是这一幕—— 简伶孤立在墙边,头发凌乱,左颊印着被粗暴按在墙上压出来的红痕。她的校服被扯得皱巴巴,胸前失去内衣支撑的布料软塌塌垂着,线条一览无遗。 而孙嘉琦和她的小姐妹簇拥在对面,笑得正开怀。 他垂眼,污水池里,一件纯色内衣半沉半浮。 你现在就脱,让全校人都看清楚! 他是被孙嘉琦一条信息叫来的,她说请他来看热闹,他心里知道是谁的热闹。 学校有一部分人以他的态度作为风向标,凡是跟他结仇的人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他一直冷眼旁观、放任自流,这是应该的,是简泠惹他生气该承受的后果,她如果受不了大可以来求他,可她没有,她的骨头和心一样硬,什么苦楚都咽下去,默默扛着,行,那就受着扛着! 他本来懒得理会,他不想看见简泠这个人,看她风光烦得心闷,看她倒霉烦得心燥,总之她出现在他视野里,他就不痛快。 但他看见礼堂里简泠空置的位子,最后还是来了。 女生会使的手段他心里清楚,事实上确实也没什么新意,他不知道自己来干什么,看女生扯头花,还是看简泠怎样宁折不弯? 都没什么意思,他自嘲地笑笑,冷淡地垂下眼,转身欲走。 可这时简泠看见了他,对视的一瞬间,那双冷漠的眼睛骤然烧起恨意与蔑视,像炮仗点燃了引线一样,张嘴就炸。 她下颌绷紧,昂着头不屑地问:“江明铮,这下作的主意是你出的吗?” 话一落音,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江明铮沉下脸,声音不悦,“你乱咬些什么?” 简泠嗤笑一声,笑声里尽是赤裸裸的嘲讽,她在笑他敢做不敢当,江明铮无缘无故被她冤枉,压抑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什么意思,现在装都不装了?明目张胆地挑衅他? 江明铮觉得自己呼吸都不畅了,他反常地辩解了一句,“不关我的事!” 简泠直接无视,她从脏水里捞出衣服,打开水龙头认真清洗,不想跟他多说一句。 江明铮更恼火,“我说了,不关我的事!你没听见?” 简泠的眼皮懒懒一掀,她甚至没有正眼看他,只用余光轻扫了他一眼,连停留一秒都嫌多余,接着便随口敷衍,“哦,那冤枉你了,我道歉。” 江明铮抿着嘴,周身气压一降再降。她分明不信,或者不在意,她就是要把这个屎盆子扣他头上,不是他干的也算他的! 眼见简泠又不怕死地惹恼江明铮,孙嘉琦几不可查地弯弯嘴角,雀跃地贴过去,“阿铮,就让她这样去礼堂发言,让全校师生都看看她这个骚样,你觉得好不好?” 江明铮看都不看她,但也没推开,他只是越发阴沉地盯着简泠。 “或者这样吧。”孙嘉琦更来劲,她娇笑,悠闲弹着自己的指甲,“你跪下来给我磕十个头,我就借你一件衣服,让你遮遮羞。” 简泠把衣服拧干,讽刺地看向她,“让我这个样子去发言,这就是你今天的目的?” 她大大方方地抬着头,身体舒展开,没有丝毫要掩饰的意思。 孙嘉琦愣了一下皱起眉,她上下打量简泠,这才发现简泠似乎没有她预想中的羞愧,她没有弯着腰,一脸惊惶地捂着胸口,没有红着眼眶流泪,露出羞愤欲死的表情,她平静得像是根本不在意以这幅样子出现在人前。 她心里闪过一丝畏惧和慌乱,又忙压下,嫌恶地问:“装出这样一副样子想勾引谁啊?你不要脸吗?” 简泠置若罔闻,她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浅、极冷的弧度,没有半分笑意,只有赤裸裸的讥诮。 ——不过如此。 你们所有人,不过如此。 礼堂的广播适时响起,轮到教师代表发言,下一个就是她了。 简泠收回目光,径直从几人身边擦过。 就在错身的刹那,江明铮猛地出手狠狠攥住她的手臂! 瞬间,一股强烈的、源自生理的厌恶让简泠浑身一哆嗦,几乎是本能地,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甩! “砰!”一声沉闷的撞击响起。是她的手背撞上了门,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她小臂发麻,左手瞬间传来尖锐的痛楚。 可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那剧痛根本不存在。 她只是猛地抬头,那双眼睛死死钉在江明铮身上,里面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冰冷憎恶,“江明铮,你别碰我!你还想干什么!是不是一件衣服不够,是不是连校服也要脱给你!” 江明铮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激烈,一时之间居然愣住了,但很快,愤怒的情绪便猛烈地反扑,他只是碰了她一下而已,她就那么忍受不了?!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你就那么想光着身子给全校人看?那好,你现在脱,脱得干干净净再去台上,让大家都看看你这个优秀学生代表,里里外外都看清楚!” 他喜欢简泠 l am ei3.c o m 这恶毒的要求太过分,连空气都凝固了。短暂的死寂里,江明铮自己心底都掠过一丝不自在的凉意。 “算了吧,阿铮,就这样就可以了。”孙嘉琦先怕了,她想让简泠出丑,但不想闹到无法挽回牵扯到自身的程度,她不是江明铮,如果被老师知道肯定会被叫家长的。 “你现在就下跪!”面对简泠,她语气又硬起来,“你求我们,我就——” “你是不是以为这样我就会怕?” 简泠冰冷的声音骤然打断她的话。 她极其缓慢地扬起下颌,倨傲地笑了,笑里充满了冰冷的、毫不掩饰的轻蔑,“江明铮,我不会步步退让,也不会乞求你们那点虚伪的怜悯。” “就算我今天赤身裸体,我照样有胆量走到红旗之下,你们觉得羞耻,是因为你们的视线见不得光,我觉得光荣,是因为我问心无愧。” 她挺直了脊梁,声音蕴含着劈头盖脸的力道:“这世上没有被欺凌者畏手畏脚,欺凌者堂堂正正的道理!” “现在到底是谁在害怕,你们心里清楚。”她的目光缓慢地扫过他们所有人,最后沉甸甸地落在江明铮脸上,“希望我接下来在台上说出的每一句话,你们这些脏东西,也有胆量听。” 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都带着千钧之力,在江明铮心里激起惊涛骇浪,他下一秒就会倾覆,可那灭顶的窒息感里,却又翻滚着一丝扭曲的、近乎毁灭的快意。不管是面对他们六个人,还是站在台上给上千人看,她都不怕。 简泠说完就果断地撩起校服的下摆,准备脱衣服,江明铮瞥见她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这才终于反应过来,他脑子“嗡”地一声,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钳住她双臂,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惊怒:“你疯了!真脱?!” “这不是你要的吗?”简泠倔强地抬头,寸步不让。 距离骤然拉近,江明铮这才看清她眼里除了壮烈与无畏,还有碍眼的红痕与强忍的泪意,他心里一颤,突然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是他在欺负她,是他逼她的。 所有汹涌的恶意和叫嚣的怒火,在这一刻骤然哑火,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指定网址不迷路:ri riw en.c o m 紧抿着唇沉默了许久,他忽然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我不要你的衣服!”简泠剧烈地抗拒。 江明铮这回没有生气,他只是强硬地将外套扣在她身上,挡住她胸前过于明显的风景,低声命令:“今天这事到此为止,你先去发言。” “我不——”简泠梗着脖子。 “我说到此为止,你别让我改主意。”江明铮不听她说完,轻声警告,简泠和他对视,他眼神平静不见怒意,透露出一点尘埃落定的意味,他是真的要放过她,简泠喉头一哽,剩下的话被生生堵了回去,如果可以体面一点,她当然也不想在全校面前出丑。 外套对于她来说太大了,但也没办法,总比她穿着单衣上台强,好在这件外套版型不错,简泠身材也足够高挑,勉强撑住了。 江明铮眼里满意,果然遮挡起来就舒服多了,他突然伸手,细致地帮她卷起袖子,简泠的身体瞬间紧绷,但却没有抗拒,只是疑惑又警惕地盯着他,眼神逐渐复杂。 两边都整理完,江明铮确定再看不见她胸前的异样,才抬手抵住她后心,不轻不重地推了她一把,“走吧。” 老师已经快讲完了,她没有时间再探究。简泠深深看了他一眼,飞快地离开。 目睹一切的孙嘉琦眼里闪烁着怨恨的光,为什么?不是已经放出话来不管她了吗?为什么要反悔放过她?她不甘心地咬唇,“阿铮,你跟她……” 她上前,试图去挽他的手臂,指尖刚触到衣料—— “啪!”江明铮手臂一甩,像抖落什么脏东西般,毫不留情地挥开了她。 “我和她的事,与你无关。”他转过身,目光终于落在孙嘉琦脸上,却冷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我和你,也早就结束了。” 他伸出手,“手机拿来。” 孙嘉琦背着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摇着头不肯给。 江明铮懒得废话,他不顾她的痛呼,强行掰开她的手指拿到手机解锁,把手机里的视频删得干干净净。 手机被他随手丢回去,他冷眼扫过在场所有人,女生们在他的注视下都不自觉地避开目光,后退了几步,他冷哼一声,“琦琦,念着旧情这次就算了。” “从此刻开始,离我远点,离简泠更远点。”他声音不高,却不容置喙,“如果再被我知道你找她的麻烦,别怪我不客气。” 孙嘉琦被他的无情伤得心痛至极,她脚一软,险些摔倒,多亏小姐妹扶了一把才勉强站住了,是她不够漂亮吗?是她不够听话吗?为什么他突然就不要她了呢?孙嘉琦抽泣着,突然冲江明铮决绝的背影嘶喊:“你为什么要偏心她,她根本就不喜欢你!” 江明铮脚步一顿,下一秒,他回过头,目光如寒冰,孙嘉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哭声都小了。 “那也是我和她的事情。”他说。 回到礼堂时,简泠刚好走上台。 聚光灯下,她身姿挺拔,神情从容自若,声音清朗自信,侃侃而谈。仿佛几分钟前卫生间的狼狈从未发生,仿佛那些加诸于身的恶意都不过是尘埃,轻轻一拂便了无痕迹。 江明铮站在人群后,仰头望着台上那个仿佛在发光的人。他专注地听着,每一个字都没放过,或许真如简泠所说,他是阴沟里的脏东西,受不了阳光照耀,所以他的胸口才会越来越灼热。 他完全可以把手里的照片发出去,让简泠身败名裂,可他没有。 他有一万种方式折磨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他没有。 他可以轻易地将她从优等生变成夜场里卖身的小姐,可他没有。 因为他想放过她。 就在刚刚,简泠那一段反击如子弹般打中他的那一刻,他无比清晰地确认了,他喜欢她,也许是在那一瞬间,也许更早,这颗种子早已埋下,只是此刻才破土而出。 他喜欢简泠。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女朋友会生气 开学典礼之后,简泠察觉到针对她的霸凌在一夕之间,好像都停止了。 虽然依旧没有人愿意和她往来,但课桌里不再有腐烂的果皮,走廊上没人伸脚绊她,对她吹过口哨的那群混混远远瞥见她,也会立刻别开脸绕道走。 她知道这种变化肯定和江明铮有关,却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短暂的平静背后是结束,还是更猛烈的暴风雨?不过不管是什么都没关系,之前他打不倒她,以后她也不会屈服。 境况无论好坏,她都按照自己的节奏学习生活。 平静大概持续了七八天,一个晚自习后的夜晚,人群熙攘中,一个戴着帽子口罩的瘦高身影猛地撞了她一下,迅速将一张纸条塞进她手里,随即消失在涌动的人潮里。 她展开纸条,上面是一条潦草且语焉不详的警告——最近几天离江明铮远一点。 字迹歪歪扭扭,如同小学生的涂鸦。简泠略一思索,拨通了欧阳卓的电话,铃声持续了很久,几乎要自动挂断时,他才接起。 “喂,突然打我电话干嘛?”他压着声音,像躲着什么。 简泠问:“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还行吧。”欧阳卓捂着话筒,声音听起来有些闷,他旁边很安静,不像有人。 简泠的目光落在手边展开的纸条上,直截了当地问:“你纸条上说的什么意思?” “你怎么知道——”欧阳卓难以置信地提高了音量,几秒后又鬼鬼祟祟地降下来,小声急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简泠无语地抿了抿唇,这很难猜吗?和江明铮有关,瘦高个,男性,字迹如同狗爬,精准得就差举着欧阳卓的身份证念了,也就他会觉得戴个帽子口罩就能隐形。 她没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怕伤了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先告诉我什么意思。” 欧阳卓沉默了几秒,含糊道:“字面意思啊,让你离江明铮远一点呗。” 简泠一边揣测他的用意,一边用话套他:“不用你提醒,我也会离他远远的,如果你只肯透露这么点信息,那不如不说。” “啧,你这女人真麻烦。”欧阳卓语气不满,似乎拿她没办法,嘟囔了几句后才又开口,“明天晚上,不管谁叫你,都别出来。” 明天?简泠瞥了一眼桌上的日历——明天是周六。 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她敏锐地抓住,立刻追问:“明天你要干什么?不对,是张咏要干什么?” “我草,你真是——”欧阳卓被简泠的敏锐惊得脱口而出半句,又硬生生噎住,仿佛秘密被窥破一样,他再也不敢多说,匆匆撂下一句“就这样,拜拜!”便挂断了电话。 简泠立刻拨回去,他索性不接了。 这躲避的态度已经很说明问题,她再次看向日历,明天张咏应该会对江明铮做些什么,可能寻仇,可能是别的,欧阳卓怕牵连到她才会偷偷提醒,但关键是,为什么他觉得会牵连到她?为什么要刻意提醒她离江明铮远一点?她离江明铮很近吗? 简泠没什么头绪,她推开窗子,夏夜的热风吹进来,心头有些燥热,最近轻松得有些不真实,没有那些层出不穷的麻烦,她稍稍放松了心中拧紧的发条,还了自己一点喘息的权利,她的视线缓慢地扫过安静的街道,不自觉地又落到了那辆黑色汽车上。 这一周她起码看见了这车四次,她对车不了解,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牌子,只是凭直觉觉得价格不菲,这种车频频出现在安置小区,其实很奇怪,她蹙眉观察了一会,看不见内部,她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搜索,出来的是路虎揽胜。 这价格,能抵一套房了,简泠默默发出了来自穷人的感慨,然后果断关上窗子,不羡慕,一点都不羡慕,她以后也会有的。 她把欧阳卓的提醒放在了心上,周六一下课她就飞快地离开了学校,去订了一晚上的旅店,不管怎么说,躲远点总是没错的。 可她不惹麻烦,麻烦却找上门。 晚上刚过10点,江明铮就给她打来了电话,她假装没听见不接,他锲而不舍地打了四次,再然后,来电的人就变成了房东阿姨。大晚上接到陌生人的电话要找简泠,阿姨又疑惑又有些害怕,以为是简泠出了事,所以忙给她打来了电话询问情况。 简泠明白这是一种无声的威胁,她不愿意牵扯无辜的人进来,挂了电话后她等了等,江明铮再一次打来时,她卡在不早不晚的时间接了。 她不说话,江明铮也不吭声,听筒里只有细碎的风声在穿梭。 良久后,他问:“你在哪里?”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简泠瞬间绷紧了神经,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她含糊地回答:“在外面。” 江明铮笑了一下,根本不在乎她这种小把戏,有年轻女孩路过,对他频频侧目,看车,更看他,但江明铮却抬头看向黑漆漆的阳台,原本那里该亮着一盏明亮的灯,他想象简泠伏在桌上认真做题的样子,忍不住笑得更深,他说:“我给你20分钟,马上回来,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简泠咬着牙,心里万分不愿,都撕破脸了她为什么还要向他妥协呢?而且明摆着今晚会有事发生,她傻了才回去。 “我有事,回不去。”她冷声拒绝。 江明铮轻哼一声,根本不管,借口也好,真有事也好,他今晚都要见她,能憋到周六才找她,已经算给她天大的面子。他舒服地斜倚着车身,态度温和地威胁,“那我可以再给房东阿姨打个电话,或者打给你妈妈,让他们帮我找你。” “你无耻!”提到妈妈,简泠心里一慌,瞬间炸了。 “是,我无耻,所以快点回来。”江明铮并不生气,相反,听到简泠那充满活力的声音,他内心有种奇异的满足感,他轻轻笑着,声音暧昧放低,“简泠,我要见你,立刻。” 放下电话,刚已走远的女生又折返,热情地找他加好友,换做以前,江明铮肯定加了,但这次他只是挑了下眉,弯起眼睛。 他继承了他妈妈张扬的好相貌,此刻收敛了戾气,竟然露出些许少年气,那弯起的笑眼,将他此刻雀跃的心思暴露无遗。女生看得有些呆住,脸上浮起红晕,然而紧接着,却听见江明铮说:“算了。” 他抬手指楼上,狡黠地挤了挤眼,“女朋友会生气。” 我和他没关系!我们不熟! 女孩遗憾地走了,江明铮点开聊天框,好心提醒简泠——你还有17分钟。 简泠咬牙切齿地盯着消息,犹疑片刻后,她恨恨地收拾了东西回家,江明铮说到做到,她今天不回去,他肯定会把电话打到她家里,他有这个本事,也有这份肆无忌惮。 时间紧迫,她只能打车,心里懊悔自己为了躲他,反而躲得太远,如今为了回去见他,还得浪费一笔打车钱。 紧赶慢赶,她终于卡在20分钟的死线上回到了小区,一路小跑,那辆醒目的豪车首先映入眼帘,然后才是站在车旁的江明铮。 那一瞬间,她的瞳孔骤然收缩,终于明白了欧阳卓为何让她离江明铮远一点。 因为她确实离他很近。 他几乎每晚都停在这里! 简泠不自觉地停下脚步,脑中飞速运转——他在监视她?为什么? 江明铮看到她,低头扫了眼时间,分秒不差。 “这么晚去哪儿了?”他问。 “这不关你的事。”简泠警惕地与他保持着三四米的距离,像只炸毛竖起尖刺的刺猬。 江明铮唇角微勾,无所谓地偏了下头,伸手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示意她上车。 简泠不仅没上前,反而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江明铮见状,也不多言,他盯着她,嘴角牵起一抹玩味的笑,举起手机放到耳边,然后意有所指地冲她挑了挑眉。 无耻!人渣! 简泠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气冲冲地走过去,弯腰钻进了副驾。 江明铮乐得看她这副张牙舞爪的模样,他替她关好车门,绕到另一侧上车。 车内飘荡着一股清淡香甜的气息,并不难闻,但简泠极其厌恶。此前她还为这车的价格暗自咋舌,甚至偷偷幻想过百万豪车的座椅是否比滴滴车软上三倍。然而此刻深陷在柔软的真皮座椅里,她的脊背却僵硬得像块钢板,因为这辆车的主人叫江明铮,它瞬间变成了一个昂贵而冰冷的钢铁牢笼。 窗外的树木匀速倒退,江明铮熟练地将车驶出小区。简泠偏过头,打开车窗,热风扑在脸上,才让她感觉自己身上找回了一丝暖意。 江明铮见她抱着双臂,以为她是冷,默默关掉了空调,降下了所有车窗,风声瞬间呼啸灌入,简泠听到了背后的动静,却没有回头。她在认真仔细地记路,不知道江明铮要带她去哪儿,万一之后她需要报警,那记下路线,警察也能快速解救她。 默念着落在眼里的地标,简泠突然讥诮地勾起嘴角,这生活真是够了,她都替自己觉得累,她心里甚至划过一个荒诞的念头,如果现在和江明铮抢方向盘,她能不能和他搏一把谁的命更硬?可这念头一闪而过,她就遗憾地瘪起嘴,江明铮死不足惜,但她的命金贵。 江明铮从后视镜里看见她一会笑一会丧,好奇地问,“你在想什么?” 简泠回过头,眼睛发亮,“想你和我谁的命更硬。” 江明铮瞥她一眼,懒散地笑着,想也不想便回答:“那肯定是我。” 简泠蹙眉,不服,“凭什么是你?” 江明铮心想从他六岁回到江家,被人从楼上丢下来过,被车撞过,被推进水里过,长大后跟着一群混混打群架,抢地盘,收贷……哪次不是险象环生,但哪次不是完好无损地活下来了? 他并不解释,只是目视前方弯了弯嘴角,“反正是我。” 简泠轻嗤一声,不想再和他无聊地争论。 一路开到小河街,江明铮将车停在路边,他率先下车,然后绕到副驾一侧,替简泠打开车门,并向她伸出了手。简泠目光扫过那只手,拳头在身侧暗暗攥紧。 今夜有月光,河边的风裹挟着一丝凉意,除了他们,沙滩上还散坐着几对依偎看夜景的小情侣,更远些的河岸边,隐约可见夜钓者的身影,这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要“算账”的场所。 她谨慎地问:“来这里干什么?” “害怕?”江明铮故意用话激她。 简泠不上当,双手死死抓住安全带,身体纹丝不动,然而江明铮不是什么尊重女士的翩翩君子,见她抗拒,便直接探身进车厢,强行去解她的安全带卡扣。两人距离瞬间拉近到危险的程度,简泠甚至清晰地看见了江明铮耳垂上那个小小的耳洞,顿时头皮一阵发麻。 “我自己来!”她双手用力推搡他的胸膛。 江明铮置若罔闻,咔哒一声轻响,安全带解开,他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手臂迅捷地穿过她腋下,一个发力,将她整个打横抱起,直接从车里抱了出来。 骤然悬空让简泠惊呼出声,本能地揽紧了他的脖子,可很快她又气急败坏地瞪他:“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是吗?我还以为你不下车就是想让我抱?”江明铮故意惹她,将她更紧地扣在怀里。简泠的身体很瘦,抱在怀里轻飘飘的,他皱眉掂了掂,心中掠过一丝疑惑,不明白她平日吃的饭都长到哪里去了。 简泠又气又急,既恼恨他的轻浮,又惦记欧阳卓的警告。张咏今晚必有行动,她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快了,可能就是下一秒,不能再和江明铮纠缠下去! 心一横,她猛地松开揽着他脖子的手,双手用力抵住他胸口,像离水的鱼一样奋力弹动挣扎,身体向外一滚,江明铮猝不及防,竟真让她挣脱了怀抱,跌落下去。下面是松软的沙滩,摔得并不疼,只是这完全孩子气的脱困方式让江明铮一时目瞪口呆,错愕之余,竟隐隐觉得有些好笑。 他正想弯腰拉她一把—— 岸上骤然传来刺耳尖锐的刹车声,他回头看,两辆面包车尚未停稳,车门已被粗暴地拉开,呼啦啦涌下十几条人影,个个气势汹汹,目标明确地直扑他而来,瞬间就将两人团团围在中间,堵了个水泄不通。 江明铮眉头紧锁,几乎是本能地侧身一步,将地上的简泠严严实实地挡在自己身后。 他不怕打架,这群人不过是仗着人多,看架势并非练家子,对付起来麻烦些,但他自信吃不了大亏,比这更凶险的场面他也经历过,只是这次有些不同——这次有简泠在。 拳脚无眼,他顾不上她。 江明铮沉下脸,正要开口声明简泠与此事无关,让她先走—— 话未出口,便见身后的简泠飞快地爬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动作干脆地与他划清界限。她声音清晰、果断,带着一种避之不及的冷漠,对着包围圈扬声说道:“我和他没关系!我们不熟!让我走!” 语气斩钉截铁,毫不留情,只有急于脱身、急于割席的迫切。 被仇家包围,江明铮没觉得生气,但此刻,听着身后那无情决绝的声明,他胸膛起伏,是真的被气笑了。 —————————————————— 坏消息,周末没得更了,因为存稿用完了没法提前定时,家里电脑又上不来PO,周一再见宝宝们 我会想想办法的,万一更了就是惊喜 是他捅了我! 简泠是简单而直接的好人思维,觉得应该要有仇报仇,不伤无辜,但她不了解,坏人从不讲武德。所以当那群人一拥而上时,她瞬间陷入了仓皇,被打得措手不及。 “发什么呆!”耳边传来一声厉喝,江明铮眼疾手快地攥住她的手腕,猛地将她向后一扯,同时旋身,凌厉的一脚狠狠踹开扑向她的男人,将她牢牢护在了身后。 简泠瞬间回神,电光火石间,她做出了最务实的判断:单挑一群是找死,被人开瓢更是要命。所以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叁条路,将江明铮这个“仇人”变成挡箭牌。 她紧贴在他背后,动作一如既往地果断。 江明铮鼻腔里溢出一声冷哼,简泠真是把“识时务者为俊杰”刻进了骨子里,危险关头先撇清,撇不清就立刻物尽其用,理直气壮地拿他当盾牌。 他心里不爽,但箍住她手腕的力道非但没松,反而将她更紧地护在自己身边,严密地挡住大部分攻击。 这样耗下去不行,必须把她弄出包围圈! 他一边格挡着挥来的拳头棍棒,眼角余光飞快扫视着他们与车门的距离,正打算让她找机会冲回车上,就听见简泠颤抖但冷漠的声音再度响起。 “江明铮,你掩护我回车上,我帮你报警。” 江明铮:“……” 他动作猛地一滞,差点被侧面挥来的拳头擦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恼直冲天灵盖,都这种时候了,她还在跟他谈条件?用报警当筹码?她会不会太无情? 简泠见他沉默不答,心头猛地一沉,以为江明铮要拉她一起死在这里,念头刚起,便听见江明铮语速飞快地报出一串号码,同时急促叮嘱:“打给齐小咚!让他带人来!” “你的那把刀呢?”他格挡开一拳,气息微乱地问,“带了没?” 简泠下意识捂上了口袋,现在不管是上学还是出门,她都会带上这把折迭刀防身。 “给我!”江明铮低喝,同时旋身一脚狠狠踹在扑来男人的肚子上。 简泠皱着眉,陷入犹豫,那把刀刀刃不长,但非常锋利,如果被用作武器使用,可能会带来不小的麻烦,她张了张嘴,想说没带。 江明铮却仿佛看透她的心思,下一秒便讥诮地戳破她的幻想:“我要是折在这儿,你以为你能跑掉?没家伙开路,你回不到车上!咱俩就等着被打成筛子吧!” 话音未落,一根甩棍带着风声擦过简泠头皮,这群人是无差别攻击,下手极狠。 简泠牙关一咬,不再犹豫,迅速从兜里掏出那把陶瓷折迭刀塞进江明铮手里。 刀一入手,江明铮眼神骤然凌厉,他看准一个空档,刀光一闪,精准地划破一人手臂,见了血,围攻者动作一僵。江明铮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用肩膀狠狠撞开两人,硬生生撕开一道缺口。随即,他反手抓住简泠的手臂,用尽力气将她往外猛地一甩:“跑!” 简泠被巨大的惯性推得踉跄几步,她不敢回头,卯足全力朝着路虎车门方向冲刺。 “拦住她!”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嘶吼。 简泠抬头,恰好看见路边面包车窗里探出的那张脸,是欧阳卓。看清是她的瞬间,欧阳卓脸上写满错愕与不解,他一只脚已伸出车外,此刻却挣扎着,猛地又缩了回去。 简泠深深看了他一眼,趁着对方这片刻的迟疑,她一鼓作气,猛地拉开车门扑进去,“砰”地关死,落锁,动作一气呵成。 追兵扑到车窗上,甩棍疯狂砸向玻璃,然而江明铮这辆路虎显然经过特殊加固,玻璃纹丝不动。见奈何不了车内的简泠,他们咒骂着,立刻调头重新扑向战场。 简泠瘫在座椅上,心跳快得难受,她头一次搅和进群架,又怕又心慌,她急促地喘气,一边留意那边的战况,一边颤抖着拿出手机拨号,对方一接通,她便语速飞快道:“小河街,江明铮被人围殴。” “我曹!”齐小咚高声国骂,紧接着他的声音远去,“兄弟们,抄家伙!” 简泠把电话挂了,又去报警,把同样的信息转述给了民警,做完这两件事,她打开了手机录像,隔着玻璃,放大对准沙滩。 从小到大的经历让她养成了随手保留视频证据的习惯,一旦产生纠纷,视频在很多时候可以产生关键的作用。 江明铮是练家子,动起手有招有式、狠厉精准,其他人在他面前就像乌合之众,仗着人多的优势才勉强胜他一筹,他们车轮战,轮流消耗江明铮的体力,但这招效果并不显着,简泠能感觉到他们逐渐焦躁,而后领头的男人凶狠地朝这边看了一眼。 像传达了什么指示。 简泠下意识偏头,欧阳卓从车上下来,他先是神色复杂、欲言又止地朝简泠看了一眼,那眼神非常复杂。简泠来不及分辨那一眼的含义,欧阳卓便已咬牙冲进了战团。 随后发生的事情变得极其混乱,十几个人如同被狂风卷起的柳絮,疯狂地搅作一团,人影幢幢,根本分不清谁在打谁,谁又打了谁。 当混乱的人群终于因为某个变故而猛地散开时,只有欧阳卓蜷缩着倒在沙滩上,发出痛苦而凄厉的呻吟,而他肚子上,赫然插着简泠那把小陶瓷刀。 简泠的脸色瞬间惨白,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心凉了半截。 鲜血迅速从欧阳卓指缝间涌出,染红了身上的衣襟。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一幕震慑住了,僵在原地,江明铮紧蹙着眉,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混混们如梦初醒,惊恐地四散奔逃,警察迅速下车,厉声呵斥着包围过来。 简泠也推开车门,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地朝那片狼藉的中心走去。 江明铮一眼瞥见她,厉声喝道:“回去!” 简泠被他吼得下意识顿住脚步,目光茫然地看向他,江明铮并未像其他人一样抱头蹲下,他身边守着一名警察,眼神锐利地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一名老民警注意到走近的简泠,开口问道:“小姑娘,是你报的警吗?” 简泠嘴唇翕动,还未发出声音—— “是他!是他拿刀捅了我!”一声充满怨恨与痛苦的嘶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只见欧阳卓用尽最后力气,一只手死死捂着不断涌血的伤口,另一只手颤抖着狠狠地指向江明铮,吼完这一句,他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救护车!救护车到哪儿了?!”沙滩上顿时陷入一片混乱的呼喊和奔忙。 —————————————————— 我登上来了嘿嘿 我的收藏到300了,欧耶! 她站在他这边 除了被紧急送往医院的欧阳卓,参与斗殴的所有人都被带到了派出所。 一下车,那群混混就吵嚷起来,七嘴八舌、众口一词地将矛头指向江明铮:“警察叔叔!是他!就是他捅的人!” “对,就是他动的手!” “我们亲眼看见的!” 原本普通的打架斗殴,因为见了血,瞬间升级为涉嫌故意伤害。 江明铮冷眼旁观着他们的表演,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讥讽,始终不发一言。 简泠敏锐地捕捉到了民警们对江明铮态度的微妙不同,没有对其他人那种严厉的呵斥,反而带着一种谨慎的、甚至可以说是客气的疏离感。她抿紧了嘴唇,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握住了口袋里的手机。 人太多,问询需要时间,暂时没轮到的都被集中看管在一个大房间里。房间并不安静,角落里一个明显喝高了的年轻男人正在耍酒疯,含糊不清地嚷嚷着整个资丰,他是老大。 江明铮在简泠身边的塑料长椅坐下,侧过头看她。简泠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空气,不知道神游到了哪里,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像是惊吓过度后还未回魂。 她身上确实有种远超同龄人的坚韧和近乎妖孽的抗压力,但剥开这层硬壳,她终究还是个未经真正风浪的普通女孩。遇到这种血腥突发的变故,她会怕,会慌,会有短暂却真实存在的茫然无措。 江明铮原本还在气恼她的无情,但此刻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却又觉得这笔账似乎不该在这时候清算。 “害怕了?”他压低声音问。 简泠像是被他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拽了回来,她缓慢地眨了眨眼,摇摇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江明铮,以你的经验……欧阳卓伤得严重吗?” 江明铮对简泠记挂着欧阳卓而极其不悦,方才刚冒头的心软一扫而空,他讥诮地扯起嘴角,似笑非笑:“心疼了?” 简泠没心情理会他话里的刺,她微微侧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江明铮,强调说:“那是我的刀。” 是她提供的凶器,如果欧阳卓真有个叁长两短,她能完全撇清干系吗? 江明铮瞬间明白了她话里的深意,他收敛了笑,蹙眉仔细回想了一下欧阳卓倒地的姿势和伤口位置,语气笃定:“位置偏下,没伤到要害,轻伤,又送得及时,死不了。” 轻伤,死不了。 简泠紧绷的肩膀明显松垮下来,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欧阳卓流了那么多血,她还以为伤到了要害。 江明铮一直紧盯着她的反应,见此突然发问,“简泠,你不希望他伤重?” 简泠皱起眉头,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悦:“我跟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希望他伤重?” “因为我啊。”江明铮意有所指地轻笑一声,视线懒洋洋地扫过对面那群蔫头耷脑的混混,眼神骤然变得冰冷而狠戾,“他要是伤得重,我不就得进去蹲着了?” 他又将视线转回,牢牢锁住简泠的眼睛,声音锐利又低沉:“简泠,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让我进去。” 简泠迎上他那充满探究和挑衅的目光,只觉得可笑,她微微勾起嘴角,轻声说:“我是巴不得你进去,但我不会因此就恶毒地盼着一个人去死,我有底线,不做昧着良心的事,江明铮,你不要心脏,就觉得所有人的心都跟你一样脏。” 江明铮轻哼一声,似乎对她的说辞不屑一顾。 “你不相信吗?”简泠沉静地看着他,神情认真。 江明铮无所谓地耸耸肩,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反而抛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反问:“你要证明给我看吗?” 证明?简泠垂下眼难以捉摸地笑了,也不回答。 这时,刚被问询完的混混吵吵嚷嚷地被带回了房间,他满脸的不耐烦:“还有什么好问的!就是江明铮捅的!你们就是想包庇他!不信你问问这里所有人,都能作证!” 他目光凶狠地扫视房间,视线掠过简泠时,他猛地顿住,他想起来了,在视界的包厢里,就是这个女孩,被江明铮像对待小姐一样,强迫着给他们卖酒、赔笑。 “问她!”混混的手突然指向简泠,声音拔高,“她也看见了!她能作证!” 民警的目光带着犹疑转向简泠:“小姑娘,你看见了吗?当时是谁动的手?” 所有的视线瞬间聚焦在简泠身上,房间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江明铮目光沉沉,晦暗不明,他这种人在扭曲的丛林法则里浸淫长大,骨子里就对“正义”、“正直”这些词充满蔑视。他们的世界是颠倒的,信奉的是弱肉强食,在他们眼里,恶意是理所当然,而善意则是虚伪的遮羞布。 所以他确实对简泠所标榜的底线、良心看不上眼,只觉得可笑而天真。 现在,只要她点个头,说一句“是,我看见了,是江明铮捅的”,就有可能把他送进去吃牢饭,这样的机会,她简泠会放过吗? 江明铮嘴角嘲讽的弧度越来越大,几乎笃定了她接下来的答案。他心里烦躁地骂着齐小咚动作慢,打架赶不上就算了,律师怎么也找得这么迟,他讨厌派出所这个地方,一秒都不想多待了。 越想他周身寒气越重,连房间的气温似乎都凭空降了几度。 好在简泠并没有沉默很久就给出了答案。 她抬起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她说:“警察叔叔,不是他。” 这个意外的答案入耳的一瞬间,江明铮猛地抬头,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愕,一时间甚至怀疑自己幻听了。 简泠却没有看他,她站起身,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手机递给警察,“我看见了,也拍下来了,是欧阳卓自己把刀子插进了肚子,不关江明铮的事。” 她抿了抿嘴,语气不愿,但却又矛盾地平稳坚定:“他是被栽赃的。” 简泠真的看见了,当时情况混乱,但她就那么刚好,像被命运戏弄了一样,看见了欧阳卓捡起刀子往肚子上捅的一幕,当时她就想明白了张咏的计划,如果能狠狠教训江明铮一顿,把他打残最好,如果不能,就自伤来诬陷,欧阳卓就是那个推出来的棋子。 作为当事人,江明铮对张咏这套下作手段也再清楚不过。 他动没动手,自己心知肚明。但他懒得辩解,甚至带着点看猴戏的兴致,冷眼看着张咏手下这帮跳梁小丑卖力表演,看着欧阳卓这个蠢货被利用到死。 他一直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直到警察把问题抛给简泠,才觉得索然无味。 可她却说不是他。 江明铮怔怔地看着简泠,她站在他这边。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你们以为夸我,给我送猪猪、给我评论我就会爆更吗??? 是的,我会! 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从派出所放出来时,已经到了凌晨3点,在江明铮的“邀请”下,简泠再度上了他的车,可江明铮没有送她回租房,反而开进了天盛湾的车库,简泠全身的警报瞬间拉响,她几乎是立刻伸手死死抓住了车顶的拉手,身体紧绷,摆出一副宁死也不下车的防御姿态。 “江明铮!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怒。 江明铮单手利落地倒进车位,熄火,他侧过头,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她指节发白的手指,语气暧昧轻佻:“怎么?又想让我抱你下去?” “你胡说什么!”简泠羞愤地瞪着他。 “那就自己乖乖下去。”江明铮不以为意,他开门下车,绕到副驾,替她拉开了车门。可简泠依旧是一副如临大敌、满脸抗拒的样子,他不得不压下心头那点不耐,耐着性子又补了一句,“我发誓,是好事。” 简泠并不觉得跟江明铮沾边的能有什么好事,可眼下人在他车上,逃也逃不掉,她咬了咬牙,只能带着满腹狐疑,极不情愿地松开拉手,慢吞吞地挪下车。 他家一如既往地冷清,门关上时的回声甚至令人有些心慌。 江明铮这次从鞋柜里拿出了一双粉色的拖鞋,新的,连标签都还挂在上面。他径直回了房间,再出来时手上拎了一个药箱。 他瞥了一眼依旧杵在玄关、仿佛多走一步就要踏入雷区的简泠,说道,“过来。” 自己则随意地在地毯上坐下,双手交叉抓住T恤下摆,干脆利落地往上一脱,露出线条紧实的上半身,然后将一个药瓶举向她,“帮我上药。” 简泠蹙紧眉头,脸上清清楚楚写着“拒绝”二字:“你先说,到底是什么好事?” 江明铮这一晚上也算是见识到了简泠的心肠有多么冷硬,凡是和他相关的事,她恨不得拿着喇叭全城嚷嚷和她无关,他知道是他之前过分,可心里还是不爽,语气也变得阴阳怪气:“好歹也是护着你才挨的这两下,让你上个药很委屈你?” “不是保护我,江明铮。”简泠立刻纠正,她逻辑分明地强调,“是我先受了你的牵连,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根本不会卷进这场麻烦。” 言外之意就是,别想挟恩求报。 江明铮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被她这副撇得干干净净的模样气笑了。他沉下脸,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而充满压迫感,他将药瓶“啪”地一声按在茶几上,目光牢牢锁住她,“我说过来。” 简泠在原地僵持了几秒,最终还是带着十二分的不情愿,慢吞吞地走上前。她屈膝跪坐在地毯上,伸手去拿茶几上的药瓶。 可江明铮却突然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不由分说地吻下来。 简泠又惊又怒,气恼地推他,手掌下他的身体强硬、灼热,像难以撼动的山峰,她越挣扎,江明铮就越深入,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简泠挣脱不开,只能识时务地停止挣扎,察觉到她的乖顺,江明铮狂风骤雨般的攻势渐渐缓和,化作一种缠绵而磨人的若即若离,直到两人都心跳加速、气喘吁吁,才松开她。 简泠面色潮红,眼里泛着一层水光,她瞪他,眼神照样不逊,可却又平添了几分羞愤与娇嗔,江明铮心满意足地将她牢牢圈在怀里,下颌抵着她柔软的发顶,胸腔里发出低沉而愉悦的闷笑。 简泠身体一僵,心里对他的亲昵莫名其妙,可她吃了抵抗的亏,知道江明铮是跟人比狠的性格,所以这点无伤大雅的接触她咬咬牙忍了,不再自讨苦吃。 没多久,他笑够了,微微松开简泠,突然问:“在派出所,为什么不指认我?” 他暧昧愉悦的语气令简泠感觉到不适,好像她出于什么私情包庇了他一样。 简泠直视他,语气冷硬,“江明铮,我不是不指认你,而是我确实看见了,我只是说了真话。” 她当然也犹豫过,要不要闭上嘴,把证据视频删掉,这样没人证明江明铮的清白,他是不是就有可能被关进去,她实在是恨江明铮,所以摇摆了很久都没能下决定,直到江明铮问她是不是希望欧阳卓重伤去死,她才突然清醒。 如果枉顾真相,为了报复江明铮而作伪证,那她和不择手段、颠倒黑白的他又有什么区别,这个世界自有法律作为运行的秩序,错了就该受到惩罚,没错也不该被冤枉,江明铮就算之前恶贯满盈,可这件事不是他干的,他就不应该买单。 这是她的底线,也是她与江明铮的不同,她对这个结果遗憾可惜,但问心无愧。 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江明铮觉得很有趣,这是她的作风,嫉恶如仇但又有一些奇怪的坚持,他遇到过很多这样的人,他们坚信法律才是惩罚坏人唯一合规的武器,除此之外的一切手段都令人不齿。 他又低低地笑起来,简泠敏感地捕捉到他笑里的玩味与不以为然,顿时有些恼恨,正想怼他两句,却听见江明铮突然说:“我把照片都删了。” 简泠怔住了,“什么?” “你的照片。”她脑子宕机的样子有些可爱,江明铮勾起唇角,“你的照片,我全都删了,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拿照片威胁你。” 简泠脑子里飞快掠过很多想法,揣摩他的用意,警惕他的阴谋,她满怀心思地审视着他,但最终吐出口的只有充满戒备的叁个字:“为什么?” “因为——”江明铮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直白又热烈,翻涌着陌生而灼热的情绪,简泠莫名其妙觉得心慌,她下意识回避他的视线,可他的声音还是在下一刻冲进她的耳朵里,他说,“你跟我吧,简泠。” 简泠的瞳孔骤然放大,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席卷而来,荒谬得让她怀疑自己是聋了,她难以置信地扭过头,声音都变了调:“你说什么?!” 然而,江明铮脸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没有戏谑,没有嘲弄,他深深凝视着她,清晰地、一字一顿地重复:“我说,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简泠脑子嗡地一下就炸了,她脸上青白交错地变幻,最终只剩下纯粹的慌乱和抗拒,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惊惧:“你疯了吗!” ——————————